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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烟雾渐渐散去,总算可以瞧清楚四下情形,但很快众人发现,他们迷路了。

    眼下四处非但见不到人影,除了他们四人五骑,连多余的声响都没有。山林连绵,地上也无道路,乱石间坎坷难行。

    今夜亦无月,云层厚重,无法观星识方向。行了约莫一炷香,周遭越加荒凉,朱棣勒马停住。

    马三保转了一圈,有些急躁,“此处无高地,皆矮树灌木,连个瞧地形之处都没有。”

    桐拂自然不知如何瞧方向,方才一路小跑,勉强回过神来。

    前头那三人忙着寻路,身下龙驹倒也不着急,乖巧站了一会儿,竟垂下脑袋,在一旁乱石间的溪流里喝起水来。

    桐拂这才觉得身上汗意黏腻很不舒服,口渴难耐,遂也跳下马背,掬了水喝了几口,顺便撩水将脸洗了洗。

    龙驹趁她不注意,一蹄子踩进水里,溅了她一头一脸的水。

    桐拂一呆,旋即回过神来,撩水泼它。

    朱棣转头就瞧见一人一马在溪水边,没心没肺地互相对付着。

    那女子形容举止,与当年的妙云竟有几分相似之处。遥想二人于金陵、凤阳、北平辗转这些年,也曾如此无忧浑不拘束……

    几滴水珠飞至鬓边,朱棣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什么却又一时说不上。

    “放肆!”孙定远看不下去了,“这是行军打仗的地方,怎能如此随意!”

    桐拂被他一吼停下手来,乖乖上了岸,嘴里嘟囔着,“不过一条支流水道,好端端地竟成了打仗的地方……”

    话没说完,见朱棣忽地飞身下马,几步走到那溪水边,俯身察看。

    另外三人不知缘由,面面相觑,不知燕王何故忽然对这溪水如此有兴趣。

    过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既是支流水道,必是流向白沟河,我们就沿着它走。”说罢转身上马,转眼已跑在了前头。

    孙定远狠狠剐了桐拂一眼,急忙催马跟上。

    果然行不多远,已经可见地上丢弃散乱的盔甲、兵器,甚至尸体。三人小心绕开,继续沿着溪水而行。

    马三保将腰




第六十六章 十里长阵陷绝境
    桐拂醒来见到的是秣十七。

    “没看出来,你胆子真是不小。”秣十七刚替她换了药,正将她的衣袖放下,“刀林箭雨的竟敢往里冲。”

    桐拂苦笑,龙驹那家伙,可把自己坑惨了。

    “还好你的胳膊细,箭头擦着你的手臂过去,没一下扎进去,否则你这手臂铁定废了。”秣十七继续吓唬她。

    “受伤的人可以离开么……”桐拂龇牙咧嘴想要起身。

    “做梦!”秣十七从一旁端来一碗热粥,“一般伤得轻的继续上阵打仗,伤得太重的直接喀嚓,省得拖累大军。”

    看着桐拂一脸惊骇,秣十七没忍住,笑出声,“竟当真了……快把这喝了,我也得出去大吃一顿。今夜殿下嘱咐好肉好菜敞开了吃,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看着秣十七掀帘出去,桐拂闻到外面飘来的肉香,篝火的影子跳跃着,时时传来说话哄笑的声音,仿佛之前的那一番恶战,不过旧梦一场。

    她并没有什么胃口,眼下的情形已经不能更糟。如今即便是想逃,拖着一条伤臂,只怕走不出多远就撑不住了。

    有人掀帘入来,桐拂抬眼一看,是孙定远。

    孙定远没料到她醒着,虽半靠着披着外衣,总归衣衫不太齐整,他一愣之后忙忙侧过身去,“你……你醒了啊。”

    桐拂却心里一拎,坏了,别是龙驹擦着磕着,他来军法处置了。

    “龙驹没事吧……”她小心翼翼。

    “它好着呢……”孙定远老老实实盯着眼前的帐子,“我……我就是……咳,之前怀疑过你欲置殿下于险境……没想到你胆识竟胜过男人,对殿下如此……我来赔个不是。”

    桐拂扶额,“不是……其实……”

    “你早些休息……我……我走了……”话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去了。

    不知道秣十七给自己用的什么药,疼痛少了许多。只是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桐拂是在鼓声中惊醒,那声音绵密不绝,到后来,似乎大地山川也因之震动,与之共鸣不休。

