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桑泊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念笑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清冰一片光照人
    孝明帝的潘嫔所生乃是个女娃娃,却被北魏胡太后假称皇子,拥立为帝。这事儿桐拂在酒舍里听说书人说过。虽然那尚在襁褓中的元姑娘只做了几天的皇帝,但这女娃娃却是实打实第一个女皇帝,比武则天还早了个百余年……

    只是如此荒谬之事,自己方才脱口而出,若非北魏派来的内奸,又是如何晓得她眼巴巴望向陈庆之,也不知这会子是不是金幼孜……

    陈庆之的神情的确有些错愕,不过开口却是,“明漪姑娘身子大好了”

    桐拂一身冷汗未散,忙道,“好了好了,承蒙殿下悉心照看。”

    “殿下,”门外侍卫忽然朗声道,“普六茹忠求见。”

    她顿时松了口气,这位什么茹忠来得很是时候……只是这名字听着有些奇怪。

    少顷,一人大步入来,对着萧统俯身就拜,被萧统扶起。“常听陈将军提起这位爱将,果然器宇不凡。”萧统由衷赞道。

    桐拂细瞧这来人,身形高大魁梧,英姿飒爽,一句器宇不凡也实在不算是过誉。脑子里转来转去,还是想不出这什么茹忠究竟何人。

    “太子谬赞,”普六茹忠道,“家父杨帧在六镇起义时讨伐鲜于修礼,为其所杀。末将与家人流亡山野,被带至南梁,入陈将军麾下。”

    “杨帧曾官拜宁远将军。可是弘农华阴人氏”萧统问道。

    “正是。”普六茹忠躬身道。

    萧统赞许道,“弘农杨氏,乃春秋羊舌氏族后裔。西汉十轮,东汉四世三公,西晋三杨……历朝历代,弘农杨氏人才辈出……”他顿了顿,望住普六茹忠,“今日可是有了北魏的消息”

    “正是!回太子,孝明帝密诏尔朱荣率军入洛阳,以胁迫胡太后交权,被人告发。胡太后与郑俨、李神轨以鸠酒将孝明帝毒死,并立孝明帝之子,尚在襁褓中的元氏为帝。

    数日后,胡太后宣称元氏乃女儿身,废黜元氏女皇。又将三岁的临洮王子元钊扶上帝位。”普六茹忠一番话说完,桐拂眼风里瞅着萧统和陈庆之不约而同扫过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见。

    “尔朱荣岂会罢休。”萧统叹道。

    普六茹忠旋即回道“尔朱荣闻听孝明帝被害,立刻拥立元子攸为帝,杀入洛阳。胡太后郑俨、徐纥望风逃遁出逃,孝庄帝即位,实为尔朱荣之傀儡……”

    桐拂不觉一个哆嗦,这之后的事,她也听过。彼时那说书人说到那河阴之变,胡太后及元钊被投入黄河溺死,北魏诸王及百官被尔朱荣屠杀,死者二千余人,一时刀劈斧砍血流成河……

    瞧她脸色发白,萧统移开目光望向陈庆之,“陈将军是否与我想到了一处”

    陈庆之肃然,“陛下若选在此时北伐……”

    萧统起身,望向窗外,“快了,陈将军怕是很快又要出征。”

    桐拂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一回陷在此处,实在憋屈。金幼孜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和这陈庆之是什么关系,眼瞅着又要跑去打仗,自己该当如何至于此番如何过来,她思来想后,总觉得何处不大对劲。彼时自己与朱瞻基小娃娃一起搭了小舟,从宫里出来好似去了趟太医院,究竟在太医院里发生了什么

    陈庆之不知何时也起身道,“殿下,此番若下官再度北伐,可否同殿下借一个人”

    桐拂心一拎,抬眼刚好与他对瞅着,“你疯了么……”她以口形无声道。

    陈庆之面上没什么表情,移开目光继续对着萧统道“我看明漪姑娘应是愿意同往。”

