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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子
还是萧敬跟朱厚照奏报,这次萧敬谨慎许多,没有把心中想法表现在脸上,更多是公事公办。
“……江彬遭遇鞑靼兵马夜袭,夜色中不明敌人底细,匆忙逃离,六千折损两千有余,之后带兵回撤到察罕脑儿卫故地,被鞑靼兵马堵住去路,只能固守待援,好在鞑靼人不多,只有万人上下,之后小半月都是苦战,直到几天前鞑靼人撤走,江彬才带兵南撤,中途又发生几次小规模战事……”
“……江彬带领的六千兵马,跟胡将军和刘将军会合时,只剩下不到两千,粮草辎重、武器弹药和马匹损失惨重,平安归来的将士多半带伤,但总算未让陛下失望。”
萧敬禀报完毕,恭敬等候朱厚照进一步指示,他希望朱厚照能降江彬的罪,只是他不会刻意表现出来,反倒为江彬表功,似乎能够全身而退也非常不容易。
朱厚照冷笑不已:“六千兵马就剩下两千,折损四千余众,这跟全军覆其实没多大差别,江彬好意思留着脑袋回来?那四千将士就永远留在草原上当枯骨?”
萧敬道:“陛下息怒,此战已结束,实在没必要气坏龙体。”
朱厚照懊恼不已,总归这结果不是让他太失望,之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只是他心中有极大的不甘,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江彬现在何处?”朱厚照厉声问道。
萧敬回道:“尚未到张家口堡,不过陛下的御旨已传过去,只要他进入关内,就会被拿下,押送至宣府。”
“嗯。”
朱厚照点了点头,“还有许泰和那些将领一起押解前来……哪怕他们刚经历过浴血奋战,朕也要一一追究责任,不过最重要的是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不然朕没法跟天下人交待!”
……
……
江彬回到张家口堡,以为自己是功臣,经过连续战斗下来,他对鞑子的轻视早已不见,反倒认为能在草原上全身而退很不容易,最重要的是他利用先进的火器,杀死杀伤很多鞑靼人。
因为他麾下官兵装备有大明最先进的武器,而鞑靼人的进攻手段乏善可陈,加上不想冒险死太多人,所以对察罕脑儿卫故地的攻击不是很猛烈,跟榆溪河战事并非一个数量级,即便如此,还是把江彬所部人马吃掉大半。
鞑靼人本想围城打援,等候大明皇帝带兵自投罗网,结果发现朱厚照跑得很快,只能改变战术,准备把江彬所部在察罕脑儿卫旧址给困死。
不过其后大明各处兵马深入草原腹地骚扰,部族联合兵马人心浮动,说白了就是各家都怕自己的地盘给大明给占了,更无法承担人员和牲口的损失,所以无心作战,越到后来散去的人越多,对察罕脑儿卫故地的围困不攻自破,到最后干脆一哄而散,江彬这才有机会脱困。
江彬刚进入张家口,就被王守仁带人拿下,江彬气急败坏质问,王守仁却充耳不闻,将其五花大绑押上囚车。
“本将军乃是大明功臣,谁敢对本将军无礼?”江彬还在叫嚣,但其实气势已没当初那么盛,眼前并非是任人宰割的酒囊饭袋类型的地方官将,作为宣大总督本身又是兵部侍郎的王守仁,有足够的权力拿下他。
王守仁从未想过跟江彬多废话,直接将其投到狱中,先饿了江彬一天,这才往宣府押送。
王守仁甚至跟押送的人打招呼,若是江彬中途乱来的话,可以直接格杀!
这次不但朱厚照身边人想对付江彬,就连朝中正统文官也巴不得江彬去死,便在于江彬犯了众怒,王守仁甚至做好若是皇帝宽赦江彬罪行,他将派人暗中击杀江彬的准备,当然一切还属于构想。
江彬于八月十五被押送至宣府,朱厚照这天却没心思召见。
江彬人被押送到宣府镇专门用来看管落罪军官的牢房,又是一通非人的虐待,时值中秋佳节,朱厚照压根儿就忘了有这个人,萧敬和小拧子等人也有意不跟朱厚照提及。
一直到八月十九,朱厚照才记起还没见江彬,当即招来萧敬询问情况,萧敬实话实说,告知江彬早就到了宣府。
“人在何处?”朱厚照不紧不慢地问道。
“关押在牢中。”
萧敬道,“不过老臣听说,他的境况不太好,身上有伤不说,还因为染病……用饭食都很困难。”
朱厚照本来对江彬满腔愤恨,听到这话有些不忍了,道:“快带朕去看看!”
