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弈梦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浥青橙
“不骗你。”云龙解释道:“咱们站的位置是长廊。长廊的尽头是假山,山上流下的水被引到了长廊的房顶,这房顶就像个水槽。水一直流到长廊的另一头,顺着亭子的四围流下去,又流入了湖中。”
紫冰问:“那咱们现在头顶、脚下岂不是都是流水。”
兰馨道:“正是呢!”
紫冰笑道:“真是精妙!怪不得走在这里觉得这么凉爽。不过冬天就有些寒意了。”
“你不知道。它的另一个精妙处就在于冬天可以不流水。”紫冰疑惑地望向云龙。云龙接着解释道:“假山口有一个水闸。这个水闸与常见的不同,是水平的。天热了,关上水闸,水就从房顶上流过,消暑降温;天变凉时,拉开水闸,就只是假山的瀑布了。”
紫冰赞不绝口:“亏得工匠们想得出来,果然巧夺天工!”
兰馨意味深长地笑说:“姐姐既然喜欢这儿,就住这儿别走了。又有我和表哥作伴,多好啊!”
“什么事那么开心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是呼延王爷。
“姑爹……”兰馨叫了一声,就笑得说不出来什么了。
紫冰闻声赶紧转身施礼,呼延王爷忙扶住:“紫冰,你多有不便,以后就不要行礼了。又不是外人。”
云龙也叫了声:“爹,兰馨又淘气呢。”
呼延王爷佯装严肃地对兰馨说:“你紫冰姐姐行动不方便,你可不许胡闹啊!”又回头对紫冰云龙二人道:“你们陪我这老头子坐坐”
三人陪着呼延王爷往前走了一段,兰馨对紫冰说:“姐姐,亭子到了,小心台阶。一、二,好了。”
紫冰轻声问:“这亭子叫什么名字”兰馨答不上来,眼巴巴地瞧着云龙,云龙说没有。
“这么雅致的亭子,没有名字可惜了。”
没想到紫冰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了呼延王爷的兴趣:“是啊,可惜了。我们这个家里出武将,就云龙的文采还说的过去,可造亭子的时候也不再,没人取名字。干脆今天你们三个来取个名字,看谁想的好。”
待丫环送来了茶水、点心。呼延王爷吩咐:“备上纸墨笔砚,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们。”又对三人道:“想好了都不要说,写在纸上,到时候一块看。紫冰,你要是不方便就不要写了。”紫冰说几个字还是可以写的。
云龙在亭边踱了几步,就站定了看水从亭顶流泻下来;紫冰什么也看不见,静静地坐着听水声;兰馨活泼好动,一会儿偏着头问紫冰想出来没,一会儿又咬着笔杆左看右看,一会儿又跑到亭边去问云龙;呼延王爷只是品着香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别磨蹭,快点写!”
云龙走到桌前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兰馨凑过去要看,云龙却把纸折上了。兰馨拉扯着云龙非要看,云龙拿纸在兰馨面前晃了晃,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不——行!”
兰馨便拉着云龙的衣袖撒娇:“表哥,让我看看嘛。就一眼!”呼延王爷被他俩的样子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紫冰虽不曾见,但听着好玩也笑了。
呼延王爷柔声问:“紫冰,你想好了吗”紫冰点头说刚想好,就摸索着在纸上划了两个字,然后把纸翻过来背朝上搁着。呼延王爷抿了口茶叫道:“兰馨,你哥哥姐姐都想好了,你的呢”
兰馨慌忙跑过来:“啊说话都有了”
“就差你的了,你要想不出来,我可要罚你的!”
“不会吧,姑爹。你还真罚啊”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罚你云祥哥哥”
兰馨嘟囔道:“云祥表哥不在,真是没帮手。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呼延王爷假装生气:“你快写吧!我可真罚了啊。”兰馨答着好好好,匆匆写下两个字了事。
待都打开看时,见云龙写着“泻翠”,紫冰写的是“醉雨”,兰馨的是“悬珠”。
呼延王爷看看说:“我瞧着云龙的比兰馨的好。至于紫冰的,你说说看。”
紫冰道:“我看不见,自然写不出形色来。我听那水声断续不一,仿佛是雨声,在这样得环境中听雨不觉心醉,故名醉雨。不知是否贴切”紫冰讲完了,听见依然没人讲话,不解道:“是我说的不对吗”
呼延王爷反应过来:“不,不,紫冰你说得很好!”
“我们在听雨声呢!”兰馨插嘴道。
呼延王爷手一挥说:“紫冰啊,这儿以后就叫醉雨亭了。”
紫冰忙说:“王爷还是再斟酌斟酌的好。”
“云龙拿纸笔来,我现在就题写醉雨亭!”
紫冰赶紧站起身来阻拦:“王爷,不可不可。”
兰馨按着紫冰的肩头让她坐下:“姐姐,你只管安心坐下。听姑爹的,没错!”
