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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有神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水水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们留在医院。”
“我也想,但他们要强人锁男,我有什么办法?”
“医院的人都跑了?”
“差不多,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遇到点天气异常还是慌慌张张,看来这些年灾难应对教育在成年人领域还是疏忽了。”
“你过来干嘛?那群小标兵还伺候不好你刘大教授?”
至始至终,她都闭着眼,一手垫着头侧,宛如海棠春睡,在人来人往的防空洞孤僻边角,独自消解着夏日的炎燥,面对刘同贵的曲尊纡贵,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太吵了,我过来寻个清净。不害怕了吗,小红?当年你睡在这儿,每天都选人看不到的角落,只差用水泥筑个堡垒。”
“后来跟我去机房睡,你穿得里叁层外叁层,说实话,那时晚上关窗户,我都怕你中暑。”
她笑起来,“今天刚进来,我还是有点怕,呆了一会儿,适应了就不害怕了,人啊,只要过了害怕的那关后,也就没什么好怕了。”
大概猜到她的那一关发生在哪一年,刘同贵默了默,说:“我脱敏方式跟你不同。你小时候会不会有一种经历——看电视,电视上那些人,受了刀伤烫伤,给机床轧没了手指,你就会比他们还疼,不明白他们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还有明知道危险的地方,他们却偏要去,有时候还拉上别人,心策划着怎么去,心里就疑问,他们不害怕吗?不怕疼不怕出血吗?”
“后来每一次受伤,我就会去衡量疼痛指数,当受伤的疼痛感小于我体验过的最高指数,我就会得到安慰,这不是最疼的。”
“随着时间增长,我发现身体的疼,比起心理受到的冲击,那疼痛指数可算是不值一提。”
“你我相遇的那一年,我受的疼痛达到了巅峰,阴极必阳,我的疼痛经历也在那一年开始减少,然后......”
“否极泰来,你开始走上好运,走上康庄大道,别人害怕的你不再害怕,别人会避开的你不用避开,你比从前更充满活力,犹如返老还童。”躺着的人接过刘大研究员的话。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老吧?不过差不多这个意思。”刘同贵点头,“小红,你也和我是一样的,只要你想,你会比我从此更加一帆风顺。”
刘同贵走了不久,有人来给她身上披了层薄毯。
“那个,王牌,问你个事。”
“你后面拿了几等功?”
灾难之后,政府为了重振威信,第一时间做出的措施之一,就是对在灾难中有杰出贡献的人论功行赏,与之后行的另一个规定,就是对全社会人员进行严格的心理评估。
当你没有做贡献或者不愿意申报贡献领取福利,那你想做什么?不想前进,想拉着所有人一起后退吗?
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脸畔,等人走后,她睁开眼,扫到那张名片。
一个四处游窜的小贩不热衷一锤子买卖,却热衷随身携带名片。
“一等功。”
她的声音让离开的背影停住。
“功勋编号是多少?”
“a0031457。”
背影说:“那还算公平,我安心了。”
又有人来到她旁边。
这些人都不睡觉吗?
“吕小姐,刚才那人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知道吗?”
“他是反救世主组织的成员,曾经有过激进行为,上了心理犯名单。”
“那怎么不抓?”
旁边人被问到了,没有回答。
因为你没证据。
但她说出口的却是:“这天气还追到这里来,也是难为你了。”
“吕小姐,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是你弟弟的教导员,他跟我约定汇报的日期到了,却没有通知我,一声不响就断了联系,按规定,我随时可以上报申请,重新对他进行心理评估。”
“教导员是你的额外工作吧?这么尽责,你不累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疼。
“这儿信号差,接不到电话也不能怪他,幸好你能找来,不然他就会被视为逃跑吧?”
对方半天才找到回复她的方式:“吕小姐,你看上去比我更累。”
又有人来了,她在心里叹气,刚要调整姿势爬起来,嘴里就被塞进瓣橘子,霎时酸津津的味道充斥口腔。
“哪来的?”