……
……
江彬这几日的遭遇有些凄惨。
被押送至宣府的路上就遭到诸多虐待,到了地头又被关押在阴暗的地牢中,加上之前受伤未愈,还被故意安排到环境最恶劣的水牢,让他得了严重的风寒,昨日才从水里捞出来,此时已昏迷不醒。
朱厚照很关心江彬这个下属,他亲自去探监,到了地方发现江彬狼狈不堪,连他印象中的乞丐都不如,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浑身散发出刺鼻的恶臭,顿时皱眉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朱厚照略微有些不满,哪怕他真打算好好教训一下江彬,也没想过要用如此手段折磨。
萧敬在旁道:“陛下,老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军中囚犯大概都如此吧,只是他受伤和染病在身,看起来更严重些。”
朱厚照仔细回想了下,确实是他下旨把江彬当成罪犯看待,下面的人对罪犯的确没什么好客气的,只是朱厚照对眼前江彬的遭遇大为不忍。
“打开牢门。”
朱厚照并不是那种拘泥的皇帝,准备近距离探视。
萧敬赶紧提醒:“陛下,切不可如此,这里很脏,也不知他患了何病,万一近了感染什么病回去,那怎么得了啊!龙体要紧啊。”
“开门!”
朱厚照毫不客气地呼喝。
随即有狱卒过来打开门,朱厚照跨步入内,恶臭味更加刺鼻,使得朱厚照想上前触碰江彬鼻息的念头打消,他站在江彬身前不到五步的地方,看了很久,没发现江彬睁过眼。
“陛下,人没死,有口气。”
狱卒上去仔细查看过后,回头对朱厚照奏禀。
朱厚照怒气冲冲地质问:“好端端一个人,能被你们折磨死!这里是鬼门关吗?朕的救命恩人都如此,那普通将士又如何?”
萧敬小声在朱厚照耳边道:“陛下,这里是关押逃兵和俘虏的地方,军队的牢房想进来可不容易,江彬犯下大罪,不能因他的身份而有所偏狭啊。”
“用得着你来教训朕?”
朱厚照怒从心头起,直接喝斥。
或许是朱厚照的声音太大,江彬身体稍微活动一下,眼皮子动了动,却没力气睁开,最后又无声无息。
朱厚照道:“安排太医医治,一定要把人给救回来,出了事拿你们是问!”
此时的朱厚照不记得要追究江彬罪责,好像他是专门来救人一样,直接让侍卫把江彬带走,还找太医为其医治。
……
……
江彬的遭遇,很快传到王守仁耳中,王守仁知道后唉声叹气,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本来他想让江彬直接死在狱中,铲除一个奸佞,却未料到反而适得其反,朱厚照好像连追究的意思都没有了。
王守仁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被皇帝追查,如此境况下他只能设法求助他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兵部尚书王琼。
他写了密信给王琼,大概说明此事,而且暗示一切都是他指使。
消息发出后,王守仁寝食难安,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朱厚照清算,哪怕这件事他根本就没做错。
京城那边的王琼得到信函后,非常吃惊,未料王守仁居然会对江彬痛下杀手,虽然王琼也想让江彬死,却没想过动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此时王琼也听说了朱厚照从牢房内救出江彬之事。
出了此等事,王琼意识到若皇帝追究,他这个兵部尚书保不住王守仁,不过他不敢声张,先想到怎么把事情压下去,尽量不让朱厚照追查到王守仁身上,但显然王守仁做事没沈溪那么缜密,事情很快为朱厚照知晓。
负责调查此事的主要是东厂,也有锦衣卫配合,江彬安插在朱厚照身边的人起到关键作用,这些人靠江彬起家,自然不愿意以后在朝无依无靠,调查时竭尽全力,而且难免添油加醋。
朱厚照拿到结果,怒火中烧,当即将萧敬和钱宁召来,在这件事上他甚至没通过身边两个得力干将。
“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有人谋害朕的心腹爱将!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朱厚照在萧敬和钱宁面前咬牙切齿地咆哮起来。
萧敬和钱宁都不敢应答。
萧敬知道自己在皇帝身边伺候时日无多,钱宁那边也因之前的战败而心惊胆寒。
朱厚照道:“马上将王守仁拿下,朕要问他的罪!”
