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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刚入宫就能随着圣上微服而出,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多少宫女终其一生都再未踏出过宫门半步……但自己却搞砸了。

    她垂着脑袋等着训斥,等着重重的责罚……半天都没动静。

    她偷偷抬眼,端然而坐的那位,正目光怔怔地望着案上的那些个……赃物。

    这样的包袱,朱允炆见过,也收到过。是四叔给自己的。

    彼时四叔刚将蒙古人猛追到草原深处,大胜归来,就给自己带来过这么一个包袱。

    虽然不大,但里面都是京城里见不到的新奇玩意儿。对于久居深宫的自己来说,无疑胜过一切精雕奇巧之物……

    可如今,那怀揣着礼物风尘仆仆而来的四叔,和欢喜雀跃缠着他不放的自己,终是提刀纵马,在旌旗蔽日的阵前,相对而立……

    船身一个摇晃,桐柔站立不稳就要摔倒,被他扶住。

    “收起来。”他说,松开了手。

    桐柔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他的样子,那神情里头并没有怒意,她急忙将那包袱塞回宽大的袖子里。

    有人挑帘入来,“陛下,水灯已备好。”

    桐柔瞧见那人手中一盏精致的花灯,再挪不开目光。

    以往和姐姐一起放的水灯,多半是姐姐自己做的,别致是别致的。但这一盏用的上好绸缎,上面绣了金线银丝。烛火篷罩不知用何制成,烛火跃动之间,仿佛琉璃宝灯,熠熠生辉。

    “去吧。”朱允炆冲着她道。

    “真的”桐柔望着手中的水灯简直不敢相信,看着他微微颔首,雀跃着往外走去。

    到了门帘处,她忽然止了步,回身到了朱允炆的面前。

    他有些意外,抬眼望着她,等着她发话。

    “许个愿,清溪小姑很灵的。”她笑意嫣嫣,在那烛火之间格外耀眼。

    许愿事到如今,可还有余地

    她见他垂目不语,伸手将他的一只手执起,触碰在水灯之上,“就这样……心里想的事情,就会成真……”

    他静默了片刻,收回了手,“去吧。”他淡淡道。

    桐柔欢天喜地地捧着水灯到外头,趴在船板上,小心地将水灯放入河中。

    此刻的河道上,形形色色的水灯,与往来的画舫,和两岸的灯火交相辉映。放灯的女子三三两两,聚在岸边渡口,衣香鬓影笑语欢颜不绝……

    两岸长街被灯笼映照得宛如白日,更有烟火时时绽放如芙蓉、如金盘、如银轮……秦淮河似火龙蜿蜒,天地明耀,一番清平盛世人间喧嚣……

    船驶入一处僻静的水巷,下得船来就是一带青瓦白墙,一道侧门微敞,早有人恭候在那里。

    桐柔跟着入了那扇门,就是几重院子。觉着眼前逐渐光亮起来,一抬头,立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春江秋月十六楼,江东、鹤鸣、醉仙、集贤、乐民、南市、北市、轻烟、翠柳、梅妍、淡粉、讴歌、鼓腹、来宾、重译和叫佛。虽皆是官办酒楼,除了来宾、重译是专门招待外国使节,其余广接四方来客,迎君臣贵戚、官僚文人以供消遣享乐。

    平素只能远远瞧见,如今就立于高楼之下,实非震撼二字足以形容。

    百尺高楼直入云中,重檐高啄,溢彩流光。弹唱婉转、丝弦袅袅,与那推杯换盏玲珑器皿相碰之声混杂一处,令人目眩而神思恍恍不知身在何处……

    登至最高处,早有雅室备好,除了佳肴美酒,另焚香燃烛,圆台上设着瓜果月饼。雅室四面通透,凭栏俯瞰金陵城,如星河灿然,极目间生今夕何夕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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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有盈亏花开谢
    刺客!是路浔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长刀上。

    但如此人流如织的场面,若是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转念之间,身后有人上前,在耳边低声道:“陛下吩咐,且看她有何法子……”

    路浔一愣,转头看着是皇上身边的大监,只能应诺。回身示意隐在四处的锦衣卫,暂且按兵不动。

    那女子已经跃上瓜船,立在船头,恰在宫船的旁边。

    侍从将裂开的瓜递给那女子,而路浔的手瞬息不曾离开腰间的刀柄。

    那女子将瓜放在船板上,手中匕首翻飞,嗤嗤有声,瓜汁四溅,没多久她捧着那瓜站起身,“好了,你瞧,是不是没坏”

    路浔望去,她手中的西瓜只剩下一半,但这一半却被雕成极漂亮的荷花状。红艳艳的瓜瓤成了荷瓣,绿莹莹的瓜皮似荷叶舒展,不仅好看,且十分诱人。

    围观的路人见状纷纷喝彩,鼓掌不绝。

    那女子道:“瓜如荷花,也是求团圆之意。这位小哥,并非有意将瓜摔坏了,如此不是更好……”

    她的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声赞叹,“飐闪碧云扇,团圆青玉叠。八月十五祭月,本是饼必圆,而分瓜牙错。将瓜刻如莲花,家人各得一瓣,自然是求团圆之意。妙也妙也!”

