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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桐拂四下瞧了一圈,除了一条小河,皆是空旷之地,无处藏匿。

    “会水么”她转头问秣十七。

    秣十七点点头。

    桐拂忙将她拖到河边,一起避入水中。

    那队人马很快到了近前,寻不到踪迹在河边转悠吆喝。从水下望上去,火把的光亮扭曲狰狞,刀剑的寒光倏而掠过,看得桐拂心惊胆战。

    如何被人发觉的除了那位文医官,桐拂实在想不到别人。那位医官看起来温和好说话,竟也是如此机警且不留余地的人物……

    秣十七鼓着腮帮子,原先乖巧地趴在桐拂身旁,不知何故忽然挣扎着就往水面上去。外头似是看到水面的动静,立刻箭矢如雨而下,直入水里来。

    桐拂反应算快的,一把将秣十七扯了,摁在河底的石头边。又顺手抓了一条大青鱼,游近水面,一把抛出河面去。

    “住手!蠢货,鱼跳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继续追……”外头隐隐的呵斥声,很快听见马蹄声远去。

    桐拂等了等才冒出脑袋去,看着外头已经无人,复又入水去寻秣十七。转到那石头后面,哪里还有秣十七的身影

    水下幽暗,根本看不清什么,找了一圈,桐拂浮上水面。外头恰云开月出,水面辉映如白银。她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水面上漂着的身影,心中大骇,急忙游过去。

    秣十七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浮在水面,右肩插着一根箭矢。

    桐拂手忙脚乱将她拖出水面,“十七你别吓我,你醒醒,你不是说会水的你别怕,我帮你拔箭……”

    拔箭怎么拔,桐拂并不晓得。处理伤口已是勉为其难,拔箭不会,也根本不敢。何况眼前的是秣十七,她如何下得了手




第八十章 晚庭疏影映窗纱
    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听得清鸾铃声声,桐拂有些错愕,竟是辆马车。

    月光下,那马车不疾不徐跑到跟前停下,赶车的人瞧不清面目,那车帘似是被微微掀起一角又很快落下。

    听得模糊几句言语,那赶车人跳下车来,将秣十七抱上马车。桐拂不知何故,竟忘记阻拦,愣了愣自己也跟着上去。

    车帘子挑开,秣十七已被安置在一侧小榻上,对面正中间坐着的……

    “怎么,没想到”兮容手里捧着茶,眼都没抬。

    那赶车人出去,很快马车又咿呀前行。

    “你不是入了燕王的大帐他……他就这么让你出来了”桐拂摸索着坐在十七边上。

    “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眼下虽没什么用处,将来,可不好说。”兮容面纱已摘,此刻半幅姣好面庞对着桐拂,仿佛在说着旁人不相干的事情。

    “燕王是聪明人,他一定会让我走。”兮容笑起来的样子,明媚得耀眼。

    “那……你现在去哪儿”桐拂张口结舌,这得是如何的用处,才能顺顺当当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连马车都给备好了……

    兮容面露倦意,“刚好与你同路,我乏了,待换了船再说……”说罢合眼睡去再不理她。

    “同路金陵你不是说不会回京师……”桐拂实在忍不住。

    兮容仿佛睡着了根本没听见,过了许久,才口齿缠绵道:“人总会变的……有什么稀奇……”

    桐拂本想再问,怎么这么巧遇见了自己和十七,见她似已沉睡,将话又咽了回去。

    一时马车里,除了角落里悬的笼香氤氲生烟,并无别的动静。

    桐拂扭头去看十七,十七缩在文德的氅衣里,似是睡得十分踏实。

    ……

    窗外细碎的脚步声,将桐柔从沉睡中拖曳出来。方才聚拢的意识,似压了什么重物,沉沉的。喉咙间的痛楚,立刻清晰,她忍不住咳出声来。

    “桐女史……”有人在身边小声唤着自己。

    桐柔勉力睁开眼,是医女。

    “文医女,又麻烦你……”桐柔想要起身,被她拦了,手腕下被置了脉枕。

    三个月前,自己已被分到单独的一间屋子。背地里皆议论,说是逾了宫制,但也只是背地里的闲词,面前并没人说什么。

    之前落水后,她受了风寒,起了咳症,也未按例送入安乐堂。每日尚有医女前来查脉……

    外头闲话成何样,桐柔已经没有力气去管,她也管不了。此番病势汹汹,拖了很久都没有起色。转头就能看见铜镜里,自己憔悴的模样。平素里对自己样貌并不在意,但此刻看起来,苍白消瘦得竟是有些可怖。

