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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人长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wjane
“升卿,你再不出来我要闯进去了!”
那声音又开始响起。
无尘待嫧善睡熟,被子盖好,将她的尾巴掩进去,才穿好外袍出门。
院外竹林之间,飘过一片青白衣角,
白鹤童子倏忽出现,站在栅栏之外的梨树下,梨花落了他满肩,他却犹如不觉。见无尘两手翻转,竹门打开,却不请来客进去,自己出来又关好竹门。
白鹤童子:“此处屋舍看来很合升卿之意。”
无尘:“有人喜欢,我随她。”
梨树之外有石桌,两人相随坐下。
白鹤童子行动之间,梨花飘落两行。
白鹤童子:“今朝出门闲逛,正遇老君的玉蝉童子,我与他攀谈了几句,得知下界不久将有大灾祸,老君派他来接你回玉清宫。连你都要出山,看来太清仙境要有的忙咯。”
无尘:“所以你来提前通知与我,叫我预备预备?”
白鹤童子:“非也,我与玉蝉说我近来万分思量你,欲来翠微山找你叙旧,正可代行其事,玉蝉似乎忙得很,见我揽这麻烦事,忙忙告退,急得差点在白玉石阶上绊倒。”
无尘长久不语。
白鹤童子:“此事需你思虑这么久?”
无尘:“可否容我一日?”
白鹤童子啧啧称奇,“谁想老君的第一等弟子,太清仙境最年轻的道仙,竟然有此一日?”
无尘:“我此生唯有一件执念,千般万般,唯不可不告而别。”
白鹤童子:“你的那执念,便是屋里的?”
无尘坦然:“是,千般万般,诸般皆她。”
白鹤童子忽然去拂肩头的梨花瓣儿,慎色道:“此事老君知晓吗?”
无尘:“应当不知晓。“
白鹤童子:“勿要掉以轻心,太清仙境不容之事,终会水落石出,你的事包不住老君的火眼金睛。”
无尘:“也不是不可鱼死网破,原也是他一句话骗我去入了道门、修了仙,此番若他因此要抽我仙骨、脱我仙籍,只要不伤害她,一切皆随他愿。”
白鹤童子哈哈大笑。“世间修道者听你此言,不羞死,也要愤死了,届时,便是再有十座翠微山,也要被夷为平地了。”
无尘:“那就烦请白鹤童子为我保密。”
无尘进门,思虑着白鹤容他的这两个时辰要做什么。
嫧善悠悠醒来,看见无尘在床边坐着,便俯身爬过来,枕在他膝上,闹玩意儿一般,在他腿上挠了挠,眼睛里还裹挟着睡意,雾蒙蒙的,像一只黄鹂鸟,就那么看着他,清清浅浅地笑开,右边脸颊上一颗小巧梨涡,清丽有余,美艳足矣。
嫧善端等着无尘来亲她,却久久不见动静,只好自己爬起来,也不顾周身赤裸,带着一身痕迹爬进无尘怀中,“怎么了?”
无尘还未开口,只看见她便觉得此程艰难无比。
又想起白鹤童子皇子之言,慌慌张张将被子拾起裹着嫧善。
嫧善虽不十分聪明,却有本性里带着的敏锐,见无尘与往日大有不同,当下便觉得他怀里如同长了荆棘倒刺一般,再难安心呆下去,撑起身子来就要下地,却被无尘按住紧抱,“嫧,我恐怕要离开一阵。”
嫧善一愣:“今日便走?”
无尘道“是”。
嫧善:“去做什么?”
无尘:“人间恐有大难,我得上太清仙境一趟。”
嫧善:“太清仙境?”
无尘见她一脸茫然,心痛如绞,“你有许多事情都不记得,这些不是重要事。嫧宝,在山上等我来找你,山下危险,若迫不得已非要下山,记得你的斗笠与帷帽。从前教过你的法术,若是不记得了,书就在书箱中,找出来好好练,不要淘气,不要受伤,不吃外面的东西,有危险就上山来,翠微山是我们的家,不会有事。”
嫧善听得一知半解,见他说的急促,便知是时限将至,不论懂不懂,只道“我知道了,懂了。”
无尘又待开口,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将要远行的是嫧善。
两人对视,却都相拥而笑。
嫧善:“我都知道,你不要担心,好好的去,快快回来。”
无尘:“委屈你了,嫧。”
嫧善:“委屈什么?”