    秣十七不在营帐中,桐拂挣扎着起身,摸到帐外。外头天尚未亮,远远的山轮廓处透出极浅的晨曦。人马已经列队聚集,黑压压的身影看不到尽头。

    最前面的人马已经开始移动,向着白沟河的南岸而去。从这里,她甚至可以听见水花飞溅,整齐划一的踏足之声。

    “你哪儿也不能去。”秣十七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药罐子。

    桐拂苦笑,“我能去哪儿,昨日能活着回来已是侥幸,再来一次……”

    “知道就好,喝药!”秣十七将药盏递给她。

    药汁很苦,在口中缭绕不散,她皱着眉头咽下。

    “昨儿一夜之间,白沟河两岸数十里之内的百姓都跑光了。”秣十七望着不远处齐整的队列,“今日一场大战,怕是……”

    秣十七没说下去,桐拂也不知怎么接,二人一时皆沉默着。

    “孙定远呢”桐拂先打破沉默。

    “赤兔受了箭伤,他带着龙驹、飞黄和银褐跟着。”秣十七听着轻描淡写,桐拂却看得出她的神色里有掩饰的不安。

    “出了什么事”桐拂忍不住问道。

    秣十七手中慢了慢,复又抬眼瞧她,“昨夜殿下也受了伤。”

    桐拂一愣,“什么时候我见他时他好好的……除非……”

    除非他将自己护着的时候,也……

    “是,你若不在马



第六十七章 鼓卧旗折黄云横
    燕王的举动,着实令身后围着的南军大惑不解,一时缓了进攻。

    看样子,他这是在向着什么人招呼。难不成,那河堤之后竟藏了伏兵

    瞿能冷笑,燕王被逼至绝境,竟使出如此手段,佯装招呼伏兵上前。伏兵他又何来的伏兵。

    “都督!”身后忽有人急呼,瞿能回头张望,是李景隆手下亲卫。

    “大将军有令,恐有伏兵,命都督速退!”那亲卫大声道。

    瞿能一口老血差一点喷将出来,这般拙劣的把戏,李景隆居然信了!

    “大将军还说,望都督莫忘陛下之嘱托!”那亲卫继续道。

    勿使朕有杀叔之名……这一句是此番出征前皇帝的嘱托。

    也正是这一句,使得众将束手束脚畏首畏尾,令那燕王任意来回却无人敢碰他分毫。

    眼见着那亲卫已经慌慌忙忙往回跑去,瞿能却下定了决心,振臂高呼:“燕王倦矣!此时不擒更待何时!”

    南军众将原已起了退缩之意,闻言士气大振。

    朱棣心头却是一沉,自己佯装招来伏兵,竟没能糊弄住瞿能。而不远处火器营推出的战车上,巨大的木桶内,箭矢携着火焰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四处乱窜。所到之处,人马伤亡惨重。

    不过转瞬之间,陈亨被平安重伤,徐忠手指被断,河堤下死伤无数一片惨状。

    身后是白河无尽,身前是已崩溃的燕军,朱棣头一次体会到绝地二字,是如何的情形......

    山下的这一场早已分不清你我的杀戮,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不断地有人伤重倒地,不断地有人死去,刀戈早已被鲜血浸透,燃烧的流矢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所过之处无有活口……

    桐拂起先还是站着,到后来摸索着坐下,而即便是坐着,也是止不住的颤栗。

    河堤之上被困的那几个身影,她都识得。

    孙定远此刻已无暇顾及那几匹受伤的战马,拼死护在燕王左右。马三保几人,亦早已殷红染甲。

    猛地,她看见他们的身后,一人一骑正迅速地渡河而去。

    “十七!”桐拂失声出口。

    秣十七不知何时换了甲衣,此刻身背长剑,手挽弓弩,正义无反顾地向着河堤而去。

    桐拂再坐不住,死死抓着一旁的树枝,“十七!你疯了么!快回来!”她站在山崖边用尽全力地喊着。

    那声音仿佛雨滴落入河面,倏而寂灭。

    眼看着孙定远中箭,却仿佛混不知道,仍苦苦支撑……

    眼看着秣十七冲上河堤,将身下的马交给燕王,自己却跑去孙定远的身旁,与他并肩而战……

    飞火流矢的浓烟,渐渐漫上河堤,桐拂却看见孙定远最终不支,轰然倒下。而秣十七俯身将他抱住的瞬间,身后的南军冲她举起了长刀……

    他们的身影迅速被浓烟笼罩,桐拂再看不见什么,但方才那一幕,足已令她痛彻肺腑心神俱裂。

    与二人虽不过月余的朝夕相处,但孙定远和秣十七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嘴上凶巴巴其实对自己十分照顾……