呼延王爷挥笔写下“醉雨亭”,冲着紫冰说:“紫冰啊,等你好了,看看本王的字写得怎么样。”说着就吩咐下人把字裱起来挂上,又和云龙他们说笑一回,不在话下。
晚上入睡前,叶夫人问呼延王爷:“王爷今天怎么这样给紫冰面子,竟用了她取得名字。”
“怎么,醉雨亭。多好。”
“那丫头看起来倒是对咱们云龙有些心思。我不喜欢她!”
呼延王爷一脸疑惑:“怎么紫冰不好吗!”
叶夫人摇头:“王爷,您糊涂了。紫冰是什么出身啊”
“我是什么出身啊,一个立山头的寨主!”
“那不一样。”
“你是想让兰馨和云龙。你看他们根本没这个意思。又何必呢我看紫冰挺好的。”
叶夫人本来还要说什么,见呼延王爷径自睡了,就坐在床头想了一回也睡下了。
(十一)疫 情
却说紫云去边关的事。当初紫冰和云龙护送杨将军出发不久,边关就传来消息:宋军将士染了瘟疫,有伤在身的病情更加恶化,没伤的也病得提不起刀,打不了仗,随行的军医虽及时医治,但并没有控制住疫情,有些军医甚至也染上了疫病。边关危在旦夕。
收到传驿到京的军报文书,八王爷一筹莫展:“真是多事之秋!才解决了主帅的事,怎么又闹出疫情来了”
一旁的寇准问驿卒:“是最近才发病的,还是有一段时间了”
驿卒屈膝抱拳道:“回御史大人的话,是最近才发的疫情。”
“边关将士知道杨将军要回去吗”
“知道。将士们知道杨将军要回去,无不欢喜。本来还说等将军回去庆祝……不过眼下是不成了。”
“什么”八王疑惑地转过头质问,“六郎回去的消息谁透露出去的!”
“你先下去吧。”寇准没等驿卒回话,就嘱咐他退下。他凑近八王道:“王爷,我怀疑军中的疫情怕是有人暗中作祟。”
八王闻言冷笑道:“好啊!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暗箭伤人,防不胜防啊!”
“看来本王得亲自去捉鬼了!”
“王爷要亲自去”
“那——”八王把桌上的另一本文书递给寇准。
“皇上让你我去督战这样也好。”寇准看完点头道,“对了,带上紫云吧。”
“带上她做什么”
“王爷忘了,紫云医术了得,去军中可以用得着的……”
“可毕竟是个姑娘!”
寇准笑道:“派紫冰护送的时候,王爷怎么不说她是个姑娘”
“紫冰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不好惹。”八王摇头笑道,“可紫云却是闺阁淑女,怎能去军中!”
“王爷,紫云娴静,但并不是室内娇花。她们是一起吃过苦的。”见八王略有动摇,寇准又凑近道:“除了她,咱们暂且也没有可以相信的大夫了。”
“呼延王爷推荐了军医徐莫愁。还是用他吧。”
寇准见八王仍有顾虑,劝道:“徐莫愁近日去中牟军营诊病,怕一两天还回不来。再说,徐莫愁隶属捧日军,若是调他去边关,一套套文书下来,哪里还有隐秘可言”
权衡再三,八王一行还是带着紫云上了路。一路上,紫云并不多言,只是帮忙照料八王爷和寇准的饮食,倒是比随从周到很多。八王赞道:“有紫云同行,路上倒是省心不少。”紫云略略笑笑、行了礼便退去了。八王向寇准道:“紫云跟紫冰完全两个样。”寇准笑道:“两人各有各的好处,王爷慢慢就知道了。”
八王吃完饭无意中瞧见不远处紫云正在弓着腰像是在地上寻找什么。八王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见紫云蹲下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前闻了闻。八王刚要近前问个究竟,就被寇准叫过去询问行程的事了。
在此后的几天里,八王留意到:每到一处暂歇地,紫云都会这样做。八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姑娘为何会对泥土如此有兴趣”
“啊”专心闻着泥土的紫云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惊讶。看到是八王,紫云直起身微笑道:“王爷不知,我是在闻疫情呢。”
“疫情”
“是啊。王爷可知,疫情传播很快,空气、水、人畜都能传播。只是我们所经之地没有河流,又人迹罕至,空气更是难捉摸,只能通过泥土闻闻看疫病的源头在哪里。”紫云娓娓道来,“不过王爷放心,这一路还没有。”
路上没有疫情,让八王暂时放心。一行人好容易到了边关,杨元帅亲自出门迎接。紫云见杨延昭毫发无伤,心下觉得紫冰已经平安回京,也不进账休息,就忙着察看军士们的病情去了。在值班兵士的指引下,紫云来到几个重症的营帐前,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帕子,系在耳边遮住了口鼻,方才进帐查看。
