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她的船(1V1,H)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蹦蹦号飞车
恐怕在任何长辈眼里,他都太年轻太不稳定。
“阿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梁景明声音很稳,长睫毛却微垂着。万姿知道,这是他惯常且仅有的方式,来勉力最后一丝体面。
他是多剔透敏感的人,怎能看不出她妈妈的态度。
“有事。”
出乎万姿意料,妈妈倒是淡淡的——
“这么晚了,一起留下吃个饭吧。”
冬阴功海鲜汤。芝士焗小青龙。蒜蓉粉丝蒸扇贝。椒盐鱿鱼须。红烧鲍鱼粉丝煲。
妈妈带来的海鲜加上梁景明订的外送,一桌子很快满满当当。都是万姿喜欢的菜肴,可她从未如此食不知味。
“小梁,你多吃点。”
万姿简直难以置信,妈妈会给梁景明夹菜。
在她漫长的成长岁月中,妈妈凶,剽悍,控制欲强。要打理海鲜大排档生意,又要监督她生活学习。只要她写作业太驼背,妈妈都会暴跳如雷。
怎么可能现在会温温柔柔,关照她来路不明的小男朋友?
可妈妈的确变了,还跟梁景明聊起了天。不过叁两句话,便问出他的家庭——
父亲早逝,母亲生病。他自己在港大念大一,有个弟弟在英国念书。
总而言之,家里没一个完整劳动力。
万姿听得坐立难安,唯恐妈妈发难。
可妈妈仍一脸云淡风轻,继续给梁景明夹菜:“那你母亲很不容易,一个人要带大两个孩子。”
“是。”
“两个小孩的伙食费、教育费就是一大笔,更不要说日常生活、房贷……”
“……”梁景明轻声,“其实,我家没有买房子。”
万姿抬眸。
视线落在他身上,简直能发出碰杯般清脆的声音。
她就没想过,梁景明乃至他家都没房。她知道他家庭条件差,差到她从没纳入考虑范围内。但事实这么无情地撞上来时,她还是微微一愣。
在随便一个寸土寸金的大城市,置业问题足以引爆任何普通人的焦虑,万姿也不例外。
更何况,她在香港这种弹丸之地。
有个港女曾被骂势利,话语又被奉为金句。只因她在真人秀上说,“有房才有高潮”。
可这话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能给你高潮,他有没有房,还一样重要吗。
“没有房子的话……”万姿听见妈妈还在问,“你们是住居屋?”
“不,公屋。”
万姿的心更沉一分。
如果香港等量代换到内地,居屋是经济适用房,公屋则是“更低一等”的廉租房。
她没心思掂量,梁景明家到底有多穷。她只是眼睁睁看着,他自己赤裸裸地把这事剖开说,心如止水的模样,令她觉得非常残忍。
他明明是对尊严那么在意的人。
“这样啊……”就连妈妈也有些接不下去了。
“公屋地方很小,但这么多年,其实都住习惯了。”梁景明微微一笑,“现在生活还行,我和我弟弟都有奖学金,我平常也会做一些兼职,我家也一直有领综援……”
综援,即综合社会保障援助。有个更通俗易懂的民间说法,“低保”。
他说得很慢,声音很淡。
回答着万姿妈妈,目光却聚向另一个人。
他没什么表情,万姿却看懂了。
仿佛妈妈不存在了,茫茫天地也不存在了,世界只剩下两个人,梁景明与她对视着。
他在坦诚地说,他在认真地问——
我家没有房子,住的是最不起眼的廉租房。
我还在读书没有赚钱,家境差到得领低保。
我的人生如此真实且不堪,但我又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我就是一个这么样的人。
而你,还想跟我走下去吗。
上她的船(1V1,H) 我们结婚吧
“妈,小梁书读得很好,人也很靠谱,你就放心吧。多吃点,菜再放就凉了。”
给妈妈夹了个蒸扇贝,万姿手收回桌下,与梁景明十指相扣。
他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指尖很冰。
“到宿舍了跟我说声。”
妈妈既然来了,梁景明也不好久留。把他送出门,万姿又发去消息。
“我今天不回宿舍了,要回家。”
“哦,好的。”
熄灭手机,像关掉暗夜里最后一盏灯,可盖不住心底那一点微微作祟的波澜。
回卧室开电脑,万姿输入“九龙城 公屋”,搜索页面瞬间跳转。
