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呀,你听见什么了没别是她醒了……我去瞅瞅……”屋外有人道,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雁音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榻边,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衣裙的姑娘。
&nbs
第六十九章 曲水流觞故人颜
水粼粼,荇草引风,几尾纤秀的鱼儿在身旁彷徨四顾。
桐拂有些困惑,自己这是在哪儿
看起来好似是水中,可这又是何处的溪水,竟有着熟悉的气息盘桓左右
一片莲叶自头顶的水面打着旋儿飘过,她抬头望去,透过水光依稀看见岸边锦幔微扬,案席精雅,人影绰绰之间,似有清曲两三声。
看着似是金陵城中士家子弟出行,吟游山水的意思。
那人影之间,那张面庞……
“金九哥哥……该你了。”
一声轻唤,令金幼孜回过神。
眼前溪水数曲,通透见底,青尾的鱼在布满水纹的溪石上倏忽而过。羽觞置于碧色的荷叶上,浮水而行。
他方才正是看着那荷叶,失了神。
初遇她时,她的面容破水而出,掩在荷叶之间,比菡萏更要清伦几分,实乃卷舒开合任天真……
练琼琼瞧他怔忪,柔声道:“金九哥哥,若是想不出,且饮一杯。”
金幼孜伸手将那羽觞取了,一饮而尽。
他又斟了新酒,将羽觞放回那莲叶之上。指尖触到溪水,他猛地一颤,那水里,分明是她的身影。
“小拂!”他失声唤道。
练琼琼见他猛地呆住,口里唤了一声什么,紧接着居然一头栽进那水里。
事出突然且委实诡异,旁边的人皆愣住,半晌才听见练琼琼惊叫道:“救人!快救人!”
入了水中,金幼孜就瞧见那道身影隐入一旁丛生的水草之间。他一时竟顾不上自己并不善水,手脚乱划地追了过去。
拨开水草,看见她惊讶的神情,金幼孜心中狂喜,伸手就要捉住她的手腕。岂料自己的手竟穿过她的手腕,一捉捉了个空。她的身体仿佛是那溪水的一部分,清澈透明并无具形。
他大惊,也忘了人在水底,张口就要唤她。水立时涌入他的口鼻,胡乱挣扎间他直往水底沉去。一双眼,却仍一瞬不瞬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桐拂并没有比他淡定多少,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缘何会出现在这里而自己的身子仿佛溶在这水中,想要将他拉住,竟是不能。
她看着相继跳入水中的侍卫,手忙脚乱将他捞上岸去,而他即便是已经难以呼吸,仍扭着头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她看着他上了岸,众人慌忙替他拍打背后,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看着他被人簇拥着换了衣衫,再回来时,他又欲至溪边查看,被那个叫练琼琼的女子不露痕迹地拦住。
她看着有人将他方才衣衫里的物件取来,里头那一柄簪子她识得。嵌着透明珠子,莲叶舒卷。练琼琼将那簪子拿起,满面绯红,似是说了什么。而他张皇地望着溪水,嘴里亦说了什么。
她看着练琼琼将那簪子纳入自己的袖中,双颊浮起的颜色,有些刺眼……
有什么拂上自己的面庞,痒痒的,她伸手想要拨开,就这么醒来。
桐拂坐起身,仍在燕王府。
月华如水,将屋子里的每一个分寸角落浸透。明明春末初夏,怎地生出寒意。
方才所见,不晓得是不是梦境,她忽然不想去深究。
那个簪子,她想到,头就开始痛。
……
文华殿外,早先那株开得热闹的海棠,一夜之间只余了一树浓绿,树荫下连一瓣紫粉都寻不着。
桐柔在廊下已经候了很有一阵,里头却还没有动静。太监出来过两回,皆摇头示意外头伺候的莫要进去打扰。
今日早朝之后,皇帝并没有召见任何人入东阁,自己一个人在里头独坐。
桐柔略略晓得,是北边的战事。
上月白沟河之战,李景隆大败,兵退德州。脚还没站稳,
第七十章 玉炉清昼为分香
大殿清寂,牙牌玲珑间,似有微声。
“出去!”朱允炆猛地一声,惊得那地上的太监,连滚带爬,退出了殿去。
桐柔退了几步,转身欲走,被他叫住,“你留下。”