    马场衣食粗陋,他们却护得她吃饱睡好。纵然平素没少让她干活念书教骑马,无非也是不令她一人落单冷清,以免被人欺负……

    山里猎来的野味,总不会少了她的一份。知道她从南方来,他们特意将肉食烹熟,挑了嫩的送来……

    喝的水也都是他们特意多走些路,取了上游的水给她用,以防吃坏了肚子……

    秣十七本有自己的营帐,却每夜睡在桐拂这里。嘴巴上说她是奸细,得好好盯着,其实根本就是在陪着她……而孙定远也搬到相邻的帐子,若有动静,随时可以过来察看……

    思及此处,桐拂双腿失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臂上的伤处早已崩开,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落于砂砾石隙之间......

    &



第六十八章 天涯静处无征战
    桐拂跌跌撞撞往那里跑去,斜刺于泥土中的长剑断刃,将她的手割破,丛丛的箭头将她的衣摆裤脚撕开。

    她根本顾不得,她只晓得他们在那里。这里如此冷,如此阴森,他们不该在那里。

    雨下得很突然,雨势迅速变得滂沱,地上越发湿滑难行。

    很快脚下已是积水难行,那水化作嫣红溪流穿过堆积的尸首、兵器和战车,汇入早已浮尸不见尽头的白沟河中。

    桐拂也早已麻木,忘记了恐惧和透骨的寒意,只是不停地在大雨中跌跌爬爬地前行。

    雨势汹涌,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那匹马的身影。

    它似乎很耐心地在等她,安静地守在那里。

    待她终于走到它的身边,腿脚再没了力气,扑通跪坐在泥泞的地上。面前是凌乱残破的兵器,一个个沾满血污的面庞和身影,她根本看不出哪一个是他们。

    “十七……孙定远……”她喊着,并没有什么气力。而这声音,在大雨中很快消散了。

    她猛地爬起身,双手在那尸首间摸索着,擦掉面上的血污,仔细辨认着。

    “十七……孙定远……你们说话啊……你们在哪儿……”她疯狂地寻找着,手臂上的布条早已松脱,伤口曝露在外,鲜血长流。

    那马儿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边,用脑袋轻轻触碰她的肩头,似是安慰。

    桐拂猛地回过身,“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得带他们离开……”

    她声嘶力竭,自己也听不出自己的声音。

    那马儿似是听明白,垂首默立了一会儿,缓缓走向一旁的一辆战车之后

    桐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踉跄着跟过去。

    有人靠坐在战车的后面,面上沾着血污和泥土,垂在一旁的手中,却仍紧紧握着一截缰绳。

    桐拂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将衣角撕下一条,将那人面上的血污仔细擦去。手抖得厉害,她不得不停下来许多次。

    孙定远的面庞渐渐清晰,仿佛并没有什么痛苦,相反,似乎有满足愉悦的意思。

    “孙定远……你醒醒。”桐拂抹了一把与雨水混作一处的泪水。

    “仗打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她拽着他的衣袖,“你起来,我们走。”

    “对了,十七呢你看到她么我们去找她……”桐拂又慌张起来,她想要起身,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他的身边,竟是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

    细碎的声响,断断续续,在耳边纠缠。

    她想要听清楚,却睁不开眼,仿佛魇在梦里,动弹不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可以渐渐分辨得出四周的声响。啾啾鸟鸣,有些熟悉的意思。家里檐下住的那一窝白头翁,也这般絮絮叨叨。

    门窗偶尔咿呀,能觉出风忽而涌入,携着蔷薇和草的香气。

    脚步声时远时近,似有人言,但是极力压低了,始终听不清在说什么。

    有人将自己扶起,靠在谁人的怀里,有温热的东西凑到嘴边。

    她可以闻到粥的清香,却连嘴皮子都动不了。那粥就顺着嘴角流下去,有人似乎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嘴边擦干净,又在耳边念叨着什么。

    她想说其实我不饿,只是有些累罢了,但一个字都说不出……

    睁开眼的那一天,眼前的锦帐上是暮霞的颜色,半幅卷着,桐拂这么看出去屋子里并没有人。

    她试着动了动,手边有什么咕噜噜滚下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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