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子
沈溪打量唐寅,问道:“怎么,伯虎兄跟宁王或者菊潭郡主有交情?”
唐寅面色尴尬:“并非如此,不过是在下由衷之言罢了。”
虽然唐寅极力撇清跟宁王的关系,但沈溪却看出来了,唐寅在这件事上对他有所隐瞒。
沈溪心想:“历史上唐寅落魄时为宁王赏识,想来并非简单的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唐寅应该是通过亲友或者故交跟宁王牵扯上关系,又或者他游历大好河山时得到过宁王资助,不然菊潭郡主不会第一时间找唐寅帮忙。”
沈溪道:“菊潭郡主虽算不上叛逆,但也出自宁王府,现在陛下已决定御驾亲征,若我见郡主,为外人所知怕是怎么都解释不清楚。”
唐寅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大人您不见她?”
沈溪道:“要见也总要有个由头……她到新城来,要么真心让我帮宁王当说客,让陛下收回成命不再出兵江西,或者她根本就是来行使反间计……她总不可能希望我跟宁王一起举兵谋反吧?”
唐寅有点无地自容,叹息道:“是在下思虑不周,为沈尚书带来麻烦。”
沈溪微笑着说道:“其实有些事清者自清,本来我不该避讳才是……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要有所警觉为妥。不如由伯虎兄你带话过去,让她在城里住上两天,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唐寅问道:“不知事态发展到如何地步,沈尚书才会跟郡主见面?”
沈溪摇头:“这就要看宁王的态度了……宁王若真的谋逆,那就不再会有下文,到时请她识趣离开……还有便是看陛下是否真的会御驾亲征,总归现在不是我见她的时候。”
……
……
沈溪到底没跟唐寅说明白,自己怎样才会跟朱烨见面。
唐寅回去见到朱烨之后,显得很遗憾,有种没有把事做好的负罪感。
朱烨很期待,问了唐寅具体情况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朱烨道:“本以为唐先生出面,沈国公会赐见,没想到结果竟然会这样……唉!”
唐寅无奈摇头:“在下并非没有跟沈尚书说明白,但以沈尚书之意,现在一切都要看宁王的表现,若宁王真的举兵反叛朝廷,那无论沈尚书如何出面,都改变不了事态进展。”
朱烨为难道:“现在就是一群宵小之徒在陛下跟前诬告,沈国公出面说一句话,比旁人说百句、千句都管用,若陛下继续误会下去,事情发展下去真的能预料吗?”
唐寅道:“若宁王的确无谋逆之心,大可亲自到南京负荆请罪,到时沈尚书定会替宁王求情。”
唐寅说的话太过“天真”,连朱烨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他,半响后无奈摇头:“若宁王去了南京,怕是十死无生。”
唐寅想了想,再道:“不过郡主可暂且留在此处,沈尚书之意,可等事态后续发展,再决定是否出面。陛下在此事上并未听取沈尚书意见,您该明白陛下此举是何缘由,若陛下没有查到宁王有确切的谋反证据,绝对不会轻言出兵。”
朱烨皱着眉头:“唐先生不会真以为陛下是因宁王谋逆才出兵的吧?宁王现在是否谋逆,对于陛下和其身边佞臣来说已无关紧要,就算没有谋逆之举也会被陛下拿下问罪……”
“许多人依附宁王生存,若他们被朝廷讨伐,会让整个家族蒙难,只能推动宁王做一些事情,此举可谓是君逼臣反。”
……
……
菊潭郡主朱烨到沈溪这里来游说,没起到任何的效果,毕竟沈溪知道避讳,尤其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不想给人落下话柄。
朱烨没见到沈溪,暂且也没离开,停留在新城内似耐心等候,但以唐寅的能力是没法劝动沈溪的,到最后唐寅自己也选择了回避。
没过几天,便有消息说朱烨到新城的事,好像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来,让朱厚照知道菊潭郡主是代表宁王到新城找沈溪游说,消息很邪乎,没过多久就传遍大江南北。
短短几天时间,张苑、徐俌和张永等人都知晓此事,却没人敢上报皇帝,即便是去面圣提及战事准备情况的张苑也没说。
连皇帝跟前的人也在有意避讳,哪怕有些人想据此引经论典,有意针对沈溪,也不敢随便在宁王谋反之事着手,他们感到这种事闹不好就会引火烧身,而这把火并不是来自于宁王或者菊潭郡主,而是皇帝和沈溪。
君臣矛盾深刻时,不是一边放软话就能妥协,很可能会殃及池鱼。
朱厚照在南京城又突然失踪了,居然主动找张苑和江彬问及有关战事准备,却因为张永和徐俌的阳奉阴违而令粮草和辎重无法凑齐。
张苑本来想找机会在朱厚照面前告状,却被江彬抢了先……江彬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迫不及待要发兵。
……
……
南京皇宫,朱厚照看上去精神不错,前几日染病的颓势完全不复存在。
朱厚照好像被什么人什么事刺激到一般,涨红着脸说道:“朕病情已无大碍,再者兵马和粮草还有船只都已准备齐全,实在没理由继续留在南京城,不如即刻发兵,十万大军足以铲平南昌府。”
张苑道:“陛下,如此出兵,是否太操之过急了?可以再准备一段时间才成行。”
江彬瞄着张苑:“张公公这是怯战吗?什么事情都准备好却拒不发兵,就好像光打雷不下雨,外人会怎么说?难道我们会怕了那几个贼寇不成?现在宁王已有顺江而下荡平江南的趋势,再不发兵,难道就不被敌人占据先机?”
