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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艾米苏
曼珍没睡好,第二天起床脾气格外差,横看小环竖看小环,都觉得她的眼睛太大太亮,让人讨厌。小环不管,殷殷切切伺候她穿衣服,吃早餐,再把人好生生的往外送。张叔昨日突然请了假,金公馆提前叫了出租车,大门敞开后,外面果然挺好一具铮亮的黑轿车。曼珍一挥手,让她赶紧滚回去,自己来开门弯腰进去。
金公馆的大门才一关,隔壁结实的黄梨木大门咯吱一声从内拉开,吴敬颐全身上下一身黑,里面的衬衫都是黑色,却配一条猩红色的领带。黑中一点红,于是格外两眼。司机敏捷的跳下车,曼珍目瞪口呆地看他弓腰给哥哥拉门。
吴敬颐扶着西装下摆进来,旁若无人的亲了曼珍一下,对前头的司机道:“走吧。”
曼珍被塞了一嘴甜腻腻的蜜糖,快乐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扑过去黏在他身上,又想捶他的胸口。
意淫到这里,她极力镇定的从坤包里掏出小铜圆镜,想要补一补口红,然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里藏着笑,嘴巴都要抿歪了!
她想抽这个人,看着太愚蠢了。她金曼珍纵然不聪明,也不会这样愚蠢。
曼珍目视前方,悄悄拿手指抠敬颐的手背,没扣两下,被热手一把拢到手心。
人生最快活的是闷声发大财的同时,还有美人在怀。哥哥做了美人,曼珍做了西装裤下的鬼魂,这鬼魂如上了马达的船坞,在河面上冲出一条浪里白条。
海河翻腾的间隙,进口机器已经运进了工厂,第一批医用纱布如期而至,因工人手生,坏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如约进了妇女医院。外国人很讲信誉,验完货就签下一整年的合同。好事成双,曼珍越发见识到温碧军的能耐,他跟英国的徐谨记糖果公司联络上,同对方派驻苏州的总经理攀上,关系打的火热。没到一个月,徐谨记便同金家糖厂建立合作关系。糖厂提供原料,那家公司提供配方。其实要说利润,其实没有多少,但是金家的声誉登时又高上一层楼,美名其曰有点国际关系。
也就是在这万事顺利的时候,曼珍的账上终于攒够了钱。
金先生削瘦如骨的脸上不掉洋溢着满足和快活,催着曼珍去把所属权拿回来。曼珍犹豫一番,在办公室里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这才挺起胸脯进了万怡公司。
吴敬颐的生命力惊人顽强,皮肉之苦如过往云烟,肩头只余一道扭曲的疤痕。曼珍推门进来时,他抬头扫了眼,唇角还带着些隐约的笑意。然而曼珍把来意一口气说吐完,他的笑就不见了踪影。
敬颐头也不抬,钢笔在纸张上落下印记:“为什么?”
曼珍的脸皮紧绷着,互相太熟悉的坏处就在于,对于对方的情绪转变太敏感。她始终不是个会撒娇的女人,敬颐见她不声不响的,气息慢慢有些不稳:“金曼珍,过河拆桥这种事,你是不是做的太理所当然了。”
曼珍承袭着敬颐无形的压力,嘴唇抖了抖,她感到非常难堪和难受,但又明白哥哥不快的源头。双方面的纠结碰撞,令她不得不挺胸抬头,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愿意多出利息在商言商,哥哥,你不亏的。也请你理解我。”
“好一个在商言商。”
敬颐不再多说,反倒是轻笑了一下,觉得可笑,于是请她跟秘书谈。
苏亦清杵着拐杖,身形清瘦,薄外套松松垮垮的套在肩头。金景盛见他一头大汗,赶紧劝道:“别着急,该休息休息了!”
