陆芷俞盛桓

    “蝼蚁的命的确是命，但这些命还不值一枚铜钱那么重。”乐劣辗转当了十年的地方小官，这些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我当初也跟你说了，你想单凭赈灾粮这一件事情撬动世家，根本就不可能。如今你也看到了，岳谷入狱，陆晏堂两手空空地回来，而苏家领头的这些世家子，哪一个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让他获罪”

    乐劣说得十分直白，一点都不顾及俞盛桓这个小皇帝的面子。俞盛桓从一开始的恼怒，再到气愤，最后怒极反笑，他只砸了一个茶杯，脸上甚至还带着笑，问乐劣，“你说，在朕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完全把政权抓在手里的一天吗”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件事做起来太难，但乐劣倒是很乐意跟着俞盛桓，一直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

    “不过说起来，你那个皇后最近是不是也太能闹了”乐劣作为宫廷乐官，出入皇宫比其他的朝臣自在，自然是比别的外臣知道更多的事情，比如皇后陆晏安性格大变的事情。

    “闹一闹不也好吗”俞盛桓想起陆晏安，嘴角倒是下意识地带上了一点笑意，“还挺有趣的。”

    “有趣”乐劣敏感地听出俞盛桓话语里的笑意，在批阅奏折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您以前可不会这么说皇后娘娘。”

    “是吗”俞盛桓听乐劣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他以前对陆晏安的态度有多恶劣似的。

    “以前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在倒带上了一点看好戏的意味。”乐劣指了指外头说道，“就跟您送给皇后娘娘的那件衣服一样，以前都是直接让手底下的人挑好了送过去，可从来不会看一眼那件衣服。”

    “可是这一次，您不仅看了，还多送了几件首饰，可谓是极大的进步。”乐劣一边说一边给毛笔蘸墨，倒是八卦工作两边都不耽误。

    “乐劣，我看你不仅处理政务一把手，连议论八卦的能力也不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中了心思，原本脸上还带着一点怒意的俞盛桓，如今倒添上了一点羞恼，这脸色看着也比刚刚缓和多了。

    “毕竟世人说起我乐劣，除了说我顽劣不羁，后头肯定还会再加一句酒馆接脚夫。连寡妇都敢娶的男人，说点妇人间的八卦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乐劣看起来倒不是十分在意“接脚夫”这个称呼，甚至还能自己拿出来自我调侃。

    “你倒活得挺痛快，”俞盛桓见乐劣一脸轻松，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受这种事情的影响，忽然想起陆晏安在面对苏明川责难之后，稀松平常地到苏沛若的宫里蹭饭的模样，“朕突然觉得，皇后跟你都是一类人，似乎都不怎么会去在意世人的评价。”

    “那说明陛下您看人的眼光挺一致的，就不知道这种一致性对于您的后宫有没有裨益了。”乐劣倒没有说皇后娘娘处世为人不好的意思，只是观察皇后娘娘最近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就从她落水的那一天开始，在后宫这个看似平静的湖面里砸下了一块大石。

    到底是能平地起波澜，还是被漩涡吞噬，就要看皇后娘娘自己的本事了。




第61章 大学本科，无奈是文盲
    司香茗给岳晴初下祝由术这件事情，其实是没有确凿证据的。

    唯一可以用作证物的香囊，也已经变成了一块破布头，而被陆芷以确定香囊药物不与老鼠药冲突为由，从那几个宫里的香囊，在经过奇普查的勘验，也确定只是十分普通的香囊。

    可疑的被毁了，没被毁的没嫌疑，那这就是一个死局。

    但这个时代有一点值得称道，就是给一个人用刑，并不一定需要确凿的证据作为前提。

    司香茗一直都没有说给岳晴初下祝由术的动机，甚至连给岳晴初下祝由术的举动都不承认，陆芷因为害怕又被绕进去，只能由奇普查代为询问。

    “你为什么要给月嫔娘娘下祝由术”奇普查手里拿着一面小鼓，每问一句就敲一下。

    “我没有。”司香茗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坚定不移，到如今肉眼可见的飘忽不定，显然是这个祝由术已经要成功了。

    “你为什么要给月嫔娘娘下祝由术”奇普查又敲了第二遍。

    “我……我没有。”司香茗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只可惜双手被陈妈死死地反剪在背后，根本就没办法动弹。

    “你为什么要给月嫔娘娘下祝由术”第三遍。

    “没……有。”司香茗咬着牙，从嘴里勉强吐出两个字，显然是意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你为什么要给月嫔娘娘下祝由术”

    这一次小鼓的声音似乎响亮得有些过头，就连耳朵里塞着棉花的陆芷和陈妈，都下意识觉得有些许耳鸣。

    “我想让岳晴初在几天后的彦国使节来访的宴席上，借由她父亲被处罚的事情，在宴席上捣乱。”