    她的心火刚冒出头,萧统已然开口,“也好。”她随即恍然,如今自己躲在玄圃,这倒是唯一可以出去的法子。且自己若当真是萧正德的棋子,他也正好可以借机将自己摆脱……

    这也好两个字后不久,她就跟着陈庆之的战车辘辘北上。直到大军驻扎在涡河畔,桐拂也才第一次见到他。暮色中看着他走到近前,身后跟着的是那普六茹忠,她心里就没好气,“陈将军这是闲步军营,怎的不骑马”

    陈庆之将身上披风拢了拢,淡淡道“不会。”

    “将军真会说笑……”这一句没说完,普六茹忠已接上了,”陈将军确实不大会骑马,也拉不开弓。”

    桐拂顿时愣住,又很快释然,金幼孜确实也不大会骑马拉不开弓。但为何这一路一直避而不见,一声招呼都没打,令她以为他早不在此处……

    “今夜要去攻打北魏营寨,姑娘要不要一起去”

    她嘴巴张了张,半天才道,“不……不必了,打仗我不会,就不去给添麻烦了。”

    陈庆之淡淡道“我不觉得麻烦。”转而对普六茹忠道,“去替姑娘备一匹战马,送过来。”桐拂眼睁睁看着普六茹忠大步离去,才急忙道,“柚子,是不是你你没疯吧”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到她心里发毛,才出声,“我虽不知姑娘口中说的是何物,不过,在下确实没疯,也不会拿姑娘的命当儿戏。”

    她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原以为可以借机和金幼孜商量着怎么回去,没想到是当真跟着这位连马都不会骑的将军出来打仗了。金幼孜没说过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子,但……

    “将军。”普六茹忠已经牵着马回来,“曹领军不愿出兵对付北魏这五万先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自己有多少人”桐拂觉得还是打听清楚比较合适,也方便到时候躲藏。

    陈庆之作宽慰状,“姑娘莫担心,我有两百亲兵。”

    桐拂扶着一旁木桩,勉强站稳了身形,“陈将军……你拿两百人去对付五万人……我是不是听错了”

    “姑娘不曾听错,”陈庆之继续安抚道,“我的确只有两百亲兵,多一个人都没有。”说罢他已转身离去,远远还能听见,“姑娘安心,待天黑透了,就一同出战……”

    顶点

    。



第二百三十章 斥堠直通沙碛外
    与陈庆之并驾策马而行,扭头看着身后跟着的两百亲兵,桐拂还是不太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两百对五万,岂止是儿戏,这根本就是去送死。

    “看着……姑娘很有些忧心。”陈庆之道,马骑得不大稳当,他的身子晃晃悠悠得厉害。

    “陈将军恕我直言,”桐拂实在忍不住,“如将军这般连马都骑不稳的,只带着两百人,是打算去投诚么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会儿让我离开就行。”

    他嘴角难得有了笑意,坐了坐稳当,“打仗这事,本就不是胜在人多。”

    “可……这悬殊实在过于大了……我看将军自己也没带什么兵器,一会儿准备如何杀敌”

    “兵器我的确不会用,一会儿,姑娘与我在一旁观战即可,倒是也用不上什么兵器。”他大约是嫌马跑得太快,笨拙地拉了拉缰绳,“只需一样东西,就可取胜。”

    “什么”她按下性子问道。

    他伸手指了指天,“夜色。今夜无月,星光黯淡,足够了。”

    桐拂刚刚涌起的一线希望,咔嚓一声亦崩断了,她再不吭声。

    陈庆之也不再多言,眼瞅着前头黑压压一片营寨,勒住马,“姑娘你看,北魏五万大军,今日刚刚赶到这驼涧村,连夜搭起了营寨,搭得……不错。”

    桐拂心里冷哼,轻敌了不是北魏的大将王元昭也不是跑来游山玩水的……“陈将军,现在我们回头还来得及。”她劝道。

    “不不不,好戏还没开场,如何能一走了之。我说搭得不错,是说……对了,倒不如问问姑娘,你觉得这营寨之外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她心里顿时火大,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有兴致考问……腹诽归腹诽,桐拂还是仔细看了看,心中一动,“好似没有那什么……鹿角木、拒马枪至于多了什么……”她伸长脖子来来回回又瞧了几次,忽道,“深草通常营寨扎在旷地,他们的营寨却在深草间,这是为何”

