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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玉紫狂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
信永眉开眼笑,引着菩萨哥上了最顶层供奉三件佛门至宝的佛堂。
周围没有旁人,信永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小声道:“菩萨哥,我不都说了吗?你咋还真来了?”程宗扬笑道:“大和尚有请,我能不来吗?下刀子都得来!”“哎哟哟哟,我的脸不值钱!你千万别给我面子。”“那些巡行僧走了?”“走了。”信永道:“来的延真和延济,都是窥基的铁杆!”“哦?”“菩萨哥,你知道我前天去大慈恩寺干嘛了吗?”信永道:“他们让我出头来对付你!”“他们还真会挑人……”最新找回“他们说,只要除掉你这个佛门公敌,琉璃天珠就归我们娑梵寺。我呸!想瞎了他们的心!他们也不想想,琉璃天珠本来就是我们娑梵寺的!”信永讨好地说道:“还是菩萨哥你亲手给我的呢。”程宗扬笑道:“承你还记得我的情。”“那可不是,做人得讲良心!”信永抖着下巴小声道:“他们还琢磨着让我在庙里设伏,等你一来就大门一关,全寺出动——我疯了我!他们倒是得意了,我呢?割鸡巴敬神,神也得罪了,人也痛死了。”胖和尚就这点儿好,语言质朴,比拟生动,富有哲理和禅意。
“你怎么说的?”“我拿人手不足给推过去了呗。我瞧着,他们贼心大着呢,八成会在路上下手。菩萨哥,你可得小心。”程宗扬笑道:“那你给我几个人呗。”信永苦着脸道:“我这会儿人手是真不够,癫师弟前两天又发痴了,我把他关在上院,达摩院最能打的十三棍僧都在乡里。”“乡里?”“这不下雪吗?施主们都被堵在屋里,不好来上香。那帮棍僧天天在庙里好吃好喝供着,养得跟牲口一样,总不能白养不是?我对信威说了,一人给他们一根棍儿,都下乡化缘去,讨不到都别回来。你别说,这大雪天,那些个棍僧跑得跟野狗似的,比牲口都好使。”信永这经营思路,人尽其材啊,攥着蛤蟆都能挤出尿来。
“那坛城?”“嘘……”信永竖起一根手指,侧耳听了听。
“先不说这个,正好菩萨哥你来了,有件事我愁了两天了,正想找你呢。”信永绕过琉璃天珠后面的屏风,轻轻一推,木制的墙板打开一线,露出里面一个狭窄的空间。
这座寺塔七层八角,四面开门,没想到这里还设了个暗室。
室内除了一张床榻,再没有落脚的位置,一名年轻人正拥着被子,侧身卧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册,借着外面昏黄的天光看书。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一照面,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程侯?”“光王?”信永亲手沏了茶,又取了一碟点心,“那日贫僧去大慈恩寺的路上,遇到这位施主。当时他喝得大醉,人都快被雪盖住了。出家人,慈悲为怀,我让人把他带上车,又灌了热汤,救活下来。”“等他醒来一问,我才知道还是位亲王,这可是场大功德啊,我赶紧让人备了车马,准备送他回王府。”信永抹了把油汗,苦笑道:“可王爷不肯。”“为何?”程宗扬道:“太真公主为了找你,都快把那块地翻过来了。”李怡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信永师傅是我的救命恩人,程侯的为人,小王也信得过。我不敢回去……因为怕有人要我的命。”“为什么?”“我那天坠马的时候,虽然喝醉了,但心里头清楚——我是被人从马上踹下来的。”李怡说着拉开衣物,露出腰肋处一大片青紫的伤痕,显然是被人重重踹了一脚,以至于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程宗扬神情凝重,“谁干的?”李怡摇了摇头,“风雪太大,我没看清。”“你得罪过谁吗?”李怡口气苦涩,“程侯想必知道,诸王之中,怡最为不堪,只有受人欺凌,何曾欺凌过他人?若非阿姊相护,宗室几无怡容身之地。”程宗扬皱起眉头,李怡再不济也是亲王,何况还是人畜无害那种,谁会要他的命呢?
