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冬日樱桃
做戏(H) 入梦
靳筱还要去听,却觉得右肩膀被压下去,偏了头,四少懒洋洋地靠在她肩膀上,很不客气,“我困了,让我睡一会。”
好端端的小道消息,便叫他给打断了,四少还非嫌她骨架小,靠着不舒服似的,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打算再动,听见靳筱凉凉的声音,“是不是不够宽厚?”
他抬了脸,看见他夫人笑得很贴心,又漫不经心地,“那不如去靠刘士官的?定然舒服一点。”
她要刻薄起来,四少也招架不住,刘士官在一旁不知道接话还是不接话,才知道少奶奶和传闻不大一样,并不是个好拿捏的角色。
四少撇了撇嘴,仿佛很委屈,还是乖乖地开口,“没有,”他闭了眼睛,安分下来,嘴上却不讨饶,“你的肩膀也很宽厚。”
靳筱抿了嘴,想要回敬他,却看见他眼下的淡青色。想来是昨晚拾行李还是迟了一些,四少又起的比她早,需要补眠。
她想了想,便放过他,分他半个肩膀。
他昨晚睡得便不好,因睡前思虑了一些事情。想来入睡的时候,是不能去想现实中的难题的,否则越想越亢奋,好像脑子也要振奋一下,表示自己是个很刻苦的器官。颜徵北上了车,车发动的那一刻起,窗外的树影变了速地向后消隐,像催眠师枯燥的中标。
他原本不想睡的,可报纸看了两眼,觉得更困。
大概纸上的字不该排的这么整齐,一点突兀、一点变化都没有,没有生气,让人困倦。
他闭了眼睛,心里觉得要去怪字、或者怪那树影。靳筱脖颈的微暖似乎能传递到他的鼻息里,兴许就那么一点,但也很温暖。
颜徵北带着那一点暖意,浅浅入了眠。
睡得浅,便难入梦,他在梦里隔着一层层的床帐,看到婆娑的人影,有一些像他小时候看的皮影戏,又有点像方才窗外的树,搞不清楚到底是哪年哪岁。
有婆子在帐子外的低语声,四少倾耳听了,依稀是说“四少爷这是得了水痘了。”
又听见几个老爷子一面咳嗽一面论断,“若是小孩子还好,少爷这么大了,水痘便会很厉害。”
四少恍了恍身,才想起来是十二岁的时候,随父亲去庙里上香不久,他父亲便去战场了,又过了半个月,他却突然发了水痘。
外头传来有一个女子的叱责声,那声音四少倒不需要辨认,如此气势,如此跋扈的,便只有大太太尹氏,“那怎么行,家里的孩子,三少,还有曼珍,都没有得过水痘,让他传染了怎么好?”
四少笑了笑,诚然他的命,同三少,同大太太亲生的女儿比,都不打紧,大约大太太甚至担心近前的伺候的丫鬟小厮,被他过了病气,都未曾担心过他在病中煎熬。
那之后的事情便更不会忘了,他心里留一点神智,隐约察觉是梦境。若非如此,再遭一回无人关怀、受人欺侮,真是很丧气。
颜徵北闭了闭眼睛,纵然是梦,可当年的煎熬,身上没一块好肉,全是大大小小的水泡,他却忘不了,一时恍了神,便又会感知起曾经的苦楚。
那痛苦刻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神经里,便是他想忘,每一个饱受煎熬的毛孔,每一次撑不下去的呼吸,都会帮他想起来。
最苦楚的却还不是在颜家,而是大太太竟真的怕他传给了曼珍,在他发着高热,昏迷不醒的时候,扔去了乡下的庄子里。
他神智混蒙,只觉得嘈杂、颠簸,似乎是上了马车,路途遥远,一路上又被痛苦折磨地昏了过去,只听见隐隐约约地,有人说着“也是可怜。”
等他再醒过来,是被渴醒的,他被扔进一个昏暗不见天地的小木屋子,周遭一个人没有,他却动弹不得。
不只因为他身上的水痘已经蔓延到了右半边脸,还因为他的手脚被人绑上了,说不好是怕他太痒了,抓破身上从而感染,还是怕他逃出这炼狱般的地方。
他才知道,大太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他死。
颜徵北长这么大,纵然生活里多少有大大小小的委屈、不顺,却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已经是盛夏,屋子里却只有一扇小窗,他低下头能看见自己密密麻麻,恶心恐怖的胸膛,没有人照料他,更没有人同他送水。
他想喊,嗓子却只剩下痛,出了满头大汗,才能发出“咿咿呀呀”沙哑的声音,还没有一只老鼠的声音大,如同一个废人。
