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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庶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两条鱼
老夫人的眼中已无泪水。她细细地端详陈初兰。
而在这一帮人进来后,陈初兰就开始装出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毕竟外头传闻,她就是这个样子的。若因才在李妈妈那边发现了蛊术,她就骤然痊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只见陈初兰的眼中没有焦距,只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似乎屋中有谁,她都分辨不出来。
老夫人便就叹了口气。她说道:“可怜见的。这遭了多大的罪啊!幸好发现得早……”
林姨娘又是低低抽泣了起来。
二夫人一言不语,把头转向一边,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怒。或许,她在怨陈初兰怎么没被咒死吧!
老夫人开始嘱咐林姨娘好好照顾陈初兰。
林姨娘一一应下。
这之后,他们就要走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玉宸也不好说什么。只走到陈初兰面前,低头对她说了一句:“你放心……好好养病。”
陈初兰明白,他的意思是,叫她无须再做什么了,刘道婆那边,他自会帮她解决。
讲完后,萧玉宸就随老夫人他们出去了。
县令大人的那位公子,七八岁的年纪,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进到屋里就开始滴溜溜地转。瞧着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他老是盯着陈初兰,小小年纪竟有如同锋芒一样的目光,刺得陈初兰浑身不是劲儿。
装痴的陈初兰从头到尾都没对上他的视线。他倒是嘴角勾起,一个人在那无声笑得开心。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
幸好,这个孩子也跟着大人们走了。他走在他母亲身后,头也不回的。
陈初兰暗自吐了口气。聪明的孩子有时候挺令人不喜。她不愿承认,这个看上去只比陈昌浩大上一些的男孩,可能发现了她其实是在装迷糊。
众人都走了。屋里瞬间冷清了下来。
林姨娘留在屋里悉心照顾陈初兰。
这时间就慢慢地晃过去了。
到了傍晚,关于李妈妈的消息传来。那李妈妈当然不肯承认这下蛊之事是她所为。她不住哭喊其实这是陈初兰自导自演的把戏。她怒骂陈初兰是个妖孽,所有人都被她的外表蒙骗。却谁会信她?
试想,若有人告诉说,一个从来老老实实的六岁孩童,为了扳倒一个奴仆,特地将自己弄病,并下蛊诅咒自己,这有谁会相信?
六岁!才六岁!一个尚在抱着布偶玩耍的年龄!甚至说的话都是童言童语。如何能够精心设计,并对自己如此下手,做出这样一个难以置信的苦肉计。
就是李妈妈后来为了使人信服,改口说是林姨娘教她的,都没人肯去相信。
这是下蛊!不是别的什么。林姨娘如何能够让自己十月怀胎的亲生女儿遭受这样的蛊噬。
蛊祸,无论是在哪里,都是令人大骇的东西。
李妈妈当然死定了。她说不出为何认定就是陈初兰自己干的,她无法讲出陈初兰这样做是为了报复她的话,因为她根本无法解释陈初兰要报复她什么!她难道能承认她买通了刘道婆诬陷陈初兰吗?反而她下蛊毒害陈初兰的理由,整个洗衣房都知道:李妈妈好几次喝酒吐真言,说是陈初兰害得她落到如此下场,她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光是洗衣房众人的证言就够她死上一百次了。
老太爷大怒。一方面是因为在自家宅里,居然有奴仆胆敢干出这样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样的事被县太爷知道了!
河阳县陈氏宗族族长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个需要他去巴结的县太爷会如何作想?
治下不言?乌烟瘴气?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府宅,县太爷定是会敬而远之了。
关于这个,倒是在陈初兰的设计之外。她原就没想过这件事情会传出去。毕竟,这是一个大丑闻。哪户人家出现蛊祸会到处宣传的?只要把那涉事之人打死,令其他人等守严了嘴,不要说出去,这事基本就这样算了。
岂料,恰在今日,县太爷居然会携家眷到访?
陈初兰捂脸。真的不是她的错!
