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大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普小通
朱佑俭将羽箭轻轻地搭上了弓弦,调整着呼吸。随着突厥人越来越近,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不禁有些惭愧,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怎么还会紧张
“放箭!”方岩大吼一声,抬手一箭,羽箭钉在了最前面一人的喉咙上,那人口中嗬嗬作响,抓着自己的喉咙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嗖,嗖……”几十支羽箭同时飞进人群,把三十多名突厥人直接放翻倒在地。没等对方做出反应,第二波羽箭又到了,锋利的三棱锥刺破突厥人的皮袍子,造成极大的杀伤。定北军对付突厥人一般都用这种三棱锥,它可以有效的撕裂无护甲的人体,造成大量失血。
“不要慌,散开……”一个骑马的突厥头人大喊,他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知道此时最怕的就是混乱,只要缓过这口气重组队形,在广阔的戈壁上突厥人谁都不怕!
但是他的命令永远憋在了喉咙里,方岩射出的一箭从他后脑中钻了出来!突厥头人抽搐着,仰面朝天栽下马去。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了!
方岩放下弓,拔刀催马向突厥人冲去。自己这方毕竟人少,必须尽可能的制造混乱,所以他命令不管是战马还是驮马都跟着发起了冲锋。黑暗中,所有的袍泽放声大吼,马蹄雷鸣,一往无前!
伴随着身边不断传来濒死的惨叫,突厥人楞住了,有人慌乱地挥舞着弯刀不知如何是好,有人还在忙不迭的装弓弦,他们万万没想到会突然遭到大唐府兵的突袭。
史老七、朱佑俭各带十余人,一左一右从两旁包抄上来。他们的目
第十三章 沿途不靖
侯家集所有遇难者的遗体被收集起来在寨门前火化,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入土为安,只能如此。突厥人的头颅都被斩下,放在火堆前祭奠。
杨黛为首,身后是方岩、史老七等五十个兄弟,人人肃立不语。杨黛轻声念着超度的经文,一众老兵口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嘟囔着些什么。气氛很压抑,完全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
这就是战争,失败者魂飞魄散,胜利者不过是又多活了一日。
深夜。
全军在侯家集内修整,同时等待那个迟迟不出现的向导。经过一番搏杀还能安然睡去,这大概是老兵才有的能力,生生死死看得多了也就不那么激动了。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休息,尽快恢复体力,路还长着呢。
队副史老七心里不踏实,亲自带了几个人出去巡夜,方岩他们守着受伤的高大卫没睡。高大卫的命根子保住了,那一刀只是刺进了大腿,幸好没有伤到动脉,不过流了不少血。这一仗还有两个兄弟受伤,都不轻,没法再随队北上了。
篝火劈啪作响,方岩抬头望着火堆旁的杨黛,她裹着张毡子睡得正香。
这位公主确实是个能吃苦的,跟这帮军中糙汉一路摔打,同吃同睡。破庙初见时她身上那仙子般的出尘之气渐渐消失,却生出一股子有担当的英武之气。?方岩心中赞叹,这才不愧是皇家血脉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深夜寂静,众人霍然惊醒!
史老七疾驰而至,马上还驼着一个人。那人到了近前费劲地跳下马来,踉踉跄跄冲到杨黛面前道:“臣张慎拜见殿下。幸未失期。”
马贼张慎!
难道他是向导方岩、史老七、烽火三人面面相觑。
方岩突然想起一个细节,那晚破庙里张慎鎚击杨黛,她脱口而出的是“大胆”二字!当时他就隐隐觉得张慎与杨黛间似有默契,此人什么身份他绝对不只是个马贼!
此时张慎完全没了当日的刚猛豪迈,他现在满身伤痕,狼狈之极。奇怪的是,如此光景之下那柄大铁槌倒不曾丢失。张慎接过旁边老兵递来的吃食,猛咬几口,又连着猛灌了好几口酒,这才长出了口气,说起了由来。
自那日破庙之后他便去了突厥境内,多方打探得知突厥军队已经集结、似有举动,便急于报定北军得知。不想南归途中被人发觉一路追杀,最后翻山越林到了此地。
只身一人入突厥大漠,且全身而退,期间九死一生的惊险之处,就连定北的这些军汉都觉动容,暗暗敬佩此人是条硬汉。
听众人说起今日突厥人屠尽侯家集之事,张慎甚是惊讶,便挣扎着起来要看侯家集死者的状况。众人告诉他死者都已火化了,他便叫来朱佑俭等人详细询问当时情况。
待听到朱佑俭说有人被用马活活拖死,有人被四马分尸、有人被尖桩穿刺,张慎摇头大叫:“不对!”