在那一刻,颜徵北才知道生命是有刻度的,也许是沙漏里的沙流下来,也许是秒针一次次转动,也许是他日渐稀薄的意识。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在这闷热、破败的小木屋里一点点腐烂掉,只剩下满腔的恨意和不甘心。
世上有许多大爱动天的故事,可兴许恨意太深,老天也会垂怜你。他在昏迷里,突然觉得湿润、甘甜的东西一滴滴流进他的口里。起初以为是自己渴极了,出现了幻觉,就像困在沙漠里的人,看到了海市蜃楼,多半下一步便是死了,因往往为了虚幻,耗尽了最后的体力。
四少不想为虚幻挣扎最后的气力,可却渐渐的,意识清明起来,似乎那甘甜是有力量的,是真实的补给。
让他挣开眼睛。
其实那群人绑住他,倒误打误撞地,帮他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只是无人管他,他可能真的便活活渴死在那里。
他瞧见一个小姑娘,面熟的紧,好像是从前哪里见过的,又好像只是相像。
那女孩子瞧见他醒了,瑟缩了一下,却照旧沉稳的很,又鼓了勇气,拿勺子同他一点点滴着蜂蜜水,声音是不同她年龄的镇静,“吴大婶借了我家的锄头,我来找,从窗户里瞧见你。”
纵然镇静,声线也仍是孩子的稚嫩,四少瞧着她,长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她又搅了搅碗里的水,“我没见过你,可你流这么多汗,应该很渴。”
他不知道,他的右半边脸都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水泡,寻常的成年人看他一眼,都要鼓起勇气,若是他二姐,便要叫着“好恶心”,将他扔出去了。因而能遇到一个女孩子,敢上前去,还同他喂水,实在是老天给的运气。
那女孩子说了那些,便觉得解释够了,不再言语。她不开口,颜徵北自然也开不了口,于是他们便沉默着,直到碗里的蜂蜜水见了底。
她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对方这种境地,多半是染了病,让人丢弃了。可他还只是个少年,眉目看起来还有一些稚气,不晓得父母怎样的狠心,才会把他绑起来,让他受这种折磨。
于是她了碗,又轻声道,“吴大婶过会要来了,我先走了。”
她抱了碗,轻轻巧巧的,顺着几个破旧的桌椅,爬上去,到了窗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颜徵北几乎要以为,她是哪家善心的小狐仙,来救他的命。可饶是他头脑昏沉,也没生出幻觉。他没看见那女孩子变成个小狐狸跑走,反而因她年龄轻,体格小,极敏捷地便从窗户爬了出去。
她还是个小孩子呢。
可是真不很像。
他想。
盛夏里被捆绑在一张稻草床上,清醒了神智,其实还不如昏睡过去。他自那以后便讨厌稻草的气味,尤其是被他的汗,濡的潮湿了,好像枯败了的草,也要把他的生命追去,一起枯败下去。
他在这静谧的可怕,沉闷破败的屋子,抬了头,去看屋顶,数上面一根一根的木条。世界是无声的,让他时不时害怕是自己烧聋了。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站在少年的入口,不能时刻都无畏下去。
每当他被漫长、无声的下午吓唬住,片刻失去了勇气,他便想起那个女孩子。
她同他说话,并不是幻觉,他没有聋。
他不怕了,就接着去数木条上一根根的纹路。纹路也数去了,便去看日光照进屋子里,光线里的浮沉,飘在那一隅的光里,好像照射下的,就是一缕人间。
尘归尘,土归土。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
他是飘在那光晕里的一颗小小灰尘,从前纵然受了冷遇,却随波逐流的,以为父亲总会同他讨公道。
他是依附着父亲的渺小颗粒,风一吹,他便飘飘荡荡的,任人宰割。原来没有力量的人,是连生命权,都能被人玩弄股掌的。
他心里头应该悲愤,却很平静,因突然看清了,他过去十几年的憋屈,不忿,如果这样懦弱下去,其实是没有头的。
他想明白这些,便又从头,换个方向去数屋顶上木条的纹路,这样让他的心静下来,毕竟能做的事情,只次一桩。
平静中他又难有一点期待,因那女孩子的意思,是会再来看他的。
她没有承诺,可他就是这么觉得。
她得来呀,他想。她救了他的命,怎么能再丢弃他,让他又死去了呢?