“你先留在此地,我回去见过太真公主,让她想办法找出元凶。”李怡长出一口气,拱手道:“多谢程侯。”“伤势怎么样?要不要找人来看看?”“还好,就是呼吸时常常作痛。”看来伤得不轻。程宗扬站起身,“好好将养。我去见公主。”“等等!”李怡叫住他,又看了信永一眼。
信永连忙道:“我去再沏点茶!”信永知趣地离开,李怡道:“有件事要告诉程侯——年节时,我去宫中向皇兄朝贺,无意中听到,有人欲对程侯不利。”“是谁?”“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听来是宫里的内侍。我听见他们说,程侯身兼两国正使,只要杀了程侯,必定朝野震动,届时大事可期……”大事可期?有人想拿我搞什么大事?真是想瞎了他们的心!
程宗扬心下狠狠一咬牙,对李怡道:“我知道了。多谢光王。”“程侯叫我李怡便是。”程宗扬笑道:“六郎先歇息,明天我找个大夫过来。”两人揖手作别,回到楼下,袁天罡正挨个给众僧看手相,什么事业线,命运线,生命线一通乱扯。好歹他嘴上还有把门的,没扯姻缘线——虽然据他说,那帮和尚真有个别姻缘线挺火的,但信永没戏。
没错,信永也看了。听说自己事业线火得一塌糊涂,加官晋爵不在话下,胖和尚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到了重头戏黄金坛城,胖和尚就不肯了,“菩萨哥,这儿都没外人,小寂小德都是跟我去过太泉的,坛城的来历大伙儿也知道。场面话我也不说了,就说这佛门三宝的声势已经造出去了,给了袁老先生,我们怎么跟信徒们交待?”“菩萨哥,真不是小永贪心,我这负债经营,扩张性发财策略,本来就背着亏空,万一因为失了黄金坛城,佛门三宝少了一件,庙里淡了香火,我们阖寺都得当裤子去。到时候满寺的和尚光着屁股乱晃,知道的明白我们是遇到难处了,不知道的还当我们遛鸟呢。菩萨哥,我知道你主意多,要不你给我想个辙?只要能把这事儿抹平,我立马双手奉上。”程宗扬想了想,把袁天罡叫到一边,低声道:“把东西给他们。”“不给!”袁天罡梗着肚子道:“这还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呢。”哎妈,自己那会儿把账赖到老贾身上,这会儿报应就来了。
“这东西是坏的。”“中间断过吧?我一眼就瞧出来了。没事儿,只要芯片能使,电路我全能搞定!”程宗扬道:“芯片也是坏的!没瞧见上头添了那么多东西吗?还镀了层金。哪儿还能用?”“没事儿,我拆下来一样一样通电测试。只要封装还完整,里头的逻辑单元能工作就行。”“……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呢?工科狗牛逼是怎么的?”程宗扬只好抛出杀手锏,“实话跟你说,这东西是我找来的,从哪儿找到的我也知道。你把东西还给人家,我保证给你找个更好的。”“又来蒙我?”袁天罡一脸不屑地说道:“刚才我都听见了,这东西是太泉得来的,先不说你能不能找到,就算你有这本事,你啥时候去太泉?猴年吗?”“就这个月!”程宗扬压低声音警告道:“长安城就有个秘境,开启时算你一个,我带你进去!这事儿你给我烂心里,做梦都不许说!”袁天罡看看他,又看看怀里金灿灿的电路板,最后往他怀里一塞,“我就信你一次!你要是找不到,可别怪我回来抢!”……你个龟儿子哪儿来的信心?人家这回是不防你这么疯,下次你再来,癫头陀加十三棍僧,要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丫的屁眼儿紧!