“偷的。”声音笑嘻嘻回答,又往她嘴里塞了一瓣。
确定了是吕竹,她毫无顾忌地嚼破软皮,任那灌溉焦渴的汁水滋润咽喉,眼巴巴地看向黑暗中蹲在面前的轮廓,无声地渴求再来一瓣。
“吕竹,快来,这儿还有!”有个女生在对面叫他。
吕竹便把橘子整个塞进她嘴里,丢下她一溜烟儿跑了。
“.......”
天刚亮,防空洞里就吵起来。
刚进洞时,就有人想动物资包,驻守防空洞的警卫队接到上级命令,叁天以内没有升级到一级险情,不允许任何人拆开救济物资。
洞里的人忍了一天,外面雷雨一夜没停,防空洞前面开始进水,人们边往后撤,边要求开物资包。
可开物资包有什么用呢?要进水还是得进水,这些人不过是想在东西被浸泡前尽情挥霍使用一番。
以为驻守学校的这只警卫队会非常尽责,可跟闹事的对峙了没一会儿,年轻人底气差的毛病就暴露了,一会儿就后门大开,任人们疯抢物资。
到了下午,那帮学生就在防空洞里面开会。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允许你私自开放物资的?”
“这些东西本来是给人准备的,留着干嘛?”回答的人声音慢慢的。
吕虹算是见识了自己养的人闯祸全过程。
按照特殊时期治安管理条例,物资一定要有进才能有出,既然启动了物资分配,那么外出采购就刻不容缓。
历史又在重演。
没到晚上,吕竹就给扔出去。
“你说句话啊爸!”刘之恒瞪着刘同贵,以及刘同贵旁边的女人。
刘同贵看了一眼吕虹,见她没任何表态,便说:“这是小竹立功的机会,你就别瞎掺和了。”
在他们对面,警卫队正在开会,外出的人选一确定,竟然不少女生都在反对,说吕竹不应该去,就像吕竹是他们中的大熊猫似的。
反倒是本人说了句不要命的:“我一个人就够了。”
争吵间,他往对面旁观的大人那儿看了一眼,吕虹冷漠的眼神正落在他身上,散漫闲听队友议论自己的他不禁浑身一凛,慢慢低下头。
她可以接受他任性,他不守规则,他一言不合就揍人,但她非常非常,不喜欢他引起别人注意,她讨厌高调。
这边刘大教授还在对一头热要跟出去的儿子谆谆善诱。
“......是不是还在介意那些女孩子说你贪生怕死?”
“......那时人家姐姐就是整个防空洞的王牌采购员,男人都只能望其项背,吕竹这是继承他们家的优秀传统,你说呢,小红?”
一向和熙温顺的吕竹姐姐冷冷回答:“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没人能替他擦一辈子屁股。”
刘家父子愣了。
“你们这些大人有病吧!”刘之恒骂道。





举头有神明 故地3
雷暴间杂阵雨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天,城市也瘫痪了五天。
没有电力,街上都空了,和当年不一样,人们散去之前,把门关得牢牢的,让年轻人不敢私闯。
但他们还是带回了物资,也弄丢了一个人,那是让主持防空洞大局的刘同贵闻讯变色的一个人。
警卫队刚满载归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得面临外出寻人,这时失踪者家人却说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不用找,他会回来的。”
吕竹就这样在外出采购物资中一去不复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分配物资时,发现一个女学生不见了,没有任何前兆,如同在她那张铺位上凭空消失。
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路面蔓延积水,没有穿绝缘防护服出去,相信走不出半里,就给电成一具浮尸。
防空洞大门敞开,可以自由来去,就是傻子才会这时候跑出去,反倒是深幽幽的防空洞, 好像个血盆大口,把人给吞噬了。
为此人们挪动了一遍防空洞的物资,生怕哪座物资山下给压了一具尸体。
夜里说话声动作声也小了很多,睡眠最深的时刻,防空洞呈现一片死寂,但人们很难睡着,无数只躺着耳朵,共同聆听那女学生发出的微弱动静。
再加上恶劣天气没个头,被隔绝成独立小社会的防空洞里,人心惶惶。
“那些学生兵反馈,他们寻找物资的路线,是吕竹给他们指点的。”
“是你当年的路线吗?小红。”
吕虹承认了,“他临走前,我是叮嘱过他,但我不确定那些商店是否还在,你认为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地方会还存在吗?”
