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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汉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吊民伐罪,古之令轨。”戏志才撇撇嘴,无可无不可的说道:“残其部属,虽然有些过了,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操突然发出一阵大笑,拿着简牍敲击了几下桌案,说道:“此战是为父报仇,这是真的,但迁怒屠城,那是吓唬陶谦老儿的!我之所以每过一地,便施残戮,就是为了示威于徐州!”

    他看了看但笑不语的戏志才,又盯看着一脸疑惑的曹昂,谆谆教导说:“我领兵以来,常申军令:‘围而后降者不赦’,徐州百姓比兖州殷实,不比青州、豫州等地黎庶久经战祸,故而比青豫之民还要畏死。此次屠戮,不过以一警百,使徐州吏民畏服。若是陶谦继续顽抗下去,必失民心,其部下也各生犹疑……我料这老儿支持不了几日了!”




第一百零三章 祊亭失命
    “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闻耳!””————————【后汉书张纲传】

    祊亭门前,曹德独自一人,长身而立。他是曹嵩侍妾所生,与曹操同父异母,不仅是年纪、就连样貌、身材都与其大为迥异。二十来岁的曹德长得颇为英朗,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与锐气,跟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曹操比起来,这也是曹嵩更喜欢曹德、从而舍不得让曹德随曹操上战场的原因。

    曹德站在门前,眼望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夜色,透着沉重的雨幕,他仿佛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雨声、风声,乃至于隐隐约约的人声、呼吼声、马蹄声,天地间仿佛无数嘈杂的声音同时交织在一处,吵吵嚷嚷,让人心烦意乱。

    他‘铮’的一声拔出长剑,一道闪电也在此时划破长空,照亮了无边的夜色,照得他手中的长剑发出凛冽的寒光,照得前方道路上突显一片熠熠生辉的刀光。

    敌袭!

    那短短的一瞬间,曹德看不清雨夜中有多少骑兵,或许上百、或许上千,总之是来者不善。如果他现在有十数骑,那么出其不意的突入敌阵,杀伤几十个而后从容撤退还是有把握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曹德双手持剑,手心尽是冷汗。他活了二十多年,养在父母膝下,从未上过一次战阵,虽然他时刻准备着这一天,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犯了新兵的毛病。这一次若能全身而退,应该能让父兄改观,允许自己领兵征战吧……

    这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稍纵即逝,那支冒雨赶来的剽悍骑兵便带着无比的冲力撞开了大门,马刀全力斩落,一下就砍死了门边一个仓皇来不及逃离的护卫。

    “弓箭手!”曹德忽地低声道。

    “在!”

    居前的一排弓箭此时纷纷拉弓搭箭,只听曲长一声大喝,数百支羽箭瞄准了同一个目标,纷纷离弦而去,在空中划出明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向了骑兵阵中。

    身材高大的骑兵无惧这些被雨水泡软了的弓弦所发出的箭,他们挥舞着刀剑,将软弱无力的羽箭打落在地。

    曹德脸色一变:“射……”

    这一声没有完全出口,尾音变得虚弱无力,几近呻吟。最前方手持弓箭的护卫们组成的防御阵型被训练有素的骑兵一冲即溃,护卫们被一群群的砍倒,敌骑列队冲锋,像是把梳子,每梳理一次人群,就会留下几十具尸体。

    人们哀嚎着、尖叫着四处躲避,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

    “不要跑!你们是我曹家的人,要有骨气!”曹德一边咆哮着一边挥舞长剑,试图以自己的勇武挽回早就崩溃的护卫。他的发髻散乱,衣服上尽是自己与别人的鲜血。他常为自己的剑术与勇气而感到骄傲,即便面对蜂拥而至的骑兵,曹德仍旧凶猛像只猛虎,面对豺狼不停的冲杀。

    直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逃离,他已经被豺狼包围,这时他手中紧紧握着长剑,吼声渐渐变得嘶哑。

