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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他一愣,旋即回过神,“你都瞧见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阑干垂手明如玉
    听着外头落起了雨,簌簌萧萧,未关紧的半扇窗被吹开,零星雨丝被寒风裹着入来。金幼孜欲起身将那窗关了,伤处一阵锐痛,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门咿呀开了,他抬头,就看见她手里端着药盏走进来。她应是刚沐过,长发犹湿,挽在身后。脸色却不大好看,似是压着沉沉心思。

    他接过药盏,抿了一口,又还给她,“太烫,需凉一凉。伤口痛,扯着更痛。”

    她居然没吭声,接过了,用瓷勺搅着,垂目半天才道:“你怎么会在那儿你说你不识水性,方才倒是游得起劲。”

    “只准你瞧见我,我就不能瞧见你”他嘴角扬起弧度,“你纵是再裹三层披风、戴两层面纱,我还是认得出。”

    “谁去瞧你了,刚好路过。”她手里的瓷勺转得乱了乱。

    “那汤,是送去给江月的姨母,原先就是她在我官舍中洒扫。身子不好先是回了乡里,近日返来寻大夫。”他道。

    “谁问你了。”瓷勺一阵丁当乱响。

    “至于游水,”他一脸得色,“山人自有妙计,不可说。”

    许是笑得过了头,扯到了伤处,他嘶嘶地龇牙咧嘴了一番。

    她将药盏递给他,他一口就喝了干净,嘴角沾着药汁。

    她递了一旁的帕子给他,他没接,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伤处。

    她下巴一抬欲发作,又压了回去,伸手替他将嘴角擦干净。

    “你是明书”她忽然问道。

    他将笑容敛了,将她神情看了一回,“不是。”

    “你说你去过总明观。”

    “是去过,但我不是明书。”

    “他与你一模一样,说话样子也有些像,他说我是他捡来的……”

    “小拂,”他忽然倾身向前,将她的手执了,“那个是明书,那个女子是明衣,那里是南朝宋明帝建的总明观。那个人不是我,你也不是明衣。你如今眼前的这个才是我,是等着娶你的金幼孜。”

    桐拂想要挣脱,看见他被自己拉扯着痛得一头冷汗,她手上立时脱了力。

    “金大人,”她见他面上痛楚之色稍缓,才又道,“你是金幼孜没错,但你在这里,应该不是想要娶我。”

    不容他接话,她继续道:“这地方,说是连只蚊蝇都飞不入,你却进来了。不但回回大摇大摆地进来,如今干脆住进来。若说你身上没揣着别的意图,或是谁人的耳目,就算我信了,你自己能信么”

    他的手很凉,将她的手松开。

    见她转身就走,他道:“小拂,我晓得你如今不信我,你以后会知道。只是这案子,你不能再掺和。如今殿下不来寻你,你就别再去。更不要自己跑去……”

    她脚步没停,将那半扇窗阖上,径直离开了屋子,木门掩去他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听见外头脚步声和低语声,桐拂猛地醒来,披衣而出。

    外头思暖披着外衣与人说话,见她出来一愣,忙忙就要推桐拂回屋子,“还早着,外头冷,赶紧回去睡。”

    “出了什么事”桐拂瞧着匆匆离去那人的背影。

    思暖犹豫了一瞬,“前头金大人他……”

    桐拂没听完,已往前院走去。

    屋子里有好些人,乱纷纷的。她拨开人群,到了榻前,看见他脸色苍白,一位医官正替他看脉。

    “他怎么了”

    那医官忙让至一旁,“金大人的神志有些不清,文大人的药用得是没错,只是今日金大人受伤又受寒,恐怕恢复起来会有些慢。我方才已替他施了针,不过今夜,金大人怕是会难熬……”

    桐拂问清楚了如何照顾,将一屋子的人立时请了出去,连思暖也被关在外头。思暖拿她没辙,吩咐了两人留在在外头候着,随时进去帮忙。

    他身上时热时冷,热水用了好几盆,她将他额上汗擦去,又取了袖炉将他双手捂着。想喂些水,他紧闭着唇,不知使着什么力气。末了将她的手一把捉了,死死握在掌心再不肯松。

    这么一通忙下来,她又困又累,被他抓着又走不开,只得趴在榻边将就着眯一会儿……

    后背猛地被冷风灌了个通体凉,桐拂打了个寒战,迷糊间想着方才进来时门窗紧闭,这风是从哪儿来的

    她睁开眼,面前是大木箱,成堆落灰的书卷和简册,自己睡相不雅地趴在箱子上。

    “柚子!”她脱口就唤道。金幼孜伤重,此刻正是需要人陪着,自己怎会在这种时候跑这儿来了

    她四处转了转,自己仍在那高阁之内,木梯处已上了锁,窗虽能开,但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除非是活腻味了。阁内除了中间案几上的夜明犀仍莹莹有光,四下一片漆黑。