萧敬脸色大变,道:“陛下,不知王侍郎犯了何罪?这……总归要有个理由啊!”
朱厚照将手上调查后整理成的册子丢到桌上,怒不可遏:“光是欺君罔上这一条,就足以灭他九族!敢跟朕玩花样,当朕是白痴吗?这案子朕要御审,看是谁给他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朕杀大臣,他以为自己是谁?”
到这会儿,萧敬才意识到江彬遭殃出自王守仁的手笔,之前他还奇怪为何军方会把江彬往死里整,他本来还以为是江彬引起公愤所致。
面对暴怒的皇帝,萧敬只能遵命行事,眼下最炙手可热的宣大总督,很可能是未来兵部的当家人,以极其不光彩的方式在张家口下狱,随即押送至宣府。
……
……
王守仁下狱的消息震动朝野,到底他出身不凡,翰林学士之后,又是两榜进士,能力也得到认可,再加上王守仁做的事引发朝官的强烈共鸣,觉得整江彬纯属为国锄奸,打从心眼儿里替王守仁不值。
王守仁押送前往宣府的途中,王琼上奏为其开脱,他可不敢说这件事是由他指使,只是说念及王守仁以往的功绩,还有其赤胆忠心,提到王守仁的父亲王华对朝廷的贡献……
王琼很清楚自己在正德皇帝心目中并无多少分量,无奈之下赶紧去见沈溪,希望通过沈溪为王守仁说情。
又是夜深人静,王琼故技重施,到沈府求见,二人在沈溪书房会面,时间比上一次更晚。
沈溪对王琼的来访无任何意外,王琼帮王守仁说话天经地义,连沈溪都不想因为一个江彬而让王守仁就此离开历史舞台。
“……之厚,你也知道伯安的脾性,他嫉恶如仇,江彬此人无德无能,作为全军前锋在草原酿下空前惨败,将您打下的良好基础破坏无遗,是个人都会气愤,而且伯安在这件事没做什么,都是下面人义愤使然……”
王琼不停为王守仁开脱,意思是这件事王守仁责任不大,要追究也拿下面执行的人开刀,这跟沈溪的意见相违背。
就算你要救自己的得意助手,也不能拿下面那些不起眼的人做挡箭牌!王守仁不该死,下面的人就该死吗?
沈溪道:“伯安做这件事实在太过冲动,若这种手段有用的话,陛下身边会有佞臣存在吗?忠臣在关乎社稷安稳的问题上不守规矩,就跟佞臣没什么区别,不能因为佞臣邪恶,便用恶法对待。”
沈溪说这些话时不免想到自己的作为,觉得王守仁只是行事不够缜密,不该让人发现,因为沈溪也觉得王守仁没做错,在用恶法的问题上,他可比王守仁强了太多,但只要能保守秘密,别人就拿他无可奈何。
“王守仁是个老实孩子,不会办事,这种事做了还能泄露出去,真是活见鬼……找人办事,你得先把自己摘出去,不能利用手头的权力让人办事,最好是用银子暗中收买人,这样就算出事也没法追查!”
王琼自责地道:“都是我缺少对下属的管束,还有就是他太想整肃朝中奸佞之臣……可是陛下……为何要保江彬如此小人?”
沈溪摇摇头:“江彬做错事,陛下本来会治罪,现在伯安这么做,结果适得其反。陛下宠信江彬不是没有道理,此人救过陛下,而且很会办事,陛下身边并非只需要我们这些文臣当差,有些事非得用他这种人……”
王琼不解地望着沈溪:“之厚,你……”
沈溪道:“德华兄不要以为在下是在替江彬开脱,单讨论如何让伯安免于陛下追责,最重要的还是要让陛下知道,其实伯安只是做事过激了些,是出于对出征失败的气愤,而非发泄私怨。”
“嗯!?”
王琼仔细思索沈溪的话,不自觉拿沈溪的意见跟自己的想法印证,看看是否有能够学习借鉴的地方。
沈溪再道:“陛下对待大事宽厚仁慈,最重要的是陛下讲道理,江彬犯了错这是事实,哪怕陛下不追究,从军法上来说江彬也该得到惩罚,只是江彬身上有伤,还染病不起,这才让情况变得糟糕起来,伤病终归不是伯安带来的。”
王琼道:“那就是让陛下觉得,伯安其实没做什么?”