    众人听闻更加鼓噪起来,连声称赞,竟纷纷解囊欲买那小哥船上的瓜……

    桐拂听着那声音却有些耳熟,回身张望乌压压的人群里并没看到熟人。

    路浔再欲发话,大监已凑到了身旁,“陛下吩咐,取瓜,放了卖瓜人,回宫。”

    那如莲花般的瓜被端入船内,呈在了案上,桐柔见状,脱口而出,“姐姐!”

    朱允炆闻言抬眼瞧她,“方才刻瓜之人,是你姐姐”

    桐柔眸中水色莹莹,“只有我姐姐有这般手艺,求陛下容我外出一见。”

    见朱允炆颔首,她再不犹豫,冲到船板上。岂知宫船已行离,那卖瓜人也已回到自己的船上,被一大群人围着买瓜忙得不可开交。船越行越远,哪里还能看得清人影

    河风比方才急了许多,她只觉头晕目眩,心中悲切,默默垂泪。半晌才悄悄返回船内,立在角落中,沉默不语。

    朱允炆瞧她双颊泛红,眼眸含泪,抬手示意其余人退出船舱,才出声道:“可是未寻见”他复又默了默,“将那些物件交与大监,他会着人替你送出宫去。”

    话说完,朱允炆自己也有些迟疑,对着眼前这个女子,为何花了这许多心思

    “当真”桐柔喜极而泣,面上泪珠滚滚而下,“我与姐姐自小不曾分开过,如今虽不能见面,但心中无时无刻不挂念。想来是血脉想连之故……”

    外头恰有琴船经过,歌倌儿轻软而酥入骨子里的调子,自那船帘而入。

    洛阳花,梁园月……花倚栏杆……月曾把酒问团圆夜……月有盈亏花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朱允炆一时听得痴了,又见她梨花带雨粉腮绯红,别样颜色。再听她一番血脉相连时时挂念之词,他心中不知为何而触动,顿生怜惜。起身走到她面前,替她擦去泪痕。

    桐柔哪里晓得,方才饮的卫酒,虽味甜但其实酒浓,坊间又名见风倒,她早已酒劲上头。此刻悲喜交加,更是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情不自禁偎入他的怀中,“不知何故……心中难受又欢喜……”

    将刻瓜的匕首塞回腰间,桐拂很不引人注意地退出人群。这可不能被熟人瞧见,否则刘娘子若是知道了自己到



第十七章 十二连桥明月夜
    自打遇见这金幼孜,桐拂就觉得他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明明端起架子来一本正经、谦和有礼,偏偏有些事情上,宛如孩童一般。

    当初他身上背着几个小葫芦,就以为自己可以游得过后湖,她想想都忍俊不禁……

    眼下,那人又跟小童一般,手舞足蹈地捏着一块饼,嘴里念念有词。

    桐拂凑到近前,他抬头一脸欣喜,“健康七妙有云:齑可照面,馄饨汤可注砚,饼可映字,饭可打擦擦台,湿面可穿结带,醋可作劝盏,寒具嚼者惊动十里人。竟是真的!你看这饼,薄如蝉翼,透之可视字!”

    她一脸得色,“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我家刘娘子,手艺冠绝京都。”

    二人一路边吃边说笑,金幼孜见这一带虽不如秦淮河上热闹,但河房连绵,花木佳静,时有露台卷帘处,沉香淡烟袅袅涌出,人影绰笑语晏晏,恍若仙境……

    “这里可是秦淮分流”金幼孜问道。

    桐拂将那舟子泊在一处桥下,一旁恰一株早桂,香气四溢。

    “这是运渎。方才我们自秦淮河向北,过了草桥、红土桥,转过鼎新桥、笪桥,此处已是运渎的西段。”

    “运渎”金幼孜的面上显出神往之色,“舳舻衔尾日无虚,更凿都城引漕渠。何事馁来贪雀谷,不知留得几年储……赤乌三年十二月,使左台侍御史郗俭监凿城西南,自秦淮北抵仓城,名运渎……”

    桐拂听得一头雾水,看他的样子又实在有趣,不忍打断,悄悄自那方台底下取出一小坛酒来。

    金幼孜原本还在喋喋不休,闻见酒香才转回神来,“如此香气沁人,定是秋露白、槐枝之佳酿……”