    金幼孜说他不是明书,自己也不是明衣,但为何自己会反复来到这里她无法说服自己,这里的一切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

    她想起角落里的暖阁,应是比这里要暖和些,遂取了夜明犀一路走过去。入了暖阁,抬头就看见犹挂在衣施上的那件披风,莹白如霜,恍有流光。

    将夜明犀放在案上,她将一旁火盆上的隔火罩取了,欲生火取暖,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一惊之下,她顺手抓了一块布将那夜明犀罩住,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

    外头有脚步声,楠木吱呀,间杂着低语。

    桐拂心里就有些冒火,自己莫名被关在此处,若是再听了些不该听的,见了不该见的,岂不是十分冤枉。只盼着来人说完话、吹了风早些离开,她还能琢磨琢磨怎么回去。

    外头的声音却始终在那里,仔细听来竟有女子的轻笑夹杂其间。桐拂矮身摸到暖阁窗下,凑近窗沿看去,方才自己所在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一个男子背对着自己,华袿飞髾宽衫翩翩,漆纱笼冠。

    那女子高髻步摇,窄袄束腰绛纱罗裙,手中提着灯笼,恰映着她的笑颜如花。

    桐拂一愣,虽只见过一面,但这女子她识得,湶弦。明书踩脏了人家的披风,反让自己洗净了还她……

    彼时那女子含羞带怯,此刻举止间却明媚妖娆。若非才见过,否则桐拂当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晋安王……成事……檄书……”

    传来的只字片语,听得桐拂冷汗直冒。叔侄,怎的又是叔侄天下,争得又是同一个天下……

    “咦,”湶弦忽然敛了笑容,四处打量一番,“那架上的夜明犀去了哪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忧来思君不敢忘
    “她必须得死,她识得我……”

    “或许……尚有用处……”

    “她本就疯疯癫癫行踪诡异……留着只会坏事……”

    “可会惊动观中他人……健康城里可有家人……”

    “……”

    桐拂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塞上。耳边听湶弦和那男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着。

    那二人无论样貌、神态、衣饰皆是上乘,倚在门前仿佛闲话清谈。若非嘴里说着些生生杀杀,这么看过去当真是养眼。

    这阁里总共这么一间屋子,她根本无处可躲,很快被他们的手下捉出来。

    之前与湶弦照过面,桐拂此刻想要装聋作哑假装不认识已是不可能。方才听到的若是风花雪月倒也罢了,偏偏是字字要人命的算计谋划。

    唯一觉得欣慰的,这总明观在健康城,也就是一千年前京师所在。就算小命在这儿交代了,总算还是魂系故里……

    胡思乱想间,那男子走到桐拂跟前,蹲下身子,戏谑地盯着她,“你,不怕”

    面前的这个女子,从被发现到现在,没有挣扎惶恐也没掉过眼泪,倒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打量着。

    桐拂心思,从前种种,九死一生好几回。怕过怨过,然而该来的,仍是如期而至,与自己怕不怕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方才对自己倒没起杀心,眼下兴致勃勃好奇地瞪着自己,自己是不是该露出些怯意争取些生机

    眼泪是挤不出的,顶多瞪圆了眼,捣米一般的点头。

    看着她勉强挤出的骇怕之色,他似是颇为满意,起身回到湶弦身边,“弦儿说得对,这个女子留不得。”

    桐拂一愣,即刻悔了,这一回竟是赌错了。

    “这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不想脏了弦儿的眼,不如弦儿先回去。”他接过湶弦手中的灯笼,让开身,笑得如沐春风。

    湶弦星眸含笑,盈盈脉脉,“也好……”说罢随着他离去。

    走出去没几步,湶弦瞧见侍卫提剑入了暖阁,接着听见身后暖阁里传出一声闷响,似有人倒地。

    她忽地停住脚,“对了,方才忘了取我的披风。”说罢转身就往那暖阁去。

    他嘴角保持着弧度,提着灯笼复又跟着转回。

    湶弦入了暖阁就瞧见伏在地上的女子,正欲俯身探看,他在身后道“怎的还留在这里,脏了书阁,还不扔下去。”