方岩、史老七等人不禁愕然,他们常年跟突厥人打交道,任哪个也都知道这等酷刑是突厥人的招牌手段,众人甚至还有亲眼见过突厥人用此等手段虐杀俘虏的。
张慎知道大家不解,接着说:“坐桩是奚族刑罚,四马分尸是霫族刑罚,马后拖死是铁勒刑罚。每一桩的手段确实似模似样,但任何突厥人只会按习俗使用本族酷刑,不会使用它族酷刑。”
“若这些突厥人里各族人马都有,各施手段到也说得过去。”
“小股突厥人绝无可能混编成军!突厥人各族间积怨颇深,兼之性情凶悍野蛮,如若混同一处早就自相残杀起来。”
突厥人崇拜狼,为了争抢食物自相残杀正是狼的习性。游牧民族资源匮乏且民风凶悍,部族间为争夺资源向来杀戮不断,部族间的仇恨甚至大于突厥人和唐人的仇恨,就连突厥可汗兴兵犯境时也要将各族分治,防止自相残杀,怎么会有不同部族混编的道理
“突厥人施酷刑或为泄愤、或为威慑,对侯家集没有必要,倒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突厥人做的一般。”方岩也觉得事情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今日被我等歼灭的突厥人也甚是蹊跷。他们毫无防备,似是上门送死的一般。”史老七跟突厥人打过不少硬仗,似今日这般顺利的还真没有几次。
事情愈发有意思起来,众人商议许久却始终不得要领,最后方岩只得命众人抓紧休息,自己与杨黛、张慎、史老七等人拿出地图研究起来,最后还是依了张慎的建议,北上至呼坨河,沿河向于都斤山进发。高大卫和另外两个受伤的兄弟返回定北,顺便把在侯家集缴获的突厥马匹带回去。一百五十余匹战马对定北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军需。
……
……
离开侯家集的时候天就开始下雪,一路上越下越大,行军第三天已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视线不及远,方岩命侦骑收缩,只让史老七和张慎在前面带路,队伍的速度不得不减慢下来。现在离着呼坨河越来越近,有河水必有胡人居住,所以他愈发紧张小心起来。
杨黛在队伍的中间,还是全身隐在斗篷里不言不动。这几天她总有种被人暗中盯上的感觉,她留意着途中一切细节,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方岩在队尾断后,身边的一个叫韩利的小兵缠着他喋喋不休。韩利今年十九,长了张娃娃脸。跟那些无法无天的老杀才不同,他进前锋团完全是自愿的,希望自己能成为一条好汉。虽说在老兵手里遭了不少欺负,但都笑嘻嘻的不当回事。按他自己话谁就是,自己年纪小,要想学本事就得多吃点亏。这次能跟方岩一起出征他尤其高兴,整日里围着方岩讨教刀法。
就在方岩被韩利吵得头痛的时候,史老七凑了过来。韩利见了史老七立刻闭嘴,忙不迭地策马走开了,看来是平日里没少挨欺负。
“我一直在寻思,侯家集的事儿到底是谁干的”史老七在马上晃晃悠悠。
“你怎么想的”对于史老七的意见方岩一向重视。虽说这厮平日里不着调,可对于战场和人心却有着深刻的把握。
“能用突厥人的手法屠掉侯家集,显然是常年跟突厥人打交道的唐人。而且事情做得干净利索,不留一丝首尾,说明战斗力很强。”史老七双眼直视方岩。
“你的意思是”方岩恍然大悟,这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王君廓!”史老七斩钉截铁。
“直接杀光便是,何苦用突厥人的手段遮遮掩掩他到底要做什么?”方岩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关键,王君廓费这么大劲似乎没有必要。
史老七摇了摇头,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王君廓来定北本就疑点重重,堂堂右武卫大将军
第十四章 河畔血色
女人五十个唐人由一个女人带头!