沈溪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们不在宣府,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影响陛下的决定,为伯安说情的上奏我会上,等陛下冷静下来把事情考虑清楚,相信不会为难伯安。”
“希望如此吧。”
王琼语气多有无奈,显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有沈溪一起上奏说情,总归自己没白跑一趟,只是他觉得沈溪在这件事上还是太过保守,在他看来,沈溪有更加直接有效的办法,只是沈溪好像有意避免跟皇帝交恶,不采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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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二六七二章 宣府见
朱厚照下令将王守仁捉拿下狱不过是一时意气,觉得自己被欺骗,不爽之下非要拿王守仁治罪。
可当他真让人把王守仁押送来宣府后,便后悔了,因为此番出兵尚未结束,除了宣府镇外,西北五镇还在持续不断出兵,袭扰草原,这会儿他直接把宣大总督拿下,明显是扰乱军心,至少宣府和大同镇官兵会无所适从,而且他仔细回想了下,王守仁做事矜矜业业,从筹备出兵到他班师后帮忙收尾,全力以赴,并不觉得有多讨厌。
“他一没派人暗杀,二没亲自动手,就算吩咐手下好好教训一下江彬,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让江彬闯了大祸?就算是朕,也准备好好教训一通!”
朱厚照心中后悔,但碍于情面没法直接宽赦王守仁,作为皇帝他也需要台阶下。
恰在此时,王琼等大臣保王守仁的奏疏纷纷到来,连沈溪的上奏也夹杂其中,这令朱厚照的心结突然重了起来。
越是有人为王守仁说情,朱厚照越觉得自己被人戏耍,朝中重臣居然联手保一个算计他的大臣,这让朱厚照很不爽。
朱厚照本来还有找机会放掉王守仁的打算,到此时彻底坚定主意,就是要将王守仁问罪。
朱厚照将萧敬找来,嘱咐一番,大概意思是他要亲自审问,看看是否有幕后指使者,至于朝中文武官员为王守仁开脱的奏疏,朱厚照让萧敬一一用严厉的口吻回应,大概有追究到底之意。
“不知陛下要如何御审?是否要准备公堂?”萧敬满脸为难地问道。
朱厚照道:“就在行在审问便可,到时候人不需要太多,让锦衣卫充当衙差,朕审问结束后会立即宣判,不用经三法司!”
“这……”
萧敬仍旧很迟疑,不过还是领命,“老臣遵旨。”
……
……
王守仁要被定罪,朝中为他鸣冤抱不平的人络绎不绝,毕竟王守仁的官声很好,又是官宦子弟的代表,军功和政绩都比较出色,百姓中也素有威望……
若非有沈溪,王守仁绝对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奈何现在王守仁做了一件让皇帝不快的事,想要为他开脱的人得好好掂量一下皇帝的执拗脾气,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不敢跟任性妄为的皇帝对着干,没人把自己当成谢迁或者沈溪。
很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有沈溪一人能破解,便在于朱厚照对沈溪完全信任,但沈溪上奏过的,似乎并没有起作用。现在普遍的看法是要救王守仁,只能让沈溪亲自前往宣府去一趟。
但沈溪不想这么做,他是钦命监国,现在朱厚照不在京师,他不能乱来,不然可能重蹈一年前失踪的覆辙,闹出大乱子来。
为了王守仁之事,京城正统文官没少到沈溪府上走动,很久未在朝中露面的致仕老臣,也纷纷通过通政使司衙门上疏,试图让朱厚照网开一面。
这体现王守仁人缘好的一面,却伤害了朱厚照那幼小的心灵,越是有人帮王守仁说情,王守仁的处境越不妙,这点沈溪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只是象征性上奏为王守仁分辨,后续并未有太多动作。
八月二十八,朱厚照在行在审问王守仁。
王守仁虽被下狱,但他没遭遇之前江彬的悲惨待遇,境况算是不错,见到朱厚照的时候一身光洁的衣衫,并非囚服,而是一袭干净的天蓝色直裰,看上去器宇不凡。
朱厚照临时所设的公堂上,钱宁作为押解案犯到场的“衙差”领班,站在堂下,萧敬和小拧子分立皇帝左右,除此之外还有刚到宣府的张永在旁小心翼翼侍候着。
这更像是私人设置的公堂,连个记录审案过程的书吏都没有,完全是皇帝随兴所致。
“犯人,你可知罪?”