    骑兵冲入庭院后,分兵往后院杀去,四处都是杀喊声、尖叫声。曹德一人根本拦不住,他也没有能力去拦,此时的他浑身带血,踉跄的后退,倚靠在柱子上。

    层层骑兵如浪潮般往两边分开,一员高瘦的骑将缓缓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曹德,眼里带着仇恨与厌恶的目光:“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谁”曹德费力的抬起剑,颤抖着的剑尖直指着对方,他勉强睁大眼睛,试图认清对方的身份。

    张闿带马停住,没有答他的话,反而冷声问道:“曹昂是你什么人”

    曹德仍瞪着张闿,那坚毅的神情与决绝的眼神让张闿分外熟



第一零五章 吝财忍弃
    “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论语卫灵公】

    初平四年六月十八。

    河东郡,安邑。

    范先看到手中的书信后,愤然将其攥在手上,他不自觉的拧起两道粗眉,语气不满的说道:“怎么回事事情又要拖宕”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后,方才对许攸说道:“如今青徐之间不是已经乱起来了么按许君早先说好了的,待袁冀州解决周边掣肘、引起青徐动乱之后,便可提兵从容西进,接应我等在河东起事。如今却为何还不见消息要知道王邑这些天一直在找我等的罪证,稍不留神就会被其拿到把柄,事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今东方大乱,强敌袁术南避江淮、整顿实力;公孙瓒陷入苦战、脱身不得,至此袁绍三面再无威胁,于是可以从容的讨伐张燕,局势正一步步往他所预料的方向走去。惟有河东,随着杨沛、刘琬等人的到来而使范先等人的计划进展遭受了大小不一的阻碍。

    “眼下还不是时候。”许攸捏着下巴上的一绺胡子,皱眉劝道:“如今袁君尚未彻底击败黑山贼,若是我等先一步动手,袁君恐怕很难支应河东的战事。”

    “现在不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许攸好歹是袁绍派来的特使,这些天来除了对他们指指点点以外,就是授受各家财货,范先虽然心里瞧不起这人,但看在他背后站着袁绍的份上,还是给了足够的尊敬,不过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了些急迫:“王邑这些天仗着有杨沛、刘琬这些外地人替他拿权,愈发强势了,上次卫固才将那几家侵屯田的人放走,王邑一回来就又给全捉回去了。这明摆着是要摸查到我等头上,许君不是河东人,自然不在乎其中利害,倒是我等深陷其中,若是不早先下手,等他们寻到罪尤那可就晚了!”

    许攸眯着眼不答话,范先说的正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疑难,袁绍还没有将黑山军追赶至壶关、匈奴单于於夫罗在袁绍的帮助下回到王庭后也迟迟没有动静。若是在这个时候发起河东叛乱,根本得不到任何一方的响应,恐怕用不着朝廷派来军队,光是并州就能立即派兵南下干扰冀州一方的计划。

    这么想的话,恐怕於夫罗也有自己的打算,在等着河东叛乱吧

    许攸轻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个想法,单从当下来说,且不论向来软弱忍让的王邑到底是何来的底气,想靠着杨沛等几个人就能削弱、并把河东豪强逼入墙角,就说是即便范先等人的利益在此之前有所损失,那也与许攸无关。站在许攸的立场来看,此时并不是举兵起事的最佳时机。

    “黑山贼唯有张燕才算得上强敌,但跟当初的白波贼相比也不过尔尔,这几天常有战报谍情传来,我料张燕撑不过这个月了。”许攸将眼光望向范先,轻声说道:“范君乃河东豪杰,难道就这么几天都等不及了么”

    范先微微吁了口气,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却被许攸紧接着抢了先:“区区河东算什么范君今后是要裂土一方的人物,岂能为了眼前这点小利而乱了大谋攸请范君暂且忍耐,至少等袁冀州到了壶关,或是我等与临郡同道约定谋事后方可行之。”