做戏做全套,程宗扬恭恭敬敬地奉还了坛城,又施舍了一笔香油钱,算是替娑梵寺填补点儿亏空,然后带上袁天罡,在众僧殷殷挥手下启程北返。
袁天罡坐在敖润马后,腰弯得跟虾米一样。他本来要上车,可刚进去就被呛了出来。
高力士跟气球一样,整个人都被挤变形了,但人家一点都不慌,似乎被俩壮汉贴身挤着还挺享受。
苏定方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猛汉,逼急了连马尿都喝过。王彦章年轻些,但在天策府历练多年,哪儿怕这点脂粉气?于是就苦了任宏。不过他在星月湖大营也不是白混的,虽然退役多年,但当年也是敢粪坑泅渡的强人,这点脂粉气也能撑住。
没错,受不了的是程宗扬,刚从娑梵寺出来不久,他就跟老任换了位置,宁愿驾车吹风,也不肯再受那份活罪。
他把任宏那副大胡子粘上,戴上斗笠,披了蓑衣,拿着马鞭,似模似样的驾着车。好在两匹驭马都是鹏翼社精挑出来的良驹,路是好路,车是好车,他那点儿驾车的本事足够用了。
十方丛林的秃驴如果出手,从娑梵寺下院到曲江苑这段路无疑是最合适的机会,就看他们动手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天色已晚,在前开路的南霁云身形如岳,身前横着一杆凤嘴刀,鞍角挂着一盏马灯,伴随着“的的”的马蹄声,灯光微微摇曳。敖润和吴三桂策骑紧跟着马车,警觉地望着四周。
车马往曲江苑方向缓缓驶去,夜色越来越深,敖润和吴三桂也各自点起灯,但马车上的两盏羊角灯仍然黑着。
一钩弯月挂在天际,车辆在雪野中行进,四周一片静谧,原野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月光下映出一片清寒的雪光,使得视野比平常更明亮。
眼看就要抵达途中那处山丘,袁天罡忽然扬起脸,一动不动地对着天际。
他双目紧闭,牙关发出“格格”的摩擦声,紧接着,一股暗红的血迹从他鼻中涌出,流过花白的胡须,淌到他胸前的衣襟上。
程宗扬一眼瞥见,正要开口询问,最前面的南霁云忽然一勒坐骑,提起凤嘴刀,往前平平伸出,喝道:“出来吧!”道路两旁的雪地涌动着,钻出一个又一个人影。他们黑布包头,戴着斗笠,身上衣黑如墨,只有手中的长刀雪亮。
那些黑衣人隐隐结成五人一组阵型,一眼看去,竟有四十余人。





六朝燕歌行 六朝燕歌行 第十五集 鹿死谁手 第三章 无敌不摧
2020年3月5日第三章·无敌不摧程宗扬神情凝重,他故意只显露出三名护卫、一名驭手,就是示敌以弱,想让对手不要出动太多人。没想到十方丛林杀意如此决绝,一上来就是将近十倍的人手,誓要置自己于死地。
跟十倍的对手硬拼显然不明智,这些杀手的目标都在自己身上,此地四面都是旷野,自己驾车改道而驶,把他们的阵型拖散,靠着南霁云等人强悍的身手逐一击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程宗扬一振缰绳,正要策马转向,袁天罡忽然睁开眼睛,嘶声道:“往前!往前!前面是唯一的生路!”程宗扬毫不犹豫地喝道:“冲!”南霁云一马当先,锋矢般往敌阵冲去。
最前面两名黑衣人往地上一滚,挥刀往马腿斩去。只听“噗噗”两声,那柄凤嘴刀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掠过一道寒芒,分别刺进两名黑衣人背心,将两人戳了个对穿。
一刀斩杀两人,南霁云暴喝道:“哪里来的蟊贼!也敢阻我南八!”南霁云声如雷霆,紧跟在后面的三人身形一滞,中间一人躲闪不及,被他的青骠马撞得飞起,接着凤嘴刀一吐一缩,左右两人头颅高高飞起,断颈溅出一片血雨。