    “桐女史,可是心事太重”文医女已将脉枕收了,正取银针。

    桐柔摇摇头,“除了想念家人,也没什么心事。”

    文清仔细将银针在火里炙烤,“宫里的,多是这般,桐女史也勿太过牵念。你若身子这么下去,怕是……”她顿了顿,“你想想,你家中人若是知道了,该有多着急……”

    桐柔点头,“多谢文医女,我记着了,这一阵子有劳你了。”

    文清抬眼看了看她,似是想说什么,又很快垂下目光专心扎针。

    末了,将方才看诊的脉象、症状,用云笺纸细细写了。

    桐柔从一旁看过去,簪花小楷,点画细腻灵动,却于转折提按处明利爽健,不由赞道:“文医女好字!”

    文清面颊微微红了红,“我兄长却总说我没有耐心,失了神采。”

    桐柔旋即想到姐姐,不爱读书倒也罢了,一到写字就唉声叹气,写完一幅,满脸浑身都是墨汁……

    见桐柔出神微笑,文清问道:“桐女史可也有兄弟姐妹”

    “嗯,我有个姐姐,在宫外,很久没见了。”桐柔觉得乏意涌出,勉强道。

    “赶紧歇下,我一会儿就让人把药煎了送来。”临了,文清又



第八十一章 风亭静宫绦细结
    亭独处,朱红阑干,已被桐柔倚了个遍。

    他下去已经有一阵子了,之前自湖里冒出脑袋歇过一回,冲她晃了晃手,就又潜下去。

    桐柔也不敢出声唤他,只能心慌慌地等在亭子里。若是外头那拨太监侍卫言官知道这位天子在做什么,估计早冲进来,哭喊着劝诫了……

    此番情景,她很容易就想到姐姐。当初跟着姐姐偷偷去湖边采莲子,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坐在芦苇丛里藏着的平头船上,焦急地等着姐姐从水里冒出来……

    手边小炉的水咕嘟滚了,桐柔才回过神来。

    之前用了文清医女新开的药,老老实实连服了五日,其实到第三日就已经好了大半,五日服完气色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比往常更好了。

    她特意去寻了文清,欲将领的一对镯子送她,岂知文清坚决推辞。

    桐柔顺嘴问了药方,文清只说请教了御医局的大人,但说这话的时候,文清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虽相识不久,但桐柔晓得,依文清这般性子,定是心中藏了什么才会有此慌张。

    这药的配法,与爹爹常用太过相似……

    心里这疑问难以消去,桐柔烦扰不堪。虽然抱着希冀,但又十分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水面哗啦一声响,她吓了一跳,忙倾身望去。他已很快游到岸边,顺着石阶上来入了亭中。

    她将备好的衣衫搁在案上就要退出去,转念一想似乎不妥。平素贴身伺候他的宫女不在这里,总不好让他自己更衣。

    但自己是文华殿的女史,给他换衣服似乎也不妥……

    扭头看他,他正望着自己。

    望了一会儿他忽然道:“罢了,不换了。”

    “不成!”她脱口道,“太医局那里早嘱咐过,咳症初愈,万万不可再受寒气……”言罢也不再犹豫,上前替他更衣。

    朱允炆原以为她会一走了之,没想到她竟板着脸,一边一本正经地教训自己,一边认真替自己更衣。

    那口气,和太医局里言行不苟语重心长的老医官一般,也不晓得她从哪里学来……

    训到一半,她忽然不啃声,朱允炆低头看去,她的手停在他内衫的衣襟前,脸微红。

    他忍了笑意将身子转过去,自己除了内衫,她已急急忙忙将干衣披在他身后。见他将衣服拢了,才转到前面来系带。

    她的面颊上如浮霞缭绕,嘴上却又开始叨叨不休,“太医说了,陛下本是外寒并未直中脏腑。但后因操劳过虑,与它邪合并,致病为风寒……”

    她将他的外衫穿好了,才发觉他一直沉默着,不觉抬头看去。

    他的面庞笼在暮色中,唯独眸光被一旁的烛火映着,簇簇跃着,但看得出,那里头的心思早飘远了。

    她退开些,等了等才打断他,“可寻到了”

    他将一手摊开,里头那张玉牌,似乎仍是往日模样。

    “可惜,缺了一角。”他道,似是喟叹,“恐怕是看不到了。”

    “看到什么”