张苑不知兵,本想跟江彬争论两句,却突然意识到这次江彬和朱厚照立场如此一致,更好像是早就商议好的,心道:“这小子一定是单独跟陛下进言,还将江西地界的叛乱夸大其实,以妖言蒙骗陛下,让陛下早日发兵给他立立业功的机会。”
朱厚照对于宁王谋逆之事没有任何迟疑,道:“张苑,朕之前跟你提过安排一个副帅,你考虑得如何了?可有合适人选?”
张苑之前根本就没想什么副帅的事,都在跟张永和徐俌等人作对,现在突然皇帝下定决心出兵,是何原因都不清楚,他很难作答。不过他心里愤愤不平,想到徐俌和张永在背地里做文章,好像是故意挑唆一般说道:“陛下,以魏国公徐俌为将,可稳定军心,领兵出战最合适不过。”
朱厚照皱眉道:“可惜他不是文臣,以朕的意思,以文臣作副帅最好。”
张苑心道:“最好的副帅必定是我那大侄子……陛下就算不信任我那大侄子,也该相信兵部陆侍郎,还有王守仁那小子,何至于让我来举荐?不过把姓陆的和王守仁调来南京城,怕是时间上来不及。”
张苑道:“若是陛下觉得不合适,可以让南京兵部左侍郎王倬领兵,想来不会让陛下失望。”
朱厚照摇摇头,显然对这两个人选都不太满意,最后朱看着江彬,似乎有意考校,看看江彬有什么合适人选。
可惜的是,江彬也没好人选,看着朱厚照发呆。
朱厚照御驾亲征,名义上是主帅,但其实真正调兵的大权都集中在副帅手中,毕竟他作为皇帝对于军事了解不深刻,副帅的职责更多是配合他这个皇帝行事。
朱厚照想了想,自言自语:“现在南京没什么大才,还是用军中有威望的宿将比较合适,就以魏国公为副帅吧。南京兵部尚书一直空缺,这次朕出兵,无论如何都要把尚书之位安排下来……就让那王倬来学习一二,听说他本事还算不错。”
张苑心想:“陛下这是从何处听说王倬能力不错?我又没在陛下面前进言,难道是江彬?又或者是小拧子?”
想到这里,张苑心里不由非常郁闷:“明明我每天都能面圣,好像陛下平时也并不会见外人,怎么现在好像我所获取的消息都落后一大截……,陛下现在到底信任谁?”
朱厚照朗声道:“既然现在事情都定下来,那就两天后出征,朕这两日正好可以好好准备一番。两天后朕将会登船出征,十万大军一个都不能少!”
第二五四六章 不参与
张苑根本就没考虑过短时间内出征之事。
出了乾清宫,张苑依然很郁闷:“咱家本以为就算要出兵也会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后,这怎么才两天工夫,什么事都不同了?”
张苑跟江彬不对付,他没法去问江彬是怎么回事。
不过张苑想到小拧子,觉得小拧子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张苑没有亲自去南京守备和兵部衙门传旨,派出人手去通知张永和徐俌具体出征日期后,便留在皇宫里,等候小拧子换班。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小拧子刚满脸倦色走出乾清宫,张苑立即现身将其堵住。
“张公公?陛下不是让你去安排统筹出兵之事?你怎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小拧子见到张苑后眉头一皱,面露忌惮之色。
张苑一看就觉得有问题,黑着脸问道:“小拧子,你实话告诉咱家,陛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是沈大人进言?还是江彬在陛下面前乱说话?又或者是张永和魏国公上疏陛下……要不然就是你这小子在背后捣鬼!”
小拧子着急地道:“张公公别诬陷好人,咱家可没想过促成陛下御驾亲征……任何陷陛下于危难之事,咱家都是拒绝的。战场凶险,陛下自然是留在南京最好!”
张苑脸上满是奚落之色:“你有这么好心?当初在陛下跟前打小报告说宁王谋反,不是你是谁?”
小拧子道:“张公公怎么老喜欢把责任推到咱家身上?难道当时张公公就不想让陛下早一步离开那座城池?你我都是一样心思,又何必咄咄逼人呢?陛下移驾南京,咱家已无更多要求……”
“罢了,咱家告诉你吧,陛下乃是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才临时改变主意出兵,可不是咱家在背后嚼舌根子。”
“皇后娘娘?!”
