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所以现在王允巴不得与李傕交战一回,若能再打赢一次,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皇帝也要忌惮几分。
基于这个看法,王允的态度强硬的出乎皇帝的意料,另外还有不少袁氏的门生故吏难得的联合起来,为王允摇旗助威。
皇帝虽然生气,但这次不同以往,他不能像前几次那样凭借一道诏书就让众人信服接受。
因为颁发赦令的形式不是诏书,诏书主要是皇帝用来告诉某官某事可,某事不可;只要皇帝愿意,可以随时写就,盖上天子印玺即可。但撰写赦令的文书叫制书,也叫制诏,凡是制书都要有印、使、符三者具备,需要皇帝印玺与尚书令印双重封印才能有效。
而赦免罪臣有关的制诏更需要皇帝召集三公一起到朝堂正式接受制书,然后再用司徒印封,这样才能下发。
这个制度放到后世也是一样,就好比是‘决议’与‘决定’、‘通知’与‘通报’,两者词义相近,但在国家机关文件中却代表不同的意义和用途。若是用错,不仅会造成极大的政治影响,还会扰乱政治秩序。
皇帝就是因为熟知制书、诏书、策书与诫书这四种‘帝之下书’所代表的不同用途与使用方式,所以才没有强行使用皇权用诏书来代替制书去赦免李傕等人,这样会显得不伦不类,而且不会得到承认。
“这等贼子,戕害陈留、颍川等地士民百姓,为祸一方,死不足惜,岂能说赦就赦陛下不知人心,一味迁就,只会让那些人越发放纵,越发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亭子里没了风,顿时就变得闷热起来,王允忍着热浪,对黄琬说道。
黄琬对此事仍有疑虑:“可我听说陛下已经让尚书台拟制书了。”
“五月初十,朝廷便已下达制书,大赦天下,一年之中岂有一赦再赦的道理”内朝议论赦免李傕是在大赦之后,王允有心讨伐问罪,故而在大赦的制书中刻意没有提及李傕等人,这也是让皇帝恼火的缘故。
王允又道:“但凡制书赦免,按规矩都得由三公受命,司徒盖印,方准施行。如今我已说服淳于司空与我一道,这样三公有两个不受命,我只要坚持不盖印,陛下就算是有心想赦李傕、郭汜这等鼠辈,也无计可施。”
只是这样一来,皇帝与王允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大了。
黄琬忧心忡忡的看向王允,他知道王允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给自己惹来祸端,但王允现在刚愎自用,很少能听进别人意见,黄琬几次张口想要劝说,却都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王允这么强硬,除了出于公义,还有个人的私怨在里头。据传闻军中还有数百名并州人,在得知董卓被杀后,李傕等人迁怒到并州人的头上,将这些人全部杀死泄愤。
消息传来,同样激怒了王允,在李傕见牛辅身死,向朝廷屈意求饶时,不肯加以赦免,非要将其置于死地不可,而朝中也由于王允的态度,渐渐流传出一些不好的风声,说王允打算杀光在朝的凉州人。
这导致在关中本已打算投诚的凉州将校皆拥兵自守,更在私下里互相传告说:“丁彦思、蔡伯喈只是因为被董公亲近,就都因罪入狱,如今既不赦免我等,又打算解除我等兵权。今日一旦解兵,明日就当为人鱼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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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丨突遭恩赏