    陆芷在奇普查的动作示意中，把塞在耳朵里的棉花取出来，她见司香茗的眼神已经完全空洞，哪怕陈妈不再抓着她，也没有任何挣扎的举动。

    奇普查又敲了一下小鼓，让司香茗把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

    “为什么要让岳晴初在宴席上捣乱”陆芷想不通，岳晴初她爹岳谷就是一个管粮食的农官，就算是碍着谁的路了，那人死活要把岳谷给弄死，那也得是在朝廷当官的，或者其他有权有势的人。

    司香茗是腹狄人的后代，住在广靖都是以人质的身份，要按现代来说，就是一个拿了十几年暂住证，最后找了个老公总算在本地落户的那种。这群押解在广靖的人质，除了回去的一两个男孩子，剩下的人全部都在广靖住了十几年。

    而朝廷对待这群人质，除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平常连大门都不会让他们出去，所以朝廷官员里根本就没有腹狄人。

    那这个司香茗折腾那么多事情，是想干什么

    “彦国这回派人过来，一是带着准备借给乾国的粮食，二是想在一起商议联合对抗腹狄人的事情。”司香茗现在哪怕已经没有意识，可这后半句话里，还是显出不少浓烈的恨意。

    “我想让岳晴初在宴席上揪着她爹岳谷的事情捣乱，好破坏皇上和彦国使节的谈话。”

    “所以你想让岳晴初去捣乱，好让他们谈不成事情”

    “对。”

    陆芷觉得自己有点不理解这个古人的脑回路，两国联合攻打另一个国家的事情，能到见面会谈的地步，基本上也就是板上钉钉了。

    可这个司香茗却意图想用这种幼稚的办法，来转移彦国使者和俞盛桓的注意力，不知道是想说她太天真，还是太愚蠢。

    就算是这回和谈没成功，难道以后还不能再约吗反正人都在乾国了，今晚没谈成，那就明晚，明晚再不成，就后天晚上，时间那么充裕，总能谈得上。

    再说了，就算真的给搅混了又能怎么样

    我爹陆峰还在彦国边境帮忙剿匪呢，等把匪给剿光了，直接拉着大部队去打腹狄人就好了，根本就不用搞什么使节来访。

    “香囊里到底装着什么”重点的事情问完了，接下来问点二次重点的。

    “丁香、七里香、艾叶、菖蒲、甘松、苍术……”

    司香茗一字一句地念了十几个中药的名字，可陆芷托周总的福，还能记得七里香，剩下的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让宜兰进来了，这丫头记忆力超群，肯定能把方子给完整得背下来。

    “大萨满，我现在喊我的宫女进来把这个香囊的方子记下来，可以吗”陆芷虽然想喊人，但还是得问问sy全场的大佬的意见。

    “皇后娘娘此事老臣不能答应，一旦有人进来，可能就会前功尽弃。如果您背不下来这个方子，恐怕就需要您自己拿纸笔记下来了。”奇普查虽然年纪大了，眼力却很好，一眼就看出来力壮如牛的陈妈是个干粗活的，根本就不会写字，所以直截了当地告诉陆芷，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奇普查估计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皇后娘娘其实也是个半文盲。

    陆芷会写字，却不会写这个国家的文字，一旦她拿起毛笔，写出来的肯定是用了二十几年的简体字。这个简体字跟这个国家的文字相差太大，一旦陆芷拿着这张纸出去照着念，让宜兰或者月桃翻译，就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发现。

    将门虎女皇后娘娘是个半文盲还好解释，写得一手怪字，那就很难说清楚了，更何况还是在有司香茗和奇普查这两个有“愿力”的人的屋子里长时间呆过的，不被人拖走去做点什么黑狗血sa都算是给她这个皇后娘娘面子的了。

    所以如今摆在陆芷面前的，也就只有朗读全文并背诵这一个选项了。

    “娘娘，您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在奇普查的协助下，司香茗又重复了几遍香囊的配方，陆芷对了两遍，确定自己记下之后，便对奇普查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喂月嫔吃被药死的老鼠是想借机杀死她，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让她吃死老鼠的不是我。”



第62章 当柯南，难于上青天
    陆芷在怀疑岳晴初吃老鼠不是自愿的之后，就一直在想，那个逼着她咬两口死老鼠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首先是这个人到底是用死老鼠把岳晴初害死，还是单纯只是想吓唬吓唬岳晴初。可不管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陆芷都觉得解释不通。