一群羊让老虎率领会很棘手,可现在是一只羊来统率着一群狼。太好了!
额托族长一路心急火燎的率队奔行,他现在只担心到嘴的肥羊跑了。只是这该死的大雪让人视线不清,如果唐人四散逃跑,这辽阔的草原上还真不好找。
幸好大汗派来一位尊敬的萨满大人,长生天赐予了他鹰一样的眼睛,让他为自己的族人指明猎物。所以一听说猎物掉进了陷阱,额托立刻亲自带领三百名族中勇士从东北方进攻,让萨满大人和儿子杜尔率领二百名勇士从东南方包抄,切断唐人后路。西面就是呼坨河,不怕他们能逃上天!
隔着一里多地,额托摆手让勇士们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是调整队型的最好距离,随时可以发起冲锋。在这种鬼天气里长途奔袭对马力消耗极大,而且族里勇士陆陆续续到了二百人,后面掉队的人很多,要等等他们。
额托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利用调整的时间,他仔细观察这山丘上的那帮唐人。
那就是一群待宰的羊羔,连逃跑都不知道,难道还想接着前面的小斜坡冲下来不成长生天保佑,唐人竟然竖起了军旗,这是要死战吗
一会就追着军旗杀!唐人是绝不会丢掉军旗的,否则就算打了胜仗也会被统统斩首!?额托把刀挂在马鞍上,取出弓挂上弓弦。这种大雪天会极大缩短弓的使用寿命,弓和弦要是见了水就射不远,爱护弓箭的突厥勇士都会等到临阵之前才挂上弓弦了。怎么后面这帮兔崽子乱哄哄的,长生天在上,打完这仗我一定要严肃军纪!
额托正要大声喝骂,突然发不出声音来了,一支雕翎箭贯穿了他的咽喉!
方岩一箭射出,不由得兴奋的一声低吼。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个土丘三面陡、一面缓,突厥人一定会从缓的一面发起冲锋,而且突厥人在冲锋前一定会在这里休养马力。方岩他们一什人马和另外十个手头够硬的兄弟藏在地下,再埋上土雪,就等着杀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万一突厥人不在这里修养马力怎么办打仗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现在人少打人多,必须赌一把!
鹅毛大雪很好的阻碍了视线,藏在地下伏兵不但没被发现,甚至他们等冲出来后突厥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二十个伏兵排成一个箭头,咬着牙向突厥人冲去。他们就是要打乱战,决不能让突厥人整队,更不能让他们上马!
前锋团就是出亡命徒的地方。比狠谁有我们狠!二十人狂叫着,向三百人发起了亡命冲锋!
方岩和史老七是箭头,趁着混乱高效地收割着生命。史老七双手握着一把陌刀。这是大唐的制式军刀,重十五斤,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以腰力旋斩,挡者人马皆为齑粉。
方岩用布条把横刀绑在了手上,这是防止刀把染了血发滑。瞬息之间他就斩了几个首级,可刀也崩出了无数缺口,变成一把锯子。方岩费力的甩掉这把锯刀,从背上又抽出一把刀。这次方岩不再用刀格挡,他只抢攻,每次都抢在突厥人砍中自己前的一瞬间一刀毙命。渐渐的,方岩发现那种自如的用刀感觉又来了,整个世界仿佛有种奇异的节奏,他只是随着节奏在挥刀……
韩利竟是个神箭手!这个平日里的畏畏缩缩,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半大孩子摇身一变,呼吸均匀,动作流畅,就像在家干农活一样有条不紊,弓弦一响必定有突厥人倒下!韩利全神贯注的射箭,连鼻子上挂的清鼻涕都顾不上吸溜一下。
方岩又惊又喜,立刻把身上背的箭壶丢给了韩利。韩利紧紧跟着方岩,他发现无论方岩走到哪里都会杀出一小块空白区域,他正好能在这里从容地张弓搭箭,最初接战时的紧张早已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定北校场,每射一箭都期待着长官能为自己叫好。
朱佑俭兴奋的嗷嗷怪叫着。在他看来一刀一枪跟人拼命的都是笨蛋,他猫着腰象耗子一样满地乱窜,手里拿着一只火把只管点马尾巴。着火的突厥战马发了狂般的乱撞乱踩,搅的局面混乱不堪!方岩说要让场面越乱越好,老子一个人制造的混乱比你们这些笨蛋加起来都多,哈哈!