剩下虽然还有数十人,但被南霁云声威所慑,不约而同地朝两边避让,错开锋芒之后再重新扑来。
吴三桂手执双矛,在马上左盘右旋,将来敌尽数隔开。接着弓弦声响,敖润弯弓在手,正中一名黑衣人的脑门,将那名扑过来的黑衣人射得倒飞出去。
三人出手剽勇凶悍,对面的黑衣人不禁一阵慌乱,随即山丘上传来几声尖利的唿哨,刚刚显露颓势的黑衣人齐声大吼,然后凶狠地猛扑上来。
一时间鲜血四溅,肢体横飞,在雪地上泼洒出一片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殷红。仅仅交手数合,那些黑衣人就折损了十余人,无论南霁云的凤嘴刀,还是吴三桂的长矛,只要中敌,都是一击毙命。
但那些黑衣人也非弱者,刚开始略显慌乱,随后迅速结成阵型,两人攻敌,三人掩护,在唿哨声的指挥下,分成数道横线,一波攻击完,另一波立刻接上,相互间配合得极为老道。
虽然他们头脸都包着黑布,但程宗扬已经看出来,这些人绝非大慈恩寺的巡行僧,只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精锐!他们的制式长刀,他们的阵型,他们的指挥和配合,都不逊于汉国的北军八校尉,甚至能和羽林天军一较高下。
他们的不足之处也很明显,比起一往无前的汉军,这些军士更惜命,虽然悍勇,但绝不会顶着刀锋硬上。这种趋利避害的正常选择,在面对擅长破阵摧敌的南霁云和吴三桂面前,就成了绝大的破绽。
南霁云勇悍绝伦,那柄数十斤重的凤嘴刀,在他手中轻巧得如同一根灯草,往往两名黑衣人配合默契的左右夹攻,却被他一刀断颈,一刀破胸,迅猛得如同两刀同时落下。
吴三桂同样有勇冠三军之名,他双矛力大招沉,贯脑而过如穿豆腐。即使黑衣人衣内暗藏的战甲和护心镜也挡不住他的矛锋。
所以局面最危险的就成了敖润,老敖要护着身后的袁天罡,又要防着黑衣人靠近马车,他的铁弓早已收起,这会儿双手握着一柄长刀,左劈右斩,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此时众人已杀到山丘下,南霁云浑身浴血,杀神一般破开重围,往山丘上猛冲。吴三桂紧缀其后,一边护着南霁云马后,免得他落入包围,一边策骑走的之字形,左冲右突,将那些黑衣人结成的阵型撕碎。
敖润又堕后数步,几乎紧挨着驾车的驭马。照应马车的同时,也避免被黑衣人左右合围。
马车后面,是两条淌血的车辙,雪地上伏尸处处。程宗扬一手提着马鞭,一刀握着长刀。双方搏杀得如此惨烈,却连一名伤者都没有,各种身首分离、胸穿肚裂,甚至被拦腰斩成两截的比比皆是。
一名黑衣人试图斩杀驭马,刚一靠近,程宗扬便挥起马鞭,鞭梢发出一声音爆,猛然卷住那人的脖颈,发力一抖。那人颈骨折断,碎裂的颈骨几乎从腔子中拖出,人在半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对付这种漏网之鱼轻而易举,但要像南霁云那样单骑破阵就别想了。南八那是真不怕死,视敌如无物,换成自己,肯定先设法求稳,一旦求稳,立马就会被围住,一旦被围,局势便急转直下。南霁云破阵看似轻松,不等于换个身手与他相若的,也能破得如此轻松。
一道道死气融入丹田,程宗扬双眼越来越亮。踏入通幽境后,他终于摆脱了吸收死气时的不适感,对死气的感应越来越清晰,同时也越来越好奇生与死的奥秘。
一个活人和一具尸体的差别究竟在哪里?从物质上讲,两者没有任何区别,化学元素都是相同的,到底是什么让前者能有无限可能,而后者只能化为尘土?为何死亡是不可逆的,生者终究会死亡,而死者不能复生?
自己的生死根可以化死为生,是不是意味着有某种可能,可以恢复生命?如果可能,重生者是延续了曾经的逝者,还是成为一个新生者?
