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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朱高炽也才回过神,急忙倾身望向那河面,除了涟漪急散,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入了水,桐拂就后悔了。这案子牵连着十七,她自然指望早些将人寻到。且那柚子整日阴阳怪气,估计一直在怀疑自己,尽早洗脱才是上策……但此刻入水,万一又跑去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时回不来,岂不是令人徒增怀疑

    不过下都下来了,再爬上去更不合适,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应是之前刚有人下来查看过,水里十分浑浊,很难看清周遭情形。若非对此处原本有些印象,她几乎难以前行。

    这铁匠坊白日里热闹非凡,夜里却最是冷清。若当真如方才围观之人议论,失踪的乃大户人家待选入宫的女子,又怎会在夜里独自到这里

    思忖间觉出有什么在余光里一闪而过,她循着大致方向摸过去,很快看见一个早已锈迹斑斑的铁勾,斜斜立在河泥之间。那四周生着些水草,飘飘摇摇,那之间似有什么晶莹有光……

    赵曦盯着那河面,“入水这么久不用出来换气这水性怕是水师里也找不出几个……”

    “水师里也找不出对京师水道如此熟悉的。”一旁朱高炽负着手,倒似是没什么担心的意思。

    “糟糕!”赵曦忽然道,“她会不会趁机溜了殿下,不如派几个人下去盯着……”

    “不必……”

    朱高炽的话音未落,猛见那水面上泛起水波,却迟迟不见人出来。这么望下去,那底下似有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楚,“下去看看,快!”

    赵曦的人尚未来得及下水,已见她冒出水面。她攀着船缘的绳索上来,到了船板就是一个趔趄,扶着船舷才勉强站稳。

    站稳了,眼前一暗,身后一暖,她抬头就愣住了。朱高炽站在自己面前,她身上披着他原先穿着的氅衣。

    赵曦原本欲发问,看到这情形,忙垂了眼,一副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

    她忙将那氅衣扯下,“殿下,我不冷,将你的氅衣弄湿了。”

    他退了一步并不接过,“河上风大,穿上。”

    并不是命令迫人的语气,桐拂却觉得很难拒绝。

    见她依言将自己裹了,朱高炽才又道“方才水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眉间一拧,将氅衣下摆掀开些许,“我的腿划伤了,殿下船上可有药”

    朱高炽顺着看去,她的袄裙束着一角,露出的一截脚腕上,一道不小的伤口,正洇出血来。

    眼看着一时船板上乱哄哄,搬凳子,取药,看伤的……桐拂心里却压着,方才,方才水下情形,她拿捏不好该不该告诉眼前的朱高炽。

    那个人是何时出现的,她竟未察觉。待看到他时,他已在身后很近的地方。起先她以为是锦衣卫的人,但他并未穿着锦衣卫的水衣,只一件寻紧袖束腰衣装,半幅面孔被布条遮。且那人来势汹汹,竟是直冲着自己而来。

    这情形有些熟悉,她几乎立刻想到那日在分月桥的水下,似乎也是这般……

    她早将峨眉刺摸在手中,但那人身形十分灵活,捉住她的手腕一带,她整个人就向后撞去。水中能有如此的力道,委实骇人。

    好在他并未与她纠缠,反身窜入那丛水草间摸索片刻,很快消失在不远处乱石的黑影之间。

    待她再靠近那里,除了生锈的铁钩和水草,再没看到任何东西。那人应是特意来找什么,且抢先一步将那东西取走了。

    她又寻了一阵,除了一个破损的珠花,再无所获……

    “好些么”

    这一声传来,她才猛地回过神,抬头一看眼前人就是一呆,脱口就道“文德”

    文德嘴角抽了抽,方才一直替她清理伤处、上药包扎,她居然现在才看到自己。

    见她傻愣着,文德已起身,对着身后的朱高炽躬身道“殿下,她的伤虽未见骨,但沾了水下利器上的陈锈,伤口需十分当心。”

    朱高炽颔首,“那这几日就要劳烦文大人多跑几趟了……”

    桐拂觉得甚是不妥,已抢着出口,“不,不用……这点伤不算什么,不用劳烦……”

    文德转过身子,不愠不恼,“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姑娘若觉得不妥,可以去当面推辞。”

    看着文德离开的背影,桐拂觉得脚腕上的伤处,一跳一跳地痛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玉容明灭素秋屏
    自铁匠坊回来,桐拂并没有回到锦衣卫,却被送入不远处东城栉比的庐舍之间。

    同为官廨,此处却不比皇城以北太平门内,那里皆是三法司官舍,坊间称御赐廊。都御史、大理寺官及刑部官员皆住在那一带。高门深户、一派赫赫巍巍。

    而东城这里,皆是大内百司庶府盘桓之处,除了锦衣卫,尚有八个亲军卫的军士庐舍绵延不绝。

    这里从前她来得不多,总觉得街巷之间始终萦绕着肃杀之气,不过却是很太平的一处,毕竟谁也没胆子跑这里来寻事……

    车马停在一处官舍前,外头立刻有人入来,扶着她下马车。桐拂龇牙咧嘴刚站定,抬头一看,喜道:“思暖!”

