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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弈梦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浥青橙

    待八王抬手示意,紫云才意识到自己依然系着纱巾,不好意思地笑笑,摘下纱巾:“失礼了。王爷见谅。”

    “无妨。”八王笑道,“你自己绣的”

    “哦,是的。”紫云把花托在手里道,“妹妹最喜欢玉兰。见不着她的时候,看见这花儿倒像是时时见着她了。”

    “那你喜欢什么花”

    “牡丹。”

    八王点点头:“富贵之花。喜爱者甚番。”

    紫云摇摇头:“我喜欢牡丹,不单是它雍容华贵,更爱它有气节。当初武后下诏令百花连夜开放,唯有牡丹真国色,威武不屈。即便说到富贵,世人心中的富贵之义又何曾相同在紫云心里,富贵并非金银权势,而是一家人团圆安康,平安和睦。”

    听紫云这样说,八王更加为难,一时找不到话题,只说:“挺好,挺好!”

    紫云方觉出八王的尴尬,问道:“王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八王躲开紫云的目光,干笑道:“就是告诉你,紫冰已经回京了。”

    “她受伤了吗”紫云轻快的语调变得缓慢。

    八王只得把飞鸽传书的字条给她,紫云看到“微恙”瞬间抬起头,追问道:“伤了哪里”

    “你别急!紫冰应该伤的不重,要不也不叫微恙,是吧”八王安慰道:“练功之人哪有不受点小伤的放心吧,有呼延王爷照顾,紫冰不会有事的。”

    “紫冰受了伤,只怕性子一急,会给呼延王爷添麻烦。”紫云一边担心紫冰的脾气,一边又为她开脱:“紫冰小时候受了太多的委屈和白眼,总是有些脾气的。”

    “第一次她教训我,我就知道了。”

    紫云见八王虽然玩笑却更显忧虑,忙笑道:“王爷原来很记仇啊。”一句话说的两人都笑了。八王见紫云尚且平和,心放下了大半,也就各自忙去了。

    待八王再次见到紫云的时候,暮色已经包围了营帐。和平时的见面不同,紫云是被人逮着押送过来的。八王甚是惊诧:“这是做什么”

    押送紫云的副将云祥怒斥道:“王爷,她是细作!”

    “云祥你弄弄清楚!紫云是来治病的……”

    云祥着急地打断八王:“王爷!她给辽人放灯。”

    八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她怎么会……”

    “王爷不信出去看看。”没等八王询问详情,帐外寇准已经掀开帘子道。

    八王出了营帐,抬头一望,登时惊住了:塞外的天空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辽阔,数百计的孔明灯随风正涌向宋营上空,犹如星汉灿烂。只是这样壮美的景象,让八王觉得空前的惶恐,他无法估测这些孔明灯会给宋军带来什么。云祥指着天空道:“王爷,你看见了吧!这个女人是奸细!”

    杨元帅安抚好军心,也赶了过来,焦急地问道:“紫云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放的灯!”紫云垂首坦言道。

    听到紫云认罪,八王和杨元帅面面相觑,唯有寇准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关起来吧!”




(十二)白茅纯束
    紫云被当做细作抓起来,是八王始料未及的;而紫云轻易认罪让八王更加措手不及。他心里明白:紫云绝不是细作!只是他不清楚:是谁把紫云推进这个阴谋之中,这阴谋的背后对大军和形势又暗藏着怎样的危机。

    八王思量不决,抬眼见寇准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便示意随从退下,方问道:“明知不是紫云,还抓起来。这……”

    杨元帅也疑问道:“寇大人难道让她自证清白”

    “她证明不了!”寇准肯定地答道,“她就是!”

    “怎么可能”

    “紫云姑娘不是你极力举荐的吗”

    面对八王两人的疑惑,寇准微微笑笑道:“灯,就是我让她放的。”

    “你”

    “寇准,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不,这是引蛇出洞。”寇准道,“二位静观其变吧!不过紫云倒是要受点委屈了。”

    “派谁看守她”

    “云祥。”杨元帅解释道:“就是呼延王爷的二公子,云龙的胞弟。他虽性子急,但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太为难紫云的。”

    再说紫云被押回营帐,她被背手绑着,又被云祥一推趔趄了两下跪坐在地上。她本想张口求助,却见呼延云祥金刚怒目地守在门口瞪着她。紫云自知有口难辩,只得忍气吞声地一旁静坐着。待到杨元帅亲自前来,紫云才得以松绑。

    “紫云姑娘虽是疑犯,但毕竟缓解疫情有功。先囚禁在此,待查明原因,再军法处置吧……”