“可能性小。但我怀疑是另一样东西。”
“什么?”
“当年保护你的那些‘场’,还存在。”
吕虹便没说话了。
一大早,防空洞门口就堆放了许多生活物资,发现的人首先报告给警卫队,刘同贵并没有人让人动那些东西,而是第一时间召唤吕虹前去 。
她看着堤坝一样的台阶上盛放的物品,就像商店被洗劫一空,防空洞成了贼窝,让在黑暗中不知前途苦熬的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吕竹吗?”刘同贵见她两手空空回来,吩咐警卫队去上面把物资搬下来。
她静默无言,刘同贵尽管焦急,但搞科研的人擅长沉得住气,继而没再多问。
凝重的氛围降落在这两个心思叵测的人身上,不知情的还以为门口送来的不是物资,而是炸药。
到了夜里,刘之恒哭丧着脸地来找吕虹,让她去看看他爸,说刘同贵正在写遗书。
吕虹很惊讶,这才叁天,以刘同贵的心理素质,不至于如此。
然而去专门为刘同贵开辟出来的“办公区”见到了人,她才知道刘之恒一点都没夸大。
一见她来,趴在箱子上埋头写遗书的刘同贵没有遮掩,反而问她,要不要一起写。
刘之恒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抢过承载刘同贵遗书的纸,叁两下扯碎。
刘同贵不紧不慢又抽出一张纸。
“立功?立得好啊,立功立得人都没了下落!”
刘同贵持笔的姿势为之一僵,刘之恒又放软语气,面向吕虹:“姐姐,你看我也是警卫队的,同学都有排外出,就我一个人没排,我是班长,不能让人说闲话,你看你能劝劝我爸爸,可以吗?”
吕虹回答:“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出去不是采购,是去找人。”
刘之恒撑大眼,错愕不已,“姐姐,吕竹可是你的弟弟,你知道为什么他要出去吗?因为你,他跟我说你平日都把他当小孩子看,他要出去立功证明给你看。”
吕虹沉吟,就在大男生脸上藏不住欣喜,忽然抬头道:“这话是你说的吧?吕竹不会说这种话。”
“怎么不会!”
她眼里有一丝微怒,“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
将难缠的小的打发了,就轮到大的。
吕虹再叁确定,周围虽然愁云惨淡,但还没到山穷水尽那氛围,小孩嬉闹跑过过道,大人追在后面骂,有的人躺在铺位上,抠脚的样子就像头上有太阳,这些都在衬托眼前这清高之人矫情了。
“一个坏天气,你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了,犯的着来这一出?”
风华正茂的教授,如今成了霜打的茄子,伏在他那一亩叁分地之上,“正因为见过风浪,更应该有备无患,我要有个叁长两短,我不想之恒没人管。”
然后就跟吕虹交代了实话:“我问过了,今天放门口的物资,是警卫队的学生带回来的,他们运输了几趟,说是搬空了一家商店,按这水涨下去的程度,路面根本没法行走,以后都不会出去了,我们被困住了。”
原来他把希望都放在吕竹身上,吕竹没再回来,他的希望落空了。
吕虹顿时心中充满鄙视,可以说这一刻她看刘同贵的目光都有些冷酷无情。
人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真正灾难期都没见刘同贵吓成这样,是否说明当年他都是强撑出来,还比不过在外面来来去去的她?
“那你也应该想应对的办法,趁早带大家出去,找个高的地方什么的,也比你在这儿写遗书强!”
