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弈梦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浥青橙
云龙走到桌前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兰馨凑过去要看,云龙却把纸折上了。兰馨拉扯着云龙非要看,云龙拿纸在兰馨面前晃了晃,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不——行!”
兰馨便拉着云龙的衣袖撒娇:“表哥,让我看看嘛。就一眼!”呼延王爷被他俩的样子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紫冰虽不曾见,但听着好玩也笑了。
呼延王爷柔声问:“紫冰,你想好了吗”紫冰点头说刚想好,就摸索着在纸上划了两个字,然后把纸翻过来背朝上搁着。呼延王爷抿了口茶叫道:“兰馨,你哥哥姐姐都想好了,你的呢”
兰馨慌忙跑过来:“啊说话都有了”
“就差你的了,你要想不出来,我可要罚你的!”
“不会吧,姑爹。你还真罚啊”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罚你云祥哥哥”
兰馨嘟囔道:“云祥表哥不在,真是没帮手。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呼延王爷假装生气:“你快写吧!我可真罚了啊。”兰馨答着好好好,匆匆写下两个字了事。
待都打开看时,见云龙写着“泻翠”,紫冰写的是“醉雨”,兰馨的是“悬珠”。
呼延王爷看看说:“我瞧着云龙的比兰馨的好。至于紫冰的,你说说看。”
紫冰道:“我看不见,自然写不出形色来。我听那水声断续不一,仿佛是雨声,在这样得环境中听雨不觉心醉,故名醉雨。不知是否贴切”紫冰讲完了,听见依然没人讲话,不解道:“是我说的不对吗”
呼延王爷反应过来:“不,不,紫冰你说得很好!”
“我们在听雨声呢!”兰馨插嘴道。
呼延王爷手一挥说:“紫冰啊,这儿以后就叫醉雨亭了。”
紫冰忙说:“王爷还是再斟酌斟酌的好。”
“云龙拿纸笔来,我现在就题写醉雨亭!”
紫冰赶紧站起身来阻拦:“王爷,不可不可。”
兰馨按着紫冰的肩头让她坐下:“姐姐,你只管安心坐下。听姑爹的,没错!”
呼延王爷挥笔写下“醉雨亭”,冲着紫冰说:“紫冰啊,等你好了,看看本王的字写得怎么样。”说着就吩咐下人把字裱起来挂上,又和云龙他们说笑一回,不在话下。
晚上入睡前,叶夫人问呼延王爷:“王爷今天怎么这样给紫冰面子,竟用了她取得名字。”
“怎么,醉雨亭。多好。”
“那丫头看起来倒是对咱们云龙有些心思。我不喜欢她!”
呼延王爷一脸疑惑:“怎么紫冰不好吗!”
叶夫人摇头:“王爷,您糊涂了。紫冰是什么出身啊”
“我是什么出身啊,一个立山头的寨主!”
“那不一样。”
“你是想让兰馨和云龙。你看他们根本没这个意思。又何必呢我看紫冰挺好的。”
叶夫人本来还要说什么,见呼延王爷径自睡了,就坐在床头想了一回也睡下了。
(九)呼延王府
离开河间驿站,云龙两人一路小心行事,不敢再轻易投宿,只能找相对安全的地方将就一夜。云龙的箭伤不时发作,当初应急的处理已不大起作用了,他几次从马上跌落下来。于是紫冰驭马,背后驮着云龙;后面牵着另一匹马,行一程换一程。后来,紫冰短暂失明越来越频繁,运功也不起效用,她就开始日夜兼程。
虽然京都汴梁的城楼在眼帘中越变越大,但紫冰却渐渐看不到眼前的路径,她觉得有一个重锤在不停地敲打着头颅的四壁——疼痛欲裂、不能自持。仅剩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似乎比前边的几天还漫长。她想赶快见到姐姐,可是她和姐姐住在城东南丽景门外,为了让云龙尽快得救,她从城北的安远门进城,直奔呼延王府。
好容易看到了呼延王府门前的石狮子,紫冰下马架着云龙就往里奔。眼看就要跨过那威严的门槛,结果眼一黑,腿一软,跌在地上,任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叫不出声来,只能绵软地拍打着府门。
家院仆从们听见门口的响动,赶紧把这两个昏迷的人抬进了府中。呼延王爷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过来:“快,就近抬进厢房。”他见二人均是昏迷,便嘱咐管家:“你亲自去捧日军中请军医徐莫愁。悄悄的。”