亦清喘出一口热气,接过金景盛递过来的手帕,扭着软弱无力的瘸腿坐回来。两个病弱美男子排排坐在住院部的树林下,一个年轻俊逸,一个人到中年。
亦清把拐杖放到一边,扫了眼金景盛的轮椅,难哈着笑道:“金叔叔,我们真是一对患难兄弟。”
“别,这不是乱了辈分?”
苏亦清把金先生哄得花枝乱窜,身子一弓,从袋子里掏出一瓶鲜果汁,请金叔叔喝。金景盛几乎要把他当亲儿子,也不客气了,接过水瓶汩汩喝了一半。
在两人的谈笑风生中,曼珍白着一张脸过来,见苏亦清也在,差点倒车倒回去。然而他的眼神温温又清澈,对她问好。曼珍口拙,找不到合适的台词,勉强回问:“您热不热?外套都汗湿了是不是穿多了?”
金景盛恨铁不成钢:“亦清身体还弱,不能见风,难道跟你一样就穿这样凉快招风?”
曼珍脸皮发热,苏亦清淡笑着岔开话题:“别您您了,我们没差几岁,不介意的话可以叫声哥。”
曼珍搞不懂一个住英国疗养院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但当人面又不好问。她把爸爸送回病房,又哄他吃了份鸡丝肉粥。金景盛根本吃不下,但是为了女儿,生生的忍着喉咙的刺痛和锦瑟吞了。
曼珍在暮色中下楼来,空气潮湿闷热,哗啦啦响地树叶下,歪身昏睡着一个苏亦清。她迟疑了又迟疑,难上前来,轻轻的摇他的胳膊:“喂,醒醒,这样睡会感冒的。”苏亦清睁开空蒙的双眼,果然张嘴打个喷嚏,紧着半湿的外套抖抖肩膀。“是你啊”他的脸颊红得不正常,好似刚饮了烈酒,曼珍伸手一摸,吓到了:“好烫!”
曼珍旋风一般冲进楼内,紧赶慢赶的招来一群护士帮工,将人抬进住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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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平?不可能
苏亦清见了风躺了一天,苏家的人成群的涌进病房,兄姐爹妈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
他白着脸看窗外,嘴皮子轻动两下:“再多说一句,就都给我滚。”
苏老板沉沉地盯着儿子,挥一挥手把人都赶出去,压着火气和无奈:“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不是金我们还不知道!”亦清这会儿又恢复了人色,文雅沉静:“您老多想了,我早就住腻了外国医院,烦人得很。
还是这儿清净。”
若是世界上还有谁能难道苏大老板,莫亦清当然不让。
如果他是个纨约子弟,苏有成骂也可以骂,打也可以打,管不住人管住他手里的钱也可以。
但是这些法则放在根正苗红的苏亦清身上,用不得不能用,怕离间了父子情。
苏有成长叹一声,仿佛老了些,眼角的细纹加深:“那你好好养病,爹总是为你好。”
苏亦清自然知道,苏老板样着龙头拐杖键步离开,房内一阵阵的空寂,空气中飘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亦清掀开被子,步履蹒跚空手而行,肌无力令他挣得满头大汗,一步步地扭腿挪到蓝色的百叶窗旁,刚剪过指甲的指头上,圆润光滑的半圈,轻勾起白色雪纱。
只见一身褐色长袍的苏老板同一对父女对上,父女身边还立着一位鹤立鸡群的青年。
苏亦清一口气提上来,剑眉压低,很想在给吴敬颐补上一枪。
他跟吴敬顾毕竟还有很大区别,那人敢在撞车之后,亲自下车过来查验他死没死。
他不用亲自出手,自有人待他出手。
吴敬颐没死成,他也没死成。
凸这就一笔勾销了么?不可能。
苏亦清的视线途巡着落到曼珍的身上,目光趋于缓和,又多了一丝柔情,傻姑娘,你知道你身边是怎样一头镜狼吗?曼珍不觉得自己傻,也不觉得自己聪明。
吴敬颐主动来看爸爸,在她看来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他既然不同意金来顺的归属问题,又为何要过来凑到爸爸眼前。