这些……都等杀光敌人再考虑吧!
“杀!”南霁云一声断喝,凤嘴刀匹练般卷起,将一名黑衣人当胸斩断。藏在黑衣下的铁甲飞迸出来,纷飞的血雨带着被斩断的双臂坠入雪地。
最新找回南霁云破开血雨,纵骑一跃,青骠马的铁蹄终于踏上山丘。
在他面前,是一个十人小队,他们结成一个三角形的锋矢战阵,护着中间一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山丘下的黑衣人只剩下一半,但吴三桂和敖润均已挂彩。吴三桂双矛已折,腿上中了一刀,此时夺了两柄战刀,劈得虎虎生风。
敖润更惨,他为了掩护袁天罡,坐骑被黑衣人砍折前腿,敖润拼死把袁天罡扔到车上,自己被翻倒的坐骑压住小腿,若不是吴三桂杀回来相救,老敖已经被围上来的黑衣人乱刀分尸了。
这会儿双方已经杀红了眼,本来还惜命的黑衣人被激起凶性,甚至有人中刀之后,还扑上来抱住吴三桂的战马,要跟他同归于尽。
程宗扬并没有过多出手,除了斩杀几名试图扑到车上的黑衣人,都在小心地驾驭马车,还有空打量了袁天罡一眼。他鼻血已经止住,这会儿回过神来,双手死命抱着驭座旁的立柱,生怕从车上颠下去。
程宗扬没有等太久,就在南霁云杀上山丘,敖润坠马,吴三桂回援的刹那,旁边的雪地猛然鼓起,一柄长枪从雪中飞出,搅起大团大团的雪花,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雪龙,翻滚着直扑车厢。
程宗扬双眼暴起精芒,这样才对!光靠士卒想堆死自己,除非他们全是星月湖大营那种全是由武穆王亲手调教出来的老兵!
程宗扬不言声地拖起长刀,就在长枪击中车厢的刹那,挥刀往那人身后一道暗影斩去。
“呯”的一声,车厢木屑纷飞,浅绿色的车窗玻璃带着大片大片的木屑飞迸出来,不是向内迸射,而是由内往外。那柄长枪卷着雪花刺进洞内,枪锋一震,如中金石。
一名身材魁伟的壮汉从车内钻出,他左臂挽着一面精钢盾,右手提着一柄开山斧,身披重甲,头戴凤翅盔。格开长枪的同时,他单手抡起巨斧,将一名黑衣人劈成两段,然后朝那名偷袭者头顶劈去。
程宗扬猛松了一口气,马车一路行驶缓慢,不是他不着急,故意要把敌人引出来,实在是载荷太重。少了一个苏定方,车身顿时轻了一半。
那名偷袭者遍身黑衣,枪如蛟龙,刺向苏定方的手肘。苏定方不闪不避,手中的巨斧斗然加速,要用一条手臂换他的首级。那名偷袭者只好回枪,双手握住枪身,架住斧刃。
“篷”的一声闷响,巨斧斫中枪身,那名偷袭者背后蓦然跃出一只巨大的狼首,獠牙外露,眼眸死白。
苏定方一斧逼得他底牌尽露,紧接着又是一斧,使他双臂剧震,左手的虎口暴出一条血痕。
程宗扬根本没理会这个使枪的家伙,只紧盯着他背后那道暗影。那人甫一现身,周围飞舞的雪花就仿佛变得尖锐,碰撞时甚至发出细碎的声音,然后凝结出一支支细小的冰锥。但这些冰锥并没有用来攻敌,而是全数落入雪地中,在雪下高速穿过。
程宗扬心下笃定,当它们再次出现的时候,自己这两匹驭马,包括袁天罡,恐怕都会被打成筛子。
他看都不看遇袭的车厢,直接一刀斩向那道暗影。
那暗影不动声色,待他长刀挥出一半,蓦然一举双袖,无数冰锥破雪而出,飞蝗般扑向马车。
程宗扬一声长笑,徒具威势的长刀斗然间杀气大振,将那暗影牢牢锁住,同时卸下蓑衣,席地一卷,将冰锥卷飞大半。
