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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妆镜莹莹匣光冷
    桐拂心中正叫苦不绝,那人却忽然松了手,“是女子”

    顺了会儿气她才缓过来,“女子女子,自然是女子!”

    那人往后退了退,“你可是明衣姑娘”

    桐拂一愣,借着外头光亮打量他,并不识得,“我是明衣,你是何人可是识得杨徽他在哪儿”

    那人忙忙将那门关上,压低声音,“明衣姑娘小声些,这事……”他叹了一声,止了话语。

    桐拂着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徽人呢”

    “我也不知。”那人过了很久才冒出一句。

    “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我……我本和他一同去的……我逃了……若是被发现,全家都会受牵连……杨徽他让我先来这里躲一躲避避风头……”

    “你们究竟去了哪里你可是也收了很多银子”

    那人猛地又退了一大步,“不不不,再多的银子我也不要了,我还了……都还了……”

    他似是看到十分恐怖的东西,竟有些站立不稳,“杨徽说……他说让我先躲着,等风头过去了,帮他照顾他娘……还有,他说若在这里遇到个姑娘,应是叫明衣,让我也多多照顾……”

    “他是不是被人胁迫……”

    那人慌忙将她打断,“明衣姑娘,你若当真是他朋友,不要再问了,此事一旦为人知晓,没一个能活下去。我虽半路逃了出来,也不知能躲到什么时候……”

    眼见着桐拂还要再问,那人又道“外头就快宵禁,巡夜的羽林卫到了这里就麻烦了,姑娘还是先离开……”说罢将她推搡着出了门,“此处并不安全,姑娘以后还是轻易不要来了。”

    桐拂再要问什么,他已从里头将门栓了。远远传来宵禁鼓声,她亦知不可久留,只得匆忙往来路去。

    巷道里皆是匆匆赶回家去的路人,她转出巷口没多久,被迎面而来的两人一撞,险些摔倒。那二人也不搭理她,紧接着就钻入了巷子,很快没入夜色中。

    桐拂被撞得肩头生痛,一路走一路揉,脑子里却是乱纷纷想着方才屋里那男子的话语。猛地就觉得有什么很不对劲,她愣了愣,返身往杨徽的草棚跑去。

    巷道里已无人影,一片漆黑,待摸到草棚门口,看着那大门敞开,桐拂心里一凉,想都没想直钻了进去。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一脚踏进去,却是一滑,随手在那门上扶了扶,一片温湿。她顾不得细想,低声唤道“你在哪儿!”

    一抬头瞧见那小窗虚掩,她一把将它推开,外头恰有大船驶过,角灯将屋子里映亮了一瞬。

    只这么一瞬,看得她几乎失声尖叫。四处血迹斑斑,显然有人在此拼死打斗过。地上一道粗粗的血迹拖痕,直到小窗的窗沿,才消失了踪影。

    桐拂自那窗沿翻出,眼见着四下并无过船,无声没入水中。她自腰间摸出一块似镜非镜巴掌大的圆盘,那东西立刻散出光泽,将四下照亮了。

    文远大人早前用那碎了的夜明犀,替她磨了一面镜子。白日里镜面清凌凌可映照人影,到了夜间,熠熠生辉,不输了那夜明珠去。

    水下并无人影,水草亦不算茂盛,如当真有人,应是很快能发现。

    摸索了半天没寻到,她正欲浮上水面,却见河底一个小巧铜匣,并无锈迹,显然入水不久。她将那匣子取了,冒出水面。

    脑袋刚伸出来,就听头顶一句,“玩得可尽兴”

    她抬头看着明书似笑非笑的面容,恨不能即刻潜回水里,无奈手臂已被他捉了拖上船去。

    “滚去舱里把衣服换了!”明书已然不再压制怒意。

    桐拂手里紧握着那匣子低眉顺眼地进去换衣,再出来,船已行至秦淮河道开阔之处。虽已宵禁,两岸灯烛犹亮,如星火游龙,熠熠煌煌一路蜿蜒开去。

    明书立在船头,背对着她,看不出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怎知……我在这儿”桐拂试探着问。这杨徽的住处夹在成片民舍屋棚之间,位置又如此偏僻,他怎会寻到

    “你前面那个人,已经死了。你若再转回的快一点,就是第二个。”他头都没回,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调子,桐拂却觉得甚是不安。

    “那人去了哪儿我在河底下并没找到他……”

    “你还想找到他!”明书终是没忍住,扭头死盯着她,“你自己失心疯了无妨,若连累了总明观的人,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杨徽的事定有蹊跷,这事,我必须搞清楚。”桐拂将手里的铜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被蜡封着的药丸似的东西。

    “哪儿找到的”明书看着那药丸,脸色变了变。

    “水里。”

    她手一用劲,那蜡丸应声裂开,正打算凑到鼻边闻,被明书一把拽住,“也不怕被毒死!”