“有令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欲令治狱者务先宽。”————————
日落时分,长安的殿宇官舍、坊市民居都罩在一片灿烂的夕阳之中。
自董卓西迁以来,长安除了多了一位至尊,多了一批公卿以外,既没增添别的建筑,更没有给本地带来成为国都后应有的繁华。
几次反复的羌胡叛乱,让长安三辅这些帝国腹地变成了烽火边境。在夕阳里,残破陈旧的殿落,宽阔无人的街道,整齐错落的民居,显得非常苍凉空廓。
在暑气退却,晚风微凉的时刻,廷尉正法衍坐在庑廊下乘凉。
他一介微末之官,最近却深陷朝局斗争的漩涡,难以自拔。
昨日他还是名声不显的廷尉左监,可不知为什么,一朝便代替兼任廷尉正的黄门侍郎钟繇,被拜为主决疑狱的廷尉正,还特许参与蔡邕等案件的审理。
朝中人尽皆知,廷尉宣璠屡屡违逆圣意,皇帝极为不喜,只是碍于王允作保,一时无法罢免。
自己在廷尉府的异军突起,无疑是皇帝特意安排,想借此弱化宣璠的权力,法衍既惶恐又不安。
王允敢为人所不能为,毅然诛董,法衍是极为敬佩的;蔡邕德才兼备,士人翘楚,他的下场也让法衍极为惋惜,这让法衍倍感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诶……”他看着悬浮在远方城墙之上的一轮红日,悠悠的叹了口气。
“阿翁在为什么事烦心”儿子法正走到廊下问道。
法衍苦笑说:“区区不才,未料能为天子看中,授以重任,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有何难,秉公办理就是了。”法正不假思索的回道。
“秉公办理谈何容易。”法衍怕他不清楚其中关隘,主动解释道:“陛下拜我为廷尉正,让我与宣廷尉,赵侍中一同审理蔡中郎和张卫尉两人的案子,若是秉承国法,未能发觉盗贼,事后又抓捕不力,视为不能胜任本职,应当自长官以下,尽皆免职。再加上这件事牵涉到陛下,张喜还要罪加一等。”
法正知道其父精研律法,不住地点头道:“那蔡中郎呢”
“当初大将军梁冀跋扈,朝中三公尽皆附之,后来梁氏被诛灭,太尉胡广、司徒韩演、司空孙朗等公皆论处阿附之罪。”法衍叹道:“只是当时梁氏专横朝堂,手掌大权,弑杀孝质皇帝,与董卓无异。胡公等人迫于权势,无以抗辩,不委身阿附,如何立足朝堂不立足朝堂,又如何从中保全社稷”
“这听上去跟司徒王公、尚书令士孙公他们很相似。”法正说道。
法衍看了儿子一眼,缓缓说道:“只是他们没有像王司徒这般敢于反抗,乃至于诛杀奸臣,这也是乃翁我钦佩司徒的缘故。”
“那、孝桓皇帝诛灭梁氏之后,因一时权宜而阿附梁氏的胡公等人是怎么处置的呢”法正补充道:“按道理,蔡中郎应该也要跟胡公他们一样,处以相同的罪行吧”
“他们被判处阿党之罪,剥夺爵禄,减死罪一等,免为庶人。”
法正说道:“这就有例可循了,既是按律判决,又有胡公等人的先例。阿翁照这样判,想必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谁知法衍摇头道:“那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先例是先例,可如今形势大为不同!在王司徒眼中,蔡中郎非死不可,他也不止一次透露过对其的杀机,我若是给蔡中郎减罪,如何能让司徒满意陛下与太尉马公等人都想宽赦蔡中郎,在朝会为此争论过多次。乃翁我这次被提拔为廷尉正,看似
第五十三章丨尊长之训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鲁充与法衍同是扶风郿人,又是西州豪族出身,与法衍门第相似,有通家之好。是故得知法衍拜为廷尉正之后,出于好友情谊,第一时间便赶来拜会。
两人见面后,鲁充笑嘻嘻的说道:“充给廷尉正贺喜了!”