“哎呀,王爷——都什么时候了,该去请御医。你怎么……”叶夫人一见儿子这般样子,急切地埋怨道。
“你懂什么”呼延王爷不睬叶夫人,催促管家:“照我说的,快去。”
叶夫人有些无趣,只伏在床前关切着云龙:“云龙,儿子,你快醒醒啊。这好好地走,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王爷,这个姑娘好像醒了”听到丫环的回报,原本在屋里踱来踱去的呼延王爷疾步走到床前,却见紫冰并未苏醒,只是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呼延王爷侧脸俯身听了一回,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花……漆……花漆……”
呼延王爷百思不得其解,抬起身见紫冰右手抓着衣襟,手里露出半边丝帕。呼延王爷示意丫环:“拿出来。”打开丝帕,里边包着几朵有些枯萎的淡紫色小花。
“花溪草!”军医徐莫愁见到呼延王爷手里的小花进门就叫道。
“徐军医快!快看看……”
徐莫愁查看了云龙的伤口,又把了一回脉,点头道:“这就是了。王爷,那花呢”
“在这儿。”
“呀,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一个妙龄少女闯进来,捏着花就往鼻前嗅。
“兰馨,别胡闹。有毒!”呼延王爷喝斥道。
“此花无毒!”徐莫愁解释道,“此花名花溪草,也叫化血草。它本身无毒,只是一旦沾染伤口就会流血不止,导致大量出血而亡。公子本来中的箭伤是七步蛇毒,不过从脉象看,蛇毒无碍;只是这花溪草作祟,公子才伤的这样重。”
“失血过多那云龙”呼延王爷心中一紧,叶夫人已经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王爷、夫人放心。公子性命无忧。公子昏迷,恐怕是为了防止失血过多而封了穴道。气血不通,自然会昏厥。”
呼延王爷方松了一口气,又忙把徐莫愁让到紫冰的床边:“徐军医,快给紫冰姑娘看看。”
徐莫愁给紫冰把了脉,摇了摇头。呼延王爷一看徐莫愁摇头,心再次揪了起来:“可是不好”
徐莫愁微微笑笑:“无妨。姑娘主要是内伤,我开几剂药,慢慢静养静养,旬月就会好了。”
“这,这能喝下去药吗”
“一会儿我给姑娘施针,想来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的。只是公子的伤,怕是一时难以苏醒,要费几日的功夫了。”
众人见徐莫愁成竹在胸,也都暗暗放了心。叶夫人见呼延王爷面色已然缓和,凑近说:“王爷,这男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妥,还是得顾忌咱们云龙的名声。”
呼延王爷瞪她一眼,又望见紫冰躺在另一侧,缓言道:“也好。适才都是权益之计。咱们别误了紫冰的清誉。”
叶夫人得了准许急忙张罗着丫环家人把云龙抬回他的房间。呼延王爷见紫冰施完针睡的安稳些了,方才请徐莫愁前往云龙处再做医治。
“醒了,醒了!”
徐莫愁正给云龙清洗伤口,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外蹦进来,他微微咧了咧嘴:“姑娘心急了。苏醒还需要些时日。”
“哎呀,真的醒了。”叶夫人的娘家侄女兰馨跑过来挽着呼延王爷的胳膊说,“姑爹我说的是那个姐姐。她醒了。”
“紫冰醒了”呼延王爷一喜。
“我还能骗你们”兰馨嘟着嘴道。
“徐军医”
“王爷先行,属下随后就到。”
呼延王爷说话就往外走,兰馨回身拉着叶夫人:“姑妈,你也去看看嘛!”
呼延王爷大步流星地往前赶,头也不回的大声问道:“兰馨,紫冰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听见他叫表哥的名字,想着她醒了,就跑来叫你们了。”
叶夫人一听有些不悦:“姑娘家也不知道避讳,张口就叫云龙。成何体统啊”完全不顾及已经到了紫冰房间门口。
紫冰摸索着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生死之交,惦记着彼此平安。”
呼延王爷忙近身问:“紫冰,你觉得好点了吗”
“嗯。”紫冰点点头,“云龙他怎么样”听到云龙无碍,紫冰长长舒了口气,继而意识到什么了似的,张开臂膀往前摸了一把。呼延王爷不解其意,忙用手扶住她。紫冰一下子慌了神:“王爷,我的眼睛”
“眼睛”
“王爷。我……我看不见……”紫冰露出惊恐的神色,双手冰凉颤颤地发抖。
“兰馨,快!快去叫徐军医!”