    陈庆之十分赞许地点头,“姑娘兰心蕙质,果然通透。北魏的这支前锋,一路直奔而来,又忙了一天搭建营寨,眼下早已疲惫不堪都歇息了。营寨的防备并未完成,而这一疏漏,会让他们今夜十分后悔……唔,如果他们还有命后悔……至于深草,他们需要放牧,如此倒正好给了我们奇袭的遮掩。”

    之后的一切,如梦如幻,桐拂眼睁睁看着二百人在浓稠的夜色中,生生撕开了北魏五万人的营寨。火光于四处腾起,执着刀剑的百余死士形如鬼魅悍如猛兽,将那些昏昏乍醒、犹在梦中的北魏士兵,拖拽入更幽暗的去处,自此陷入无尽梦境,再不会醒来……陈庆之取下营寨并未停下,与匆匆赶来无法相信眼前情形的南梁大军一起,将北魏军队尽数赶出涡阳,南梁占据涡阳城,对峙由此而始。

    依着陈庆之的脾气,不出月余,就会将北魏十五万大军彻底打趴下。令桐拂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对峙却极为漫长,漫长到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涡阳城里待了有多久。从起初着急离开,到后来扒在城墙之上数青砖,她已经麻木到甚至想不起昨日,亦或昨日的昨日发生过什么。她去寻过陈庆之,但总知军师并不是她想见就能见上……

    远处的涡阳河,水色滔滔,再往远处的北魏大营里炊烟四起,竟一番祥和安宁的意思。大概自己会困死在这涡阳城里,只是为何会在这里

    “明漪姑娘觉得此处景色如何”身后是陈庆之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

    桐拂连扭头的想法都没有,恹恹趴在女墙上,“快了快了,就快数清楚北魏营寨里有几个帐篷……还有,这几日那边的斥候来来回回,跑得有些辛苦,陈将军是不是也得了什么消息。”

    “确实有个好消息。”他已在身旁站定,一同远眺营寨。

    桐拂一个激灵转向他,“我们可以离开了!”

    他摇头,“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北魏派了一支在我们身后搭了营寨。”

    她咋舌,“腹背受敌,回都回不去了,这叫好消息”这位陈将军别是在涡阳城里憋疯了…………

    “可以打仗,难道不是好消息”他瞧着她面上失笑继而怜悯的神情,“我们的曹领军,眼下正在收拾家伙,准备逃了。”

    她一脸迷茫,又杂着火气,“曹领军打算撤走,你现在却要去打仗你早干嘛去了你手里不是有皇帝给的节杖中下级军士随你处置。你想干什么早干了,为何要等到如今”

    “今日之前,这座城里的一兵一卒我都调不动,包括我的亲兵。但今日曹领军撤走,我便有了机会。”他将拎在手中的一小坛酒放在她面前女墙之上,“今夜,我会以酒肉犒劳军士,那之后再邀姑娘观战。”

    “我不去。”桐拂嘴比脑子快,”再有,城中粮草几乎殆尽,岂容你这般犒劳”

    陈庆之已自斟了一盏,“殆尽好啊,就是要殆尽……”说罢一饮而尽拂袖而去,走至转角处忽又停了脚步,“姑娘今夜只需在此处观战即可,我今日会用上此剑,”他另一只手中何时提了一柄长剑,“姑娘在火光最耀眼之处,应能看到。”

    是夜,陈庆之在涡阳城内大酒大肉的招呼军士,城内许久以来的恹恹之气一扫而空,众人皆欢颜,皆微醺……猛的一声酒盏激碎,陈庆之立在人群中,身子摇摇晃晃,却大声道,“谁想回家想回的,跟上我,去把城外那些北魏人赶走!赶走了,我们就回家!”说罢提剑扬长而去再不回头。

    众将面面相觑,酒意薰薰之间又猛地齐声振臂高呼,“回家!回家!”蜂拥着、脚步虚浮踉跄着,随着陈庆之踏出城门。桐拂目瞪口呆看着这些提着刀剑、醉酒的兵士群情激昂地冲向北魏的营寨……

