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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不用,我不穿旁人的……”

    “就是你的。”他没好气地打断,“在这里关了这么多回了,还不长记性。”说罢扭头去架子上翻书。

    桐拂从里头换好衣衫出来,他撑在案上在看着什么,听见动静转头瞧她,目光落在那玉佩上,愣了一瞬,“哪儿来的”

    “捡的。”她扯了扯那玉佩上的流苏,不敢瞧他。

    他哼了一声,“你倒是都捡着宝贝,我捡来的……”他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东西,”她将玉佩在手里抛上抛下,“有什么不寻常么”

    “不寻常”他冷笑,“玉雕双螭鸡心佩,宗室王族之用。”

    仿佛烫手一般,桐拂手一松,那玉佩复又垂下。方才那人时而温和时而阴森的样子,又浮现眼前。

    她闭了闭眼,欲将那样子甩开了。提步转到明书身旁,假装也翻那案上书册,趁机打量他右腹位置。

    “看什么”

    一抬头,她就对上他满含怒意的目光。

    “没什么,你今日……可有不适”她道。

    “本来没什么,见到你以后,的确不适。”

    “可是受伤了!”

    “胡说什么书收拾好了……”

    明书这一句话音未落,有什么自暗处破空而来,那案上夜明犀应声而碎,立时化作千万片向四处激飞而去。

    桐拂伸手去拉明书,早被他扯住一起滚至案下,耳边只听得叮叮当当声不绝。眼见那千万如萤火般的碎片,轰然散开,星星点点没入漆黑一片之间。一些碎片钻入案下,竟斜插入木板,森冷有光。

    桐拂自他怀中探出脑袋,“好险好险……”

    又被他一把捂住嘴,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想死就多说两句。”那声息拂在耳边,她立时不敢动弹。

    很快听见木梯处传来动静,桐拂心中大奇,方才那拨人刚走没有多久,难道后悔了又返来取自己的命但看这路数,似乎又不太一样。

    正想得云里雾里,猛听见耳边明书拔高声音道“早跟你说,今夜风大,你偏要来此相见。如今将夜明犀弄碎了,你我连彼此都看不清,如何互诉心意……”

    后面的话,桐拂一个字没听进去,一双眼呆呆望着眼前的人。

    他这是吓疯了受惊过了头嘴里乱七八糟这是说着什么谁和他私会来着……

    不远处的脚步声倒是停了。

    明书大约是一通话讲完了,将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顺便在她额上弹了一记。

    她痛的直咧嘴,不过也算是反应过来,委屈道“我怎知会如此公子失手打碎了夜明犀,倒来怨我。若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说完自己都觉着浑身不自在,不觉抖了抖。

    “怎忍怨你,我们需速速离开,观里守卫就快巡至此处,这事你我二人都担待不起。”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桐拂远远看着木梯处一道隐隐约约的身影,悄然退了下去,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怎知来的是何人又怎知这样会骗过他去”

    他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若是来取人性命的,岂不是反而将自己暴露了……”她自案下爬出来。

    明书却没出来,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忙蹲下身子瞧他,“你怎么了”

    还是没动静。桐拂有些慌,从一旁摸了几片夜明犀的碎片凑近了瞧,明书半坐着,靠在案上,脸色很不好看,一手捂着右腹。

    桐拂一惊,手颤起来,这和金幼孜受伤之处完全一样。

    “你……你受伤了”她颤巍巍就要爬过去。

    “别动!”他斥道,“地上都是夜明犀的碎片,去叫人。”

    桐拂没睬他,将地上的碎片踢开了,到他身前查看伤口。好在刺入的夜明犀碎片不大,取出并没有费太多功夫。

    待她将伤处收拾好简单包扎之后,她将他的外衫重新披好,“这里没药,我去找,你不要走动。”

    她抬眼才看见他盯着自己,不晓得多久了。

    “你怎么会这些”他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这个啊……这有什么,我以前养过马。”她笑嘻嘻道。

    “你……”他一噎,扯着伤口,眉间顿时深了许多。

    她转身欲走,“你站住。”他在身后道,“外头不安全,我能走,扶我起来。”

    二人走到木梯处,听见人声和脚步声,眼看着观中巡卫提着灯笼上来。见二人情形,略问了几句,就唤了软轿将明书抬走。

    一番折腾回到原先住处,天已擦亮。桐拂却是半分睡意都没有,这一夜,这一夜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经历。