张苑一惊不老小,显然他之前根本就没考虑过沈亦儿对正德皇帝的影响。
不过随即他便明白过来:“我那大侄女跟陛下简直是一对欢喜冤家,陛下对我那大侄女的态度堪比民间夫妻,完全是一副讨好的架势,若是陛下被大侄女冷嘲热讽两句,说不定真会被激将,立马决定出兵。”
小拧子见张苑一副吃惊的模样,不知对方在想什么,冷笑道:“不管是何原因,现在陛下已决定出兵,你张公公是否需要去安排一番呢?现在陛下定下军中副帅是魏国公,但你作为司礼监掌印,在军中怎么说地位也比一般监军高多了,出了事情你可担待得起?”
小拧子说到最后有意加重语气,提醒张苑当初宣府一战的失误而导致的严重后果,张苑则理解为小拧子对他的嘲弄。
张苑冷笑道:“你个小东西,还是先顾着自己吧。你也知道咱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用得着你这没用的小东西提醒么?”说完,张苑转身扬长而去,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
……
……
不到半个时辰,张永和徐俌收到谕旨,两人顿时愣住了。
明明尚未将张苑要求的半年粮草辎重准备齐全,先前还想跟张苑虚以委蛇,结果不到半天时间,皇帝就下令两天后出征,更匪夷所思的是皇帝居然安排徐俌来当副帅。
徐俌一辈子没上过战场,养尊处优惯了,平日就守着五军都督府,做的是政客的事情,临老了突然要领兵上阵,徐俌根本无法接受。
“徐老公爷,咱家先跟您说一声‘恭喜’。御前领兵,好大的荣光!”
张永到了中山王府见到徐俌,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
若是徐俌自己琢磨,根本无法理解张永为何如此怪异,不过好在之前他已跟心腹幕僚徐程讨论过,以为自己是被张苑摆了一道,现在他当上副帅,外人只会以为是张苑举荐,笃定他已投靠张苑阵营。
徐俌叫天屈道:“张公公,你这话是何意?老朽一把老骨头,几时想有如此荣光?若是你觉得领兵光宗耀祖,这苦差事便交给你好了……张公公常年出任监军,行军打仗可说是行家里手,老朽并不想要这威风。”
张永皱眉:“怎么,不是你跟陛下主动请缨?”
徐俌苦笑道:“你怎会如此认为?你觉得老朽会去抢这种风头么?刚接到谕旨时,老夫也是一头雾水,却不知谁在背后算计老夫,让老夫知道非宰了他不可!老夫这一辈子从未有过实战机会,第一次领兵就是给陛下当副帅,出了事如何担待?”
张永很聪明,稍微琢磨一下也觉得不可能:“徐老头是中山王徐达之后,世袭魏国公,奉皇命镇守南京,如此重要勋臣朝中少见,他又当不了藩王,根本没必要年老体衰后还逞强……这么说来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徐俌道:“老朽所料不差的话,定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苑给老夫难堪,咱在粮草辎重上做手脚,他就向陛下举荐,让老夫老了还要去战场受苦受罪。”
“副帅根本就是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出了问题,徐家几代人积攒的基业将不复存在。你当老夫愿意冒此等险?”
……
……
朱厚照定下出兵日期当晚,消息传到新城。
时间已是深夜,沈溪仍旧没躺下休息,云柳亲自将消息送到沈溪所在官衙后院书房。
“……陛下委命魏国公为副帅,领兵十万,对外号称三十万大军,两日后将沿江而上,陆路和水路并进,往江西地界而去。同时有湖广、浙江、福建等数万兵马配合……”
因为朱厚照出兵的决定非常仓促,云柳不敢大意,毕竟距离南京还是有一段距离,获取的消息有一定滞后性,她暂时没办法查到更详尽的东西。
听云柳把大致情况说明,沈溪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蹙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后沈溪停下脚步,侧头问道:“原本陛下要在南京多停留几日,怎就突然决定出兵江西?”
云柳行礼:“这一点卑职没调查到,有可能跟江西地方形势急剧恶化有关。虽尚未听到有宁王起兵谋逆的消息,但宁王暗中调拨人马并非一两天,实际上已控制南昌府,若有异动的话,一定会出兵拿下九江府。”
沈溪点了点头:“九江府扼长江水道,是进入江西的门户,若为宁王兵马控制,的确会让陛下统领的平叛兵马遭遇不小麻烦。至于陛下仓促出兵,无非是一时兴起,又或许受到某种刺激,再或者一些人在陛下面前进言。”
沈溪不清楚朱厚照临时决定出兵的原因,只是以他对皇帝性格的了解,大概猜想朱厚照是一时兴起。
云柳道:“若陛下领兵十万西进,南直隶防务空虚,若被人趁虚而入……”
沈溪问道:“谁能趁虚而入?难道指的是我?”
云柳赶紧改口:“有大人镇守后方,南直隶固若金汤,自然不会变生不测。”
沈溪气息略微有些浓重,微微摇头:“其实陛下此番出兵,把握并没想象中那么大,若宁王准备充分,趁着陛下轻敌冒进,或许一时会占据战略上的主动……如果我是陛下,现在要做的是骄宁王之心,诱使其部出江西地界,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缺,胜利指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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