老太爷当晚就令人将李妈妈打死,甚至连她的尸身都不还于她的家人,直接派人拉到乱风岗埋了。
而她的家人,也跟着一起倒霉。她的丈夫和儿子过了几天就被发卖,被卖得远远的,不知何处。
这事却还没完。五日之后,从外地作法回来的刘道婆,被县太爷给逮着了,原因是有个孩子喝了她制成的符水,上吐下泻死了。刘道婆被抓第二日,县太爷那边就派人过来,告知老太爷一个让他气得差点吐血的消息。刘道婆在公堂上受不住酷刑,把她所干的坏事全招了,包括她收了李妈妈三十两银子,陷害陈初兰,说陈初兰命格不好,冲了陈随喜一事。
陈初兰当天就被送回了后院自己原来那个舒适的屋里。而二夫人,则被老太爷叫去好一顿痛骂。
“自己女儿没带好,不请大夫也就罢了,居然请了个满口胡言,见钱眼开的恶神婆!误了女儿的病不说,连带着四丫头也一起遭殃!你到底是怎么做母亲的?!”老太爷骂得毫不客气。
二夫人哭红了眼。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由着他骂。回去屋后,当场就病倒了。于是,她那院里,不但三头两头就生病的女儿难伺候,她也病得令周围的人焦心。那院子里好一段时间鸡飞狗跳。
陈初兰长长地吐一口气。此事告一段落。她那平静安稳的日子又回来了。
林姨娘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当然,在二夫人那里她是不敢表露出来的。二夫人虽懊悔自己干了这样的蠢事,但在自己的地盘里,她自然是不会认错的。更不要说她去向林姨娘和陈初兰道歉了。哪有一个主母向姨娘和庶女道歉的道理?为了让众人明白她是诚心忏悔,她派人送了许多东西给受了苦的陈初兰,却绝口不提,是她让她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请她莫要放在心上的话。
陈初兰只想着,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没有迁怒到她和她姨娘身上就足够了。
却是县太爷和他的一家人,至此之后,真的没有再主动造访过。
顶多就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生日时,他们收到请帖,过来赴宴罢了。
关于县太爷的身份,陈初兰是从陈初雪那里知道的。
就在陈初兰回到后院那天,陈初雪前来看望她了。先是关切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就坐在她的床头跟她讲起县太爷一家来。
“四妹妹,你可知我们的县太爷是哪里人?”她的脸上居然充满憧憬。
陈初兰讶异地看着她。
这样的陈初雪,自她姨娘死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和尚一般过一天是一天的陈初雪,俨然对生活燃起了希望。
“是京城人!”她的眼睛放光,“知道是京城哪家人吗?”她故意卖关子,希望陈初兰问下去。
“哦,是哪家人啊?”陈初兰看着她那放光的双眼。
“是定国公!定国公啊!”
“啊!”陈初兰倒还真吃了一惊。
“开国后封爵的定国公,世袭罔替,到现在都有四代了!真正的功勋贵族!县太爷是这一代定国公的亲生儿子呀!”陈初雪越说越激动。
“啊……”陈初兰嘴里冒出的还是这一声感慨。
定国公的亲生儿子!难怪河阳县陈、郑、赵三家要这样巴结他!不过,定国公的亲生儿子居然跑到这里来当县令?
陈初兰觉得够怪异的。或者说,其实是个不太受宠的儿子?大概……也只是个庶子吧……
但便就真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也够档次让他们这些小县城的土地主们巴结了!比起来,县太爷一家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不过……萧玉宸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萧玉宸,陈初兰的脑袋又不够用了。若真是皇族子孙,他跑这处地来做什么?
却是陈初雪根本就没有提到萧玉宸。大概萧玉宸不过是“县令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罢了,和县太爷这个定国公的亲生儿子比起来,完全没有提到的必要。
想过去,这整个县城,估计只有陈老太爷因为陈初兰对那次绑架事件的描述,而明白萧玉宸才是比县太爷更需要他去巴结的人吧!
陈初雪讲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似乎往日的阴霾一扫而光,陷入了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美好幻想里。
陈初兰看着这样的她,不禁就回想起,昔日陈初燕提到“女人要嫁好”的论点时,陈初雪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陈初兰不禁扶了扶额头。
果然,陈初雪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起,县太爷那个看上去颇为聪明,且古灵精怪的儿子了。
“天哪!”陈初兰头大,“不过七岁吧,不,应该是六周岁多半年!这样早熟!这个世界疯了!”