然而吴敬颐自有一套行为法则,先礼后兵着派人送来一桌席面,席面上全是难得一见的好药材,名贵药材像是不要钱一样做成了药膳。
他的话始终不多,态度也算尊敬,弄得金景盛不好说什么。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只是为了唯一的独女,他也必须拉下自己的老脸。
金先生找理由把曼珍派了出去,独自跟吴敬颐谈。
敬颐见他要谈,就让他谈。
如今他早已经不是昔日蜗居金家后院的佣人。
时过境迁,金景盛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对待这位病弱的中年人,敬颐已经心无波澜。
他还有时间用余光打量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曼珍的影子,然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吴敬颐彻底索然无味了。
金景盛是个养尊处优的老板,即使被迫长久流落医院,他的脸和神还是软而处优的。
老脸的确是拉下来了,然而不起作用,他盯着吴敬颐,后知后觉生起一丝毛骨悚然之意。
敬颐什么都没做,不敬的话也没说一句,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他跟他交流不下去。
敬顾倒是微微笑了一下:“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只是单从投资的角度来讲,单用银行利率计算,这样不是很合理。”
他从铮亮的黑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金景盛迫不及待的拆开看,越看脸色越白。
敬颐起身,右手轻拍自己的领口:“如果您只是在意那么一个名头。完全没问题,用曼珍的话就是在商言商。也就是说,金来顺还给你,报表您也看到了,您非要,我不可能阻拦。代价就是曼珍只能重头再来了。”
曼珍最近的出行非常不方便,张叔请假,原本只是请个两三天,两三天一过,还不见身影,他打来电话说是家中老人重病在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请小姐再寻一位临时司机。温碧军暂时顶了他的空置,问题是叫温碧军的时间花在这个上面,太不划算。司机说重要也重要,非要一位信得过的人不可。哥哥知道这情况,便把司机派了过来。
这夜晚上九点,小环和阿冬都去睡觉了,曼珍做贼一样溜下来,穿过一段碧色密林,不过片刻抵达了围墙边,这里多了一扇木门。她就是通过这道门直接抵达了敬颐的新居所。
曼珍畅通无阻地上了二楼,四周见不到一个人影。她本人也如幽灵似的滑进门缝内。房内亮着台灯,她找了一圈没见到人,难有些心慌慌。忽而背后附上来一具光滑紧绷的肉体,温热的吻落到她的脖颈上。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体内的热量蹭的一下热上来,敬颐圈住她的腰畔低声道:“想我了?”
曼珍拧头回望,有些害臊还有些嗔怪:“是有一点。”
“天天见还想?”
这怎么想得够呢?她担心他不开心,白天冒犯了他晚上就要补回来。
敬颐一路吮下去,单手解开腰带,皮带连同裤子叮当重响着砸到地板上。曼珍今天穿的织锦单裙,裙摆轻易撩上来,底裤被人拉扯到腿弯,敬颐将她的腰略略往上一提,曼珍撅着翘臀被热烫的阴茎插入。
乳头在那人的指心里变硬,酥麻骚痒要人命的浑身乱窜。
敬颐卡着她的腰,一面缓慢抽插,一面往床边走去。二人如狼狈紧贴着,没插几下,屋内的水声已经非常明显。曼珍俯身冲进床铺,屁股后面一凉,敬颐用力翻揉着两瓣雪白臀肉,硕大坚挺地阳物直直的猛戳进花心。
深处冲出一股暖流包裹住龟头,敬颐咬牙硬挺,就着这股热流狠厉往内抽插,一时热液四溅,曼珍像是死过一回。