    唯一令她觉得释怀的,她可以肯定,金幼孜和明书绝对不会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一个矢口不认,一个假装不知,这后头的计较越来越扑朔迷离。

    她从未像眼下这般,盼着远远逃开。听说俞平海去了宝船坞,去打造大宝船,要不要溜去和他一道待那宝船造好了,跑得越远越好……只是爹爹,还有小柔……她抱着脑袋想得没了力气。

    抬眼看见面前地上一道淡淡的身影,几乎将她吓得叫出声,抬头一看,是个认识的。

    “你没死。”湶弦倚在门上,神情莫名。

    桐拂顺了顺气,“这事儿不赖我,要怪就怪那楼阁不够高,潭水太浅了。”

    湶弦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眸色里一瞬杀意腾腾恨意纠缠,很快又掩去了,“玄阁可不矮,潭水也不浅,看起来,明衣姑娘藏得挺深。”

    话说完,湶弦走到桐拂面前,一手捉住桐拂的右臂,另一手将她的衣袖拂上去,露出一截手臂。

    桐拂尚未及反应,湶弦已经松开了手,面上也跟着释然了许多,“看来是我想多了,不是就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她人已经走到了屋子外头,“明书与我……罢了,你也无需知道。你只需记着,你对他若有什么旁的心思,劝你早些丢了。”

    湶弦人才走,桐拂抬脚就进了明书的屋子。进了屋子,她才觉得奇怪,自己这一腔怒意是从哪儿来的

    明书没在榻上躺着,靠坐在窗前,见她进来又皱起了眉,“谁允你进来的”

    她坐在他不远处,“可以说了么这究竟怎么回事,金大人。”




第一百五十章 叠笺共写霓裳谱
    桐拂未见过他这般样子。

    大袖博带,衣摆低垂,衣袖自肘部直垂至地面,腰间系长带。他这一身不知何种衣料,轻裘软襟,这么随意坐着,竟生出伴林泉、临长风,闲云野鹤不染尘滓的随性来。

    看惯了他四平八稳袍服襕衫,这么看着,就很有些不同。

    “前阵子,你的胡话少了许多,当你好了。今日又犯浑。”他倒没恼,只是看起来很不耐烦。

    她敛了心思,“你定是有难处,不过眼下无人,何必这般你究竟跑来做什么你上回说,这什么文远大人和大明历,是宋孝武帝时候的事。再往后,是什么废帝之乱宗室内斗……”

    “你给我闭嘴!”这一回,他看起来气得不轻。

    桐拂几时见过他这般凶神恶煞,一时愣住,当真闭了嘴。

    “你自己不想活,只管去外头胡说八道,莫要牵连了观里不相干的人……”他看起来仍是气势汹汹,但调子缓了不少。

    外头有人入来,“书令史大人,文远大人观星方归,听闻书令史昨夜之事,嘱好生休养,传明衣姑娘过去说话。”

    那人说完就离开,桐拂往椅子里缩了缩,“不去不去,又是大明历……”

    话音未落,余光里有什么直直冲着自己而来,她一躲没躲过,被砸在脑袋上。那物件落在怀里,是个书囊。

    “你!”她气急,抬头瞪着他。

    “你若再提大明历三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总明观”他面色铁青,竟是怒意滔天的意思。

    桐拂一愣,大明历是文远的心血,虽未亲见,但听闻他为之十余年风餐露宿,恨不能枕之入睡,怎的忽然就不能提了

    “可……文远大人不是刚写了那篇历议尚与那戴法兴论辩……”她抱着那书囊,往后又挪了挪。

    此番他未出声,也未动作,只是直直瞪着她。在她看来,这比扔个物件过来,更令她不安。

    半晌,他扶着案几起身,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这痴症,看着是厉害了。”

    桐拂亦未过脑子,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自己装疯卖傻,竟说旁人痴症,也是病得不轻。”

    他将案上一册扔给她,她低头一瞧,元嘉历,年号泰始。

    “不是大明么换成泰始了”她一头雾水。

    “大明之后,是景和,如今才是泰始。”看得出他已是极力隐忍。

    桐拂更是迷糊,这意思,已经换过两个皇帝了难不成此番过来,并非当初看着他书录历议的时候问是不敢问了,他那个样子,她觉得再问下去,自己真的会被丢去观外喂狼。

    “大明历原本应于大明九年改行,取代元嘉历。孝武帝却在九年病逝,此事搁置至今。”他忽然道。

    桐拂恍然,跟着心里就压得闷闷的,起身就往外走,“晓得了,我不会乱说。”