原来,这就是梁景明生活的地方。
骨殖般棕灰色的楼群,以一种颓败的姿态没入云霄。没有绿化,没有小区,只有车库,一切只为了节省空间。就连望不到尽头的底层信箱,都能轻易击溃密集恐惧症和幽闭恐惧症患者。
生锈铁条纵横交错,密密箍箍切割着楼面,嵌出成百上千个小窗。每一扇窗后面,都是一户人家。
一栋楼最多可以塞六千个人,但人均分不到六平方。
万姿根本无法想象,梁景明这么高的个子,怎么住得下去。光看图片,她都觉得窒息。
刚来香港时,她也住过这种地方。甚至更破更烂,也就是港人口中的“劏房”。“劏”指杀猪后割开肚腔,“劏房”便是把一套房子肢解拆分,出租给不同的人。
现实逼仄,最容易击碎幻想。如果香港是只金贵的猪,她还要每月交租四千块,才能有资格蜗居这只猪的破烂肚肠。
那时,她过得真的太辛苦了。
房间小到在厨房斩只鸡,血都会喷到床上;下雨时收衣服回房,可房间漏水得比雨还大;每天晚上都不敢多喝汤,怕去公共厕所起夜时遇到猥琐男邻居……
贫穷不是咬牙忍受就可以捱过,是逼得人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存活。
但如果有钱呢?
想吃鸡干嘛自己做,餐厅各种做法都有;衣服雨淋坏了请人洗涤烘干,甚至还可以丢掉重买;晚上遇到猥琐男,可以搬家退租住酒店……总而言之,办法有的是。
当万姿意识到这点,她便疯狂地开始追逐金钱。谁叫这个世界运行现状就是这样,残忍且颠扑不破——
穷人只有一条路走,而富人有很多选择。
“九龙城,公屋。”
妈妈太轻手轻脚了,不知何时竟站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屏幕上:“你难道不知道你男朋友,住在这种地方?”
“妈,你吓死人了!”
仿佛小时候偷玩游戏被发现,万姿立刻关掉页面。
顿了顿,她还是说:“今天之前,不知道。”
刚洗完澡擦着湿发,妈妈头也不抬:“那你现在知道了,是在后悔吗?”
“……我只是好奇罢了。”
不用别人提醒,万姿都听得出自己声音的涩。
但妈妈什么都没说。
甚至和万姿躺在一张床上,两人并排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长久出神,她也什么都没说。
凭从小对妈妈的了解,万姿有好多种假设。妈妈要么咆哮怒吼,要么语重心长,无论手段如何,反正会逼她跟梁景明分手。
可没想到,妈妈竟然会沉默。
“你对男朋友梁景明,难道没什么看法么……?”翻了个身,万姿忍不住了。
“我能说什么,你找对象也不是找给我的。”妈妈甚至笑了一声,“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把握。”
猝然勾起一件往事,万姿一下子就难受了。
她从小成绩优异,除了短板数学,小学叁年级还考过不及格。妈妈为此很生气,打过她骂过她,陪过读,请过家教,她的数学成绩还是一塌糊涂。
直到小学五年级,她又考了一次不及格,成绩跌破历史新低。拿着刺眼的分数回家,那时小小又沮丧的她,简直想不想活了,可考卷又要家长签名。
然而那天妈妈,出奇的冷静。与今日如出一辙。
在大排档忙了一整天,妈妈脱下黑色胶皮手套。默默签完名,对上万姿的眼睛。
“妈……你不生气吗?”她问得很小心。
“我能说什么,你读书也不是读给我的。你数学不好,以后自己承担结果。”做了个驱赶的姿势,妈妈撇开目光,“我很累,走开。”
那样的话语甩在脸上,比任何巴掌都来得痛。万姿那年十二岁,当场就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表现不好,再亲的人也会失望,继而万念俱灰。原来人生没有避风港,父母也有可能不在场,抉择要一个人做,结果要一个人扛。
从那以后,她发了奋地钻研数学,甚至成了她的优势学科。十叁年后,她做每件事不再需要长辈肯定,但仍会在意妈妈的沉默。
妈妈累极了不再讲话,说明她真的失望透顶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出乎万姿意料,妈妈又开口:“你知道你爸当年出轨,我为什么一直不离婚吗。”
“……是因为我吗?”