    “你可知先皇因何而逝”他目光飘远了去。

    “风寒……”桐柔道,心思《太祖实录》里不是写得清楚

    “风寒。”他缓缓重复了一遍,“父皇正值壮年,一场风寒,竟致……”

    亭内一时静谧,再无旁的动静。

    桐柔只知晓,洪武二十四年八月,太子朱标受命巡抚陕西,彼时秦王因屡次有过失被召回京师,太子奉太祖命同时调查秦王言行。

    回京后不久太子染上风寒,病中仍献陕西域图,替秦王说情,勤于筹建都城之事……却于次年五月不治。

    彼时不过十七岁的朱允炆,不假人手衣不解带榻前伺候……到后来形容憔悴消瘦不堪,令太祖动容……

    “朕,



第八十二章 银铃红丝乌羽飞
    依船家的话,明日不到午时,就可入西水关。桐拂闷了几日,总算心情好些了。

    眼看暮色将拢,她将新烤的江鱼送去兮容屋子里,兮容不在。

    桐拂回到自己屋里,十七也不在。正纳闷,听见外头说笑唱歌的声音,忙端着盘子往那一头的船板走去。

    兮容又在跳舞,回旋妩媚。旁边那个跳得跌跌撞撞却乐在其中的,居然是十七。

    桐拂几乎将手里的鱼,抖落了去。

    十七的性子,桐拂多少知道一些,她平素最厌恶女子扭捏舞姿。别说跳,就是看看,她都不屑一顾。

    可眼前的十七,虽不善舞,但分明跳得十分起劲。

    兮容赤着脚,足腕缠着银铃红带,踏足声与银铃声,声声相应。十七跟着那声音,手舞足蹈,似酒醉一般,沉迷难出。

    桐拂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凑到近前,“十七,你没事吧……”

    十七仿佛浑然不觉,继续手舞足蹈,面带许久不曾见的愉悦之色。

    兮容面若艳霞,“能有什么事就看不得人高兴么”说话之时也没耽误脚下轻快的踩踏。

    “不是……”桐拂有些尴尬,“平时未见她这般……”

    “今日当需庆贺……”兮容有些微喘,“朝廷军二十万,驻河间,夺燕军运饷船,断燕军饷道……燕王撤军……失定州……”

    桐拂听的一头雾水。

    兮容到底在帮谁

    早前她一块随身玉牌,就被朝廷军恭敬以待……后又只身入燕营,向燕王透露了什么要紧的,才毫发无损地被送出来……现如今,反倒燕军形势困顿,她又为何如此开怀难不成当真将燕王耍了一番

    “你可见过五千人渡河之场景……”兮容且舞且说,“燕王又如何料到,竟有如此神兵破水而出……就这么失了定州……再往后还要失了济南……朝廷要封侯要拜将……要摆那宫中大宴要起升平歌舞……赢了……真的就赢了么……”

    看着兮容几欲癫狂的神情,桐拂不自觉后背升起寒意。她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眼前的女子,怕是早已疯了……只是这十七,也这般疯癫起舞,却是为何。

    兮容瞧桐拂一脸忧心望着十七,笑出声来,“她呀,莫要担心,她好着呢……她服了乌羽飞……如今不晓得有多高兴呢……”

    桐拂一愣,旋即将兮容一把拉住,“你给她吃了什么可有毒”

    兮容喘息甫定,“哪有毒只有开心颜……你看,她是不是很高兴……”

    桐拂几乎要气疯了,一把甩开兮容,将十七拖着就走,“别人给你吃什么都吃啊,赶紧回去歇着……”

    十七嘻嘻笑着一把抱着桐拂,“有趣有趣,定远再陪我跳一会儿……”

    桐拂见她满面欣喜,再无之前惊惧忧心,又心有不忍,好生劝道:“十七听话,今日晚了,该歇息了……”

    “定远,你从前说什么我都和你对着干,其实我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你知道么……

    你说我是个野丫头,成天疯疯癫癫的没个女子的样子,我却知道你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你整天对我恶狠狠脾气很坏,其实不过是你心里不好过,你的志向从来不是草场,你想做大将军……

    我一直都知道,我晓得你不想让旁人知道,所以我也替你守着这个志向……

    你时常让我滚回家乡去,我其实早就没地方去了,我往哪儿滚啊……每次吼着让我滚,之后又偷偷塞羊腿到我的帐子里……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

    秣十七笑嘻嘻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后来,眼泪水就哗哗地往下流。

    桐拂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也不知如何回她,只一味地应着:“晓得晓得,都晓得……”

    “明明不晓得,偏说晓得,你与那乌羽飞,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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