吕虹盘算着要不要自己来做这件事,忽然刘同贵就在她面前咳嗽,咳了一手的血。
她呆住,才想起,这个人,病还没好,是从医院硬生生接过来的。
夜里,吕虹呆在“办公区”,刘同贵就像一个婴儿,蜷缩着身躯睡在她腿边。
不知不觉,镇定的她给予了刘大教授极大的安慰,他把她当做了母亲。
吕虹小心地站起来,把来福的绳子套在另一边的木箱子上,她将狗寸步不离带在身边,狗绳之前一直绑在她腰上,吕竹临走要带走来福,她都没答应,好像要是答应了,她和吕竹的联系就断了。
挟持就像一根绳,存在于她和事物之间,会让她感到安全,必不可少。
可现在来看,她高估了一条狗的作用。
刘同贵的养子正在和警卫队的人抽烟谈话,快乐无忧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不开心。
“这是吕竹的姐姐。”刘之恒跟同学介绍吕虹。
吕虹很快了解到,这群学生一起出发,也按照吕虹提供的路线前行,同时验证了她的猜测,大量的物资所在地,也是吕竹交代的,他非常清楚哪些地方可以提供物资,而不需要学生付出破门而入的代价,条件是,他们务必带回来给他的姐姐,让她拿最多的那份。
“那他后来去了哪?”
学生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出来个人告诉她,吕竹貌似说过,他要去天文台。
吕虹做了个梦,梦见吕竹赤裸着身体在雷雨中奔跑,雷电劈中了他,他成了一块导体,电流刷刷传到地面,他继续奔跑,不知行往何处。
醒来后,刘同贵坐在她身边,忧心忡忡看着她。
“吕竹回来了?”
刘同贵摇头,他倒是看上去好了很多,她却发了一夜烧。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一下子就万念俱灰,再也没了“闯出防空洞求生”的勇敢,声音细弱地说:“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我们不是神,没有把活生生的人拿来做实验的权利。”
刘同贵眼里闪过慌张神色,扶她起来靠着墙,“我给你找水。”
“小红,别担心,我想了想,我认为小竹很大概率没事。他们的年龄就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龄,兴许是出去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一时忘了时间......我可没开玩笑,我们实验室里培育最常见的细菌,还得花48小时呢,何况——何况还是培育一个人。”
“你不是嫌他不懂事吗?说不定真的想给你带来惊喜。”
她紧紧闭上眼,惨白虚脱的样子,几乎与防空洞的墙皮融为一体。
蒸锅一样的环境让她很难咽下东西,嘴里寡淡到还残留着被动塞进来的橘子味,这味道让她分外苦涩,就像追不上脚步只能在后面吃了满嘴灰尘的苦。
“我总觉得,做任何事,都有一双眼在看,举头有神明。我本来也跟你一样,想着他出去,也许这异常天气可能会停一停,但现在.......我们如果是对的,为什么这雨还不停?”
“我们又不是龙王,想停就停。”刘同贵说,“你这是关心则乱。”
她擦了把汗水,把自己脸当抹布一样使劲,声音沙哑地告诉如今唯一的友人:“我也不想。”
等了许久的水,终于有人送到刘同贵手上,还是进口矿泉水,那是从专门留给她的物资份额里抽取的,刘同贵给了她。
“这就是所谓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吧,相信我,我比你这方面经历更丰富。”说完,视线瞥向警卫队那边的刘之恒,后者正跟女孩子聊得眉飞色舞。
“他们是咱们的未来,你得容许他们肆意妄为。”
子欲养而亲不待......
吕虹为他的说辞笑起来,眼一抬,忽然看到腰上绳子那头空荡荡。




举头有神明 生命的活力
吕竹临走前,如以往那般听她交代。
该说的都说了,她尽量避把一次外出搞得像生离死别。
“跟我走吧。”他却说。
她以为听错了。
他连说叁遍,她困惑的眼神落在他身后从天而下倾泻的水帘。
有那么瞬间,她心动了,想跟着小男孩一起出去疯......浪荡,但回过神,她已经在摇头,“不了,你快去快回。”
他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失望是那么的明显,但也很快消失,张开防护服下的双臂,别人怎么看都臃肿不成型,他却依然能看出四肢修长,和小个子的她对比鲜明,犹如姑娘送爸爸。
“我要抱抱。”
她皱眉躲开,眼观四方,“有人,别这样。”
“你的股票还好吗?”