朱厚照没审过案,但他见过不少,他跟王守仁之间很熟悉,拿起皇帝的威严来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王守仁垂首道:“臣知罪。”
朱厚照没料到坐堂审案会如此容易,他本来想发挥一下自己审案方面的“才能”,谁知上来王守仁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认罪了,让朱厚照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萧敬提醒:“陛下,案犯认罪了,可以直接宣判。”
“嗯!?”
朱厚照瞥了萧敬一眼,没好气地道,“还没说什么罪,怎么定罪?真是不知所谓!犯人,你且说自己犯了何等罪行?”
王守仁低着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眼神异常坚定,正色道:“臣欺君罔上,暗地里让人惩治战败的罪人江彬,陛下要如何惩治臣,臣绝无怨言,只是请陛下依照大明军法,将怂恿陛下出兵且统率精兵离奇战败的罪臣江彬依法处置!”
朱厚照愣了愣,右手猛击桌面,一阵剧痛传来,才想起来旁边备有惊堂木,黑着脸道:“好你个王守仁,朕问你犯下何罪,你居然定别人的罪……现在只说你的!你且说如何欺君罔上?”
王守仁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朱厚照,正气凛然道:“若陛下认为江彬无罪,那臣也不会认罪,臣只是在职责范围内行事,并未有僭越之举。”
朱厚照怒道:“怎么,你还想狡赖?背着朕惩戒朕下令捉拿之人,这还不算罪行?”
王守仁理直气壮地问道:“敢问陛下,臣作为宣大总制,在得到陛下圣谕捉拿江彬归案,派人将他擒拿以囚车押送至宣府,何罪之有?”
“啊?”
朱厚照稍微惊讶一下,意识到审案并不那么容易,但他脑筋转得很快,立即驳斥,“你派人杀他,就犯下欺君之罪。”
王守仁道:“臣并未派人杀他,若陛下如此指证的话,请出证人当面对质,臣何时何地让他杀谁!若说不出来,便是诬告。再者,罪臣江彬如今好端端活着,他有今日之境地,概因当日战场上负伤所致,臣只是疏忽怠慢罢了……但陛下既然将他定为罪人,臣要及时押送他到宣府,臣已派人为他包扎好伤口,且让人为其配了药,臣不觉得自己有罪。”
朱厚照突然觉得自己想辩倒王守仁很困难,就在他气急败坏,不知该说什么时,旁边的萧敬开口了。
萧敬道:“王伯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刚开始可是跟陛下认罪的,现在要反悔吗?”
朱厚照终于想起什么,指着王守仁道:“对啊。你在戏弄朕吗?先认罪,现在又不认?你以为可以视朕如儿戏?”
王守仁不卑不亢道:“臣自承做错事,若说有罪,便是做事前未跟陛下禀报,但以臣为大明江山社稷之心,其实无罪,一切要看陛下如何定夺,若陛下觉得臣有罪,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但也请陛下不负天下人期望,将江彬定罪,也好安那数千葬身草原的大明将士的亡魂。”
“你……”
朱厚照气得嘴唇直哆嗦,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法与王守仁辩论,而且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对于王守仁“犯罪”的证据,掌握得太少,现在所有都是留存于纸面的证据,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算他要定王守仁戏弄君王的罪名,也得把前因后果列出来。
“陛下您看……”
之前萧敬还在质问王守仁,但其实是替王守仁说话,此时他望着朱厚照,请示之意显而易见。
朱厚照一脸羞恼之色:“这案子确实要补充证据,尤其得参考江彬的意见,这两天他身体应该好转了吧?回头让他过堂,亲自指证案犯!”
王守仁道:“即便陛下定臣有罪,臣也认为江彬之罪远在臣之上,臣不求别的,只要陛下定江彬跟臣一样的罪明便可,就算杀臣,臣也认了。”
“好你个王守仁,分明是在要挟朕……你以为自己是谁?这满朝文武就你一个清流?朕要杀谁留谁,轮不到你来定!别以为你是王先生的儿子,朕就不敢杀你!你犯的罪,就算灭你满门也没话说。”朱厚照咬牙切齿道。
虽然朱厚照不像话,但在尊师重道这件事上还是很克制,王守仁的父亲王华到底是他在东宫时的先生,只是碍于王华是刘健集团骨干才一直未被启用,其实朱厚照心中还是很敬畏王华的。
王守仁并不想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当即道:“臣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陛下不要牵累臣的家人。”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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