    在许攸的半哄半劝下,范先慢慢了然,唇边几根胡须微微颤了颤,声音里的情绪也逐渐平定了一些:“临郡的事到不用担心,这半年来我等不都是在为此耗费心智么弘农陕县尉张琰是当地豪强,因盐铁专营而失利、渑池典农都尉张晟原是山野贼寇



第一零六章 成人之美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礼记礼运】

    范先的坞堡内部四通八达、稍不留神就会迷路,严干跟着苍头颇费周章地钻进一条走廊,那走廊曲折缦回,旁边的院子里种植着低矮的灌木。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轩室,在灌木竹丛的掩映下显得幽静雅致,与严干这些侠士们所居住的前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苍头敲开了门,侧身让严干独自走了进去,只见东面下首已有人铺设了茵席,范先一身闲适的长衫安然就座。严干见了,立即浮现惶恐的样子对其伏身一拜。

    拜罢起身,又用严干那独有洪亮的嗓音说道:“鄙人无德,有劳范君拨冗相见!”

    范先笑呵呵的邀他坐在自己对面,与严干把酒寒暄,他的酒量甚宏,酒过三巡后,逸兴特豪,像是遇见了至交好友一样。而严干则是受宠若惊的样子,语气刻意奉承。所以二人相互酬劝,纠缠不已,一壶酒喝了好些时候才算是说道正事。

    严干酒劲上来,也不再拘谨神态,对着范先把爵笑道:“其实我来奉敬范君,是因为有一事相求。”

    “喔”范先眼神清醒无比,他此时也不喝酒了,放下铜爵,很爽快的说道:“什么事你先说!”

    像这样的有事相求,而且对方还是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大人物,严干却丝毫不觉有什么冒昧之处,反而坦然自若的笑着,先让对方觉得他极有信心,然后再从容的说出了他的请求。

    他的不情之请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出乎范先意料之外,却也在其意料之中。

    “范君府中有个乐伎,姓郭名昱,在下心慕已久,还望割爱。”

    范先到底是楞了一下,毕竟郭昱在他府中也算得上是极为样貌出色的女子了,如今被人索取,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但他还是知道作何取舍的。

    他随即笑了,大方的挥了挥手,说:“这算什么事,你等既有情谊,我岂能不成人之美不过,公仲倒是好眼力,郭昱这女子可算是我府中最为可人的了,如今被你索了回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怨我不公!”

    “多谢范君成全!”严干无不感激的笑了,本来就圆的圆脸此时变得更加圆润了起来,他无不直白的表露心迹,道:“我不过是个读书人,平日只是读读书、种种瓜。如今能得范君看重,在下无以为报,只得以性命托付、愿为君走牛马填沟壑!”

    范先心中霍的一动,暗暗在想,照此光景,他只需继续示好,就能彻底收获这个憨汉的忠心,为己所用。这个念头才刚一转完,范先便欣然举爵,高声笑道:“如此美事,当浮一大白,来!”

    严干也跟着举爵,诚恳的说道:“多谢!”

    “你也不必称谢,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范先把酒说道:“你得到郭昱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这……”严干放下酒爵,挠了挠头发,很勉强的说道:“恕我冒昧,在下实在没想过范君会这么爽快,故而也未曾想过以后。”

    “哈哈哈。”范先笑了,也不知是在笑严干的老实,还是在笑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说道:“郭昱出自我府中,那我也勉强算作是她娘家,就由我来替你想吧。若是成婚,至少得有聘礼吧婚后也得有宅地置业吧成婚之日,不得安排酒席,宴请两方宾客这些你都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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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道破庙算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老子三十六章】

    “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啊,所有人都以为你对郭昱情有独钟,谁能料到你居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晚上,李义偷偷摸到严干的房间,两人没有点灯,在黑暗里说着话。