无尘探来她的衣裙,帮她穿上,“什么都是委屈你的。”
盖因事发突然,嫧善没有一点离愁别绪,今日分明是极其普通的一日。
无尘说要去下一碗面给她吃,她便去引了山泉水净面,。
清凌凌泉水之中,嫧善一捧水扑到脸上,水花溅落,霎时被抹平,映出嫧善一张湿透清亮的脸,还有一张乌发的粉面,嫧善一惊,慌忙抬头,见是陌生人,心下不爽,身后的尾巴忽然冒出来,长毛坚竖,面色不虞,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白鹤童子粉面含笑,长袖轻摇,“我乃天宫玉将,来此捉拿你夫君归案受审。”
嫧善举袖擦脸,将随身带来的手巾子摆进水中,并不答话。
白鹤童子受了冷落也不恼,蹲在泉边自说自话:“你夫君在天宫置有九九八十一妾、八十一婢,个个美艳无双、身怀绝技,也不知他贪图你什么,竟愿意与你烧火造饭、隐居山林。”
半真半假的话,最易蛊惑人心。
嫧善忽然恼怒,扬手之间,清早的冷泉水扑了白鹤童子一身,“一条舌头若是只会胡诌,还不如割了喂狗,也算功德一桩,日后黄泉之下、割舌地狱里,不知能省多少事。”
无尘端着一碗面出来,院中两人一个湿着脸一个湿着衣服,脸红脖子粗,似是已经打过一回了。
“嫧,来吃面。”
嫧善一甩手巾子,转身看都不看无尘一眼,径自走进屋子里摔上门,接着屋子里劈里啪啦一阵大响。
白鹤童子掸了掸身上的水,道貌岸然地说:“升卿,家有悍妇,如有一虎啊。”
无尘不理他,又把面端上进了屋子里。
白鹤童子悠哉转去厨房,看到锅里还有素面,取了碗筷自食其力。一碗面吃了个精光,眼见着时辰要到了,无尘还不见出来,他便起了捉弄之心,指了一只雀儿附上一点神识,令它悄悄飞到窗沿下,啄破一点窗纸往里瞧。
只见那只狐狸红着眼眶,哭过的模样,嘴里鼓鼓的在吃东西,桌子另一边坐着升卿,手上捧着一碗面,正卷起几根,缠在筷子上,待那狐狸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升卿自觉将筷子上的面送入她口中,不知说着什么,声音低得很,仿似那狐狸是窗纸糊成的,稍高声而语便要破成碎渣了一般。
狐狸一口面条吃下去,无尘拿木勺舀了一点汤,先是吹了吹,才喂进狐狸嘴里。
还问:“烫不烫?”
狐狸不甚高兴地说:“看你这副熟练模样,怕是在你那太清仙境中轮流将八十一美妾、八十一艳婢喂了个遍吧?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这这般不辞辛劳,誓要给每一位仙子一个家。”
白鹤童子窝在厨房一众柴火之间,笑得直不起腰,这狐狸伶牙俐齿,升卿这个木头脑袋,恐怕是真的降不住她。
再看屋内,升卿直叹气,张嘴不知如何辩驳,只好又卷了一点面要喂狐狸,狐狸却一扭头不吃了,“留着力气一会上了仙境里喂别人吧,我一只小小狐妖不值当道仙如此费心费力。”
升卿又是叹气,舀了汤又要喂……
白鹤童子忍着笑,继续看,只见狐狸没有拒绝那口汤,小口抿进嘴里,却扑簌簌掉下泪来,软着一口嗓子唤了一声“无尘”,这下可把那位闻名九天的道仙心疼坏了,碗也不要了面也不喂了,搂着人就是一迭声的哄。
白鹤童子听得酸牙,收了神识,看到了厨柜里好似有一坛酒,拍了拍衣服上的煤灰去找酒喝。
这厢屋中,嫧善正自哭得伤心,那眼泪如雨季的浏河水般滔滔不绝,把无尘的一颗心都浸皱了。
嫧善揪着他胸前的道袍,张口打了一个哭嗝 (3),“无尘,你只有我一个还不够吗?百六十二位仙子,你爱得过来吗?我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把那百六十个仙子遣散,以后做饭洗碗我都能做呜呜呜…”说着还觉得自己每天要做那么多活儿很委屈,又哭起来。
无尘:“我真的没有什么美妾艳婢,那都是白鹤骗你的,他是全九天最讨人厌的仙,到处行拐骗人,你不要信他,我只有你一个。”
嫧善:“所以你真的想让我给你洗衣做饭?”