他的语调含怒,她犹豫了一瞬,望着他的背影,停下脚。
外头的太监和侍卫,将门窗掩了,殿内一时暗了许多。
朱允炆提步走到一旁的格架前,定定看着一物,沉默良久,“你可知,这是什么”
桐柔上前,那架上除了书匣,有一个精致的木架。龙蟠鹤立栩栩如生,一道黄铜细杆横在其间,上头串着几枚金钱,聚在一端。
纵是见惯了宫中奇巧,如此摆设她却从未见过,摇头道:“不识得。”
“金钱计数。”他道,“讲书时,每句读五遍。温书时,三遍。中官手执小架,移架上金钱以计遍数。每三遍,五遍,中官报数。父皇,便是如此受学。”
桐柔听着有趣,一时安捺不住竟伸出手去,指尖方触及那金钱,就听着玉音泠泠,萦绕不散。
下一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他捉住,他捉得很用力,甚至微微颤着。
桐柔吓了一跳,慌忙转头去看他,却见他扭头望着身后,面色苍白,仿佛见到什么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他素来温和儒雅,此刻的神情实是不同寻常。
桐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先案旁冷寂的香炉中,此刻青烟忽起,袅娜生姿。
屋子里只他二人,这香是如何燃起
殿门忽地被人推开,二人俱是一愣,回身望去。皇帝未开口宣人,何人竟擅自推门而入
这一眼,只看得朱允炆目瞪口呆冷汗俱下。
桐柔也不比他好去哪里,且她被他握住的手腕,几乎被他捏碎了。
一人正提步入来,翼善冠,赤色衮龙袍,前后两肩各一金织蟠龙,玉带皮靴。风姿不凡,却又温文尔雅。
桐柔从未见过此人,但他身上穿戴却又分明是皇太子的衣制。且他的形容之间,竟与朱允炆肖似……
思及此处,她心中一动想到一人,骇然望向犹捏着自己手腕的朱允炆。
朱允炆死死盯着来人,薄唇紧抿,眸中竟显出水色。
那人走过他们身边,竟似未见到他们,径直走到案后坐下。少顷,言道:“先生进。”
眼见外头辅臣率了一众人入来,四拜之后,分立左右。内官捧书展于案上,讲读官授书……
授书毕,上道:“先生吃酒饭。”各官始出。
各官退至外头,内官方上前,“皇太子可要到南间休憩”
“不必,今日父皇……因何震怒”上首那位忽然道。
内官脸色刷得白了,“回……回皇太子,是因胡惟庸之子……”
一声叹息,将内官的声音打断,内官小心后退了半步再不吭声。
桐柔却早已心惊胆战,胡惟庸
洪武十三年,太祖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二十三年,以伙同胡惟庸谋不轨罪,处死韩国公李善长、列侯陆仲亨、已故滕国公顾时的子孙。后又以胡惟庸通倭通北元,究其党羽,前后诛杀三万余人……
那么上首这位……只有一个可能,前太子,朱标。
而眼下,朱允炆与自己就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早已逝去的父亲,彼时的皇太子问询胡案……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上座的朱标靠坐在椅中,沉默良久,“父皇太……太……”终是没说得下去,忽地起身往外走去。
那内官慌忙跟上,门在他们的身后合上,一切重归宁静。
朱允炆的手忽然松开,目光仍落在那扇门之上,呼吸急促,额间沁着汗。
“陛下……”桐
第七十一章 昨日如梦复还来
玉牌并没有砸到自己,桐拂瞧得清楚,但自己却莫名被它困住了。
也没有锁链咒符之类,但自己仿佛脱不开它的几步之外。
因为司天监那两名官员,恨不能以命相阻,那玉牌才没被送到皇帝寝宫,反而被送到文华殿。
说是玉牌里困了不净之物,万万入不得内廷。
桐拂苦笑之余,倒也没有特别烦忧,毕竟小柔在文华殿当值,在这里反倒更容易瞧见她。
但直到日暮天晚,才看见她。小柔应是偷偷溜来,桐拂见她并不敢掌灯,手里只擎了一盏小烛台。
入了殿来,她将门窗掩好,直接寻到这玉牌之前。
桐拂心中狂跳,“小柔......”她试着唤道。
小柔应是听不到,小心地将那玉牌取在手中。
摩挲端详了许久,桐拂见她眸中扑簌簌落下泪来,她嘴里似叹似嗔,“不晓得何故,今日竟觉得见到姐姐......他们说锁了什么在里头,我晓得荒谬,但我竟也觉得是姐姐......”