“是,也不是。”妈妈声音很轻,“我那时候的确想离婚的,但临时收到一个消息。你爸的老家那里,有可能要拆迁。”
万姿愣住。
她隐隐约约想起来,就在爸爸婚外情后没多久,妈妈的确把她户口,迁到爸爸的老家。
那时她还是个少女,这种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就为了占住这个名额,我等了这么多年。”妈妈还在继续说,“今年终于收到消息,真的要开始拆了。”
“你的户口在那,你自然有份。大概叁年后,会赔你一套安置房,市场价差不多五百万。”
“可是……”
一下子从被窝坐起,万姿都听愣了。她现在生活宽裕,但五百万也不是笔小数目。
“你先听我说完。”妈妈止住她——
“如果你想拿最多的钱,你要好好利用叁年时间差。”
“你可以结婚,把老公户口也迁到你爸爸的老家,他也可以赔五百万。”
“你还可以生小孩,现在按国家政策你可以生两个,之后也落户过去,两个小孩就是一千万。”
“你明白了吗?如果你走好每一步,选择正确,你最多可以拿到两千万。我告诉你万姿,两千万不是两千块,你拿到钱再转香港身份,可以全款直接买香港的房子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发声器官瞬间卡壳,万姿真是彻彻底底懵了。
“所以你是要我叁年内,结婚生小孩吗?还是两个?”
许久,她才哑声说。
“我没有要求你。”妈妈笑起来,听起来却像叹息,“我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把握。”
“但我要提醒你,你现在这个男朋友小梁是香港人,他根本没有内地户口。你如果真跟他最后成了,等于天然损失五百万。”
“而且他现在才十八岁,不要说叁年内,他会跟你生儿育女。叁年后他也才二十一岁,一个大叁的本科生,会愿意跟你结婚吗?而你就二十八了,从钱从年纪看,你等得起吗?”
“也就是说,你跟他再继续交往,拖拖拉拉,时间会过得很快……那你到头来,会损失一千五百万。”
“而且,你还未必能跟他走下去。”
天上砸下一个馅饼,掰开来却是苦涩的。真的不想吃,可又真的肚子饿。
像被人一点点抽走肾上腺素,万姿整个人黯淡下去。
她从没想过,感情真的可以被衡量的。梁景明和一千五百万,就放在天平的两端,老天爷直勾勾地问,你要哪一个。
她做不出选择。
可为期叁年的倒计时沙漏,已经开始倾泻了。
“万姿,你妈妈我今年已经五十二了。”
妈妈仍在笑,但声音浸着抖:“你也知道,前几年因为得乳腺癌,我一边胸已经切掉了,空荡荡的。我每天都觉得自己身体不如前一天,我已经是一个老人家了,你知道吗。”
“老实讲,无论你最后拿到多少钱,其实都跟我没多大关系,因为我都可能看不到你花它了。”
“妈,你不要这样说。”万姿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十几年了,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又变成那个小小又沮丧的少女,被妈妈叁言两语击溃防线。
而且她终于发现,为何每次见面,都觉得妈妈有说不出的变化。
那是因为妈妈真是老了,衰老就是最悄无声息的蚕食。颧骨越来越高,嘴唇越来越薄,皮肤水分越来越少,头发越来越灰,甚至身上会有陈旧混合着雪花膏的老人味……
最后的最后,时间会抹掉妈妈的性别特征,湮灭她的满满战斗感,快得让人来不及说再见。
人的一辈子,就是这样过完的。
“傻孩子,不要哭。”
妈妈抹掉她的眼泪,在万姿记忆中,她难得这么温柔:“好好听我说。”
“我把你养到这么大,我有叁件事非常对不起你。”
“第一,我当时得癌,花了家里很多钱。我其实知道你刚到香港头几年,奖学金不够花,日子过得非常苦……我真的很抱歉……”妈妈也绷不住了,越说越啜泣,“第二,乳腺癌是有遗传风险的,我真的很怕你也有什么事,所以你一定要每年做检查……”
“我没事的,妈……”万姿怎么止得住眼泪。