    桐拂扑哧笑出声,“沟渠里的泉水酿的,可没这么好听的名字。沟渠在孝陵卫辖地,这就叫卫酒。”

    金幼孜将信将疑,取了一盏抿了一口,直呼好喝,连喝了几盏。

    桐拂拦了拦,“可别贪杯,此酒又名迎风倒,我这舟子可进不了后湖,没法送你回梁洲。”

    金幼孜不知是酒上了头,还是不好意思,耳根一下子通红。

    二人边说话边饮酒,到后来,桐拂索性解开了绳子,任凭那舟子顺水而行。皓月当空,水波映影,自在快活。

    桐拂一向晓得自己的酒量是相当不错的,即便是这所谓的迎风倒,也不在话下。但今日不知何故,到后来竟也有些晕晕。

    看着一旁的金幼孜早已东倒西歪舌头都捋不直了,她刚要笑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金陵城中河网密布,莫说秦淮、运渎、清溪,乃至运木材的上新河,运米粮的胭脂河,就连最小的分支与河道,她都了然于心。

    但眼前这个地方,她却不识得。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路过政和桥,前面不远就该是桃叶渡。这一带虽说是相对僻静之处,但也不该如此安静。

    桐拂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越看心里越凉。这四下里竟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连屋舍巷道都完全变了模样。

    “走走走……中营那里已经喝上了,咱们也要赶紧了……总不能喝他们剩下的……”

    “莫州的酒,比咱这雄县的酒好太多了……这儿的酒淡的跟水一样……啊呸太难喝……”

    “老弟是想媳妇了吧……中秋节不能回去,媳妇怕是要翻脸咯……”

    一阵哄笑之后,那些声音和脚步声越走越远。桐拂却站不稳了,急忙矮下身子去推一旁的金幼孜。

    金幼孜迷迷瞪瞪靠在船舷上,嘴里念念叨叨。

    “君子食即食,何必在珍华……清歌且莫唱…………红泉正洒芙蓉霞……君不见金陵风台月榭烟霞光……如今五里十里野火烧茫茫……”

    “公子!好像不对劲,你瞅瞅……”桐



第十八章 酒意酣城池沦陷
    桐拂竹篙轻点,舟子无声前行。无论这是什么地方,她必须尽快离开。

    沿着原路返回,是她想到的唯一法子。

    岸上,是不能去的。若当真是到了什么雄县莫州的,她二人冷不丁出现在守城的兵士之间,身份不明肯定立刻被砍了……

    她瞥了一眼金幼孜,他仍抱着酒坛子,一会儿举头望月,一会儿望水兴叹,神志仍是不清楚,看起来是指望不上了。

    眼见着河道慢慢变宽,周围却依然是陌生,桐拂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远处猛然想起的厮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将她吓了一跳,手中竹篙险些滑入河中。当下她再不敢迟疑,沿着河边芦苇茂盛之处,将那舟子划得更快。

    很快厮杀声、马蹄声渐渐靠近,更有流矢不时掠过,落在河面。激起的水花,泼了金幼孜一脸,他才晃过神来,“何事……何事”

    桐拂将那舟子越发避靠入芦苇之间,“你小点声!打仗了……”

    金幼孜一身冷汗,酒顿时醒了大半,“打……打仗金陵城中怎会起战事”

    “什么金陵城,这里是什么雄县莫州,不晓得什么人在打仗……”桐拂拼命循着来时的水道急撑着船。

    金幼孜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嗷地叫了一声,“怎会如此方才……”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从他二人头顶飞过,重重落在河中。身上的盔甲犹插着箭矢,满是殷红,很快就沉入水里。

    “趴在船里,莫要出声!”桐拂低声喝道。

    金幼孜这才反应过来,忙忙躲进船篷里。不过只躲了一小会儿,又跑了出来。

    桐拂没好气,“你是不想活了这不是做梦,这是真刀真枪的打仗啊,要出人命的!”

    金幼孜早将袖子掳起,“就算是打仗,又怎可让你一女子在外头撑船,我躲在里头”

    她失笑,“你是会撑船还是会打架不会的话就别添乱了。”

    金幼孜有些讪讪,显然她说的那两条,他都不会。

    岸上忽然传来呼喝声,“报!雄县四门已破,九千守兵大半已灭,余十余人在西门抵抗,杨松已被擒获……”

    接着,桐拂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开西门,放他们走。”

    之前的那人显然是愣住了,半天才出声,“殿……殿下,是要放他们出城”

    另一个声音呵斥道:“还不速去!”

    那兵士再不敢犹豫,催马疾驰而去。

    “殿下,谭渊已领千人伏于月漾桥,只待潘忠……”呵斥的那人说道。

    还没说完,猛听朱棣一声呵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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