桐拂心中酸楚,伸手欲抚摸她的面庞,却是如何都无法触及。
桐柔仍在絮絮不休,“你虽瞒着我,但我晓得,爹爹不知去了哪里……你不过是不想让我忧虑......姐姐自己这般辛苦,又是何苦。小柔如今也可替姐姐分忧......”
桐拂见她形容寂寥,然分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言语,一时百感,落下泪来。
桐柔忽见那玉牌内,水光莹莹,以为是错觉恍惚。伸手拂去,水泽虽是触不到,却在那玉牌之内,流转不已。
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姐姐,真的是你!”
桐拂见此亦是大喜,拼命点头,“是我是我......”只可叹她始终听不见。
“何人!”殿门外一声呵斥,惊得桐柔险些将手中玉牌跌落,急忙牢牢握在手中。
门咿呀而开,有人入来,因在黑暗中,桐柔看不清是何人。待那人到了面前,她才讶声道:“陛下……”
朱允炆看着她神色慌张,两手紧紧握着什么,心中略有计较,“你可是,觉出异样”
桐柔慌忙摇头,“不曾……只是觉得白日里所见蹊跷,想要再瞧瞧……”
朱允炆将她手中玉牌接过,“怕么”
“不!”她答得很快,旋即意识到自己答得过于迅速,“我……我的意思是,宫内安全得很,我也并不信那些说法……”
“那便好。”他抬眼看了看她,“随我出去走走。”
说罢,他握着那玉牌,已往殿外走去。
待桐柔到了殿外,外头候着的人已经看不着,他自己一人走在前面,想来是将众人屏退了。
二人一前一后,竟是转入了御花园。
天已黑透,苑内铜灯已燃。汉白玉座之上,重檐攒尖四方形灯箱内,烛火纷纷。
走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影,桐柔估摸着也是被拦在了外头。
前面的朱允炆走得很急,他平素鲜少如此,即便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亦不曾慌乱过。此刻他的背影却透着急切,衣摆拂动之间,仓促地悉索声。
绕过几丛假山,前头水光粼粼,他提步入了一处水亭,才停下脚步。
桐柔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此刻踏入亭中,喘息片刻才渐渐定下神来。
御花园她来得不多,平素无事或不当值,她宁可在寝居之处的小院内看看书,并不愿出来晃悠。
此处她倒是识得,这座水亭虽不大,但据说是太祖最喜喝茶逗鱼之处。
朱允炆一路疾走,此刻静下心来,才觉得恍惚。怎会径直到了此处,他自己方才其实并为细究。
他摊开手,那玉牌玲珑晶莹,翠**滴,虽成色确然不错,但也并非罕见的宝物……
桐拂这一路走得晕头转向。这巨大的园子,景致是很不错。只是曲径通幽弯弯绕绕,又是夜里,很快就没了方向。而她被那玉牌牵引,想要放慢步子都是不成。
此刻她坐在阑干上,只有大喘气儿的份。
这位皇帝看着温文
第七十二章 旧梦醒回冷烟平
桐拂本来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分毫关系,站在旁边看看热闹就罢了。
但那位前太子,前脚投下湖去,自己怎地后脚也跟着入了水里
想这后宫侍卫多如牛毛,各个身手不凡,怎么也轮不上自己下水捞人……再说,若是旧事重现,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怎么也不该是自己搅和在里头……
亭子里的朱允炆却几乎立刻扑到栏杆边,若非桐柔死命拦住,他也跟着下去了。
“陛下!”他的力气大得可怕,神情更是不同往日的狰狞,她却已顾不得许多,“这不是真的!是幻象……”
朱允炆充耳不闻,双手死死抓着栏杆,目光片刻不离那水面。
而到了此时,那亭外的太监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撕心裂肺地叫道:“太子落水!救……救人……”之后他也总算想明白过来,冲到亭边,一头扎下水去。
“怎么这么久……怎么还没上来!”朱允炆额前青筋直暴,言罢再顾不上,将衣袖从桐柔的手里抽出,翻身跃入湖中。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