却是陈初雪渐渐因县太爷一家不再造访陈府而怅然若失起来。当然,这种怅然若失随着日子的消逝,很快就无影无踪了,至少从表面上看,就是这样,好歹,她也仅是个孩子罢了。
县太爷一家虽然没有再主动造访陈府,但是关于他们的消息还是时常像风一样吹进陈府。比如说,县太爷公子受老太爷之邀,去陈家族学上学了。这样,他自然就与同在族学读书的陈昌浩和陈昌盛成了朋友。陈昌浩时常来找陈初兰,陈初兰倒总是从他嘴里听说那县太爷公子的情况。原来他叫顾鸿文,今年八岁。性格,果是如陈初兰所料想的那样,机敏好动,鬼点子多,恶作剧也多。
可是,关于萧玉宸,则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直到这一年夏后的一日,陈昌浩过来告诉陈初兰:“阿文说了,他表哥走了。”
“诶?”陈初兰一愣。竟是顾鸿文特地叫陈昌浩来告诉她这个。仅此一句。陈初兰虽心里问题很多,但也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问什么,都不会得到答案的。
这之后,流光便慢慢消逝。昼夜递嬗,好似汪洋大海中的潮汐。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循环不已的日月仍好似一日。
一眨眼,三年便过去了。
陈初兰九岁了。
三年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仿佛都在梦里。什么绑架事件,什么李妈妈诬陷事件,什么她用蛊惑对付李妈妈事件。全都消散在岁月里,远得她都觉得极其不真实。
而关于萧玉宸,就更是陷入了记忆深处,她觉得,她似乎都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三年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在变。孩子们都长了三岁。特别是陈初燕,都十三了!到了可以说亲的年龄。陈随喜,跌跌撞撞地长大,总算是养得不错,现在是个粉粉嫩嫩的,非常可爱的三岁娃娃。
而这三年后,对二房来说,最为重要的是,他们的老爷陈永义通过翰林院的测试,正式走上仕途,而这第一个任命,就是留在翰林院,出任编修!虽然仅是正七品,但是,素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出任翰林官,就是朝廷对陈永义的极大重视,其前途之远大,升迁之迅速,是一般官员所不能及的!
接到这个消息,整个陈家都沸腾了。老太爷更是热泪盈眶,连声道好。
二夫人喜不自禁,俨然畅想到将来她是个高官之妻,诰命到手。
随着这个消息一同前来的,还有二老爷的信件。他说,他在京城已经准备妥当,随时等候二夫人带着孩子们进京。
这一下,老夫人可没有理由令他们夫妻分隔两地了。
二房这边,开始准备进京事宜。
却是二夫人,并不想带那么多人进京。她这一想法透入出来的时候,后院一众人等全惊住了。但继而就都明白过来。二夫人如此小心眼的人,当然只愿意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去往京城同丈夫团聚了。
林姨娘颤抖着,只埋头苦做针线,却连个针眼都穿不过去。
陈初雪,白了脸。
只有陈初兰,最先震了一下,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倒什么都不显。
想不到老太爷那边下令了:“四丫头一定得去!”
既是老太爷这样说了,老夫人也就开口了:“四丫头都去了,难道要独留三丫头在这里不成?三丫头也去。”
好吧,陈初兰、陈初雪都去了,这林姨娘也就没有留在陈宅里的意义了,她当然也得跟去。
二夫人气得脸都青了。不过又怎能不听两位公婆的话?
