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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弄玉紫狂
多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稳定下来,各处紧闭的坊门陆续打开,街上也多了
行人的踪迹。虽然许多人眼中还有疑虑,但看到名震洛都的卧虎董宣亲自带人在
街头巡视,些许不安也像道旁的残雪一样逐渐化去。
董宣与凉州军搏杀时被刺中腹侧,伤势与金蜜镝如出一辙。属下拼死相救才
保住性命。他顾不得重伤在身,草草包扎之后,便率领隶徒在街头奔走,传谕四
城,宣告诸逆已然伏诛,天子不日即将登基,届时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赏赐。
程宗扬望着车窗外的人群,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动乱平息之后,董宣第
一时间就求见皇后,被他借口皇后殿下凤体不适,搪塞过去。但三五日还能勉强
应付,如果天子登基,赵飞燕还不露面,只怕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又要再生波澜。
程宗扬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北寺狱」。
北寺狱的内侍已经尽数换过,如今狱内都是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亲
信。刘骜最亲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绾、具援死于战乱,剩下三人在乱事中都牢牢
站在长秋宫一边,忠心可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一名内侍躬着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乱打听,也不多嘴瞎问,老
实待在里头,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这会儿正睡着呢」。
程宗扬往牢房内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头大睡,被衾虽然不是簇新,好歹也
算乾净。那些内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从犯人身上榨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来,倒
没让他受什么委屈。
程宗扬笑道:「五爷,你倒是好睡,心真够宽的」。
刚被内侍叫醒的陶弘敏没有半点恼意,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有屋住,
有衣穿,还有人管饭,能不宽心吗?你瞧,在这儿两天,我还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养。换作别人早就肝颤了,哪里还有心情去
管是胖还是瘦了」。程宗扬说着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拉长声音道:「知道我
来干嘛的吗?」。
陶弘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恭喜赵皇后了」。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明白人,一点就透」。
内侍已经打开狱门,程宗扬走进去,在陶弘敏对面席地坐下,「知道我为什
么留五爷小住几日吗?」。
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
「跟黑魔海合作是谁的主意?」。
「广源行组的局。我们陶家在晴州多少有点份量,正好在这边也有生意,便
有人找到我」。
「是五爷自己的意思,还是族中的意思?」。
「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说,我当初也想拉你入局」。
「龙辰是谁的人?」。