    今晚没有月亮,窗外只有寥落的星光。

    “你说错了。”严干别过头去,看向窗外,这个外表淳朴的汉子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股柔情:“我确实对郭昱情有独钟,一切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李义很真诚的笑了:“那我得为你道贺了,功名、女人,一下子都有了,恐怕连鲍文才都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没料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严干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也是,像咱们这样的人物,的确不该知道那么多。”

    “你在说什么”李义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他知道严干虽然外表木讷不爱说话,但其实是个深谋远虑的人物,这从他从一开始就塑造出重情好色、易为人蛊惑的形象就可以看出来。即便如此,李义在此之前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一直认为论城府自己是远胜于严干的,可没想到严干这句话似乎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严干声音很轻,轻的能让李义听见庭院里若有若无的虫鸣,他喃喃自语道:“是为了查清范先等河东豪强是否谋反叛乱”

    “不,我们明知他们会叛乱,并且早已做好了防备,可却偏偏还要派我们来查探牵涉到哪些人物、谋划到什么地步。”严干转过头来看向李义,轻声说道:“你应该也明白我们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吧”

    李义脱口道:“此事我也问过鲍文才,他说没有实据,光是逼供范先一人,最后也会难以服众,只诛首恶,反倒让会其他人逃脱追究。”说完,李义又迟疑道:“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严干说道:“观王府君这些天的动作,想必对方早就有能力和手段制服范先等豪族,但那么做仅仅只是制服而已,朝廷杀了一批不法之人,此事便可就此揭过,大可不必拖延到这个时候,可事情却偏偏拖到这个时候。无论是河东、还是范先,他们的意图早有为人所知,之所以迟迟不下决断,你以为真是没有实据么真是笑话,从何时开始,就连造反都要讲求实据了古往今来,谁不是宁错杀,毋错过”

    严干一口气说完,复又表情凝重看向李义,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李义却能感受到对方犹如实质的目光:“范先不过是个诱饵,用来迷惑对方,让他们自以为得计的诱饵。”

    “诱饵”这是李义与鲍出一直捉摸不透的一件事,没想到却被貌不惊人的严干一语道破。李义思路打开,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王府君在河东大政上故意示弱,是有意助长范先等人矫狂之气,但盐铁等事的确限制了他们往日的经营,光是王府君的让步还不能让他们满意。既然不能制止盐铁大政,就只有兴兵坏政,而王府君又刚好‘软弱无为’。这让他们自以为反叛大有胜算,也让旁人如此以为……”

    “朝廷这是在明知范先将叛,有意拿他们做局,意图诓骗比范先更大的人物下水”李义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面露惊骇之色,像是生平第一次认清严干隐藏的真实城府。

    “将计就计、欲擒故纵,接下来恐怕就是诱敌深入、然后一网打尽了,这才是真正的庙算千里啊。”严干淡淡的说道,虽是感慨,情绪却没有半点波动:“跟朝廷里面的一些宰相公卿比起来,咱们这点智谋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吧。”

    李义犹自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可谓无知自傲到了极点,还以为朝中公卿也不过如此,没想到自己才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朝廷真正要图谋的不是范先,其实是……”他没说话,用手指了指东边冀州的方向。

    “听说袁冀州正在上党附近追击黑山余寇,而青徐之间发生动荡,导致各路方伯深陷其中,无暇他顾。”严干点了点头,说道:“朝廷左右不过是这两天就要动手了,袁冀州既然开始入局,那么范



第一百零九章 自取弃捐
    “今子远适千里,会面无期,故轻行相候,以展诀别。”————————【后汉书独行传】

    太阳逐渐移往天穹正中,炽烈的阳光无复遗余的洒在地上,原本还算暖和的晨光此时变得炎热难忍。夏蝉在树上高声鸣叫着,像是在高兴这即将到来的盛夏,更像是在为底下烦躁的人们而感到幸灾乐祸。

    今天是初平四年六月二十,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在范先突如其来的折返、并撞见偷窃密信的严干之后,原本平静安宁的范氏坞堡立时变得犹如鼎中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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