    思暖面上也是掩不住的喜色,“之前殿下让我过来陪着,说是旧识。我就觉得可能是你,果然……”

    “殿……殿下让你过来,那他呢”

    “无妨,你腿脚上的伤好了我就回去。”她凑近了几分,眸色烁烁,“再说,能在外头住上一阵子多自在旁人可求也求不来……瞧我,光顾着说话,扶你进去。”

    说罢二人已入了院门。

    进了院子走了几步,桐拂脚下一顿,扯着思暖,“是不是……走错了”

    思暖抬头四顾,“没走错啊,就是这儿。”

    桐拂又看了一圈,大门之内为仪门,仪门内五间正厅,有燕息夹室,退居川堂,以垣墙隔开。后一进寝堂,制如前堂。另有厢房、井灶、隙地……

    “就咱俩,住这么大地方”

    思暖笑道:“当然不止我们俩,一会儿都会过来。”说罢将她扶至正厅坐了,“我去备热水,你身上衣裙还湿着……”转眼已没了影子。

    瞧着厅外暖阳之间花木婆娑,桐拂还是没回过神,这别是个梦。

    眼见着一道身影转过仪门,她一愣,果然做梦。

    金幼孜面色很冷,走到她跟前,“逞什么能看把你能干的。”说罢蹲下身子去瞧她脚腕上的白纱布。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奇道。看样子这地方也不是预先备下的,若非方才自己因公受伤,也不会被送到这里。

    他没答话,盯着她身上的大氅,起身一手给扯下来,将自己身上的给她围上,“我就在岸上。”

    “唔,你也去瞧热闹了……”

    “瞧热闹”他搭在案上的手背有些泛白,“这么大的案子,你去掺和什么去了不会装傻么直接就跳下去了”

    “什么叫掺和”她觉得一口气涌上来,“十七到现在踪影全无,还有之前的那些人,冤魂尚在河道间彷徨不散。我能不能帮上忙不晓得,但袖手旁观站在岸边看热闹我做不到。金大人觉着危险,赶紧地转身出门,慢走不送。”

    他一愣,“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她利索地打断了他的话头,再不看他。

    “小拂,你从漏刻殿到锦衣卫,再到这军卫官舍,看似不再被拘着,其实处境更危险了,你可知道”他一脸忧心忡忡,“这里头外头有多少人盯着你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你的一举一动都会上达天听。”

    她转过脑袋,“那就奇了,金大人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没叫人捉去”

    “我……”他一时语塞。

    “这位大人是……”思暖自后头出来,看见金幼孜就是一愣。

    他瞧她衣饰是王府制式,心下了然,正要开口,桐拂已道:“这人我不认识,他迷了道,进来问路的。”

    思暖差点笑出声,如今那外头看着没人,但这会儿怕是连一只蚊蝇都飞不入。此人既能好端端站在这儿,自然是被默许了的。

    她转身看见案上朱高炽的大氅,再瞧瞧桐拂身上的氅衣,立刻心领神会,笑吟吟道:“这位大人不妨少坐,我领着姑娘进去沐浴换身衣裳再出来,免得着凉了。”

    金幼孜忙道:“她脚上的伤……”

    思暖扑哧笑出声,“若连这个我都照料不好,殿下也不会派我过来,大人多虑了。”说罢礼了礼,上前扶了桐拂就往后头走去。

    金幼孜赧赧道:“那麻烦姑娘了……”

    桐拂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厅里坐了两个人。一头坐着金幼孜,另一个是廖卿。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廖卿看见她出来,起身将手边的一个匣子捧了就欲交给她,被金幼孜接了过去,“方才我就说了,这匣子交给我也是一样的,我定是会转交给她。”

    廖卿冲着金幼孜恭敬施礼之后再不理他,直接转向桐拂,“早先他们去漏刻殿取姑娘的东西,将这个匣子落下了。本欲送去锦衣卫,又听闻姑娘受伤搬来了此处,故而冒昧送来此处。”

    桐拂自然识得那匣子,里头是九子铃,这么贵重的东西早想还给兮容,又不知她在何处。

    “劳烦廖大人跑一趟,多谢。”