无尘:“自然不是,我哪里舍得。”
总之,此事算是揭过不提。
嫧善本还想与无尘再说说话,不料无尘一开口就是早间说过的那一迭话,与过去每日里嫧善听过的并无二致,有心想叫他别说了,又觉得他一贯的放心不下自己,只好由着他说,自己趴在他肩头深思昏昏。
嫧善再醒来时,窗外红霞漫天,远眺可见浏河水线,及天之处,一群水鸥展翅惊飞。
院外竹林簌簌,梨花沿着篱笆落了一地,杏花早已落完,枝头或可见叁两杏子。
一只黄鹂飞进来落在院中石桌上,低头啄了什么,又扑棱棱飞走,匿进竹林深处不见,唯剩轻灵鸣叫,盘旋进嫧善耳中。
屋内枕边放着一张纸条,蓝白信笺,印着金箔与栀子花瓣儿,“吾心卿卿,吾爱绵绵,思之切切,惟嫧牵牵。”
引用及标注:
1.龙虎山不是江西的龙虎山,就是我随便瞎乱起的名字,山上的气候啥的也是我乱编的 。树高而壮、叶大而厚这种植被特征应该在起码亚热带的地方,北方的气候是不可能有这种树的。原本这个山应该写在南方,但是为了后文剧情发展,就写在了北方。“江北”就是长江以北,也就是北方的意思。
2. “升卿”此妖,来自《白泽图》:山见大蛇着巾帻者,名曰升卿,呼吉祥。
《抱朴子*内篇登涉》:山中见大蛇者着冠帻者 ,名曰升卿,呼之则吉。
《粤雅堂丛书》:蛇之善者惟升卿。
就是升卿这个妖怪的原身是一条蛇,头上还戴着布巾子,只要有人叫他的名字就会有好事发生。
3.也许是饱嗝……
小剧场:
嫧善:所以你真的想让我给你洗衣做饭?
无尘:不想
嫧善:为什么?
无尘:你做的饭鬼都不吃
男主卒,本书完。
作者有话说:首-发:po18xx「」





岁岁人长久 嫧善(十二)他可真勾人
嫧善(12)
太清仙境因天一金池常年有天水注入,故而时时仙气缭绕,兜率宫内老君的八卦炉日夜焚烧,使得离恨天内丹霞满天,祥云朵朵。
五材宫巍峨广阔,无边无涯、似乎无斗无梁,只在极远之处可观之雕梁画栋、檐牙高琢。
无尘走入五材宫,只见老君上座,南极仙翁、燃灯道人、灵宝大法师叁位弟子与其余众童子其下列坐。
老君低眉敛目,待无尘行过礼后,悠悠开口:“升卿,此番下界历行如何?”
无尘弓腰作揖:“进益颇多。”
老君却并不询问他有何进益,转而向座下一众童子道:“升卿道义理学颇通,尔等若有难题,可咨之。“
众童子起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升卿仙长。”
老君又说:“几位童子修学不精,升卿可将你数千年所修之道法着作法书,传而阅之,以精其道。”
无尘领命称是。
燃灯道人次老君之座,此时起身,与无尘道:“升卿,前次紫薇星君卜卦问道,见人间浩瀚半灭,兆必大灾,预必大祸。太清境内需以丹剂应之,我等叁人应之不暇,此番请你上境实是无奈。”
老君示意无尘就座,无尘作揖回话:“人间有灾祸,仙境不脱辞咎,升卿自幼在兜率宫修道,自以兜率宫之责为己责,以人间太平为己任,焉有请愚[1]之说,愚自当以所修所学、所供所养、以此身为托、以此命为途、以此道为法,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自此,无尘与叁位师长日日炼丹、试药、改方,他还比旁人多一份劳力:一边着书,一边应付童子们日夜不继的询咨问候,兼之他离天宫叁百年,属地琐事亦需料理一番。
除劳累之外,也不算无所收获,他在他所居的萃音殿内找到了一件嫧善的东西,叫他惊喜了许久。
/
无尘走了的这许多日,嫧善除了初初两日有些不习惯之外,其余日子皆是过的舒心又快意。
山下聚福楼中的烟熏鸡腿她吃过一次念念不忘,无尘走后,她有了空闲,加之无人管束,她几乎日日都下山吃两只腿、五只翅,再称半斤炸鸡皮与熏锁骨,提上转进后街的茶楼内,喝茶听戏,或是瞧人家斗蛐蛐、耍马戏。
过了半月奢靡日子,嫧善自觉不像样,在翠微山打滚捣乱了一整日,捉了几只鸟儿、薅了一手毛,摘了些半熟桃子,吃了两个罢了,想着做成桃酱等无尘回来一起做糕吃,不想,难在了第一步,烧火。
在烧掉了尾巴上一撮毛、闹了个大花脸之后,她终于扔了桃子,口里嘟囔:“无尘平日里做饭定是用了法术,不然谁能驯服祝融之火?”