第二天清晨,才五点钟的光景,外头的天色还是暗沉一片。曼珍偷完情,还得偷着回去金公馆。敬颐赤身半躺起来,叮的一声,手心里亮起火苗。曼珍临走前回望一眼,复又走回来,来了个短暂的早安吻。
小环打理金公馆一直都很顺当,近日却屡屡出问题。不是这个请假,就是那个辞职,就连厨房的老人张妈也说要回老家养老。人脸换来换去,却是刚来几个月的阿冬最脸熟。阿冬很本分,懵懵懂懂地得了肥缺,不但是小厨娘,还得了采买的肥缺。她把攒下来的钱一笔笔的算好,存进银行里,拿着折子喜滋滋的去找表哥。
温碧军受了重用,头脸焕然一新,同时也从老旧胡同里搬了出来。阿冬来探望他,他就领着她去外面吃馆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再纯粹不过,阿冬娘见温碧军有出息了,想把阿冬嫁给他。阿冬无所谓,她嫁表哥也行,不嫁也行。端看表哥的意思。
温碧军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认为阿冬更适合找一个本分的男人过小日子。表兄妹和和气气地吃了顿蟹黄包,温碧军轻描淡写地问了些金公馆的情况,阿冬有什么说什么。温碧军给自己点了根两块钱的双喜烟:“你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不要多管,更不要多问,知道了吗?”
这日曼珍来看爸爸,水泥石梯一阶阶的上,一双穿着白绸的长腿映入眼帘。长腿旁是一双医疗双拐。苏亦清的脸色看起来健康多了,削瘦的脸颊重新丰满了血肉。他对着曼珍文雅绅士的笑:“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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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珍对苏亦清有愧疚,也有敬慕,抛开早先少女的懵懂无知,回忆起跟他的头头尾尾,他很能当起一个好字,很好两个字也当得起。但是她也知道,亦清哥哥要是把时间浪到自己身上,未太不值。
苏亦清不好打发,看出了曼珍静默躲避的态度,他仍旧往下走,走的不顺又颠簸,跟瘸子没两样。他一边走一边道:“找金叔叔么,他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
“是啊,好像是有位老朋友找过来,金叔叔还特地过来跟我打招呼,说你要是来了让我招呼你。”说到这里,他似有些赧然的低声哼笑:“我这样不是很好招呼人。”
他走的太危险,曼珍拔腿上去拖住亦清的肩膀,扶他步步下来。她揣着一颗紧张跳跃的心,把他抓得特别紧,就怕把好好的苏亦清给摔坏摔残了。一场车祸没让他残,难不成要废在她手里。
十几级楼梯走下来,苏亦清好好的,曼珍倒是热出一身粘汗。
下来平地,大门外吹进一股风,风还是很烫,亦清抱歉的推开她,从怀内掏出手帕递过去:“时间还早,曼珍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配我去外面喝杯咖啡?”
“老是待在医院,腻得不行。”
曼珍揩了额头上的汗水,想了想实在是没法拒绝,就这么跟他了附近的咖啡馆。她很久没有清闲过,偶尔过来一趟,整个人的骨头都要在店内的凉气里瘫软下来。苏亦清挑了个临窗的座位,叫了两杯加奶的冰咖啡,额外加了三盘蜜饯瓜果。小方桌摆得很有情调。曼珍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外头一片骄阳,照地街道砖瓦要融化,行人稀少,以至于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曼珍不怎么会聊天,她自觉很无趣,配不上娇娇女人的名号。
