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玉紫狂
鱼弘志命随从送上酒食,高力士拉住他的衣袖不让走,非要给他单设一席,好生款待一番。
鱼弘志欣然应诺。他代表圣上光临,席位自然不能靠后,紧邻着抚王李纮和绛王李悟之间,单独设了一席。鱼弘志笑着向太真公主问好,然后拂衣入座。
赵合德已经换好舞衣,一身白衣,皎如明月。她双袖并在面前,缓步走到殿中,风姿绰约地立定身子,那双素白的长袖微微分开,露出姣美的玉容,接着纤手一扬,素袖白练般扬起,几乎触到殿上的宫灯。
要知道紫云楼每层高近三丈,悬挂的宫灯也有一丈五六,她这两条长袖足有丈许,而且质地柔软,此时双袖齐出,在空中盘旋飞舞,宛如流风回雪,变幻无穷。
程宗扬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合德这一手云袖精彩万分,显然是练过的。换个人来,只怕连袖子都甩不出去。
“是白纻舞啊。”杨玉环看得目光闪闪,惊叹道:“合德妹妹的腰好细。”
程宗扬笑吟吟道:“这要看跟谁比了。”
杨玉环咬牙道:“本公主的腰细着呢!”
“比你合德妹妹还细?”
“差不多!”
程宗扬宽容地安慰道:“你高兴就好。”
杨玉环正待反唇相讥,却见赵合德娇躯一旋,两条雪白的长袖绕身飞舞,纤软的腰肢宛如柳条,盈盈一握,目光顿时被堂上的舞姿吸引,一时忘了反驳。
赵合德舞姿优雅而又舒缓,芳姿妍态,艳色倾城,两条长袖时而飘飞,时而委地。接着她一手抬起,一手拈着素袖,半掩着面孔,露出波光粼粼的美目,望向自己的情郎,目光温柔似水,含情脉脉。
忽然席间传来一声口哨,却是杨玉环以指抵唇,打了个贼响的唿哨,摇着手叫道:“看我!看我!合德妹妹,你好漂亮!”
赵合德玉脸飞红,转身避开她的视线,莲步轻踩,两条长袖浪花般在身后翻滚,将白纻舞的窈窕之姿,绰约之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殿内响起喝彩声,陈王李成美抚掌叫道:“好!玉缨翠佩杂轻罗,香汗微渍朱颜酡!漂亮!”
李悟和李怡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自家这大孙子就是个愣头青,还搞不清状况呢就乱叫好。万一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挨抽的时候大伙儿可要躲远点儿。
赵合德旋转着娇躯往后仰去,双袖卷起,在空中绕成一串圆环。
忽然一只琉璃盏掉在地上,滴溜溜滚到赵合德脚边。
程宗扬暗道不好,待要起身已经来不及了。赵合德正在旋身,一脚踩到琉璃盏,顿时脚踝一扭,滑倒在地。
小美人儿痛叫一声,飞舞的长袖从空中坠下,掉到席间,正好落在鱼弘志面前的汤盆中,淋淋漓漓沾满了汤汁。
李成美愕然张大嘴巴,自己的琉璃盏怎么就滚了过去?难道是刚才鼓掌时候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
旁边身影一闪,程宗扬纵身跃到殿中,一手扶起合德,一手握住她的纤足,小心按了按。还好,没有伤到骨骼。
赵合德痛得咬住唇瓣,美目仿佛蒙上一层水雾。
鱼弘志一脸惋惜地咂了咂嘴,抄起筷子,将那条沾污的素袖从自己汤盆里拨了出来,丢到一边。
殿外蓦然暴发出一阵大笑,笑声肆无忌惮。
接着应合般又是一阵大笑,不多时,笑声四起,奚落的讥笑声响成一片。
赵合德双目含泪,一手挽着程宗扬的手臂,玉颊藏在袖后,身子微微发颤。她听说夫君在斗舞中落在下风,鼓足勇气出来跳舞,却没想到不小心失足滑倒,反而成了众人的笑柄。
程宗扬盯着殿外一名笑得最起劲的浓髯侍卫,心头一阵火大。他冷着脸握紧拳头,不管这厮是谁家护卫,他要再敢笑,自己拼着当场落了唐国诸王的面子,也要给他来顿狠的!