一瞬间的怔愣让她一下子被捉住,被他拥入怀里。
周围人其实都在互相告别,他热烈大胆的姿势让人误以为情深惜别,两人拥抱并不算太突出。
“散户玩不过资本的。”
“去年寒假,之恒爸爸他们让我做过操盘手实验。”
吕虹眼前一黑。
刘同棍儿!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掉,他少见的对她使用力气,营造出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的氛围。
“有一段时间,你每天都对着股票忧心,跌了你睡不着觉,涨了你又忧心跌。”
“你无法尽情吃,尽情看,你无法做到单纯去享受美好事物的快乐,你每天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让你劳累的东西上。”
一个东西进入了她衣服的兜里。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也包括你生命的活力。”
她迅速推开人,掏出兜里的东西。
那是摆在窗台上的那瓶药,全新的,没开封,他知道上一瓶是她拿了,也知道她在偷偷摸摸地吃......就像小女孩第一次拿到糖果,无比珍惜,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敢偷偷含上一颗。
他却摆了一个大罐子在她面前,告诉她:喏,多的是,这种东西太普遍了,是你保守了。
咣!
周围人都投来异样的眼神,看着拉扯的两人,前一刻还温馨告别,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
吕竹紧紧捏住她的手,她手里握着药瓶,被他阻止了丢掷的动作。
最后她还是了。
不,他好像都不打算走,临到关键,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耍诈耍赖最管用了。
归根究底,虚假的做作的情绪对他没用,他知道,她喜欢的,他不过把她的内心真实奉还给了她。
他见她下,生怕她反悔,队友都不等了,冲入雨帘,就看到一只奔跑的“大白”迅速消失在人眼前,留下不敢蹚水的她干瞪眼站在台阶上。
.......
现在她才有些醒悟,那崽子,是在跟她告别。
“小红,你找什么?”
“嘘!”
她竖起耳朵听,跟刘同贵说话时,就听见几声狗叫,她现在不确定有没有听对。
又来了!
她一跃而起,一改这几天的懒散不理事,沉着脚步,双眼直勾勾扫视四周。
连条狗都保护不好,不就应了狗主人的话,死人一条吗?
刘同贵跟在她后面,众人自觉给他排开道,就见前面女人越走越快,像一枚尖刀杀进团人群。
狗找到了,四脚捆成两脚,旁边散放着锅碗瓢盆调料用品,还有一只烤火的土炉子,没看到人,只有一群围观的用眼睛在地上的东西和来势汹汹的人脸上扫来扫去,满是看好戏的味道。
“找到就好了。”刘同贵安抚地捧住吕虹的肩。
她安静的样子有点可怜,那白皙圆润的手给狗解绳索,绳索是粗大的尼龙,捆得很紧,解半天都解不开,刘同贵碰她,她耸了下肩膀,撂开他的手。
终于解开了,她从腰上解下狗链,套狗身上。
“你们就缺这点吃的?”她起身冷冷扫视周围,“谁干的?”
没人回答她,预感到这个看着个子小的女人,并不如外表表现的那么好惹,人们纷纷作鸟兽散。
吕虹瞥到一抹鬼鬼祟祟躲藏的身影,防空洞里来避难的什么人都有,上至刘同贵这样的大教授,下至路边的乞丐,街头的赖油子,要是以往,她见到这种脏污的人,一定会避之而不及,即便吃亏也不会跟这种人计较,但这天,她却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口咬住会令她很不体面的人。
“是你。”
那个衣服乱糟糟头发向日葵扩张的人面朝防空洞背对外面,跟死了一样。
她咬牙切齿,“要是你再敢动不是你的东西,我就——”
“你就要怎样?”男人突然翻过身,挑衅地注视着她,五大叁粗的身材,全身都散发着营养吸严重超标的油腻。
“是那男生说的,没吃的就可以吃他的狗,这防空洞就你家带着狗,你还好意思!”
吕虹只感觉眼前一花,金星缭乱,耳畔嗡嗡作响,半天都找不到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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