于是,整个二房都要进京,谁都不落下。
却是大夫人那边闹开了。说是陈初燕十三岁了,连个定亲对象都没有。这附近的,不是歪冬瓜就是烂枣的,哪配得上陈家长房嫡出的大小姐。这话说的,就是要二房带陈初燕进京去寻门好亲事了。
老夫人想一想,觉得大夫人说的有理。陈初燕若能在京城攀上一门好亲事,不是甚妙?于是,就令二夫人把那陈初燕也给带上。
二夫人一口银牙都快咬烂了。
偏偏这还不算完。
省城那边大姑奶奶听到消息,带上儿女也赶了过来,说她也要进京去。“我家有钱,就在二弟住处附近租个房子罢!阿裕考上童生,京城名师众多,为了他学业着想,我当然要带他进京,只要二弟能帮忙介绍个有名望的儒师就成,我们不会太麻烦二弟的!”大姑奶奶说的极为恳切,令人不好回绝。
而至于她的女儿邱明月,她虽是没有直言,但想来想法和大夫人是一样的,都盼望着能在京城,借着二老爷的光,寻门好亲。
老夫人答应了。
二夫人差点砸了屋内所有的摆设。
且不说二夫人那气成什么样,陈初兰也差点疯掉了,真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为什么?!”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问道,“不说大姑父舍不舍得妻儿离家那么远了,就说这邱广裕,不,大表哥,他不是定亲了吗?他都十四了,据说那姑娘还比他大了三岁,他不去跟她成亲,想要拖死人家姑娘吗?!”
陈初夏同情地瞧着她:“四妹妹,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大表哥那未婚妻还真是死了!”
“啊?”
“一个月前才死于痨病!”
“……”陈初兰捂脸,浑身颤抖。“我能骂天吗?”她惨兮兮地心道,“竟然,要跟那恶魔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陈府庶女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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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要一大帮人一同前去京城了。
去京的日子定在四月十五。正是杂花生树,春意盎然之时。
本朝的京城,就是长江南岸的六朝古都,金陵。
此去金陵几近一千二百里,路途遥远,但若走水路,那可就快得多。先经黄河,一路向东,去往山东济宁,暂歇一夜,接着换船,转道大运河,南下扬州,最后由扬州前往金陵。这样算起来,大概十天左右就能到达。
这一日一大早的,陈家邱家男男女女(以女性居多),统共二十七人,雇用了一艘大船,从县东码头出发,开始了他们这一段几乎都在水上度过的旅途。
二夫人因不得不另外带上这么一大波人,心中很不舒坦。不过,毕竟快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这种不舒坦自然就被淹没在强烈的企盼之情里。至少,从表面上看,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很不错。
大姑奶奶就更不用提了,她早已去信京城,京城那边,甚至无需二老爷陈广义帮忙,她自家商铺的掌柜子就已经帮她在陈广义的院子边上租了房子,里边一应俱全,就等着她带着两个孩子过去。她心怡惬意,倒如游山玩水般,才头一日,就享受起来,诗兴大发,作了几首自觉挺好但实际上并不怎么样的短诗。
至于孩子们,哪一个不是激动兴奋,期盼着那个繁华的梦中之城。
当然,陈初燕会害羞一点。因为她十三岁了,知道自己之所以要跟二婶去往京城,就是为了能够得到一门好亲事。
却是陈初兰,能够跳出河阳县那个小地方的美好心情,在开船之后的三个时辰,就全毁了。——她严重晕船了。
陈初兰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晕船?!明明前世的时候,她各种交通工具都坐过,向来什么事都没有!
“我也太倒霉了吧……”吐过四次,吐到只剩下胃水的陈初兰躺在床上,悲愤地想。全船八个孩子,独有她一个晕船,有没搞错!
此时天已黄昏,陈初兰惨兮兮地躺在甲板下的船厢内,看不见外面天色的变化,只觉得胃中翻滚,难受得她都想在船舱里凿个洞直接跳下水去算了。
孩子们不久前才来看望过她,但稍坐片刻后,就都到上头去了。毕竟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谁也不愿呆上太久不是?
现在陪在陈初兰身边的,只有春桃。为了减少出行人员。每个主人身边都只允许带上一个贴身丫鬟。其他人,则过上些时日,等京城那边安顿得差不多了,再安排他们上京。
林姨娘也担忧陈初兰,但二夫人那边伺候的人都不够了,哪会放她在这里照顾陈初兰。
“姑娘,要不要含个乌梅干?”春桃拿出帕子,解开,递了过来。
陈初兰抬手从帕子里拿了一个乌梅干,放进嘴里,欲哭无泪。
上头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相较之下,陈初兰这里实在是太可怜了。
“唉!”春桃叹了口气,“这才头一日,这接下来可怎么熬?”
