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零碎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豆姑梁
甄钰决定拼一把,深吸一口气,酝酿着待会儿再大吐一场。
等老好妈清理好腌臜物,她的嘴唇一掀开,吐出一团青黄的东西,好巧不巧,还吐在了老好妈的鞋上。
房间里的人眼光都对准了甄钰。
老好妈穿的是不防水的鞋,鞋面是薄薄的一层布,上头戳了几个小洞散热,那呕吐物就一点点渗到里头去。
老好妈强忍着不适,堆起笑脸,揉着胯骨,对那些面露狐疑之色的买家,抖着声音道:“打一棒快球子,两千卖了。”这一句话即将决定甄钰的祸福。
见着甄钰连吐两次,吐完面色青青,丝丝两气地靠在墙上,原本在心里定好的价格,自动减了大半,但老好妈还厚颜开出两千,好是不中也,个个摇头,个个要打个折扣:
“六百。”
“七百。”
“八百。”
“八百五。”
总之不超过一千,老好妈的脸际随着众人的叫价愈来愈沉,只卖一千块,是要她挖出肠子赔进去。
南洋这儿的环境不好,买个病秧子,回去干家做活都不能,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眼光落地了,谁也不愿当冤大头。
吐了两次,甄钰口涩涩,一双眼就像被药膏给胶住了,酸得剔不开。老好妈两块灵灵的嘴皮也讲不明白价钱,趁他们讨价还价之际,甄钰被绑起来的腿频举起砸地,腰肢也拱如一座月桥,额上汗出如油,仿佛闷得透不过气来,将虚弱之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才还两眼冒光,虎视眈眈的人,表情随之转移,都不大好看。
老好妈的嘴角也一点点垂下,再开朗不起来,搽在脸上的粉因为紧张流汗,掉了好大半,那几条悄悄藏在粉下的皱纹越发清晰。
叫价声垂止,房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最后只剩下第一个进房间的男人。房间一下子空了,甄钰暗喜,而老好妈不免有些着急,把甄钰从地上拽起,给男人一个自己勉强可接受的价格,搭讪着说:“一千五?”
甄钰膝盖弯弯,七歪八斜站不稳。
【民国】零碎嫁 254
男人的一双眼把甄钰瞧得入木叁分,现下和胭脂糊面,布满皱纹的老好妈站在一块,愈显得清秀可爱,一张丰腴的小粉扑,雪也似的肌肤,无力地站着,无意显出风韵。
真是天生丽质,我见忧恋。
他甚是喜欢,凑过脸,鼻孔使劲儿嗅了嗅,发出几道不雅的声音。
夹着汗酸味的热气一次一次喷洒上来,格外不好闻,甄钰不适应地扭过身子,欲避开这恶歹子。
凑得太近,男人脸上有多少个麻子和黑痣都瞧个清爽。麻子和黑痣,都和苍蝇似的让人感到恶心。
男人知自己在这场叫价中占得上风,手插进裤兜里,装个不耐烦:“一千二。”
……
这几天手感好,但实在没时间写,年底工作收尾,好几天都是十一二点才回家,哭了。
“一千二是香取先生要,还是你要?” 老好妈驳了一句气话,还送了一个白眼。
一千二的价格着实是亏,老好妈准备到吉隆坡碰碰运气,在仙那港交货自然最好,但千里迢迢从上海下到南洋只卖个一千二,当初还不如就近卖给官老爷做奴婢。
一个小时过去,老好妈喉咙也说哑了,在哪儿滋滋的直冒烟,她粗鲁地赶走男子,门砰的一声,落了锁。
房间只剩下两个人,呕吐物的酸气一个劲儿冲入鼻腔,引人作呕,老好妈打开窗户透气,折散一包酥糖吃,边吃边怒色向甄钰:“倒是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吐,搅黄我的生意,亏得你遇上的是我,不爱动手打人,换个别的老好妈,你早就是皮开肉绽,只剩下半条命了。”