    他将那药丸捏碎了一小块,就着船前明角灯看了看,又闻了闻,“是毒药,不过,毒不死人。”

    “毒不死人的毒药”桐拂一脸茫然,旋即又醒悟,“将人毒傻了”

    他斜眼瞧着她,“愚蠢!毒傻了可还有用处这个吃下去,非聋即哑。”

    桐拂顿时一身冷汗,“非聋即哑……杨徽究竟去了哪里”

    明书继续摆弄那铜匣,不觉咦了一声,桐拂忙凑上去看。只见他的指间染了一些漆黑如墨汁般的东西,看着似曾相识。她不觉伸手在他手上抹了抹,滑腻如油,又凑上去闻了闻,心里又生起了莫名的熟稔感。

    她猛地抬头,“我想起来了!这东西,拿着水刺的那人,他身上也有。还有……”

    还有朱高炽在查的河道命案里的那人,身上似乎也有这个……她堪堪收住了后半句。

    明书又将那铜匣子摆弄了一会儿,觉得再无其它机关,手一滑,那铜匣落在了甲板上,里面瞬时弹出一样物件。

    那东西在船板上滴溜溜转了几圈,终是停在了桐拂的脚边。

    桐拂忙俯身将它捡起,那东西模样十分古怪,看着像是个铜制的笛管,但只有一截手指般长短,且十分纤细。

    她几乎未做它想,将它凑到嘴边。

    一旁明书的一声“不可!”显然为时已晚……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窗前梅早春渐芳
    那声音,如鸮鸟啼叫、狐悲瑟唳,又如怨鬼呼号……河面上一时寒风萧肃,烛火明灭不休,令人发尖矗立毛骨森竦。

    桐拂立时就悔了,她将那铜哨远远丢在船板角落,但那声音依然源源不断传出。她紧紧捂着双耳,凄厉声却似千万针芒直钻入脑中。

    狰狞盔甲之下面容如幽冥般混沌,长刀浸着厚重血色,鬼魅般的身影在沉沉夜色中策马疾驰……所到之处,山河顿成修罗场,血肉纷飞哀嚎不绝……

    “小拂……是我……”她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那唤声原本隐没在那凄厉的哨声中,却渐渐清晰。仿佛暗夜里极微弱的光亮,随时都会寂灭。她挣扎着想要靠近,忍不住伸手欲捉住,忽地被人紧紧拥住。

    “明书!我不想在这里……带我离开……”她觉着这该是个梦魇,需有人将她用力地拽出去。

    有人一下一下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她渐渐觉得安心,却仍然不敢睁眼,方才的景象,她不能再多看一眼。

    “小拂,你能听见睁开眼看看我……”那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很有耐心。

    桐拂心里晃了晃,小拂他唤我小拂,不是明衣……

    她猛地睁开眼,自己坐在榻上,而自己的一双手臂紧紧绕在他的脖颈间,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她慢慢退开,他仔细盯着她,“小拂”

    “柚子,我以为这次我回不来了。”她慢慢地说,又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

    “咦”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如何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他面露难色,“回头再细说。这一阵子,发生了很多事……”

    “这一阵子”她愕然,“是多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股馋人的香味跟着扑进屋子。入来的人见桐拂转头来瞧,手中的粥碗几乎跌落了。

    “你好了!”思暖喜道,“瞧瞧,正赶上我给你熬的蒌蒿粥。这可是今日一大早,金大人去内桥市上买来的江边新采的蒌蒿。一斤掐掉了八两,就只剩下这一小截一小截青青脆脆的杆儿尖。快尝尝……”

    桐拂瞧着眼前碧色诱人的蒌蒿粥,不觉一愣,“蒌蒿冬日里哪儿来的蒌蒿”

    思暖与金幼孜对看了一眼,才小心道“小拂,如今已是正二月了……”

    一碗粥喝完,桐拂才听了个七八分明白。自去岁冬日,她自那东厢房里出来,整个人就迷迷瞪瞪神志不清。终日蜷在屋子里,几乎都在睡着,即便醒来也是魂不守舍,谁唤都没反应……

    文德使尽了法子,也顶多令她睡得略安稳些……朱高炽来过几回,也带了自己府上的太医,皆束手无策……

    至于河道里的水妖,冬日里消停了一阵,之后又出来作乱。时至今日,又有四个女子被掳去,不知所踪……

    思暖离开后,金幼孜也起身,“你刚恢复,尚需多歇息,不如……”