    直到是司香茗说出那句“让她吃死老鼠的不是我”之后，陆芷才恍然大悟。

    那是用来让她，或者让其他人注意到的一个手段。

    司香茗千辛万苦才找到机会，利用岳谷的事情让岳晴初产生执念，紧接着再控制她去武广宫门口跪着，为的就是表现岳晴初想救父亲的决心，还能为之后大闹宴席做情感铺垫。

    结果她没想到这一跪，不仅引起了俞盛桓的不满，岳晴初还因此被关了起来。司香茗也正因为这件事，才不得以去参加苏沛若的那个“选秀活动”。

    而那个导致祝由术败露的死老鼠，却并不是司香茗想把岳晴初杀人灭口的证据。

    在皇宫里，想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办法。

    上吊、下毒，是最常见、见效最快、致死率几乎百分之百的两种办法。

    可岳晴初自杀的手法，却是吞食一只因为吃毒药死亡的老鼠，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而如今，这个谜团算是解了一半。

    给岳晴初下祝由术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用吃死老鼠这种蠢办法并不是为了让岳晴初能够成功自杀，而是为了引起陆晏安、或者往大了说，是为了引起俞盛桓的注意。

    而且这个人使用祝由术的能力明显比司香茗高。

    不然岳晴初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才十几二十分钟，这个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不仅完成潜伏进屋，让岳晴初咬上一口老鼠肉，还给岳晴初编造了一段看似正常，实际漏洞百出的假记忆，也许还要再附带上攻破司香茗事先预设的防火墙的操作。

    这一溜的操作做下来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这个速度是不是干这行的平均速度陆芷不清楚，但从奇普查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摧毁了司香茗的意志力防护网来说，那一位肯定是一个高手。

    虽然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不是也把主意打在几天后彦国使节来访宴席上面，但有一点陆芷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人的目的跟司香茗明显是相反的。

    司香茗给岳晴初下祝由术，是想让她去宴席上捣乱，那一位同样给岳晴初下了祝由术，却是想最大程度地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样做的结果必定是会让俞盛桓加固对岳晴初的看守。

    更何况之前俞盛桓话语间就流露出，不希望岳晴初出现在宴席上的意思，所以在之前那件自杀事件发生之后，不仅防守更为严密，而且防守人员增加了一倍，新来的那一批明显身体素质和武功路子都要比原来那群好上一大截。

    那个人的目的大概是达到了，只是这一位，又想要干什么

    “皇宫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祝由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陆芷也不知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只能试一试。毕竟在电视剧里，这种比较高级别的boss都是要到三十几集之后才会出来的。

    “我不知道。”司香茗似乎很迷茫，并不知道为什么陆芷要问她这个问题。

    “皇宫里除了你和你的两个宫女，还有别的腹狄人吗”陆芷见第一种问法没有奏效，便想尝试从另一个方向突围。

    “没有。”司香茗这一次回答的速度明显比上一个问题要快得多，显然对皇宫里有没有老乡这件事十分清楚。

    陆芷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都没有确切的答案，这让她有点失望，原本以为今天能当一回柯南来着，结果不仅落空了，还悲惨地知道了皇宫里还有另外一位大佬。

    “皇后娘娘，您还有其它的问题想问的吗老臣的‘愿力’有限，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正在旁边挠头苦想问题的陆芷抬眼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奇普查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看来是已经要到极限了。

    “最后一个问题，”陆芷决定拼一把，“谁跟岳晴初有仇”

    既然正着问问不出来，那就只能反着问了。

    司香茗也许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会用祝由术，但是她肯定知道谁跟岳晴初有矛盾，虽然不一定百分百正确，但至少有个方向，哪怕以后证实这个方向是错的，至少也努力了，可以顺利挂上“此路不通”的牌子，不用来回折腾，浪费时间。

    “沈荻琳。”司香茗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想出来一个名字。

    “为什么有仇”

    陆芷紧接着问了一句，可惜奇普查的蓝条已经耗尽，当那面小鼓没有再敲起来的片刻之后，司香茗清醒过来，一脸警惕地看着陆芷。

    完了，没问上。

    “皇后娘娘，您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原本看着文静柔弱的司香茗板着脸，冷冷地问陆芷。

    “有。”要不是陆芷的反射弧比较长，反应时间比别人慢一点，估计她在跟司香茗眼神接触的时候，就会立刻跟她坦白说什么都没问到，甚至还会主动要求放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愿力”的力量，还是美人的力量。

    “你骗人。”司香茗说得很肯定，似乎并不认为陆芷能在她嘴里问到多少有用的价值。

    “好吧，我骗人了。”在大佬面前，还是放弃这种无语的小学鸡沟通行为吧。

    “但是有用的信息一点都没挖出来。当然，这一定你也爱信不信。”陆芷摊开双手，决定不再跟这个危险人物谈话，免得等下她被套话。

    “你触犯宫规，本应由我来惩戒，可你又是腹狄部落的公主，我也只能把你的情况告诉皇上，让他做决断。”又没确凿证据，还只靠大萨满，要是以后腹狄人拿了天下，再有有心人在那里煽风点火，那么陆芷追究起来，就会很麻烦。

    所以，还是干脆利落地把锅再甩给俞盛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