法衍苦笑道:“你可别说笑了,我正准备去贵府上找你呢,可曾用过饭”
鲁充谢道:“来时已用过了,不劳季谋兄费心。”
于是法衍请鲁充上座,说道:“你久在中台,处枢机之要,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关于我为何突然拜为廷尉正,参与蔡中郎等案,若有方便告诉的,还请不要吝啬。”
“这事倒也不奇怪。”鲁充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嫌廷尉宣璠对王司徒一味阿附,心里不喜,而蔡中郎一案事关重大,是故派了赵侍中持节参与审讯。”
法衍说道:“是这样没错,但又如何把我牵扯进来,我平日里可从未在陛下面前说过什么出奇的话。”
鲁充说道:“季谋兄昨日不是奉诏与赵侍中一同逮捕了卫尉张喜么,赵侍中担心自己疏于律法,招架不住宣璠。所以看你是关西人,为人安守本分,不屈节阿附的份上,向陛下推荐了你。”
法衍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事情的起因出自这里。虽然他知道赵温在短短时间凭借倾力搭救蔡邕,在朝中声名鹊起,很快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但让他奇怪的是,赵温的圣眷难道已经到了仅凭一面之辞,就能让皇帝不加考察便任用所荐之人吗
鲁充对此也很疑惑,他说起了今天早上拟诏拜法衍为廷尉正之前的事情:“记得陛下知道你的名字后,特意让人来尚书台取你的籍册文书,又问了些有关于你家世、亲族的话,这才让人过来宣诏。”
法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是无果,索性不再琢磨它,说起别的来:“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
鲁充说:“我看陛下行事,绝非庸主,此时命你参与审理大案,正是天赐良机。季谋兄若是想振兴家业,在本朝留下一份功绩,在下劝你行事多与赵侍中一道,尽力救出蔡中郎。若是并无此念,那就秉持公义即可。”
想了想,鲁充他又补充说:“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忧虑,赵侍中也是克己守正之人,陛下在对待蔡中郎之案一直不急不躁,似乎早有打算,你只需从中亦步亦趋,以观其变就好。”
法衍点头称是,但暗自想,可是这么一来,皇帝派谁来做审讯的第三方不是都可以么为什么要把这个不费力就能得到好处的事情交给他,难道赵温的面子就真那么大吗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法正见两人谈的差不多了,便带着苍头进来点灯,并更添茶水点心。
看到年仅十六的法正不卑不亢的冲自己行礼,鲁充突然问道:“贤侄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长辈发问,法正如实答道:“最近在看《公羊春秋》。”
鲁充突然说道:“《公羊春秋》原是微言大义,只是百年以降,内容逐渐繁琐,且推崇谶纬之学。钻研春秋,当以《春秋左氏》为主。”
法正唯唯受教。
鲁充起了考校的意思,拈须问道:“你虽不在朝中,但也能借尊君的爵禄得窥朝局。我今日不与你说三家《春秋》,只
第五十四章丨脱颖时至
“虽少年,已自成人,能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
“不妨事。”鲁充宽宥道:“我是熟知你本性的,知道你向来不好儒经,只喜好兵书,经常寻访藏书之家,搜寻兵书残章对否”
兵书一直属于的范畴,朝廷为了维护统治,禁绝民间私自收藏,违者将处以重罪。只是这几十年来法令废弛,朝廷无力管控此事,只得听之任之,于是有些民间世族多口授抄录兵法,视为家学,从不对外传告。
法正嗜好兵家学说,不为其父所喜,屡屡阻拦,后来见世道大乱,朝廷频繁用兵,儒经不足以拯乱世,于是便默许法正在不耽误家学的前提下,研读兵书。此时被鲁充提起,显然不是问罪的意思,法正如实道:“是。”