杨玉环面沉如水,忽然道:“他们几个哪儿来的?”
高力士仔细看了一眼,低声道:“有些面生。奴才去问问。”
“问个屁!”杨玉环凤目生寒,“全逮起来,关马厩里!一人喂他们十斤马粪!让他们笑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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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笑声中,一个纤美的身影走了过来。那女子戴上着一只凤钗,面上戴着一幅轻纱,露出的双目宛如秋水。她双手交握,款款走到殿中,轻柔优雅的步履仿佛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宛如一株摇曳生姿的花枝,冉冉行来,宛如拂水行香,让人一眼望去,便挪不开目光。
赵飞燕仪态万方地走到殿内,俯身扶住妹妹,柔声道:“要紧吗?”
赵合德眼泪含含地摇了摇头。
“你先去歇歇。”赵飞燕嫣然一笑,“我来好了。”
殿中一片寂静,连方才笑得最响的几人都没了声音,一个个张着嘴巴,愣愣看着那个美绝人寰的身影。
程宗扬将赵合德横抱在臂间,往座席走去。路过鱼弘志时,微微点头示意,为方才衣袖掉到他席上道了声:“抱歉。”
赵飞燕足尖轻轻一点,那只绊倒赵合德的琉璃盏打了个转,莲花状的盏口朝上,稳稳落在地毯上。
赵飞燕没有换舞衣,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广袖襦衫,衣角绣着扇状的合欢花,下面是一条鲜红的百褶罗裙,臂间挽着一条飘飘欲飞的长带。
她探足踏在琉璃盏上,然后双袖一展,接着合德方才的舞姿,娇躯轻盈地旋转起来。
赵飞燕甚至没有用换足的动作,仅仅是一只足尖踩在透明的琉璃盏上,那条百褶罗裙便如同怒放的花朵般绽开,裙裾飘舞浮动,仿佛要乘风飞去。她一边旋转,一边娇躯后仰,双袖举起,宛如一枝凌霄,迎风招展。
腰肢如玉,弯转似环,眼看就要弯到极限,忽然她足尖一点,整个身子轻盈地飞起,在空中轻柔地舒展开来。她方才的旋转快得让人目不暇接,此时的飞跃却舒缓得令人难以置信,那具纤美的玉体仿佛失去重量,臂间的长带翻卷着飞上空中,然后足尖一点,落在琉璃盏内。
众人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做了一个后空翻,起点与落点都在那只宽不盈掌的琉璃盏内,前后不差毫厘。
短暂的愕然后,殿中发出一片惊叹声。连程宗扬都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赵飞燕的舞技如此惊人。
她长袖甩到肩上,身子优雅地倾斜过来,面上的轻纱飞起一角,露出一点明艳的红唇。她身体倾斜的角度已经超过了人们认知的极限,当旁观者以为她会摔倒时,她却衣袖轻轻一卷,带起一抹香风,倾斜的身体仿佛被那股香风吹起,在她脚下,那只琉璃盏的盏口已经触到地毯,也随之回到原位。
忽然手背一痛,又被杨玉环拧了一把。程宗扬怒目而视,还没开口,杨玉环便问道:“痛不痛?”
“废话!”
杨玉环玉手捂住胸口,“原来不是在做梦……”
程宗扬真想吐她一脸血,你拧自己好不好!