他原来自那时起便这么无赖了,可是这也没法子。
颜徵北的睫毛轻轻颤动,救人性命便是这样,让人难依赖,难在弱势的时候,有了指望。
他望向窗外,日光已经渐渐暗淡下去,是要到晚上去了。
一只小手,突然攀住了窗沿。
他笑起来
我更了!
不要敲响警钟!
新安张季明云∶
做戏(H) 竹筒
她生的单薄,夏衫贴在身上,原本看起来该更消瘦一些,却因为胸前绑了一个布包裹,小心翼翼地去踩窗下的破桌子,有一些笨重和滑稽。
颜徵北冲着她笑,她没有看见。其实也算不上笑,他身上那一点力气,最多嘴角轻轻勾起来一些,也被他那张可怖的右脸遮掩了大半。
靳筱所有的注意都在那块小包裹上面,每着一个点,都很谨慎,生怕摔了跤,白了力气。
床上的人连话都说不了,想来吃不了干粮,她回到家苦恼了许久,要怎么同他送流食,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帮家里的长工,去吴大婶的棚屋里拿锄头。
原本这些不该她做,可她家并不是什么殷实之家,祖母待她,也从没有当什么千金般的孙女疼爱,这些小事,打发她去做,便很顺手。
靳筱忘了去拿锄头,又担心长工自己去拿,就看到了那个男孩子。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虽然年龄小不理解许多事情,却也觉得屋棚里的男孩子,是不能让人看到的。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再去把锄头拿出来。赶巧门口遇到了长工从地里回来,一面拿汗巾擦着汗,一面对她说,方才遇见了吴大婶,锄头已经还了。
他又补了一句,嘟嘟哝哝的,以为靳筱并听不懂,“她也倒霉,摊上这种麻烦事情,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亲戚呢……”
一个富贵的亲戚突然送来一个病怏怏的孩子,不给银两,也不送医药,大约是想他死在那个穷亲戚那里。且不说吴大婶的远方亲戚,用心是否真的这般歹毒,那孩子身上发的东西,看起来会传染,甚至会要命的,哪里有人愿意去管。
是人都会惜命,不惜命的,多半是有关乎营生的要挟,或者关乎营生的利益,可屋棚里的男孩子,并不会带来半点利益,反而指不定是得了瘟疫,会祸害了整个村子。
吴大婶虽然口风很紧,可送一个大活人到她家里,总归被人看到。有人私下里劝她,不如去找个巫师来祛邪气,她一面嘴上回着“没什么大事情,请什么巫师”,可她面上的为难和恐慌,大家又都看得出来。
长工自顾自絮叨了一些,靳筱家里人丁不多,他的嘴却闲不住,知晓了什么消息,便要透出去,这会帮佣和老太太都不在家里,他便顾不得靳筱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一股脑地都说出来。
他说够了,觉得畅快,有的人心里便这样装不下秘密,同他透什么消息,反而是折磨他。长工呼了口气,神都抖擞了几分,又看了眼靳筱,怕她去说给祖母,再让老太太骂他多嘴。
靳筱看他面上的迟疑,神情便多了些不经事的懵懂,她一面歪了歪头,一面摸着肚子,好像方才他说那些,都没有进过她的耳朵里,“我饿了,陆叔,你饿不饿?”
大概那些事情,一个小孩子也听不下去,那姓陆的长工向周遭看了看,又问她,“快到饭点了,你姨姨没有回来?”
他说的是靳筱母亲从娘家请来的帮佣,照理应该照顾老人和孩子,可她嫌工钱太少,又喜欢赌两把,平日时不时见不到她人,多半是去村头赌去了。
若她不是好赌,靳家那点工钱,也没有哪家帮佣会来。靳国已只管每个月的账目合心意,并不管一个好赌的女人能否照顾他母亲和女儿。
帮佣不在,做饭的事情有时候便落在靳筱头上。她这样的年纪,原本该被父母呵护关爱的,却已经会作简单的主食了,虽然不会炒菜之类的,粥面已经不成问题。
她冲长工点了点头,声音带一些稚气,“那我一会去煮一些稀饭。”
靳筱因想着那屋棚里的男孩子,才想要煮粥,长工听了,却顿时变了脸色,骂骂咧咧起来,“煮什么稀饭?吃稀饭能干重活?”