苏亦清变魔法似的变出一根香烟,悠悠的点了却不怎么抽,他拿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看曼珍:“不要妄自菲薄,女人身上该有的,你一点儿都不少。”他含着笑,薄唇带红:“还多了寻常人没有的东西。”
说到此处,他慢慢的往前倾身:“一定不要被你眼前的东西给局限了。”
曼珍几乎被他的话震住,冥冥中像是从天上抛下的一句话,总觉得意有所指,又不敢深想。
苏亦清没有点到即止,他想说的话太多,却不能说的太明白。
咖啡馆内一位着佯装的年轻女人突然大发脾气,哐当一下力摔茶杯,她起身高指自己的情人,一番怒目痛快的指责,指责完忽然大哭着跑开。
曼珍完完整整的看了场戏,觉得有点好看,像看电影,有滋有味。苏亦清见她边看边舔手指,忽而换了座位,挪着腿坐到她身边,抬手揉她的头顶。
指腹上温软的触感又头皮下来,曼珍受不住的挣了一下屁股。
苏亦清转移话题,道:“你看他们两,长久不了。”曼珍问他为什么,苏亦清斜脸过来,就等她问,他的牟光很深:“你看那位小姐,或许会觉得她脾气大,气性高。实际上,从头到尾,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才是拿线的人。他一句话不说,那位小姐就要溃败。很多道理都是一样,婚姻也是如此,一段好的婚姻,感情当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合适不合适。就像你找了双很漂亮的鞋子穿在脚里,心里很爱鞋子,然而鞋子割脚,一穿就要流血。到最后,要么是小姐把鞋子扔了,要么就是”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曼珍的脸色不好看,听不下去,有些想走。
苏亦清无奈摊手:“抱歉,我今天话多了。”他扶着桌沿挺起身,预备去洗手间。曼珍不便把残疾人甩下来,于是再次拖他的肩臂送过去,刚过一道隔墙,也不知怎么搞的,她的腿好像绊到了苏亦清的腿,苏亦清重心不稳的往前扑,她直接伸手过去接。肉体闷声砸到地上,苏亦清及时抱住她往旁边滚了一圈。
沉重的躯体压在曼珍上面,苏亦清拿手掌拖着她的后脑勺,脸色白地像纸片,太阳穴上滑下一滴冷汗。曼珍看他疼得不行,愧疚地不得了,努力从底下爬,然而她稍稍动一下,身上的青年便似难忍地抽搐一下。
“你怎么样?”她不敢动了,想要叫人来帮忙,苏亦清重重的喘气:“不要叫人丢脸。”
他的气息很干净,微微的烫,越来越烫,看起来清瘦的身子实际很坚硬,亲密无间的压着曼珍的乳肉,开始还不觉得,秒针一格格动,宛如一天天的走。曼珍的双手无处安放,跟死鱼似的摊开,身体的热气源源的涌,她偏开脸,越过墙头看到一排排的桌腿:“你还能起来吗?”
亦清鬼使神差的,扣住了曼珍的手腕,大拇指在脉搏处缓慢摩擦,鼻尖全是她的味道,清甜又单纯,单纯又浓烈。
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能得到她。
一双低调的黑皮鞋立到了曼珍的视线中,皮鞋是个净色,底子是牛皮底,所以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顺滑修身的西装裤下,藏着一双洁净的白棉袜。曼珍猛地睁大了眼睛,心有感应的往上看,对上吴敬颐凉得平静的黑眼睛。她受了惊似的挣扎,苏亦清也看到了,勉强撑起手臂,神色吃惊心里愉快。
吴敬颐挽着自己的袖子,一层层的叠好,这没一分钟的时间,随即迅捷躬下身把苏残疾拎小鸡一样提起,他下手很重,貌似在忙帮,实际不管不顾的拖着苏残疾拖行,几步路的境况便把人甩入茶座,必不可的,苏亦清的腿吃痛地硬撞上桌腿。
吴敬颐做的行云流水,曼珍看得心惊肉跳,等她爬起来,苏亦清身姿扭曲,一条腿跨在外面,一条腿折在里面。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忍住不叫,敬颐没事儿似的叫了杯茶:“要热的!”