    “元帅!她不是疑犯,抓住的是现形。她……”云祥不服。

    “云祥,你的职责从今天起就是看守紫云。但不能为难她!她要是受什么委屈,为你是问。”杨元帅不容云祥再辩驳,就扬长而去。

    云祥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嘟囔道:“元帅被灌了什么汤……”回头瞥见紫云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被拉皱的衣衫,捋顺零散的头发,忽然发现丢了什么似的,前后在地上找着。

    云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很厌恶紫云在这儿假模假式故作姿态,没好气道:“你找什么”

    “我的簪子不见了。”

    “哼!簪子”云祥哼了一声,“这会儿你还有心思找簪子,别不是里边藏着情报吧。”

    紫云觉出云祥的弦外之音,抬头瞧他一脸鄙夷,不卑不亢道:“我不是细作。到底谁是,想必杨元帅自有定夺。簪子是妹妹送给我的,姐妹情谊,自然丢不得。”

    云祥强辩道:“灯不就是你放的嘛。”

    “我只是惦记妹妹的伤,放一盏灯为她祈福的。至于后来怎么会来那么灯……”紫云忽然想起什么,略略沉吟了片刻,抬头问道:“将军,刚刚在城楼上,你可看见大片的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真有本事。你的灯一点,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成灯海了。”

    “怎么会这么快”紫云低头思忖。

    “你们不是约好的吗”云祥鄙夷道,“别费心思了。你是开脱不了了。还是省点劲找你的簪子吧。”

    “我的簪子”紫云摸着头发插簪子的位置,头发还有些毛糙凌乱——适才在城楼上,紫云正诧异怎么迅速冒出这样许多的孔明灯,云祥就过来抓她。紫云本想跟他解释,谁知刚张口,就有几只苍鹰俯冲下来,怕是在他们慌忙躲闪之间,簪子不慎滑落了。“请问将军,鹰可有晚间活动的习性”

    云祥略略迟疑了一下,答道:“它们多在白天活动。这不是有你们的灯引路吗”

    紫云若有所思的在角落的床铺上缓缓坐下,沉默良久。

    好容易熬过了被看守的一夜,紫云本想找机会见见八王寇准替自己开脱。却不想云祥递过来笔墨:“你别痴心妄想了!若你不能自证清白,是出不去的。那,好好写认罪书。”

    紫云开始抵触着坚决不写,可是过了午快到傍晚,除了云祥再没有见过别人,她知道见八王是没指望了,才开始思忖着怎样落笔。直至晚间,云祥见紫云仍在停停写写的忙着,倒开始有些佩服她的平和,语气略有缓和:“自证清白也不急在一时,你早点睡吧。”看紫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云祥又道:“我看着你,你不敢睡”

    “没有。”

    “我扯道帘子。你自便吧。”

    紫云前一天几乎一夜没合眼,她确实困了,见云祥如此,忙起身施过礼道:“多谢将军!”

    本想着可以补补觉,可惜半夜,紫云就被云祥的连串的咳嗽声惊醒。紫云近前刚要伸手摸云祥的头,就被云祥抬手挡了回去。

    紫云忙轻声说:“将军莫惊,是我。”

    云祥咳嗽着断断续续说:“男女有别……”

    紫云倒是大方地笑道:“医者面前,不分男女。”说着便开始诊病:云祥额头烫热、舌尖发红、舌苔薄白、脉浮数,这是风温的症状。紫云赶紧出帐要去找药,被门口的守卫拦住:“没有元帅的命令,不得走出这营帐半步。”

    “守卫大哥,云祥将军得了急病,还望守卫大哥能为我通报一声。”

    “这时候元帅都睡下了,明日吧。”

    “人命关天,等不得的。”紫云恳求道,“求守卫大哥帮帮忙,找些药来。”

    “我去找药,你若趁机逃走,我如何向元帅交代。”

    “我不会……”

    “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了。进去吧。”

    紫云无奈,只得用身边荷包里的金银花泡了点茶,给云祥喝下,又用湿布降温,不断换替。

    至到清晨,在紫云的多次哀求下,八王杨元帅终于听到了守卫禀报前来查看。

    “王爷,元帅,快!快放我去抓药,这病耽误不得!”