    那两名侍卫闻言,一人提了桐拂的一只手臂,手脚利落将她自那后窗推了出去。半晌听见底下哗啦一声,再无动静。

    湶弦掩嘴笑道“建安王倒真是不怜香惜玉呢……”

    他取了衣施上的披风,替她仔细系好了,“需得是姑娘这般,才值得怜惜……”

    二人出了阁外,高阁下松影婆娑寒意极盛,眼瞧着湶弦亭亭身姿远去,他身后的人才走上前,“官家,方才扔下的那个人……”

    “捞出来。”他慢悠悠道,说罢提步走到阁后潭边。

    冷泉自山巅而落汇入此处成潭,夜色中黝黯如墨玉,潭边偶有夜鸟嘶哑数声。几人无声入水,不多时,拖了一人上来,丢在他的脚边。

    “官家,此人居然尚有一口气……”其中一人上前回禀道,神情间掩不住的诧异。

    “都退下。”他话音刚落,四下里已是清清静静再无旁人。

    他蹲下身子,蜷着的女子虽双眼紧闭,但呼吸如常似是熟睡。他伸手在她耳后轻压数下,她即缓缓睁开眼。

    她面上仍有水珠滑落,盯着他看了一回,“杀人有很多法子,非要这一种么”

    他嘴角再度好看地上扬,“杀人又要杀不死,委实有些困难。”他伸手将她扶起,将她身上缚着的绳索松开。

    山风疾过,桐拂有些瑟缩。他的笑容诡异非常,明明是在笑,却未透眼底。那眸色的底下仿佛蛰伏着一头狰狞猛兽,随时会扑将出来将人噬咬撕碎……

    她困难地咽了一咽,“这位公子……为何杀人又不杀死”

    他仍蹲在她面前,寻常人这么蹲着,总是有些局促难看。他这么随意蹲着,偏偏蹲出个崖岸高峻风姿凌然的气度。

    “我看你,觉着似曾相识。”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将她上下打量。

    桐拂失笑,倒一时忘了紧张,“就这样”

    “那要怎样看着面熟,自然要留下问上一问。若是不认识的,再杀不迟。”

    他的语调温和,却听得桐拂一身冷汗。

    今日不知遇上了什么人,竟如此古怪不讲道理。方才自己被他的侍卫敲晕了,醒转时浑身湿透酸痛,估摸着是被他从高阁上直接扔下这水潭来。这法子丧心病狂匪夷所思,但毕竟也是暂时留了自己一条小命。

    不过,他怎知自己掉入这水里不会淹死

    他何时已站起身,此刻负手望着眼前潭水,“南山有乌鸟,生子层崖巅。戢戢新羽成,相将弄晴烟。”

    “伺意空相守,坐待繁霜落。”桐拂听着这一句竟从自己口中说来,吃了一惊。

    这一句她在哪里听过,但也只是听过而已,怎会记得,又为何会在这个当口说出来

    他却身子一震,缓缓扭过头来,眸中似有琉璃莹透有光,“果然是你。”

    桐拂一喜一忧。

    喜的是,既是认识的,且看起来是友非敌,他应是不会再生杀意。忧的是,他究竟何人为何会识得自己这后面可有更大的麻烦

    她瞧着他面色古怪,心念急转,“我其实也不晓得自己是谁,早前落水被人救了,送到这里。再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无妨无妨……”他神情雀跃,“只是如今有些棘手的事,尚需处置,三妹先在此处安心住着。这个,你且随身带着,不会有人再找你麻烦。”

    说罢,他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玉佩,悬在她的腰间。

    一声三妹,听得桐拂又是一阵糊涂。她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兄长而腰间那玉佩,沉沉的,这么看过去,纵是在暗夜里亦是流光剔透,显然是个宝贝。

    “至于今夜你听到的那些,若是能忘记最好。若是实在忘不掉,又不小心说给谁听去了,也无碍,我自会派人去打点收拾干净了……”他将那玉佩的流苏顺了顺,轻描淡写道。

    桐拂听着却不知何故又是一番毛骨悚然,此人举止言语,好似冰火纠缠,说不出的诡异。

    “官家……”他身后有人上前道,“山路上有人过来,是文远大人馆中,明书。”

    看着他面上仍挂着和煦神情,桐拂却是没来由的一惊,“我和那个叫明书的不熟,我什么都不会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沈沈明灯留故人
    远远看着明书走到眼前,桐拂费了半天劲将一声柚子憋回去。

    他到了面前,看着她一身湿漉漉,皱着眉,“让你洗个披风,你把自己洗了”

    她一哆嗦,这才觉得身上冷起来。

    “暖阁里有干净衣衫,去换了。”他依旧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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