杨玉环张开手臂,“合德妹妹……”
赵合德连忙道:“我脚也有一点点痛。”
“我帮你揉揉!”杨玉环不由分说,一把挽住赵合德的纤足,一边揉,一边望着场中惊叹道:“飞燕姊姊怎么能跳这么好?身轻如烟,简直吹口气都能飞起来。”
程宗扬也在暗自惊叹,怪不得刘骜不顾吕雉的反对,一意孤行,把她立为皇后,赵飞燕出身寒微,全凭着容貌舞技成为六宫之主。忽然间,程宗扬生出一丝愧疚,她跟着自己真是可惜了。这样惊人的长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很大程度上,只把她当成一只赏玩的花瓶。而赵飞燕也从来没有以此争宠,只默默由着自己予取予求,凭君尽欢。
赵飞燕舞姿愈发华美,在琉璃盏上轻扬婉举,流露出万种风情。
殿内殿外,无论亲王,还是乐工、侍者,无不心驰神往,沉浸在她醉人的舞姿中。小环张着红唇,目光中满是崇拜。鱼玄机一眨不眨地望着殿中的丽人,连手中的玉叶冠也忘了戴。
李炎和李溶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伸长,看得目不转睛。李成美的方响也忘了打,这会儿并膝挺身,浑然不知自己是在跪着看。
一曲跳罢,赵飞燕轻云般飞起,踏阶而上,转瞬间便芳踪杏然,只剩下那只琉璃盏静静留在地毯上。
忽然有人道:
这莫不是汉宫的掌中舞?”
抚王李纮满脸震惊,早把装伤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手抚膺,惊讶地说道: 传闻汉国赵皇后宠盖六宫,精擅歌舞,天子曾命内侍手持水晶盘,赵后于掌上起舞,身轻如燕,若执花枝颤颤然……“老夫还以为传闻言过其实,不意今日竟然能亲眼得见,较之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亲王捶着胸口,几乎堕泪,“老夫这辈子……没白活啊!”
话都说到这儿了,程宗扬不能再默不作声,“家中内眷正好去过掖庭,学了些汉宫舞技。让诸位见笑了。”
“笑啥啊。”李纮倒是爽快,抹着眼角道:“程侯一曲慷慨悲歌也就罢了,那位内眷的歌喉,已经堪称绝世仙音。这位的掌中舞飘举如仙,更是天上少有,世间绝无。老夫今日是心服口服!”
李纮说着连连拱手,程宗扬却是一肚子的郁闷。什么叫也就罢了?我堂堂麦霸,不要面子的啊?回头还得再射你一箭。
“不服!”杨玉环道:“我就是不服!”
程宗扬提醒道:“你刚才都看傻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看傻了我也不服!”杨玉环道:“我也能跳!”
“要不你试试?那琉璃盏要不被你踩成八瓣,我程字倒着写。”
“那是你没见本公主跳的胡旋舞!”杨玉环口气满满地说道:“绝对让你心服口服!”
“这么自信?”
“赌十万金铢!铁定让你服气!”
杨玉环说着贴到他耳边,小声道:“赶紧说服!回头我专门跳给你看。”
程宗扬嗤笑一声,“你当我没看过?”
那张娇艳的红唇几乎贴到他耳朵上,齿舌生香地轻吐兰芳,“光屁股的。”
程宗扬像被人戳到肺管子,一阵剧咳,当即道:“服!”
杨玉环把笔塞给他,“写下来!写下来!”
“真跳?”
“我数三下,你要不写,我就改主意了。”
程宗扬二话不说,提笔一挥而就,写了个大大的服字。
杨玉环喜滋滋拿起来,“字写得好烂。”
“知足吧。这就不错了。”
“都看见了吧?”杨玉环举起那张纸,“程侯给我写的服字!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大爷的,你光屁股给我跳胡旋舞,就为了换这一个服字,还觉得挺值?程宗扬真不理解杨妞儿的脑回路。八成是脑子有包吧。
众人配合地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太真公主话都放这儿了,还不赶紧捧场?这么不开眼的,早就被打死了。
杨玉环终于满意了,将那张纸交给高力士收好,豪爽地说道:“你们好生喝着,我去招待程侯的内眷。”
众人乖巧地说道:“阿姊慢走。”
“姑姑慢走。”
“姑奶奶,我也想去……”
“滚!”
程宗扬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抱着赵合德登上楼梯。杨玉环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好歹看在合德的面子上,没跟他翻脸。
赵合德小脸通红,在他怀中小声道:“我听到了……”
“咳!咳咳……”
程宗扬一阵猛咳,小声叮嘱道:“别乱说。万一她反悔了呢?”
赵合德声如蚊蚋地说道:“我也可以……不会反悔的。”
少女莺声软语,程宗扬不由得心头鹿撞,腹下一团火热。
忽然有人叫道:“主上!”