“怎么了”徐莫愁跨进门槛就问。
紫冰忽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探身往前一伸,试图要抓住徐莫愁:“大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姑娘莫急。待我来看看。”徐莫愁细细检查一番,问:“姑娘的毒是怎么中的”
“中毒”
徐莫愁见她不解,又问道:“公子的箭毒是你……”
“是。”
“这就对了。”徐莫愁点头道,“姑娘是吸入了七步蛇毒,又加上你血脉不通,毒虽未攻心,却伤了眼睛。”
“那大夫,我的眼睛”紫冰颤微微地将双手罩到自己脸上,惶恐的神色已爬满面颊。
“姑娘莫怕。这毒虽然耽误了一些时日,却并无大碍。我开些药内服外敷,慢慢养着,自然会见效的。”
紫冰听了方略略平静了些,冲呼延王爷夫妇低头躬身,算是行礼:“多谢王爷关照。还请王爷给我姐姐捎个信儿,让她接我回去。她也是大夫,会给我治伤的。”
“紫冰,你在这儿安心养伤。你姐姐前几天同八王爷、寇大人一道去边关了。临走把你托付给我们了。”
“边关”紫冰一个激灵,紧紧地抓紧了被子,拥在胸前似是要挡住内心的恐慌:“怎么能让她去边关呢她不能去!她不能去!王爷,他们是不是才走求王爷快马追她回来。”
“紫冰。你先别急。”呼延王爷安慰道,“算行程他们快该到了。”
“啊”紫冰掀了被子就要下床,“不行!我得追她回来!”紫冰看不见,踩了个空几近摔倒,兰馨忙上前扶住:“姐姐,你别急。听我姑爹说说清楚。”
“你姐姐医术高超。最近军中流行一种瘟疫,很多医官都束手无策,所以寇大人让她去试试。”呼延王爷解释道。
“那路上”紫冰仍是不放心。
“你放心!你姐姐此去不比你和云龙的差事,这次是八王爷、寇大人率大队人马去的。万无一失。”紫冰这才有些释怀,渐渐放开了攥在手里的被子。
兰馨揽着紫冰的肩膀说:“姐姐,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没事的!”紫冰仍有些心绪难平,徐莫愁趁机劝道:“除了毒伤,姑娘的内伤也要留神。养伤期间,姑娘切莫动气,伤势才会好的快。”
“是啊,姐姐。伤好的快,才能早些见到你姐姐呀!”兰馨不失时机地安慰道。紫冰只得点头称是。
此后数日,呼延王府里一片忙乱。每天煎药、服侍的人穿梭不断。只是叶夫人只关心她儿子云龙,呼延王爷连日忙于朝堂上的军务不得顾及,众人又见紫冰已醒、似无大碍便纷纷势力起来:紫冰身边不但没有人随时照看,连送来的药也是热一次凉一次的。紫冰自小经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知人在屋檐下难免会低头,对于呼延王府丫环仆从的怠慢也就默默忍受着。
这一日又有丫环前来送药,见紫冰独自坐在床上,眼睛上覆着纱布,人显得苍白而哀伤。
“姑娘,我给你送药来了。”
“放那儿吧。”紫冰没有好气地说了一句。好一会儿,紫冰张口问:“你怎么还不走”
“哦,药太热,姑娘眼睛不方便,我怕姑娘烫着。”丫环抱着托盘在旁边静静地站着。
“没事,你去忙吧。我会喝的。”紫冰犹如一潭死水,惊不起任何涟漪。
丫环端起药碗吹了吹,递给紫冰:“姑娘,该喝药了。”紫冰接过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抬头冲着丫环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多谢!”
“姑娘,听大夫说,你眼上覆的药要每天一换。药粉我也带来了,我帮姑娘换换吧”
紫冰心头微微一动,犹如亘古沉寂的湖水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虽未激起大的波澜,但心中的灰暗冷峻却慢慢变浅、消散:“你叫什么名字”
“霁雪。”
紫冰默默把眼上覆着的纱布拽下来,双手托给她:“有劳!”
“霁雪——”
“哎——”霁雪手上往纱布里换着药,嘴里答应着,“表姑娘,我在这儿。”
“霁雪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姑妈催着你给表哥端药呢。”进来的是兰馨,她见霁雪忙着,又对紫冰招呼道:“姐姐,你好点没”
紫冰只低头嗯了一声,便往后一靠,似乎要把整个身体都融进幔帐之中。兰馨并未在意紫冰的失意,招呼霁雪道:“你快去吧,我帮你弄。要不姑妈又该絮叨了。”霁雪嘴里应着,仍不紧不慢地把纱布往紫冰眼睛上系。
兰馨自小常来呼延王府小住,都是霁雪照顾她,因此两人感情要比旁的丫环亲近许多。兰馨见她如此也不再催促了,就一旁站着,见紫冰靠在木犀花的帐子上,一床的热闹花事显得她更加孤单无依,心中倒生出几分不平:“没事,你慢慢弄吧,也不差你一个。表哥那儿伺候的人都快挤不下了,这儿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表姑娘”霁雪顾忌紫冰的感受,转头示意兰馨住口。紫冰感受到霁雪动作的变化,拍拍霁雪的手轻声道:“药换好了,你快去吧,别带累了你。”
“姐姐,你等着!我去跟姑妈说,让霁雪来照顾你!”兰馨见紫冰仍窝在幔帐里,单薄的犹如一张剪影,心下不忍,仗义执言。
“不必!”紫冰拦劝阻。
“确实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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