那暗影见他刀势平平,原本并没放在心上,此时才惊觉过来,失声道:“是你!”“去死吧!墨枫林!”程宗扬一声虎啸,刀势如同猛虎,将墨枫林的身影撕得粉碎。
破碎的黑衣仿佛无数蝴蝶飞散开来,衣内却空无一物。程宗扬斩中黑衣已经发觉不对,再去看时,只见一条模糊的白影贴在雪地上疾飞,所过之处,积雪凝结为寒冰,墨枫林如同贴在冰面上,流矢般滑远。
程宗扬心下大骂,这狗贼狡猾之极,一击不中,立即远飏,丝毫不顾他人。
那名使枪的家伙被苏定方劈得连连倒退,身后的狼首也变得明暗不定。眼看程宗扬一刀惊走墨枫林,他不敢再战,趁苏定方一斧劈来,借势倒飞,然后落荒而逃。
两名暗伏的高手一去,余下的黑衣人再无战意,立即兵败如山倒。南霁云单人独骑,将山丘那支指挥的十人队逼得弃战逃奔,随即策骑从山丘上冲杀下来,与陷入苦战吴三桂和敖润会合一处。接着苏定方扫清余敌,四人或骑或步,拥着马车往北疾行。
远处的雪野中,几名裹着白披风的身影从雪中钻出,望着山丘处那帮黑衣人狼奔豕突,溃不成军的惨状,目光中充满怒意。
“这厮好生狡诈!车中分明有脂粉香气,却舍得让自己的姬妾与他人挤乘一处,自己易容驾车!”最新找回“都说这位程侯最是沾花恋草,怜香惜玉,原来都是装的!”“那个周飞也是个废物,连苏定方三斧都接不住。”“周少主惯于江湖过招,与这种沙场猛将交手,胜负只在毫厘之间,一旦失了锐气,再想扳回来就难了。”最后一名一直未开口的年轻人道:“不知车里是程侯哪位姬妾?”后面开口那人道:“主上放心,此贼旬日之内必将授首,到时尽收其姬妾,属下再仔细查问。还有当日那两个歌舞伎,定当毫发无伤,呈于主上堂前。”“等不及了。”那人摇了摇头,“家里已经催过数次,让我返乡,那颗琉璃天珠既然是假的,我也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明日便须启程。到时十三会来,你们都听他的。”“十三爷?他不是在秦国吗?”“他在秦国做得太过,五哥让他回去休息,他不肯,最后不知怎么说动了老爷子,接管占城一带的海獠生意。他是个好事的性子,非要先到长安来。你们在他手下,要多用心。”“是。”那黑衣人轻轻笑了一声,“你们也不用太紧张,长安是老九的地界,不会由着十三胡来。”“小的知道了。多谢十九爷。”时鹫远远看了眼长安城,“走吧。”众人浑身是血地回到长安城,城门早已紧闭。但曲江苑沿岸未设城墙,只有士卒把守。不等程宗扬取出卫公的令箭,高力士便跳下车,板着脸挥了挥手,那些士卒立即开关放行。
曲江苑一带,太真公主的名头比大内都好使,所有人都对他们身上的血迹视而不见。
进了城内,程宗扬直接点起羊角灯,一边是“汉国正使”,一边是“舞阳侯程”,巡查的军士都知道这字号不避宵禁,自然无人上前查问。
回到宣平坊,众人叩开坊门,在里正惊骇的目光下返回程宅。
看到门外守着的祁远、韩玉和青面兽等人,程宗扬长出一口气,他最担心那帮秃驴两边同时下手,所以宁肯从天策府请来外援,也不过多动用宅中人手。
关上大门,众人都放松下来,此时除了吴三桂和敖润带伤,南霁云也在山丘上交手时,被一名黑衣人掷出的飞刀划伤手臂,但只算是皮外伤,对南霁云这等铁汉来说,跟蚊子叮一口差不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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