在山上受了挫败,嫧善依旧不减对熏鸡的喜爱,下山去吃了两只鸡腿,又称了二两绿茶瓜子,坐在街边看了一场马戏。
又过几日,她忽然想起浏河观里,那位叫台丹的,不知她在观里过得如何,这么久也没去瞧瞧她。
一骨碌从无尘床上爬起来,挑了一件道袍穿上,发现拿错了,这件是无尘的,于是又换了一件合身的,拿簪子挽起长发,扣了一顶斗笠,鞋跟都没来得及拔起,一溜烟救跑下了山。
先是去镇上买了些糕点茶品,又想起什么,上了一趟翠微山摘了一包新鲜果子,才迟迟赶去浏河观。
风风火火,完全不成样子。
她在路上低头瞧见自己鞋面上的泥点子,心想,若是无尘在,必定耳提面命说她不静心。
又想起无尘临走前夜两人之间的羞羞事,忍不住红了点耳尖,那时无尘身背上皆是汗湿,鹿眸微眯,一手掌着自己胸前,一手捏着她的一只脚,窄臀微摆,低头在她脚背上落下一吻……
想着想着觉得有些走不动了,干脆坐在浏河岸边,捡起石子扔着玩。
明明自己才是世人传说中摄人魂魄的狐妖,可无尘偏偏比自己魅惑千百倍。
他可真是勾人。
想到此处就忍不住笑起来,又实在觉得羞耻,将一张通红脸埋进膝盖与臂弯处,吃吃笑了一回。
时过正午,她才抱着快要散开的糕点果品,敲开了浏河观的大门。来开门的人正是台丹,但初见时她一身潦草,形容枯槁,又受着伤,可见的可怜。此番得见,却见她穿着朴素轻便道衣,头发高高束成髻,一只乌木簪子,顾盼之中可见其神采,气色比先前红润许多,只是额机有一点疤痕,但不掩其色。
正是豆蔻之龄,俏生生的小姑娘看见门外站着嫧善,抿嘴一笑,便叫嫧善想起了翠微山竹屋外的梨花,其色幽微、其容抱朴,只要风和日静,便是早春辞色。百花不争春,争随她开日。
嫧善嘻嘻一笑,牵了牵她的手,发觉她手心绵软,原来长了点肉。
台丹口不能言,嫧善却能听到她的话:“你来啦。”
嫧善:“今日有空,想来看看你。”
台丹:“我很高兴。”
说完又是一笑,嫧善看她可人非常,腾开手就去拍了拍她的头,随口夸赞:“台丹今日真是好看”,惹得台丹红了脸,仰着头夸嫧善:“你也好看。”
两人打着腹语进了观内中堂,台丹引嫧善坐下,倒了杯茶,问:“刚过午时,你用过饭没有?”
嫧善正腹中辘辘,摇了摇头,台丹便领着她去了饭堂,高梁饭、红面窝窝头、小碟拌野菜、酱烧的豆腐,还有一点酸泡菜。烧菜的厨娘见嫧善来了,另炒了一碟莳菜鸡蛋。
嫧善不常吃高梁饭,有些吃不惯,所以吃了两个小小的窝窝头,窝头虽小,嚼动之间却满嘴都是有枣子与谷物的清甜,下口松软,配着豆腐与酱菜正合适,她边吃边夸,厨娘乐呵呵摆手。
吃罢饭,嫧善将带来的糕点果子与众人分了,又和台丹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次日,在镇上买了好些鸡蛋,请卖鸡蛋的后生用推车送去了浏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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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已过,烈夏将至。
翠微山上不觉夏深,山下行人却十步之内一擦汗,百米之外不徐行。
蝉鸣不绝,蛙叫不止,红日高悬,蛇鼠渐多,却久不见落雨。
河东大河水降几尺,黄狗日夜耷舌散热,医馆多见暑热不良行者。
又不知何时,打南边来了一群人,方至河东便病倒,初时只是头脑虚热,四肢无力,医治多时不见好,加之日头大、温度高,几人日夜躺着,竟躺出一身的褥子。
此地有人见他们病的可怜,念其背井离乡无人照拂,便带着瓜果蔬菜并一些吃食去看他们。
哪料,几日之后,全家人都病得同那几个异乡人一样的症候,医者见情势不妙,连夜跑路,未几,全村皆病死。
野狗、硕鼠食其肉、啖其血,拖着人骨四处作窝藏匿,邻村有人见野狗生得膘厚肉肥,便设法宰了两只,炖菜吃了,还分了生肉与邻共享。
河东渔村刮起了一阵风,整个大郡都起了疫病,河东大省不绝其后,于是路见死尸、野狗当道、狼食人骨……
秋茅处处流痎疟,夜鸟声声哭瘴云。[2]
哀民抱尸痛哭:天要亡矣!天要亡矣!