敖润背着铁弓,满头是雪,手中拿着一只用来盛放文牍的木匣,如飞般狂奔过来。
六朝燕歌行 六朝燕歌行 第十三集 龙章凤仪 第七章 如珠在怀
2020年2月13日
楼顶的精阁内,程宗扬揭开木匣上的封条,取出一叠上好的玉纸。
经过一天一夜艰苦卓绝的谈判,密约数易其稿,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前,拟定的密约获得了谈判双方的一致认可。
昭南人如愿将“优惠提款额度”提高到每年五百万金铢,期限延长到十年。同时为了便于履行交易,昭南坚持要求程氏商会必须在王都及境内大城,如麟趾城、沐羽城等处设立钱庄和店铺,土地由程氏商会出资购买,货物运输和钱铢的周转,都由程氏商会自行负责,昭南只提供一部分必要的保护。
兑付折扣确定为九折,但程氏商会私下与申服君签订了一份附加协议,同意在双方交易中采取等额折扣的优惠条款。比如申服君向程氏商会出售货物时,给予市价的九折优惠,程氏商会也必须在申服君购买等额的货物时,同样给予九折优惠。
双方采用相同的折扣,看似谁都没占便宜,但申服君出售的货物并不仅仅是他自己一家的,还包括自家封地上大大小小的封臣,而程氏商会的优惠只给予申服君一人。假如申服君出售时把价格压到八折,折扣的部分由一众封臣承担,他自己则能从程氏商会拿到两成的优惠,兵不血刃就壮大自身,削弱封臣的实力。
之所以是密约的密约,倒不是怕封臣们闹事,而是因为申服君担心熊氏君长有样学样,对他们这些封君也狠斩一刀,来个削枝强干。
至于额度的分配,申服君没打算带着密约回去再跟各部族商量扯皮,直接就在密约中强行确定——每年五百万金铢的优惠提款额度,君长熊氏占三成,主持谈判的申服君占两成,其他五位封君各占一成。名义上每年各方获得的优惠分别是十五万金铢、十万金铢和五万金铢。
程宗扬压根儿就不相信昭南人能把额度用满,但昭南人显然不这样想。他们固执地认为,这是宋国方面必须给予的赔偿,至于能不能用满额度,则是他们自己的事。
申服君签约如此急切,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原本的预期中,与昭南的谈判少不得来个七八轮,双方互相扯扯皮,喷喷口水,一边漫天要价,一边落地还钱,前后折腾一两个月都算快的,谁知道经过一天一夜不间断的谈判,就迅速达成协议。
为了能够顺利签署协议,申服君也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无论在密约的正式文本内,还是在对外的宣传口径中,昭南方面都不再提张亢这个名字,也不再追究宋军的罪行,双方默契地将此事就此揭过,一切从头开始。
密约经过两位正使最后的审核之后,将通过双方的渠道,分别传往麟趾与临安。申服君对密约能否通过很有信心,每年五十万金铢的收益,累计十年,熊氏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拿到一百五十万金铢,其余各方净得五十万,还有什么理由不签署?