“第叁,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很凶。但其实你很乖,很争气,也长得很漂亮,你从小就让我很骄傲,只是我都没说。”妈妈捂住脸,“我现在想想,小时候对你为什么这么严厉呢……无非数学不好而已,为什么要打你呢……”
所有积攒的委屈、不甘、失望如开闸放水,冲得万姿几乎无法呼吸,全身不住地战栗。
恨过妈妈吗。
当然了,恨她恨得要死。甚至当时爸爸出轨时,是站在妈妈这边的,但心底总有一个细小邪恶的声音说,整天跟这样的母夜叉生活在一起,哪个男人受得了。爸爸会出轨,妈妈未尝没有问题。
那爱过妈妈吗。
当然了,现在就爱着,恨的时候就爱着。
“除了这叁件事,我自认为对你问心无愧。”
就像万姿的孩提时代,妈妈紧揽着她:“现在既然时机成熟,我可以把拆迁事情交代给你。我差不多,可以去放松一下了。“
“知道么,我觉得我好久没有这么自由了。”她摇头叹,“真没想到,真正自由的时候,已经过年五十岁了。”
“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出去玩。”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老听胡德夫的《美丽岛》,就想去一次台湾。骑单车环整个台湾岛,在我们那个年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妈妈笑:“其实这事后来不难的,但总有很多其他事情耽搁……有了你,大排档的生意,跟你爸吵架……没想到一耽搁,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现在,你也大了,大排档生意让别人帮忙打理,我跟你爸……哎,年纪这么大凑合凑合也过了……反正,我现在终于可以去台湾了。”
“那你好好玩,我给你出钱。”
忍不住破涕为笑,万姿心反而更酸了。这么多年,她永远看妈妈在大排档里忙碌,从没问过妈妈想去哪里放松。
更没想过,妈妈也有过少女时代。
“傻孩子,你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如果香港过不下去,随时可以回家的。”
“瞎说,我在这里可好了。”万姿语调轻快,“我去上个厕所。”
浴室门一关,扭开水龙头,慢慢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她的视线再度朦胧起来。
明明凭空多了至少五百万,明明终于和妈妈和解,万姿的眼泪却停不下来。
仿佛全身蓄满得快爆炸的情绪,需要一点点流干。觉得很幸福,又觉得很委屈,前路迷茫又开阔,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好想有人,可以抱抱她。
“睡了吗。”万姿给梁景明发去消息。
谁知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关切而清亮:“怎么了?”
显然,他也还没睡。
恐怕今天与妈妈的见面,也令他辗转反侧。
“没事。”万姿快憋不出哭腔了,“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转移注意力般,她打开洗手台里,梁景明专用的那格抽屉。他整理东西向来整齐,迭好的内裤t恤,未拆封的牙刷,几盒安全套,甚至还有一根她上次用剩的,她自己都忘了的验孕棒。
他都妥帖地收好。
“你还好吗?是不是在哭?”梁景明越发温柔,“是不是跟阿姨吵架了?”
“没有、没有……”
拿起那根验孕棒,万姿一点点吞下哭音。
不要说梁景明太年轻,就连她自己,也没想过会和他再用这个东西,甚至与他结婚,乃至生儿育女。
如果执意跟他走下去,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可一千五百万,真的是好多钱。
“梁景明……”
词语在唇齿间厮磨,一颗心掉在半空,上不来也下不去。
“怎么了?”