    虽是白日,大屋内高窗皆半掩,昏昏蔼蔼。她悄然入内,文远并不在案后,寻了一圈,没见着人影。瞧着通往后院的门敞着,她寻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见不远处池塘边的身影。

    文远立在池边一块巨石之上,风过,衣袂飘飘若随时乘风而去。

    桐拂心里一沉,也未多想,冲上去将他拦腰抱着就往后倒。

    文远自是没料到,与她一起摔了个灰头土脸。

    桐拂忙起身将他扶起,替他掸灰,“大人何必如此,大明历必将取代元嘉历,不过是早晚的事……何必想不开……”

    文远原本怒气冲冲,听她一句顿时将她揪住,“你再说一遍,什么是早晚的事”

    桐拂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句说得委实不大妥当,忙道“昨夜梦中,我见这大明历在后世行用,无有超越。如今不过是暂时……”

    文远将她衣袖松开,“无稽之谈!”说罢又往池边去。

    桐拂心里叫苦,这位大人铁了心的要跳池子,自己也是拦不住……

    岂料那文远到了池边冲她叫道“还不过来帮忙!”

    桐拂一愣,忙跑到池边,那水面上漂着一只木船,精美无比,上头舷、窗、桅,甚至舱内桌椅榻几都逼真可见。

    “此船无篙,也无纤绳,如何前行”桐拂好奇问道。

    文远忙着加固船肚子里的机关,命她牵着绳索,头都没抬,“不因风水,施机自运,不劳人力。要那些篙绳何用”

    不劳人力桐拂吃了一惊,这如何可能……

    明书迈入后池,远远就看见水边二人并排趴着,在捣鼓着小舟。嘴里时而争执时而说笑,竟是一片融洽。

    他方才一路过来,走得急,此刻才宽了心。原以为她又要被罚,没想到竟是眼下这般和睦情形。心思松弛了,才觉出伤口跳着痛。

    他缓了缓才到了近前,未及施礼,文远已瞧见他,“明书,今日不用你来,后面几日你也去歇着……怎么以前没觉得这个小丫头这么有意思……竟还会撑舟……”

    明书无语,转头看见她冲自己得意地咧嘴一笑。

    文远忽然扭头对着桐拂道“可想去新亭江,见识真正的千里船”

    她忙不迭点头。二人这架势,已将明书忘在一旁。

    “我……”明书出声。

    文远冲着他摆手,“你歇着去,小丫头和我一起去就成了。”

    明书微微皱了皱眉,“夜明犀一事……”

    文远有些不耐烦,“有何大不了的,改日我再做一个。对了,你让人去把夜明犀的碎片收来,我给小丫头造个新鲜玩意儿……”

    明书嘴上应诺,却是狠狠剐了她一眼。

    “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竟不替我造一个……”有人自身后走来。

    文远一咕噜起了身,大步上前,“景云兄!稀客稀客!我这里的新鲜玩意哪里及得上太守府里的……”

    一旁明书也已施礼道“见过张大人。”用脚踢了踢仍趴在池边捞绳子的她。

    桐拂急忙起身,抬头看见来人就愣住了。

    张景云瞧着这刚从池边爬起来的女子,觉得眼熟,不免又多看了一眼。

    “还不见过张太守!”明书压低声提醒她。

    她的嘴里却蹦出三个字,“健康令”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曾见红蕖间青琐
    桐拂没想到,这么快可以走出总明观的观门。

    那日自己一句健康令,在场三人的神情各自精彩。

    那位吴兴太守张景云,先是一惊,再是一喜,跟着一惑。

    文远大人将她与太守各自打量一番,神情恍然似有所悟。

    而那明书,眉头一扬一皱,当即对着那太守揖道“张大人勿怪,下官与明衣说过大人曾任健康令,又曾监统造华林园、玄武湖。她入观不久,礼数有欠,还望大人海涵。”

    张景云并未再说什么,文远大人也仿佛刚才压根没听见,二人自去堂内说了一回话,张景云便告辞离去。

    第二日太守的书函即至,邀了文远大人前去华林园的日观台。桐拂本打算趁机在观里揪着明书好好问上一问,岂料自己也被唤了同去。而明书原该在观里养伤,偏说自己已经大好,也坚持跟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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