对于宋国的态度,程宗扬同样信心满满。听闻昭南出兵,廖群玉都吓成那个样子,可以想像宋国方面的震惊和畏惧。能够以一份密约阻止昭南的入侵,保障南境的安定,宋国朝廷绝对求之不得——何况朝廷又没有出一文钱,全让程氏商会自己扛了。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货币贬值和商品倾销的概念,对于花样翻新的金融手段更是闻所未闻。接触到密约的各方势力,无不认为宋国在密约中吃了大亏,只有程宗扬知道,程氏商会在这笔交易中赚得有多大。未来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整个昭南的金融与货币,都将与程氏商会深度绑定,可以说整个昭南的商业都被程氏商会一家垄断,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程宗扬虽然没有出面,但整场谈判其实出自他一人之手,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些看似普通的文字背后,有着怎样复杂的用意,又将会对两国局势造成如何深远的影响。
由于童贯的提醒,程氏商会没有只顾着闷声大发财,而是向朝廷竭力哭穷,恨不得说成明天就要破产倒闭,无法履约,昭南会不会再打过来只有天知道。同时又体贴地表示,商会不指望朝廷为密约买单,只需要一点点微小的扶持,让商会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能够渡过难关。
这一点点微小的扶持,祁远列出来好几页纸,比密约的内容还长出一倍。比如纸钞的发行权从宝钞局转移到程氏钱庄,宝钞局仍然保持不变,但管理的内容由发行纸钞,转为对纸钞发行额的审核,确保纸钞没有出现滥发。
其次是昭南急缺,而宋国相对优势的货物采买权。宋国有大量官营作坊,瓷器、铁器、丝帛、茶、盐等物品的出产量高居六朝之首。为了满足昭南方面可能的采购需求,程氏商会提出申请,官营作坊的出产对商会进行倾斜。
另外还有程氏商会货物通行的税费减免;为了保障货物运输的安全,同意程氏商会自行组建不超过必要人数的护卫队;允许装备除铠甲和弓弩之外的兵器等等。这些申请将与密约的内容一道,同时发往临安。
密约一共四份,昭南君长、申服君、宋国朝廷、程氏商会各自收存一份。必须要提及的是,为了保密,密约的文本全是由谈判秘书高智商亲手抄录。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在临安城臭名昭著的花花太岁,竟然在这份关系到宋国与昭南两国国运的密约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程宗扬看完最后一个字,确认无误,微微吐了口气,闭上眼睛,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取出随身的官印,按
在纸上。
官印抬起,玉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程宗扬仔细端详一遍,然后将密约收进木匣,重新封好,递给敖润。
“交给童贯,立刻发往临安。”
敖润将木匣包好,揣到怀中,然后领命而去。
程宗扬走到窗前,望着如梦似幻的长安雪景,心头涌起一股豪情。
这份密约,将宋国和昭南共同绑定在程氏商会这条大船上。从这一刻开始,自己才真正在六朝有了立身之本,有资格成为六朝这盘棋局的一名棋手,而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程宗扬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然后伸出手。
一片雪花落在他指上,微微一滞,化成一滴晶莹的水珠。
与这份密约相比,无论佛门的威胁,还是黑暗中隐伏的杀机,都变得微不足道。
程宗扬屈指一弹,水滴化为一丝水汽,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踌躇满志地走下楼梯,程宗扬不由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自己刚刚迈出事业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正心潮澎湃,情绪激昂,打算跟一众侍奴姬妾们好好分享一下。结果刚才还满堂莺歌燕舞,群芳争艳,这会儿居然人去楼空。
自己老大一堆侍妾呢?哪儿去了?
不男不女的倒是剩了一个:张恽。
程宗扬忍着气道:“人呢?”
“回主子。”张恽叉手道:“娘娘身子不适,太真公主嫌这边酒气太重,带人去了后面的别院。”
程宗扬那点怒气立刻飞到九霄云外,急忙道:“怎么会身子不适?刚才跳舞不还好好的吗?”
“奴才也不清楚,只是娘娘上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那位潘仙子给娘娘诊了脉,说娘娘气血不稳,似乎凤体有恙。请公主找间静室,仔细诊问。”
程宗扬恼道:“我都说了她受了风寒!”
为了斗舞,合德扭了脚,飞燕要是再生病,这亏可吃大了——就算杨妞儿光着屁股给自己跳胡旋舞,都补不过来。
程宗扬心急火燎地下了楼,李炎等诸王正喝到高兴处,正自痛饮狂歌,逸兴遄飞,喧闹声中,夹杂着乐工的管弦丝竹,美伎的轻歌曼舞,紫云楼内喧哗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
程宗扬没有打扰他们,带上任宏,往楼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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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守在楼下,迎上来边走边道:“有生人混进来了。高力士方才拿住两个,押到马厩拷问去了。”
“生人?”
“似乎是藩镇的牙兵。混在赐食的队伍里,被宫里的鱼公公指认出来。”
鱼弘志?徐君房提过,唐国太监惯收义子,通常这些义子都会改姓,以示效忠。这个鱼弘志,难道是鱼朝恩的义子义孙?
自己出门时,泉奴提醒过,有藩镇的人盯着自己,难道是他们混进来了?
“南八呢?”
“刚去了马厩。跟紫姑娘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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