    她只想到那一句,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径荒凉还旧里
    眼前的北魏营寨,被搅得天翻地覆。火势熊熊、马嘶鸣声声哀、绰绰人影笼着无边血色……天色微明时分,四座营寨已尽数被破。一夜拔了四寨,此举,也只有那个连普通的弓箭都拉不开的陈庆之可以做到……

    她遥遥看着远处的半山腰,火光冲天之处,那个挥舞着长剑的身影……

    桐拂以为他会回到涡阳城,他却没有。

    北魏也万万没想到,一向善于智取的陈庆之竟没有给他们留下喘息的机会,还没来得及将余下的九寨加固,陈庆之已杀到了眼前。

    他将杀死的北魏士兵的头颅,整齐地排在阵前,领着早已杀红了眼的南梁军士,不要命一般冲向早已心惊胆寒的北魏阵营中……九寨尽数被拔去,十五万北魏士兵几乎全军覆没,涡河水因高高垒起的尸体而断流……

    每回午夜惊梦,都是这般场景,猩红河水止于累累白骨之间,她看见自己就站在那当中,被刀剑胁迫着,一步步退入绝境……桐拂唰地睁开眼,一头的汗,面前仍是漆黑,又是噩梦一场。

    她坐起身,摸索着想去案上取水喝,才走了几步,就撞上了什么,她一声哎呦没出口就愣住。紧跟着,她紧走几步,猛地推开了屋门,外头虽是夜深没错,但分明是自己的那间官庐。

    她长舒一口气,鼻子有些发酸,觉着很久没有这般松快过。至于拔了北魏十三寨的陈庆之,这一别,可不仅仅是山高水远……

    再无睡意,待天光初现,她已出了庐舍,一路往金幼孜的住处去。晨曦中竟透着微寒,她忽然有些不安,此番在涡阳城中待了那些时日,此处该是过了多久

    心事重重间,她伸手推开了金幼孜的院门。院门一推即开,她反倒愣住,这么早就出门了就算出去,这门也不该如此随意掩着。

    往里走,院子里仍是从前模样,他平素就不大洒扫院子,四处都有落叶堆着,阶畔荒草。厢房门窗紧闭,不似有人。她推了推门,没推开正打算离开,眼风里瞅着一扇窗微微开着一道缝,不觉走上前。

    将窗子打开,对着的正是他临窗的书案。那上头铺着卷册,笔斜搁在砚上,倒似是随手放下。她伸手在案角上抹了一下,厚厚的积灰。

    她心里一沉,金幼孜虽不怎么收拾院子,但书案上向来齐整干净。眼下这情形,竟好似离开了很久……

    出了庐舍,转上长街,路上行人已不少,早食的香气随处可闻。河道里穿梭着舟船,舟尾上,船娘就着河水洗梳。长发被晨曦映染着,一编香丝云撒地。

    桐拂坐在河边,她从来可以这般一直一直地坐着,不曾厌过,也不会厌倦。她伸手将颈间的水珀握在手中,掌心沁凉,很快有了暖意。恰一缕日光攀过身旁垂柳,晃了眼。

    光影婆娑间,见河道开阔,对岸高墙窄弄化作连绵低矮屋舍,更有田埂清渠,烟青薄雾间农人劳作……又一时,幻作飞檐高宇金垱琳琅,路人鲜衣怒马不尽繁华……再一瞬,一切云烟散去,火光冲天,殿宇倾颓……桐拂心中却清明,这一幕幕,彼时在北平燕王府化作魂魄茕茕游荡之时,也曾见过。

    诸般种种,应都是她亲见过,只是如今斑驳成碎影,看不真切。往来反复兜兜转转,她还在这里,在等什么亦或守着什么,她依然没有丝毫头绪。

    远远的,钟楼徐疾三止。她起身,那日去太医院应是去瞧爹爹,为何那之后完全没有印象,总该去问个清楚。

    太医院门前值守的小吏见着她有些惊讶,“桐姑娘好一阵子没见。桐大人他……不在里头。”
1...85868788899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