「这个恐怕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应该是广源行出的钱」。
「帛十六你认识吗?」。
「我说我不认识你信吗?」。陶弘敏没好气地说道:「不但认识,还是打小的
玩伴,熟得穿一条裤子」。
「他人呢?」。
「那混蛋贼得很,还没开打就跑了。说是老爷子病重,急着回去争家产」。
陶弘敏满腹牢骚地说道:「谁知道他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活活把我给坑了」。
「我想找到他们。有路子吗?」。
陶弘敏毫不犹豫地说道:「会馆」。
程宗扬笑了起来,「五爷住了这么些天,估计也烦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会
馆休息。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们再聚聚」。
这是让自己领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几天,也不能白吃。
老五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
陶弘敏痛快走人。其他人脱不开身,由刘诏和郑宾负责护送。名为护送,实
际是去追拿广源行的漏网之鱼。
不过程宗扬对能不能抓到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隔了两天,该跑的早
就跑了,无非是尽人事而已。
北寺狱内囚犯还有不少,当初赵王的罪属已经被处置过,如今关押的多是刘
建的家眷。他称帝之后,把江都邸的家眷一并带入宫中,刘建势败被杀,这些人
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关入北寺狱。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附逆的大臣,比如师丹,还有昔日的绣衣使者江充。这
些人都在大辟之列,会在接下来的数日内陆续伏诛。
愿赌服输,程宗扬没有理会这些人,直接走到最里面一处监牢前,望着牢内
的囚徒——大司马、领尚书事、襄邑侯,以行事肆无忌惮而着称的外戚吕冀。
吕冀戴着木枷,手脚也被镣铐锁住,他浓密的髯髯多日未曾打理,上面还沾
着菜汁饭粒,比起当日的裘服锦衣,意气风发,显得狼狈了许多。不过他身陷囹
吾,神态兀自桀骜,看着程宗扬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
程宗扬像看一头猎物一样看着他,「吕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吕冀咆哮道:「我要见阿姊」。
程宗扬拿出一份诏书,「这是你阿姊的手谕。来人,给大司马念念」。
旁边的内侍接过诏书,扯着公鸭嗓子道:「太后懿旨:宫中乱起,吕冀处置
不当,着令赐死」。
吕冀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嚎叫道:「我不信!你们敢矫诏杀人!我要见
阿姊!放我出去」。
「想出去?」。程宗扬笑了起来,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好说」。
一辆黑漆朱绘的宫车辘辘驶过长街,沿着宫中的御道一直向北,穿过重重宫
禁,来到一扇深黑色的大门前。
内侍早已接到几位中常侍的吩咐,一大早就在门外守候。见车马过来,赶紧
推开大门。
紧闭的大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哑」声,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条狭窄幽深
的巷子。小巷阴暗而又潮湿,两旁是低矮简陋的房屋。在气势恢弘的汉宫内,这
些房屋完全属于异类,低矮得就像半埋在土中。房屋与巷道都由青石砌成,年深
日久,表面遍布青苔,半朽的屋檐彼此靠在一起,几乎遮蔽了天空。大门一闭,
整条窄巷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即使正午时分,也不见天日。
此时巷道两侧已经跪满了人,除了几名身着乌衣的内侍,余下尽是女子。她
们大都三十余岁,虽然芳华将逝,仍能看出昔日的阿娜美貌,只是她们的目光或
是惊惶,或是疲惫,或是木然,再没有曾经的灵动。
车门打开,一双薄底快靴落在踏板上,然后一跃而下。