    “什么病”

    “是风温。”紫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才是会传染的疫病。”

    八王杨元帅二人一听都惊着了,忙吩咐医官按照紫云写方子去抓药。前来的医官对身为疑犯的紫云颇有几分忌惮:“王爷,元帅,这药方可信吗”

    “无妨。去吧!”八王又嘱咐紫云照顾好云祥,却不问事情的究竟,也不提放她出去的事。

    “王爷,元帅!”紫云叫住将要离去的八王二人,“还有一件事……”

    八王以为她要说自身之事,忙伸手止住。

    “不是,是疫情!”紫云见八王误解忙解释道:“风温乃是会传染的疫病,还请王爷元帅时刻关注军中是否有人染上。”

    “知道了。”

    云祥喝了药病情逐渐稳定,只是军中瘟疫顿起,紫云是细作的传言也随之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冲进营帐泼了紫云一头污水。慌得医官廖忠忙上前维护:“你们干什么”

    “她是细作,害得我们都染上疫病。”

    “紫云姑娘没来之前,咱们军中已有疫情。她来了,才缓解……”正说着八王寇准一行闻讯而来,廖忠趁机向八王请求:“王爷,紫云姑娘妙手回春,下官愿以性命担保,请王爷允许紫云姑娘解禁诊病。”八王略有所动,寇准却抢先道:“不允!”

    “王爷、大人!疫情紧迫啊!”廖忠再次恳切。

    寇准勉为其难道:“那就只在此帐诊治吧。”

    紫云便开始协助廖忠等众医官诊病开方。经过两天的诊治,疫情虽未好转,但毕竟得到了控制。只是此次疫情来的突然,军中的白茅根、车前草储备不够。

    廖医官便和紫云出主意说:“这儿往东南十来里地,有座山。这个季节找些车前草和白茅应该不是难事。只是没人去采。”

    “医官们呢”

    “这你还不明白,这方子是你开的,医官们怎么会相信呢”

    紫云低眉思忖了片刻道:“要是我能出去就好了。”

    “你先别急,我会想出办法的。”

    夜半,廖医官帮助紫云私逃出军营。紫云心中忐忑:“咱们虽是为采药治病,可毕竟不合军规啊。”

    “实话告诉你!今晚我救你出来,寇大人是应允的。要不咱们怎么会这么顺利地躲过这重重关卡”见紫云半信半疑,廖医官指着暗处一棵树说:“你瞧,寇大人把马匹都安排好了。事从权益,采药要紧。快走吧。”紫云将信将疑地跟着廖医官奔向山区,两人在山脚下歇了歇脚,待到天大亮方才上山。

    这时辰,紫云叛逃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遍。杨元帅巡视回来疑惑道:“紫云这事怎么会掀起这么大波澜才一会功夫军中已经有人要抓住紫云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看看你办的好事说什么撒出的鱼饵,线都在你手上。鱼呢”八王埋怨寇准道。“鱼饵都没了。”

    寇准沉默了好一会儿,道:“王爷,我失算了。我让紫云放灯,本来是为了引鱼上钩。没想到对方棋高一着,正好利用了这次机会。”

    “这么说紫云处境不妙。万一出事,怎么办”

    “王爷莫急。我暗中派人一直跟着紫云呢。我们顺着记号找过去应该不是难事。”

    听寇准如此说,八王略略放了心,安排妥当便和寇准并数十个兵士出发了。一行人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山下,侦探四周并无伏兵,便放心地上了山。因为山高路荒,岔路颇多,日上中天之时,八王一行才行至山腰。

    而紫云此时已在深山之中采了一筐草药。廖忠见她困倦便劝道:“正午日头正高,你歇会,等过了午咱们再下山。”

    紫云前几日夜里都不曾睡过安稳觉,体力不支,便倚着树小憩。山中寂静,紫云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她警觉起身,悄悄凑过去躲在高草丛中,见树后有一黑袍人背身而立:“弟兄们已经埋伏多时,怎么不见你说的大鱼”

    对面站着的正是医官廖忠:“将军放心,此计必中。你想,若他们认定紫云是奸细,必会派人来抓她回去;若紫云是他们抛出的诱饵,则会派人来救她。所以,无论紫云什么身份,都能引重臣入瓮。”

    紫云大惊失色,慌忙抽身回去,试图下山。可她一时心慌意乱,全然找不到归路,又怕有人来寻她误入埋伏,更加焦急。她索性坐下来,平复了片刻,便把自己的手绢撕成细条。隔一段路,她就找个明显的树枝系上一条,一来可以帮助自己辨别道路,二来万一有人来寻她也好有个标识。

    这一招果然有用。一个稀疏的枝丫上飘动的白布条引起了寇准的注意。他解下来一看:白丝绢的质地,看边缘是撕开不久的。寇准把布条放进袖里,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又走了一程,八王爷也注意到了:“寇准,你看!”

    八王手里躺着的绣着花的白布条,只是被撕得残缺不全了。寇准拿出刚才的那条,也摆在了八王的手里。两人相视着点点头。众人便循着这白布条往前走,只是越走越没了路径。八王和寇准都觉出不妥,只好就地歇会,再做决断。

    “大人,大人——可找到你们了!”

    一个汗流浃背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人……我跟丢了……”

    寇准意识到什么似的,忙问:“你从哪个方向来”

    “东北啊。”

    “你是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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