“这就是了,兵书到底属于之列,民间虽多有流传,但篇章不全,大族又不肯示之于外。”鲁充看向法衍,又看了看法正,心知法正早慧,要想说服他参与承明殿试,首先就得投其所好。
于是他说道:“而朝中秘府藏书,都是迁都时由王司徒从洛阳兰台带来,其中所藏可谓是天下一绝,但凡经文、图籍、百家之学无不总揽。你若是有心精研,而今所能涉及的到底太过狭窄,倒不如让你参与五日后的承明殿策试,万一得选,入侍秘府,宫中藏书皆可披阅,不比你现在四处搜寻兵书残篇要好”
法衍在得闻自家在可以举荐的资格范围内,早已动了心,如果能让儿子与皇帝打小一起读书,结下情谊,那日后名列公卿,自然不在话下。
这实在是一个光耀家门的好机会,并且毫无风险,只需让儿子法正去考试一场就好。他跟着说道:“你世叔说的确实有理,你也素爱兵书,宫中藏书甚多,不如去试一试。”
见两位长辈都殷切的看着自己,十六岁的法正又是年轻气盛、不肯服输的年纪,也很想去承明殿试一试,顺带看看自己跟别人公卿名门家出来的子弟相比到底如何。
他点头答道:“既然阿翁有愿,儿必不负所托,誓要在承明殿考一个秘书郎回来。”
法衍没料到儿子如此坚决,怕他万一未中,心里落差太大,连忙道:“我自知吾儿聪慧,但凡事还得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鲁充在一旁却突然叹道:“若吾大儿尚在,就能举荐他与令郎一起了。”
法衍知道他年过而立,膝下子嗣皆未长大便不幸早夭,如今仅存一子鲁芝也不过两岁。此时见他思念亡子,气氛渐渐变得悲伤,法衍不愿让友人伤心,故意打趣道:“六百石官员才可举荐子弟,你不过四百石官,哪里敢发大言!”
鲁充顿时假作不满道:“好啊,你岁有六百石,便可瞧不起我了。罢,既如此,那我走便是,不敢登高门大堂!”说罢,便准备起身回去。
法衍连忙拉住他,笑道:“玩笑耳!君又何必当真”
“我这也是玩笑,君又何必当真”鲁充回头看着拉着他袖子的法衍,揶揄说道。
气氛又复变得融洽起来,几人说了几句闲话,法正突然想起一事,发问道:“倒是不知承明
第五十五章丨密谋颠覆
“不见灞陵原上柳,往来过尽蹄轮。朝离南楚暮西秦,不成名利,赢得鬓毛新。”————————
汉初平三年五月十三日,霸陵原。
卫将军吕布根据王允指示,带着并州兵与凉州降人组成的军队,一共三万余人驻扎在长安东边的霸陵以密切关注屯留陕县的李傕等军动静。
吕布本想将军队移驻在华阴或是弘农县,既能给李傕保持压力,又能就近防守,不至于将霸陵与陕县之间数百里的地方统统作为军事缓冲区。
但王允的态度很坚决,跟李傕这些鼠辈比起来,他更需要吕布手上的军队能留在京兆给他助威,再加上诸县凉州将校听闻流言说王允要杀光凉州人,尽皆改变风向,拥兵自守。所以吕布不得已只好屯驻霸陵,将霸陵与陕县之间若干县邑交给那些半割据的凉州将校戍守。
这几日无事,中郎将胡轸与杨定约好去霸陵原上打猎,他们都是凉州大人,地方豪族,董卓死时又见机得早,老老实实的投降王允。王允为了安他们的心,仍让他们掌军,此次更是随吕布驻扎霸陵。
霸陵原位于长安以东,地势自东南向西北倾,居高临下,便于兵马回旋,西汉时此地曾是北军长水校尉屯兵之处,作为长安东部最近的一处极为重要的战略要地。
此时的霸陵原民户殷实,荆峪沟谷内草木旺盛,正是大军驻扎、士族游猎的好地方。
二人带好数十名部曲家兵,穿着轻便的戎服,弓箭搭在马鞍两侧,一行人白日纵马原上,叫嚣呼喝,将在长安备受拘束的窝囊气都撒了出来,好不快活。
他们看似漫无目的,信马由缰的从原上跑到河边,又从河边跑到山林里,每个人的马屁股上都挂着满满的山鸡、野兔之类的猎物。
在山林里,他们有意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前行,最终到达一处不知的山涧,这正是灞河的一道支流。他们在湍急的山涧旁边下马休息,有的跑去树下乘凉,让马自己去饮水、有的把马牵到水里刷洗身子、有的还到林子里拾柴准备生火炙烤猎物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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