“呵,你将我贩卖给男人玩弄,没吃得皮肉痛,我还得满心感激了?”甄钰不领情,挤眉挤眼的向她做出轻蔑一笑,“不是你不打我,你只是怕将我打伤了,皮肤落了伤痕,卖不出高价罢了。”
老好妈脖子的凸起几条蚯蚓似的青筋,举掌作势要批甄钰之颊。甄钰扬脸不惧掌,在此关头也搭个大架子,谈锋犀利。
老好妈的掌没能落下去,脸偏向右边,呸了一口带着沫子的口气 ,放出狠话:“到了吉隆坡,卖不到好价,我就将你丢进海里。”
话是这么说,老好妈心里还是希望能把甄钰卖出去,这么好的底子,没有芳名大噪便死了,多可惜。
十一点钟光景,呜呜的蒸汽声响起,微觉身子摇动,甄钰知轮船准备离开码头,到下一个地方,她抿起嘴巴不再和老好妈交谈。
老好妈到轮船的餐厅哪儿端来两碗没什么油水的鸡丝面,她填饱了肚子才喂甄钰吃。里头的汤早被面吸干,口感极差劲,吃得一半,甄钰忆起为自己下厨的顾微庭,心绪万千,眼珠子一热,眼泪拖下两行。她忙仰面含住眼泪,摇头要喝水。
老好妈没给端来水,给了她一个汁水丰足的果子解渴而已。
甄钰颊鼓鼓,机械地咀嚼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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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甄钰索性闭上眼睛休息,反正海上的路径脑袋也记不住。
这几日甄钰脸上的肉瘦减许多,眼睛闭上,眼窝也陷进去了一些,远瞧着五官却精致了几分。老好妈若有所思注视细皮嫩肉的甄钰,蓬头垢面也不见一点风霜之色,比之画中美人,多一重灵气,她在那位少爷身边定是受尽了万千宠爱,早知一开始便装作她的恩人,将她送回到那位少爷身边去,或许不用奔波一趟也能拿到一大笔钱财。
只是这个想法来得太晚了。
……
甄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上海,顾微庭初闻此耗,次第清晰,直奔吕公馆。吕公馆的娘姨大姐见贵客来,含笑盈盈地鞠一躬,请顾微庭在沙发坐下,接着端上一杯热可可茶与脆麻花,招呼格外周到,似乎早有准备。
顾微庭推开茶点,口气冷冷,开口便是要见吕江年。
吕江年掐指算得顾微庭会来找他,只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来了。他穿着花缎睡衣,左手搭在右手上,脸上没有脏物,额头和脸颊白白的,似乎薄薄地加了一层雪花粉,还是很体面来见客。
他不紧不慢从楼梯上下来:“顾二爷没有夜生活吗?起得如此早,哦,想起来了,今天顾二爷要点蜡烛,自然起得早。” 他顿了顿,意欲再讲一句话儿趣话,但顾微庭却没给他说趣话的时间,缩颈不迭,呼吸差点停了。
顾微庭见吕江年,克制不了那股冲动,一个箭步冲上去,捽住吕江年的衣领:“把她还给我。”
吕江年身材不如顾微庭高大,稍矮了半截,轻而易举地被捽住衣领,气势被活生生压住。
吕江年吊儿郎当,回:“我都不知顾二爷在说什么。”衣领被捽住,一时占了下风又如何,他可是狠狠捏住了顾微庭的手脖子。
“若她有什么叁长两短,我会杀了你。”顾微庭板着面孔,眼眶有红意,声言要杀人。
怒音盈室,在旁娘姨大姐都不敢插口,袖着两只手在哪儿观望。留下这句话,顾微庭匆匆离开。
顾微庭一心认定甄钰失踪与吕江年脱不了干系,一时失控,又带人把吕公馆翻了一个底朝天,却寻不得一点踪迹。
急得焦头烂额之际,上海滩发生了一件惨案,清道夫在大马路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具内外满是伤残的女尸。
配角杀配角罢了。