咖啡馆里空空如也,玻璃门外停着三辆车,将门口堵得严实。高头大马的白俄侍应生瑟瑟发抖,鹌鹑般闭着嘴巴,怕惹事上身。他快速地端来一小碗英式红茶,一米八的个子折成两半,鞠躬弯腰的送上茶水,然后火速离开。
曼珍的嘴唇发白,落叶般战栗抖擞,她拔着沉重的腿去看苏亦清的伤势,左腿显而易见的骨折了。她的手刚刚要碰上他的膝盖,想要摆好亦清的腿,吴敬颐泰然的往后靠,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我劝你还是不要碰。”
“碰坏了,你怎么负责呢?”
吴敬颐的语气平平,不带波澜,黑眉下的一双眼空蒙冷淡。
曼珍的胸口涨得难受,随时要爆开,粉白的指尖不住地抖了抖,她僵着脸试图缓和气氛,又试图去笑,结果笑得无比扭曲难堪。苏亦清紧咬着牙关,怒气蓬勃的冲上心口,猛地一挥手撞开桌上的茶杯:“你不能这样对她!”
冷咖啡泼了一滴,棕色的液体看起来很脏。
吴敬颐哦了一声,漫无目的地扫了眼苏亦清,那眼神不像在看活人,对他的指责不置可否。
曼珍看这两个男人,一个体面一个狼狈,体面的这位折磨着狼狈的那位。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到处都是刺眼的光线。
她软着膝盖,单腿跪到吴敬颐的腿边,试着去拿他的手掌,吴敬颐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她,曼珍抓着他的掌心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温温柔柔地低语:“放他回去吧,我慢慢解释,成么?”
敬颐并不需要她的解释,她向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可以爱,却不值得信任。
任何人,任何一个理由,她总能轻易地远离他。
曼珍以为还要做翻努力才能平息眼下的乱况,没料吴敬颐轻易的一点头,抬手打了个手势,两个黑褂子保镖从外而进,速度夹起苏少爷离开。
亦清气得差点昏过去,双腿的痛楚不能伤他分毫,然而曼珍的委曲求全让他心痛!
愚蠢,痴人!
敌人没什么反应,他却已经忍无可忍了。
白天要上班,还经常加班,所以没有怎么回留言。但是我还是睁大牛眼看着呢!每一条都仔细看的!嗷!





金玉满堂(H) 快狠准1
苏吴两人的战争早就拉响,以前放在暗处,双方都不挑明。自那日起,开始公开对战起来。苏亦清脆弱的骨头再次裂开,左腿包成一条白大虫,高悬在床尾的架子上。医院已经不能住,不安全,不用苏老板提,他自动火速离院,一群人拥的拥抬的抬,把四少爷好好的送回苏家。他的房间彻底整饬成病房,床单被套全部换成浅色。能消毒的全消毒,做成高级病房的模样。他的身边本有一二得力助手,这次他恨得厉害,几乎不亚于想起撞他的就是吴敬颐这颗毒瘤。他有钱,有社会地位,一二得力很快膨胀成一只庞大的队伍,对吴敬颐进行全面的监视和见缝插针的争斗。
吴敬颐不怕他。
这场战争就比谁的手更快。
他像是一只完美的丛林野兽,凭着直觉和嗅觉,下的无数钉子开始逐步的、有条不紊的线。苏家最重要的产业无非就是船务公司以及公司下两条大游轮,游轮吃水数百吨,既可以运货又可以运人。长在水边的天,离不开船。苏州河旁的码头虽比不上上海滩,但从古至今都占着先天的优势。这里鱼龙混杂,势力庞杂。一群码头工人忽然闹事,罢工的罢工起义的起义。
两条大船竟然被这些人弄得出不了海,每日亏损巨大。这还多亏了徐国文,徐国文原本就是工人出身,同理心和怂恿闹事的能力同样出色。这样的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让人恨得咬掉牙齿。苏家亏损巨大,孙经理面无人色的垂首立在四少的床前,磕磕巴巴话都说不清。苏亦清吊着自己的腿,接过丫鬟送来的热茶,白瓷的杯盖慢慢的刮过杯沿:“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不要姓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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