内侍伏身施礼,「奴才叩见上官」。
后面的众女也齐齐伏身,「罪奴见过上官」。
「免礼」。声音意外的年轻。
众人直起腰,目光上移,只看到一人披着玄黑色的熊皮大氅,脸上却戴着一
张银制的面具。
那人站在大门处,阳光从他背后射入,将他身影照得闪闪发亮。在他头顶的
门楣上,挂着一方匾额,匾上黑色的字迹颜色已经脱落大半,从残留的刻痕上,
勉强能辨认出上面写着两个字:永巷。
众人齐齐伏下身,他们只知道今天有一位身份极要紧的大人物要来,却没想
到来人会戴着面具。能够使动几位中常侍,偏偏还要掩藏身份,那么只有一种可
能——他要在永巷做的事绝不能泄漏分毫。
众人加倍小心,眼睛都不敢乱看。一名内侍伏身禀道:「禀上官,北宫历年
被打入过永巷的妃嫔宫人,共一千三百七十人,如今尚存二百六十一人,按单常
侍的吩咐,小的已将其尽数召至巷中」。
戴着面具的大人物点了点头,然后穿过人群,踏入巷内。
巷子正中是一处圆形的空场,此时已经按照吩咐事先摆好坐榻,铺好锦垫,
旁边还放了两只熏炉,用来取暖除秽。
程宗扬走到榻前,撩起大氅,拂衣坐下,隔着面具往下看去。
数百名女子鬓发如云,黑压压跪成一片。最前面一名美貌的少妇,正是董昭
仪。先帝内宠极多,有名份的妃嫔便有二十余位,然而此时尚存的不过三五人而
已,自董昭仪以下,尽在此地。
董昭仪先时也曾被打入永巷,吃过苦头,一来年轻貌美,二来屈意奉迎,被
当时的永巷令吕冀开恩,赦免放出,今次不知为何又被召来,心下不免忐忑。
意识到扫来的目光,董昭仪扬脸露出一个媚笑,红唇却禁不住微微发颤。
那人开口道:「我这次来永巷,是奉两宫之命巡视传谕。天子驾崩,新君继
位。皇后不日将移居永安宫。太后与先帝一众嫔妃,移居长信宫。皇后下诏,天
子登基,大赦天下,永巷的罪奴一并赦免,复其旧位」。
下方静悄悄一片,所有人都不敢作声。
「其二,太后听闻原永巷令吕冀罔顾国法,咨意妄为,大为愤怒,命本官前
来查实,予以严惩。你们若有冤屈,尽可陈诉,自有太后为尔等作主」。
程宗扬说完,巷内依旧静悄悄一片,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程宗扬微微皱起眉,这些女子显然久经磨难,戒心十足,轻易不会相信旁人
的言辞。他重重咳了一声,随行的内侍立刻叫道:「带人犯」。
巷口传来「哗哗」的铁链声,接着一名身材肥壮的囚犯被拖了进来。那囚犯
戴着重枷,披头散发,口中塞着一团麻布,鼻翼鼓胀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他
两眼赤红地瞪着众人,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恶魔。
两旁的女子一阵骚动,不少人看到他的面容,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几名内侍架着吕冀,将他拖到戴着面具的上官面前,按倒在地。
一名内侍打开诏书,尖声念道:「皇后谕旨:大司马吕冀为人跋扈,性情凶
恶,素来倒行逆施,目无法纪,其罪当诛。今奉太后旨意,着令吕冀赐死。家产
藉没,家眷入永安宫为奴」。
永巷内一片死寂,几乎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甚至有人以为这只是一场恶作
剧。毕竟她们已经在吕氏的阴影下度过了漫长岁月——几乎有三生三世那么长。
在众人不安的目光中,一名盛妆打扮的女子被带入巷中,她身着华服,腰间
悬着一组精美的玉佩,衣饰一如王侯贵人,只是双腕戴着铁铸的镣铐。
「太后懿旨」。内侍尖细的声音在巷内回荡,「永安宫奴孙寿,年二十三,
未育,系罪臣吕冀之妻,封襄城君,以罪当诛。姑且免死,着即发配,赏功臣为
奴」。
孙寿屈膝跪在新主人面前,罂粟女当场摘去她的发钗、环佩、饰物,剥去华
服,剪去一绺长发,将她从高高在上的封君降为奴婢。
孙寿一脸柔婉的俯首听命,就像只被驯服的羊羔一样乖巧温顺。旁边的吕冀
目眦欲裂,口鼻中发出「唔唔」的怒吼声。
罂粟女一边扯开孙寿的长裾,一边笑道:「大司马的模样好吓人呢。可惜,
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保不住自己的夫人啦」。
吕冀挣扎着试图站起,却被几名内侍死死按住。
「你不服气?」。程宗扬抬手指着周围的女子,冷笑道:「你凌辱这些女子的