    廖卿欲言又止,“还有一事……”一边用眼瞥那金幼孜。

    金幼孜假装看不见,在一旁自顾自斟茶,“唔,茶不错……”

    廖卿只得上前一步,凑近了几分,“桐姑娘若有机缘再次见到宣夜书,可否替我求得一本摘录一些也可……”

    身后金幼孜手中的茶盏叮的一声脆响,桐拂抬眼去看,他原先满脸的不耐,此刻竟是诧异,随后变成凝重。

    “行……”桐拂忙敷衍道,“若有缘,我试试……”

    廖卿道谢离去,她再看向金幼孜,他正直直盯着自己,好似已经看了很久。

    “我脸上有什么”她莫名。

    “你在哪儿看的宣夜书”

    桐拂叹了一声,“我若说了,你不会……”

    “总明观”他的声音听着飘飘渺渺,倒似是从远处传来。

    听清了这三个字,她顿时呆住,仔细瞧他面上神情不似玩笑,“你怎会知道”

    “真的是你……”他却喃喃自语,眸色凌乱。

    “你在”桐拂有些坐不住,那个身影,虽眼熟但却并不像是他……

    “小拂姑娘,”思暖捧着膳盘自外面进来,“天色不早,该用晚膳了。大人不如一起……”

    “他不在这儿吃,他住得远,要赶路。”桐拂自取了筷箸,拉着思暖一起坐下。

    金幼孜已敛了神色,施施然亦自取了筷箸,“方才忘记告诉你,我的官舍与这儿就隔着两条街,估计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话音未落,外头有人入来,在仪门处扬声道:“明日辰时,请桐姑娘至锦衣卫案册堂。”

    金幼孜瞧思暖起身出去应承,他用筷箸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种地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明白么”



第一百四十章 扑襟香雪影珊珊
    辰时未到,锦衣卫的马车已经候在外头,桐拂从榻上被拖起来塞进马车里,一路昏睡。到了地方迷迷糊糊进了那堂中,看着一屋子人,顿时醒了。

    朱高炽已经端坐在那当中,赵曦正盯着一人问话。

    见桐拂入来,有人上前将她领至一旁坐着。不一会儿茶水点心上了一盘,她刚好觉得饿,伸手就取了吃。抬眼看见朱高炽正望着自己,遂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点心,嘴里比划了个多谢。他嘴角挑了挑,复又埋头看那案卷。

    这么坐着,赵曦那里的动静就听得清楚。与赵曦说话的是个船家模样的男子,应是没见过此种阵仗,紧张得一头汗,正断断续续说着彼时情形。

    又听了一会儿,是那夜陈家小姐落水那日,这船家刚巧撑船经过。瞧见了陈家小姐落水,也跳下去捞人,没捞着人又爬上岸来,就看见对岸的一个身影,正是那素纱禅衣身姿曼妙的女子……

    “可曾瞧见她的面目”朱高炽问道。

    “那一处河道窄,但天色太晚,只看了个大概……她当时,回了一下头……”

    朱高炽闻言沉默少许才转向赵曦道“人可传来了”

    赵曦忙回道,“已在外头候着,这就传他进来。”

    桐拂边嚼着米糕,边往那门口看去,瞧见来人喉咙里一噎,猛咳起来。

    那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她,也是一愣,但这么多人瞪着不好招呼,他只得径直走到朱高炽的案前。

    “这位就是京师画院的戴进”朱高炽将来人打量了一番。

    戴进忙躬身道“正是在下。”

    “据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且,单凭他人描述,就可将人或鸟兽画得**不离十”

    “**不离十是谬传,大致的样子尚可。”戴进道。

    桐拂刚咽了几口茶水下去,平复了咳嗽,心思这戴进竟如此谦逊,**不离十都说得差了些,他画出的与听得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赞许地瞅着戴进的背影没多久,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冷汗顿时下来了。

    金幼孜说过,他见过那女子的半幅面庞,和自己几无差别……

    她将身子坐矮了些,想着寻个什么由头尽快离开这里,但瞅着四下里晃眼的麒麟服,一柄柄冷冽长刀,委实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不远处戴进已然在一旁书案坐下,那船家边回想边描述,戴进提笔细细描画。

    桐拂再吃不下东西,紧盯着戴进的一举一动。

    白玉瓷碟里晕着藤黄、胭脂,青毫润着赭石、花青,锋势辗转间勾皴染点,众人只见那纸间渐渐显出绰约身姿……

    云鬓掩处黛眉娟,眸如琉璃寥如星辰,银红落唇如樱,纤裳影姗姗……回首顾盼,玉瘦檀轻亦喜亦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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