时有诗云: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叁人行未十多步,忽死两人横截路。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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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翠微山,树荫盖日,林草葳蕤,加之浏河滚滚,将热气吸走打大半,人居山林,如入静室。
嫧善在夏日里本就不爱下山,山下人龙混杂,气候一高,气味便难闻,还是在翠微山上舒坦。
往年无尘在时,常常调一些果饮,嫧善每每馋的口水如瀑布般。
今年无尘不在,嫧善自己又不会做,只好抱着啃生果子,但日子依然过的快活又自由。
某日,嫧善睡到正午方起床,正在院外捉弄一只蛤蟆,却见一人肥头大耳、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爬上山来。
嫧善奇吸一口气,惊得嘴都合不拢。
翠微山是仙山,并非凡人能轻易上来之处,此人瞧着身虚体弱,却毫发无损地上了山来叁百年来,嫧善还是第一次见。
蛤蟆从嫧善手中逃走,一脚蹦到那生人眼前,不妨那人一脚踩空,摔倒在地,蛤蟆一惊,在泰山压顶之前蹦开。
嫧善谨记无尘之话:生人不近。
见他倒下,也不慌乱,先去屋内找了幕篱戴上,无尘屋内常备有发热降温、回力生血的丸药,她带了几颗方才出去,见那人仍旧昏倒在地,便上前将他翻过来,探了探鼻息。
引用及标注:
[1]愚:自称,谦称。
[2]《酬天乐寄生衣》,唐代,元稹。
[3]《死鼠行》,清代诗人师道南描写瘟疫的一首诗。时间朝代肯定是对不上,但是别计较,这首诗正合此景,我拿来用一下。
小剧场:
嫧善:无尘真是个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各位可能看出来了,这本是有剧情的。
有意见可以告诉我哦~
一会还有一更,别忘记看。




岁岁人长久 嫧善(十三)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嫧善(13)
鼻息倒是还有,只是微弱一点,似乎再过一阵便要没了。
无尘修道,兼学医术。嫧善虽不擅医,却有无尘渡与她的法术在身,可在危难之际愈伤治病,但无尘教她轻易不可用术法救人。
于是她只好将带出来的几枚丸药分别给此人喂了一颗,将他拖至树根下晾着,以观后效。
期间进了屋里,把在山下买回来的桂花糕吃掉,喝了一瓢凉水,权作午餐。
又想起院外的人口舌似乎干的起皮,又在院外取了一个不用了的茶碗,倒了一盅凉水,喂那人喝了。
一杯凉水下肚,似乎药效起了作用,那男子有些清醒之意。嫧善站在远处,看他挣扎几下又睡过去,想来还是药效不敌,又去取了一颗“太乙流金丸”[1],塞入那人口中,继续灌了一盅凉水。
又过一阵,那男子方醒。
嫧善在篱笆内不愿现身,只见那男子站起身来活了活筋骨,不知发现了什么,惊奇地摸了摸头,又在身上各处乱摸了一通,突然朝竹林内的石桌跪拜,涕泗横流,“仙人,神仙,您救了我,是您救了我啊。”
嫧善向他喊说:“你既已痊愈,便赶快下山吧,此处并非你久居之所。”
篱笆外那人仿似未闻人音,仍旧不住的以头抢地,口中念念有词,什么玉皇大帝、什么观世音菩萨、大罗神仙之类,许是将自己平生所知的各路神仙皆念了一遍。
嫧善才想起无尘所建此屋凡人是看不见的,只好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扔出去,惊动了仍旧在地上跪拜的男子,她才使了方才喂他喝水的那只空碗往他来时的路咕噜噜滚出去,示意他可以下山了。
那男子看清了石子的来处,又换了个方向跪拜,直直拜了几十下,嫧善无可奈何,屋里取了纸笔,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抛出去扔在男子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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