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吕冀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双手扳着木枷,将铁镣拽得铮铮作响。
程宗扬冷冷看着他无谓的挣扎,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眼珠瞪这
么大,就让你看仔细好了。脱了」。
罂粟女笑道:「寿奴,主子命你裸身服侍」。
孙寿看了主人一眼,满脸都是乞怜之色,可主人对她理都不理。无奈之下,
孙寿只好听话地解开贴身的小衣,在一众内侍、永巷罪奴面前脱得一丝不挂。
众人神情各异,目光混杂着惊讶、疑惑、不解、恐惧……
孙寿的位置与董昭仪近在咫尺,看着那名身份仅次于两宫的尊贵女子沦为奴
婢,裸露出雪白的肉体,董昭仪脸上的媚笑越来越淡。这样的一幕在永巷绝不少
见,事实上,自己就几乎在同样的位置,做过同样的举动。只不过当时高高在上
的太后亲弟,此时正三木束身,跪在地上。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哭泣,「吕氏真的败了?天啊……天啊……」。说
着抽泣声变成了嚎啕痛哭。
惊理悄无声息地出现那名女子身旁,一手抚着她的背,一边柔声道:「吕贼
猖狂多年,如今上官特将其引至永巷问罪,好让受其凌辱的众人亲眼作个见证,
如此好事,这位姊姊为何哭泣?」。
在惊理的安抚下,那女子泣声道:「奴婢是宋贵人殿内宫人,当日宋贵人得
罪了襄邑侯,被他打入永巷,裸身示众,宋贵人不堪受辱,投缳自尽……」。
「我家主人也是……」。另一名女子硬咽道:「我家主人当日就在此地,被吕
贼当众凌辱……」。
旁边的内侍也道:「平日吕贼那厮一来永巷,所有罪奴都得裸身出迎,气焰
熏天,张狂之极」。
看着上官冷厉的目光,那内侍赶紧补充道:「小的都是听说的。以前在巷中
当值的阉奴都被关押起来,一个都没跑掉」。
程宗扬道:「还听说了什么?」。
「还听说……小的还听说,永巷的规矩,新来的罪奴都要游街示众」。
程宗扬对着面前的女子道:「是吗?」。
董昭仪小声道:「是」。
孙寿一张玉脸时红时白,当众裸露,她并没有多少羞耻或者难堪,只要能让
主子满意,即便当众交合她也会乖乖翘起屁股。她此时心里有的只是恐惧,害怕
自己会和吕冀一样,被当众处死。
忽然间颈中一紧,一条冰凉的铁链落入颈中,使她浑身一颤。孙寿略微呆了
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孙寿被铁链牵着,像那些罪奴当日做过的那样,在巷中赤身
裸体的游街示众。
在场的女子都受过吕冀的凌辱,有些还被他私下带出宫去,甚至见过孙寿本
人。此时看到这位吕冀的正妻脱去衣物,将她们在永巷遭受过的凌辱逐一重演,
众女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压抑多年的伤痛迸出来,抽泣声、痛哭声、斥骂声……响成一片,忽然一口
吐沫狠狠唾在孙寿臀上,接着口水雨点般飞来。
赶在众女忍不住动手之前,罂粟女将孙寿牵回主人身边,免得她被愤怒的人
群活活打死。
「吕大司马,」程宗扬口气平淡地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冀两眼血红,被麻布塞住的嘴角冒出白沫。
程宗扬摆了摆手,让人扯出他口中快被咬烂的麻布。吕冀舌头僵了片刻,然
后疯狂地嘶吼道:「我要见阿姊!见阿姊」。
吼叫声中,一名脸色冷厉的内侍走上前来。
中行说拿着一只金灿灿的长颈仙鹤酒壶,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金杯。他将金杯
放在厚厚的木枷上,带着一丝狞笑,满满斟了一杯酒。
「这就是你阿姊赏你的——上好的鸩酒」。中行说阴声怪气地说道:「大司
马,喝了吧」。
吕冀叫嚷声戛然而止,他紧紧闭着嘴巴,生怕那些碧绿的酒液溅入口中。
程宗扬道:「吕大司马,喝了吧」。
「喝下去,一了百了。落得轻松」。
「你生平作恶多端,一杯鸩酒了却性命,已经够便宜了,难道还不肯喝?」。
「已经三劝了。大司马一点面子都不给?」。
程宗扬盯着吕冀,忽然大笑起来,「吕大司马平常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我
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原来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胆鼠辈!太后赐的酒你都不喝?」。