他嘴上说着吃不饱,骂起来却中气十足,一面说是倒了霉才来这家做事,工钱少就罢了,连饭都克扣他。他骂这些,靳筱却没有害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像投在他脸上,又像在他身后的鸡冠花上。
若是别的女孩子,一个人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着面,带了脏字的撒气,多半已经吓哭或者去找自己的家人了。
可她只是站着。
等那长工骂够了,瞧见靳筱目光游移,心里又骂这丫头大抵脑子有问题,呆呆傻傻的。他因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盛夏的天,竟然扶着腰喘起气。
靳筱才开口,“我再热几个馒头,就咸菜吃,陆叔?”
她煮好了小米粥,便忙用碗盛好了,趁着给祖母端饭菜,便把那碗粥放到窗户下面凉着。粥不能太烫,因那男孩子身上已经有许多水泡了。
可也不能太凉,凉了的粥伤身子,再让他肠胃受了寒,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
等到差不多了,她才将它倒进了干净的竹筒里,塞子有些松,因此她一边走,还要一边按着它。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去思虑每一个细节,有一些像女孩子们玩的,照顾泥娃娃地游戏,要管它饱不饱,饿不饿。
可这不是游戏,是性命。
靳筱平日并不爱多管闲事,可是救人性命,和处处施加善心,还是不同的。平日里遇见别的孩子被欺负,她管不了,便装作没看见,可如果木棚子的男孩子,她也装作没看见,便真的要死去了。
在这种年岁,死亡是每一个小孩子都听过的恐怖故事,从义和拳,听到八国联军,每一个故事都是鲜血和惨重,让孩子们吓得躲进妈妈得怀里。
死去了,便再也见不着了,也再看不见这个世界。
所以她情愿麻烦一些,也不愿意看着一个人就这么断了气。
这些事情,四少并不知晓,他在虚浮游移的梦境里,只瞧见幼年的靳筱好容易从窗外爬进来,一面抱着胸口的东西,一面小心地落地,然后从布口袋里拿出个竹筒。
颜徵北瞧见那个竹筒,才想起来她为什么看起来眼熟,是春日里他同父亲去庙里,在竹林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子。他自己印象很深,因那时候哭了一半叫她看见了,实在狼狈的很。
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他这时候能开口说话,他也不愿意去提醒她上回见面的情形。
尽管他这会,也并没有什么男儿气概。
靳筱将竹筒里的粥倒进随身带着的碗里,这样在路上,粥便不会洒出来,更不会弄脏身上的布口袋。
想来中午的蜂蜜水也是这样带来的,所以才带一点竹子的清香。靳筱将小米粥倒好了,又舀起一点,吹了吹,递到颜徵北的嘴边,“我凉了好久,应该不会很烫了。”
纵然同村子里别的人家相比,靳家因还有儿子的供养,日子过的稍显富裕,但也不是可以顿顿白米粥。可是如果煮些不好消化的糙米、杂粮,反而会加重病情,于是靳筱同他煮了小米粥,又放了一点点绿豆,因有人说,绿豆可以补气。
颜徵北已经一日多没有进食,一下午的煎熬让他出了一身汗,反而让烧退下了一些。米粥的清香飘进他的鼻子里,他才发觉自己对食物的渴望,甚至有些急切地抬起脖子。
兴许也察觉他饿了,靳筱又叮嘱他,“你不要急,不然呛出来,不好拾的。”
她声音很严肃,一面看着他胸前的水痘。她不像个小孩子,反而像个女管家,四少便瞧着她,强撑着一点点的咽下去。
温热的米粥到了饥肠辘辘的肚子里,便是最大的慰藉,他从不知道饥饿是这种感觉,饿了太久突然吃到东西,四肢百骸仿佛都发着快意的欢呼,好像也庆贺他鬼门关走了一遭,差一点就要入了土,腐烂掉这具年轻的身体,
她一点点喂着他,他还虚弱的很,棚屋里能听见他力的呼吸和吞咽的声音,颜徵北的注意一面被来之不易的米粥吸引了,一面又觉得她一点点喂他,实在很有耐心,甚至胜过从前照顾他的婆子。
他还沉浸在食物带来的温暖里,却听见“吱呀”一声,棚屋的门被打开。
靳筱吓得手轻轻抖了抖,却还是抱住了碗,进了屋子的女人看见他们,也瞪圆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四少并没有见过她,想来是大太太的什么人,不然也不会有这屋子的钥匙。
靳筱抿了抿嘴,将碗放到桌子上,一面转过身去。
她方才明明是沉稳的,此时却带了童真,奶声奶气地仰着脸,仿佛只是无意闯了进来,并不知道床上躺着的是谁,“吴婶婶,这是小宇哥哥吗?我瞧着很像,怎么不给他吃饭呀?”