二十个亡命之徒成功搅乱了突厥人的队形!机会来了!杨黛高举长剑、白衣飘飘,带领剩下的三十骑和五十来匹空马发起了冲击。一里地,略微下坡,马速正好可以提升到顶点,势如奔雷闪电!
速度太快,突厥人只来得及射了一轮箭,骑兵就冲进了阵中。方岩之前给的命令简单明确,决不恋战,跟着杨黛向前冲,毫不停留地穿透对面的阵型!
杨黛身后的张慎吼声如雷,手里大铁鎚闪电般击出,每吼一声就有一人落马!杨黛那边没有任何声音,长剑挥处衣甲平过,漫天血花中生命飞速凋零,这种沉默的杀戮更让人胆寒!
人数的多少此刻已经不是关键。不成阵型的士兵面对骑兵冲锋就是一场噩梦,沸水泼雪一般,骑兵已经穿透了敌阵。杨黛拨转马头,毫无怜悯地进行第二轮冲锋!
战场无比混乱,刚交战就失去了主帅的突厥人各自为战,被骑兵一次次切割、粉碎。夜色将至,趁着混乱和大雪,方岩和史老七他们偷偷撤出了阵地,骑上战马与杨黛汇合一处。
然后大唐铁骑停止了直线穿插,而是围绕混乱的人群不停转圈,不停射箭。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我想活下去,你就必须死!这就是战场。
……
这场五十骑对三百骑的屠杀进行到最高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从天而降的箭雨无情的覆盖了唐人和被屠杀的突厥人。
无差别攻击!猝不及防的大唐骑士顿时有十几人被射下马来!
来的正是突厥萨满和部落长子杜尔率领的二百骑兵。他们本来绕在南面等待溃败的唐军,久等不至才发现军情有变,于是前来驰援。
一阵低沉的鼓声传来,这声音似乎是从心底响起,让人的血液忽地冲上头顶,此时山丘下那祭祀的鲜血图案突然放出了妖异的血色光芒!一直被屠杀的突厥人停止了四散奔逃,眼睛也变的血红,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朝唐人疯狂的扑了上来!刀砍在他们身上似乎不再有任何感觉,他们象疯狂的野兽一样用牙、用指甲不顾一切的撕咬唐军,甚至彼此撕咬。灵智已经完全泯灭,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死活着的生物!
那个萨满站在一架巨大的马车之上,**上身、浑身浴血,高举鼓槌在敲击一面纯黑色的大鼓。他用骨质的匕首在胸膛上、脸上割出了深深的伤痕,眼睛闪着妖异的红光,咒语以嘶吼的语气念出。
蛮族萨满在燃烧突厥人的生命!
杜尔咬着牙,指挥手下射杀眼前所有的人。不管是族人还是唐人,格杀勿论,一个不留!因为他知道萨满是在向兽灵献祭生命,这些被包围的族人暂时获得野兽力量是有代价的。无论这场战斗是输是赢,这些人都会因为身体透支而悲惨的死去。
战局在瞬间逆转!
刚才在外围射杀突厥人的唐军顷刻间成了被射杀的目标,他们死死拖住的对手反过头来拖住了自己!仅仅五十人的唐军转眼间就只剩一半,最不幸的是他们已经没有阵型,都在各自为战。唐军虽然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群不死不休的野兽!
苍穹下风雪中,所有人都在舍生忘死的厮杀。这一刻他们还活着,下一刻就会永远的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方岩早已浑身浴血,一直和他背靠背的韩利带着哭腔嘶声大喊:“方大哥,别管我了!”他现在明显感觉到方大哥在喘着粗气,动作越来越慢。方岩身上挂的彩大多数是因为舍身救他,如果不是方岩他早就死过不知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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