大家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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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女尸被发现时,手足伤痕累累,奇怪的是面部裹了一方白布,干干净净,一点伤痕血迹也没有,凶手似乎没有要隐藏死者的身份的想法。
尸体与垃圾堆在一块,天儿炎热,不到半天就发臭了,一群可恶的褐中带黑的虫子,在里头缓缓爬行,爬行的路线非常统一,都是朝着一个目标而去。
清道夫是在太阳落山前后发现的女尸。
臭气四溢的垃圾堆里横着个穿一身雪白的洋服女尸,脚上的鞋子还是带跟的时髦款,清道夫看见尸体,当即吓得跌了一个朝天馄饨,喉咙失声,过了两叁分钟,爬着离开,且爬且喊:“死人了,死人了。”
一连迭声地喊叫,一声尖细过一声,树上收翅准备歇息的鸟儿被惊得扇开两翅,顺风而飞。
清道夫的喊叫声,很快引来了一些居在附近的人,他们只敢掩着鼻子,延长颈远观,时而窃窃私语,总是不敢靠近。后来一个胆大的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长长的棍子,隔着半米的距离,用木棍去翻僵硬的尸体,确定是人后,他就跑去地保哪儿报告。地保的人亲来一趟确定,见尸体面如土色,之后又上报给巡捕房。巡捕房哪儿一听,立刻派员前去查看。
在租借里发现尸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人死了,不是发现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完事儿,一级一级往上报告,再等巡捕房的人检查完毕,已至凌晨。
死者是章都督的女儿章小芾,脖子和手脚都有勒痕,脖子的勒横是致命伤,她是被活活勒死的,至于为何会被勒死,凶手是谁,得让巡捕房的侦探去调查。
章小芾的身份不一般,巡捕房哪头是高度重视,上海地方检查厅和公共租界会审公廨也派人来,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立即派了房里经验丰足的侦探去侦查。
侦探叫刘延康,五十来岁,肚皮圆滚滚的,头发十分稀疏,喜欢白天出门,到了夜间就和怕光的阴质一样缩在无一点亮光的房间里,脾气古怪,说话也不动听,但本领极高,那双眼睛仿佛装着一台爱客司机器,精得很,轻轻由他调查的案件,准不会会有错。
探长半夜去刘延康请他调查章小芾案件,吃了好几个小时的闭门羹,直到天亮了才见到人。
章小芾死的那天所穿的衣裳华丽,但身上没有留下一个首饰,一个精心打扮的人不可能不戴饰品,刘延康第一眼判定凶手的动机是求财。
假设动机真是求财,一个求财的凶手把尸体抛在时刻都能被人发现的垃圾堆里,还是在大马路这儿的垃圾堆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一个可能是凶手自信心强,不走心经,使那什么藏尸之法,觉得抛在这儿也不会被抓到,还有一个可能是凶手力气小,搬不动尸体,只好就近抛尸。
【民国】零碎嫁 257
刘延康朝着凶手求财的方向去思考,很快便打住,过程过于简单,一切都过于简单,。章小芾死容安详,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而身上所谓的伤痕,也是在死亡之后才出现的伤痕,凶手与章小芾极大可能相识,关系还不浅。刘延康决定先调查章小芾身边的人,他第一个找到的人是顾微庭。
章小芾死亡这件事,当晚在上海滩传开,人尽皆知,但顾微庭忙着甄钰的事情,直到刘延康找到自己,他才知道章小芾遇害了。
听到消息,顾微庭脑袋被雷劈中了一般,麻得脑筋儿在无法思考,恍惚了一下,身子偏偏倒倒,几日没有休息,一个深呼吸,几乎要晕厥,他忙将手搭在一旁的桌角稳定身子,愣愣地问:“死了?”