“早点睡吧,我没事的。明天跟你好好说。”
果断挂掉电话,万姿没来由的有点心慌。
刚才有短短一刻,她是怎么了。
竟然想测试梁景明,探探他的想法。也未必真心询问,就是期待他的回答。
一定是哭多了,脑子进水了。
她才会鬼使神差,在那一瞬想对他说——
要不然,我们结婚吧。
上她的船(1V1,H) ……你怀孕了?!
第二天早晨,万姿是被大力拍醒的。
“起床了!吃饭了!”
一睁眼,便是妈妈因前夜哭泣而浮肿脸。
心道一声糟糕,万姿知道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看了眼手机时间,更差点昏死过去:“妈,我十点上班,现在还不到八点!这么早叫我……
“你每天都睡这么晚?还不赶快起来!”
显然也不知道万姿常年跳过早餐,妈妈又催:“快点!我下午一点的飞机,跟你吃完我就要走了。”
“你一点才飞啊?”挣扎着起来洗漱,万姿险些又倒下去,“这么早去机场干嘛?”
“你有没有常识?一定要提前四个小时去机场!不然会误机!”
万姿:“……”
即便是父母子女,两代人观念间的渐行渐远,总散落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琐碎繁杂,细究起来却是伤人的锐利。
万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想跟妈妈争出行要不要提前四小时去机场;每天该不该七点半按时起床;人是不是一定要吃早餐……但看到一桌琳琅满目时,她还是暗自叹了口气。
稀饭,油饼,包子,咸菜,茶叶蛋。
一顿母爱浓浓且营养失衡的致碳水,包她不到中午就会打瞌睡。
“好吃吗?”
“嗯,”喝着第二碗稀饭,万姿竖起大拇指,“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那就行。”妈妈笑,“对了,这个要给你。”
她推来一件小东西,万姿不看还好,一看视线瞬间定格,一口稀饭差点喷了出来——
“……你怀孕了?!”
那是一根验孕棒。早已拆了外包装,蓝白配色,小视窗里浮着两条喜庆的红线。
“你也不想想老娘多大了。”妈妈翻了个白眼,“这从你厕所翻出来的,你仔细看看。”
昨晚跟梁景明打电话时,才摆弄过验孕棒。万姿自然记得,这才接了过去。
凑近观察,两条红线粗细太过均匀,比起试纸自然反应,更像是签字笔划过的痕迹。拔开验孕棒盖子,本该濡湿的吸尿孔,一摸便是干燥的。
很显然,妈妈伪造了怀孕结果。
“我建议你,把验孕棒给你男朋友小梁看看。”妈妈凝视着她,“平常相处无非吃喝拉撒,其实很难看透一个人。突然告诉男人你怀孕了,才能看出他对你的真正态度。”
移开验孕棒,万姿摇摇头:“测试别人很无聊,特别是测试男人。”
妈妈是很爱她,但已经不懂她了。
独自闯荡这么多年,她相信,做人最紧要的是姿态好看;更相信谈恋爱最紧要的,是不以男人为马首是瞻。如果一段感情令她猜忌、逼婚乃至丧失自我,她不如直接舍弃为妥。
更别提满腹太太经和驭夫术,这是她最厌恶的人生状态。夫唱妇随看似幸福美满,说到底不过是围着男人打转,即便当真拴住了另一半,可也捆住了自己的人生。
“无聊,但是必要。”
妈妈语重心长:“如果小梁挑不出毛病,那你很幸运。告诉他一切都是恶作剧,你们皆大欢喜;如果他的表现令你失望,那你就更幸运了。”
万姿瞬间抬眸,只见妈妈笑得更深:“这说明,你不用在他身上浪时间。你完全可以另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好好结婚生小孩,把一千五百万拆迁款拿到手。”
“这样过日子,风险不是更小么。”
稀饭已经冷了,尝在嘴里像粗糙的浆糊。万姿仍一口一口咽着,任凭凉意慢慢滑进食道,再沁入心。
一碗饮毕,她慢慢开口:“妈,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就想跟梁景明在一起,不考虑结果地相处,不结婚也没有关系,一千五百万拿不到也没有关系。”她抬头,“你可以接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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