吴大婶的脸色变了变,又强撑着笑起来,她明明面上是惊慌的,却要装作温和的样子,整张面孔便看的很奇怪。她一面走过去,一面了力气不让声音露出慌张,“哦,不,不是小宇哥哥,小宇哥哥在家里呢。”
靳筱看她的眼神没有半点疑惑,可吴大婶还是觉得心里没有着落。总归这男孩子的脸,被水泡折磨的,早就面目全非,她又说道,“是我邻村的侄子,”她想了想,非要让靳筱相信一般,“叫杨杨。”
她见靳筱点了点头,似乎是信了,心里又安稳了一些,走到她跟前,蹲下去,语气带一些恐吓,
“你也瞧见了,他生了病,你不怕被传上吗?”
靳筱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子,声音清脆脆的,“是水痘呀,我发过水痘,不会被传上呀。”
她这么讲,吴大婶也忍不住大着胆子去瞧。颜徵北身上密密麻麻的水泡,她原本不敢看,这么仔细瞧了,确实是水痘,村里的孩子往往很小便得了,想来是个富家的孩子,这个年龄才染上,所以瞧起来吓人。
如此了这么个麻烦,至少不用担性命的危险。吴大婶又回了头,声音轻松了一些,“可杨杨哥哥需要休息呀,筱筱先回去,等哥哥身体好了再过来。”
她尽力笑得和善,靳筱却盯着她,让吴大婶莫名觉得被审视。等她察觉了,想要躲开她的目光时,靳筱已点了点头,乖巧地,“好吧。”
她转了身,对上床上男孩子的目光,他目光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靳筱顿了顿,去拿起竹筒,却留下了那只碗。
她抱好了竹筒,“那我先回家了。”
不记得初遇的小伙伴请参考《竹笋》
刚回到家,这两章都是飞机上码的,所以上一章我自己也记错了
二姐不是“曼珍”,是“曼清”
做戏(H) 失望
颜徵北的目光随着一步一步向门外走的女孩子,他以为她至少会回头看一眼的,可她没有,便这样出去了。
这样倒显得他很自作多情。
他目光了回去,床边的那个中年女人打量着他,眼睛里有一些犹豫。
她脸上有怜悯,有挣扎,兴许在人性和良知里面踌躇,哦,自然要踌躇,踌躇要不要就让他这么死了。
他自然不想死,好容易逢一个女孩子路过,还大发善心的同他送水与吃的,更好容易撑过了一个漫长闷热的夏日。人的求生欲往往因为吃了苦头,总觉得不把亏掉的找回来,便很不值得。
可他要同这个人装可怜求同情吗,也或者并不用装,他已经很不体面了,这个时候落几滴眼泪,或者嗫嚅几句恳求,大概更加顺理成章一些。
然而自尊心还是撑着他,既撑着让他活下去,又撑着让他送死,他便这样看着那个农妇,目光冷静,没有波澜。
她穿一身粗布,面上是劳作印下来的风霜,旁人看了,应该觉得是个普通老实的乡下女人,可四少忍不住将她看的狠毒又可怖。
她已将他扔在这里两天了,兴许今天来,就是来看他死了没有。就像厨子把活虾扔进锅子里,过了一会再打开锅盖看一看,是否已经转红色了。
如果没有,是再焖一会,还是开大火?
那么这个女人,是要掐死他,还是继续不给他米水,让他的命耗在这个棚屋里?
四少突然想笑,兴许他面上的轻蔑也看的出来,她去给大太太做刽子手,能赚到几个钱,他这条命,会否让她从此便脱离了农家,飞黄腾达了呢?
又兴许杀了他,也不过就是一袋金子,或者一句承诺罢了。
他越这样想,就越发不想去求饶,他毕竟是司令府里出来的四公子,自幼男子汉的气节看的比命还重。
从没有哪个男子汉临死前要同一个农妇求饶的,他想。
纵然为了一点点求生的可能性,也不该丢掉军人世家的脸面。
四少面上那一点刚毅,大约被他脸上的水痘遮盖了,又兴许还是让那个农妇察觉了,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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