说得陈初兰更是想哭了。不一会儿,她捂住嘴巴,急急指着墙角的痰盂。
春桃赶忙过去,把痰盂给端了过来,一脸担心:“才一个时辰前吐过呀!这可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陈初兰就呕了起来。一日没吃东西,这呕出来的又是水。
呕完后,她一头倒在床上,长长吐了口气。一手搭在额头上,哀叹:“完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熬到京城。”
春桃一连呸了几口,怨道:“姑娘胡说些什么呀!这就晕船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病!”这说着,她就把痰盂给放回原处。
却是春桃才要走回到陈初兰身边,敲门声突然“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陈初兰和春桃皆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四、四妹妹,是我。”陈初雪声音在外头弱弱地响起。
陈初兰和春桃更讶异了。
春桃想了想,要过去开门。
却是陈初兰制止了她。
“三姐姐,你莫不是……带了什么人过来?”陈初兰问道。她和陈初雪是住一个船厢的,陈初雪的板床就搭在她的边上。陈初雪要进来,需要这样敲门么?
外头便沉默了。
好半晌,一个声音响起:“是我。兰表妹晕得厉害,我特地带了醒脑的药过来。”居然是邱广裕!
春桃倒抽口气。
陈初兰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这邱广裕表面上倒也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可恶了。四年不见,他仿若脱胎换骨,着实令人大为意外。身材样貌上的变化就不说了,只讲性情上。他礼貌谦逊,待人接物都面带微笑,以往身上那种显而易见的戾气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恶魔称号,似乎完全不能再套用他身上。
大姑奶奶把他带到陈家人面前的时候,曾很自豪地说:“阿裕考上童生,年岁又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并把他读书上的成绩拿出来好好炫耀了一番。她不止一次地讲起,他童生考试是省城第一(虽然这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她还告诉大家他府学里的老师是如何夸奖他的,从学识到人品。总之,她的儿子是天下第一优秀,仿如几年六年过后的状元非他莫属。
所有人都惊叹于邱广裕的变化。
就算不喜邱广裕的二夫人现在都挑不出他有什么坏处。
孩子们当然也很惊讶。特别是陈昌浩,他还曾像个刺猬一样,恶狠狠地瞪过那邱广裕,却被邱广裕的一个微笑给震得嘴巴都差点都合不上。他自语道:“莫非大表哥真转了性?”
可陈初兰却不这么认为。莫怪她对邱广裕有偏见,实在是她无法相信,一个八岁时候就可以虐猫致其惨死的孩子,身边又有一个对他溺爱到没有底线的母亲,真的在四年之后就能够向善变成一个正常人?
陈初兰躲着邱广裕,尽量不与他单独相处。她可没兴趣拿自己当试验品,看看他是否真的转性了。
要这样讲起来,她晕船倒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不用见到邱广裕了。
之前几个孩子陆续进来探望她,独独就少了这个邱广裕。据说他是呆在自己的船厢里用功读书。
邱明月曾笑说她这个哥哥:“人都快栽到书堆去了。”当然,并无取笑之意,反而满满全是自豪之情。
这个一上船就闷在船厢里用功读书的邱广裕这时候亲自跑过来给她送药?
陈初兰顿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不想跟这个邱广裕有任何交集,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这句话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昌浩,陈初燕,还有陈初雪,甚至邱明月。
他们都表示理解。连邱明月都笑说:“兰表妹是以前被我哥哥欺负怕了。放心好啦,哥哥他现在变了,不会再去打搅你的!”她表示她会跟她哥哥好好讲讲,叫他离陈初兰远点。俨然陈初兰在借邱明月的口向邱广裕表示:“我怕你,连见你一面都怕,求你跟我保持距离。”邱广裕在邱明月的眼中,早已是个有担待的大人,船上所有的孩子都跟他不在同一个世界,何况才九岁的陈初兰?邱明月没觉得她叫她哥哥离陈初兰远点有什么突兀的,甚至她认为她哥哥只会嗤鼻一笑。
却是现在邱广裕被陈初雪给带过来了!
“这个陈初雪!”陈初兰不悦了。
她一直没喜欢过陈初雪,当然也没讨厌过。不就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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