    “你别走。”桐拂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他旋即顺势坐下,面上一片喜色,“以后都不走了也是可以的。”

    她松开他的袖子,“有正经事问你……”

    “我俩的事就不是正经事”他奇道,“你可知这些日子,任谁来了你都不理,只我在的时候,你才肯乖乖吃东西。睡糊涂了嘴里乱七八糟说话,也只我来了你才消停。看到的,早将你当作金家媳妇……”

    “谁是你媳妇了……”她瞧他一脸妥妥当当心满意足,脸热热地忙将他话头打断了,“对了,你究竟在不在你和明书……”

    他顿时有些颓然,“没,此番我一直在这里。那日在东厢欹器前,你忽然就跟丢了魂一般,我就晓得不好……”

    “我寻到一样东西,”她忽然扯着他,“你可记得将文远掳去的那人他手执的水刺,和身上的鱼鳞般的纹,与河道里的一般。”

    “鲛人”金幼孜忽然道,“南海出鲛绡纱,泉先潜织。泉先亦称鲛人,善纺织,滴泪成珠。”

    “鲛人”桐拂一惊,“这世上当真有鲛人”

    他摇头,“我并未亲眼见过,只是听闻南海有渔民捉了鲛人,养在自家池中。那鲛人模样几乎与寻常人无异,只是身上有鱼鳞需有水方可活。”

    “可记得那件素纱禅衣”他紧跟着问道,“你可有察觉那衣衫有何不寻常之处”

    桐拂仔细回想了一番,“薄如云烟,轻若无物,其它倒没什么特别。”

    “每回那素纱禅衣出现,都是在河道里,都是那女子身穿那素纱衣,自水中而出……”他紧盯着她。

    桐拂猛地醒悟,“那素纱衣并未濡水!”

    “是,那素纱衣入水而不湿。我翻遍了总明观的古册,书中所载入水不濡的只有两种。

    员峤山,名还丘,东有云石,广五百里。有蚕长七寸,黑色有鳞角。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

    另一个,就是这鲛人所织的鲛绡纱,亦是入水不濡……”

    “你翻遍了总明观的书册你何时翻遍了的”

    他自觉失言,朝后挪了挪,“我……之前倒是去过几回……那次夜明犀被人打碎了的,我……”

    “那一回诬陷我踩了湶弦的披风,将我关在玄阁,又让我洗干净了披风亲自给她送去的,是你”

    金幼孜见她怒意腾起,忙起身,“你瞧我,今夜尚有公文未看,我竟忘了……”

    她眉眼未抬“你若现在抬脚出去,以后就不用再……”

    他坐回去得十分利索,“小拂,你晓得我寻常指使不了明书,只是正好借了那契机去翻翻书,也是想寻些蛛丝马迹……”

    “如此说来,我倒是该谢你之后我被那刘休仁扔下阁去……”说至此处,她猛地愣住,又猛地坐直了身子,“刘休仁!他之后如何了还有,你可知铜哨、药丸、阴兵”

    金幼孜瞧她面色煞白,犹豫片刻,“你当真想知道只是即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断苍梧暮山碧
    原先她未注意,院子里有这许多花树,不过才晚二月,已迫不及待地缀了枝。

    如今她出入随意,与从前在自家院子里并无不同。虽晓得总有人在暗处跟着,桐拂早已懒得理会。

    刘娘子那里从来也不缺人,但时常打发人来说忙不开,指着桐拂去帮忙。桐拂当真去了,也就是被按在一旁坐着,塞一肚子好吃好喝的……

    时间长了她不肯再去白吃喝,刘娘子才勉强答应让她搭个手。

    “小拂啊,如今我这酒舍的生意越发好了,时常忙不过来。”刘娘子感叹,“自从你住去了那官舍,我这里多了好些军爷还有当官的,出手都阔绰得很。”

    “刘娘子的酒菜冠绝京师,他们来,多花些银子,那是应该的。”桐拂笑嘻嘻道。

    刘娘子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就你嘴巴甜,赶紧的嫁去金府里,好好给管着……”

    “哟,有客来,我去招呼……”桐拂忙借机溜走。

    来人皆穿着锦衣卫的巡服,腰间挎刀未脱,应是刚得了闲,回去路上吃点酒。

    桐拂替他们上了酒菜,就去了一旁,竖着耳听着他们说话。

    “我早说过,这水妖案定是人闹的,你看,果然!”其中一人连着灌了几大杯。

    “可不,故弄玄虚,找个漂亮的小娘子,穿件纱衣裳,唱支曲子……玄玄乎乎,神神叨叨……到头来,竟是为了自己的乐子……

    当真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下可好,眼瞅着丢官,脑袋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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