程宗扬厉声道:「来人」。
张恽小跑着进来,扑倒在地,一口气磕了十几个头,一迭声地说道:「奴才
见过上官!主子万寿」。
「让你猜着了。大司马不肯喝,」程宗扬带着一丝恶意满满的戏谑道:「这
酒,还是你来劝吧」。
「是」。张恽尖着嗓子应了一声,然后爬起来,走到吕冀面前,捋了捋衣袖
道:「主子瞧好吧」。
吕冀怒吼道:「狗奴才!你敢动我」。
张恽翘着兰花指,捂着嘴咯咯一笑,然后抬手比了一个手势。周围几名内侍
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按紧吕冀,吕冀只当他们要下手硬灌,死命拧着脖颈,肥厚
的鼻翼鼓起,把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谁知没有人去碰金杯,也没人去撬他的嘴巴,反而自家腰间一松,衣带被人
抽走,接着下裳被人掀开,七八只手同时伸来,扯着他的裤子扒了下去。
寒意袭来,吕冀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接着一双牛眼猛地鼓起。
在他面前,张恽抖开乌衣大袖,从中抽出一支尺许来长,铜铸金绘,形制狰
狞,栩栩如生的器物。
「这个你还记得吧?当日大司马足足花了五十万钱,铸成的铜祖,专门用在
永巷的刑具……好东西啊」。
张恽的嘻笑声又阴又冷,就像一条湿冷的蛇信钻入吕冀耳中来回舔舐着,滴
下无数毒汁,「咱家劝你还是喝了。要不然……嘿嘿嘿嘿……」。
一众永巷罪奴都睁大眼睛,看着犹如待宰肥猪一般的吕冀,吃惊之余又有些
快意的雀跃。
孙寿与吕冀夫妻两个并肩跪在一处,这会儿也扭头看着自己曾经的丈夫,美
艳的面孔满是震惊和错愕。
吕冀整个人呆若木鸡,虽然是大冷天,额头却渗出汗迹。
张恽张开手掌,在他后腚拍了拍,狞声道:「大司马,喝了吧」。
吕冀额头青筋毕露,咬紧牙齿,嘴唇翕动着,从喉中发出两声「荷荷」的低
吼,手脚拼命挣扎,可那几名内侍都是挑选出来的勇力之辈,他的挣扎就像蜻蜓
撼铁柱一样。
「小的数到三,大司马若还是不听劝……」。
吕冀额上迸出一层黄豆大的汗珠,牙关发出令人牙酸的格格声。
「一」。
「二」。
「三」。
张恽握住铜祖,用力一捅。
吕冀脸上肥肉一抖,眼珠猛地往外突起,眼球上迸起无数血丝。
巷内沉寂片刻,接着发出一阵仿佛要震破屋宇的哄笑。那些女子有的拍手,
有的尖叫,有的笑着笑着迸出泪花,有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第六章、黄泉路远。
笑声传到巷口的宫车上。车厢内,吕稚一袭黑衣,腰背挺得笔直,此时正透
过窗纱,看着巷内众人又哭又笑的场面,神情冷漠得仿佛一个看客。
阮香琳啐了一口,「这些阉人,惯会作践人。话又说回来了,这位襄邑侯也
真是的,太后赏的酒都不肯喝,这下可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阉奴如此糟
践,颜面何存?」。
「我倒是记得有人说过,」卓云君瞟了吕稚一眼,笑吟吟道:「宫里那些妃
嫔都是贱人,平常装得高雅贵气,一打入永巷就贱态毕露。谁成想,吕大司马进
了永巷,也不比那些贱人强多少」。
何漪莲接口道:「民女听人传言,说太后娘娘对两个弟弟爱逾性命,没想到
娘娘眼看着亲弟被人劝酒,还能无动于衷。真让人佩服呢」。
吕稚冷艳的面孔看不出半点波澜,冷冰冰道:「不中用的东西,丢尽我们吕
家的脸面。早知如此,本宫先杀了他,免得他丢人现眼」。
何漪莲含笑鼓掌,「说得真好。只不过……」。她眼珠一转,「太后的手怎么
在抖呢?莫非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众女目光齐齐落下,只见吕稚紧紧攥着衣袖,指甲都捏得发白。
巷内,罂粟女美目瞟着吕冀,用一根手指挑起孙寿的下巴,「还是堂堂的襄
邑侯呢。因为怕死,这会儿宁愿被一个太监糟蹋,也不肯喝那杯毒酒……连你男
人都这么着了,你还有什么好丢脸的?」。
孙寿似哭似笑,「姊姊说的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惊理道:「你也来凑个趣好了」。
看着罂粟女拿出一根粗大的银制阳具,孙寿硬着头皮露出一丝媚笑,主动伏
下身,抬起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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