营帐中,染病的军士们有昏迷不醒的,有不时呕吐的。紫云正在细细查看,一个兵士惊厥狂躁,无意识地乱叫乱抓。紫云忙过来试图按住。不想兵士力量太大,紫云回头见一个士官模样的人此刻无病痛发作,便叫道:“这位士官,过来帮帮忙。”
“你这样细皮嫩肉,还是别费力了。”那人虽过来援手,但嘴里却有怨言。
紫云略略停手看了他一眼,又嘱咐道:“你按住他。”说着就准备施针。
“姑娘,他身上可脏。帕子能遮住口鼻,可挡不住你的玉手……”
“住口!”一位医官闻讯赶来,帮紫云按住病患。待施针平静之后,紫云方直起身对适才说话的军士道:“我用帕子捂着口鼻并不是怕脏。医者仁心。可医者须得保证自身健康,才能救治更多的人。若是医者都不能自保,疫病怎能治愈以后不但是我,进出来往的人都得捂住口鼻。”
“姑娘说的不错,先前我们有些医官已经感染了疫病。”医官认同道。
“是啊。”紫云点点头,对着士官道:“如果整个军营都不能幸免,试问那时辽军进攻,又有谁来坚守”
“说得好!在下廖忠,就照姑娘说的办。”医官赞许,顺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自嘲道:“等我回去找块帕子。”
紫云见状,从身边的医箱取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暂且将就着用吧。”
紫云又询问用了什么药,廖医官说:“我们用了羌活、独活、前胡、柴胡、川芎,还有枳壳、桔梗、白茯苓之类。可是一直不见效。”
紫云点头道:“若是瘟疫,这药定然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帐外有人闻声进来。
紫云见八王、杨元帅一行进来,忙让出去道:“王爷、将军莫急。军中并非瘟疫,是曼陀罗中毒。”
“曼陀罗中毒”
“是。这种曼陀罗不是茶花的曼佗罗。中毒之后,会头痛、狂躁、精神错乱,甚至惊厥、昏迷、死亡。”
“可有办法解救”
“有。用白茅根、甘蔗捣烂,榨汁,再用椰子水煎服。即可解毒。”
廖医官为难道:“只是甘蔗和椰子不太好找。”
八王有些焦急,问道:“紫云,可还有别的办法”
“有是有,只是不及此方见效……”
“四哥莫急。紫云姑娘说的两样东西所幸军中都有。”杨延昭安慰道。“来,跟我来。”
八王大惑不解:“你这军中怎么会有甘蔗、椰子”
“四哥还记得南汉后主刘鋹吗”杨延昭笑道,“刘继兴性情虽然暴虐,但他的手很巧,会用鱼脑骨做托子,镂椰子为壶,雕刻精工,细入毫芒。就连有名的雕刻工匠见了,都惊叹为世所罕有。”
“这我倒是听说过,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八王仍是不解。
“蒙太祖皇帝和当今皇上厚待,他儿子刘守节在我军中做崇仪副使。虽然只是个散官,但毕竟也曾是贵胄,所以甘蔗椰子这种后汉的特产一直供应不缺。他那儿肯定有。”
杨延昭带着八王紫云进了帐,见刘守节正拿着刻刀雕椰子壳,一把上前抢过:“你都吃光了”“怎么会,元帅没见这一个还没刻好,我怎么会舍得吃完呢”刘守义不紧不慢道。
“还有就好!在哪儿”
“那不是”顺着刘守义手指的方向,九个椰子一字排在军帐的角落里。看着他这样温吞的样子,八王没好气地笑道:“你们父子还真是一样的喜好。”
谁知刘守节并不在意:“我要是有我爹的手艺,还能有这么多椰子留给你们。”
杨延昭招呼人把椰子搬走,以供紫云药用,身后刘守节扯着嗓子道:“元帅,记得把椰子壳还我……”
对症下药之后,军中的疫情很快缓解。八王和杨元帅他们自是高兴。只是紫云,每每静下来的时候,都在牵挂着紫冰。好容易才等到了呼延王爷的飞鸽传书:“云龙紫冰已回京,微恙,勿念。”
在常人看来这是个报平安的讯息,可是八王和呼延王爷相交多年,熟知秉性。他思忖:呼延王爷是征战沙场的军旅之人,若是小伤小病在他眼里根本不足为道;定是有不可忽略的伤病,不过怕大家担心才写微恙。想到这,八王半喜半忧去找紫云。紫云当时正给康复的军士配调理的药,心思都在药上,并未注意到八王的神情,轻快地说道:“王爷放心吧,军中的病情基本都好了。”
紫云的愉悦把八王要说的话给噎在喉咙里,咽不下也说不出。踟蹰了片刻,八王见紫云遮面的纱巾上绣着一枝白玉兰,随风一漾一漾的,找话道:“姑娘喜欢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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