“顾二爷难道不知?”刘延康起疑,事情过了快两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顾微庭不是深居闺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妇人,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刘延康这么一问,顾微庭知自己被怀疑,闭上嘴巴,不急着分辩一两句。虽说对章小芾没有任何感情,但好歹相识一场,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没有个定数,不免有些难过。
顾微庭背转身子,看着日历上的数字,不睬刘延康。
刘延康眼睛不眨,系意顾微庭的一举一动,各种情态,举动僵硬,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情态里溢出忧虑感,似是真不知章小芾遇害一事。
“章小姐死之前精心打扮过一番,尸体又碰巧在大马路被发现,不知道那天章小姐可是来见顾二爷的。”
“十天了。”顾微庭无视刘延康的问话,看着日历嘀咕,甄钰消失整整十天了。
这几天有点忙,没搞完东西之前都会忙到飞起,这几天也在清账,平均睡叁个小时表示差点猝死。
刘延康跟着顾微庭说了一句十天。
顾微庭转过头来,振作精神,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说:“算她是来找我的,但我不知情,近日忙碌,不得空招待刘侦探了。”
咂摸着这句话,话里很明显的送客之意,刘延康只能暂时离开,骤面相会,他心下觉得顾微庭是个凉薄之人,相识之人死去,竟无有去见一面的念头。
也是,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金钱这种东西。
刘延康走出顾公馆没几步,顾微庭在馆内折声气喊他:“刘侦探是沪上名探,不知何时有空,能不能帮我寻个人的踪迹。”
【民国】零碎嫁 258
“我很乐意帮顾二爷,只是有重责在身。”刘延康客气地完顾微庭的门面,“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顾二爷不如与我说说,兴许日后调查中,瞎猫碰上死耗子,能探上顾二爷需要的消息。”
甄钰失踪的事情,顾微庭不曾和不相干的人吐过一字,派人去寻,也是尽量悄悄的寻,他不知一点甄钰的情况,怕传开以后会对她不利。
顾微庭十分确定甄钰的失踪与吕江年脱不开关系,安排了数十双眼睛盯着吕江年,但是十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每见甄钰之物,不无瞑想,生出一种不祥之感,转而顿减茶饭,从忧悒到萎靡,自己已无复人形,再得不到消息他就会先死去。
沪上绑票风炽,掳人撕票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怕只怕吕江年将甄钰交到了其他人手里,自己两下里是清清白白,让人查不出疑点。
顾微庭形容委顿,移步沙发边坐下,虚弱地缅述颠末。有些话及到喉管之处,不知怎的竟哽咽得难吐出一个字。
听绝,刘延康微讶,原来“十天”是这么个浅意思,顾微庭不是对所有人都凉薄,那个失踪的姑娘,在他心中占有足够的分量。刘延康感慨万千,想了想,道:“这么久没消息,或许人早就不在上海了吧。”
“码头与火车站我也寻过。”顾微庭哪会想不到这一点,沪上消息最灵通的人,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而是跑当小鬼与小瘪叁,他都一一打过交道,可结果令人非常失望。花梅娘姨说甄钰是见了一个跑当小鬼后消失的,那个跑当小鬼顾微庭费了精神去找,最后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不会开口说话的尸体。
被人灭口了。
原以为找到那个跑当小鬼就能找到甄钰,顾微庭见到尸体那刻,再忍不住,眼角掉下了一颗热泪。
甄钰就如同一团泡沫,消失时,也不留一点痕迹。甄钰消失一天,他就要扳着指头数一天,眼看十根手指都不够数了,顾微庭难过得想杀了吕江年。
刘延康给顾微庭指了一条路:“女人失踪,许是与贩卖有关系,一旦被贩卖,寻起来,就如海底捞针,最后还是担雪填井。”
言至此,顾微庭十个指头颤抖起来:“贩卖?”他从没往这个地方去想,也许是打心里还觉得吕江年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是,贩卖,抱歉,我也希望不是。”刘延康面露一点怜悯色,“不过顾二爷就当是被贩卖了,或许是卖到湖南、湖北,或许是卖到国外,上海寻不到,就登报重金寻人,毕竟金钱的力量,能使鬼推磨,有心总能得到一点消息。”
刘延康后半截的话像是一束希望之光照射下来,顾微庭言句感谢,不迭为容,跑上楼梯,从钱包里掏出甄钰的照片,照片里的甄钰笑容灿烂,顾微庭手指放在胸口温了温,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会找到你。”说罢,下楼时顺手拿起一件马甲穿上,匆匆往外走,坐上黄包车来到报社。坐车的途中,顾微庭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和白纸,一路上嘴咬着钢笔盖,手里不停地写东西,一张巴掌大的纸,两面写满了字,纸从白色变成了黑色。一面是工整的中文,一面是连体的英文。
到了报社,顾微庭不言废话,将写满字的纸和照片交给报社里的人:“登头版,报屁股也登。”
纸与照片之间,夹着厚厚一迭钞票,粗略一数,近千元,这些钱是给报社里的人的。
报社的人唯唯诺诺接过,扫一眼纸上写的东西,真乃是重金寻人。不过他们疑惑又好奇,为什么要写份英文版的寻人启事。
顾微庭没有解释,只说:“寻人二字,在报纸上越大越好。”说完离开。
从报社里出来,不巧又被之前遮路的日本人遮了路。
顾微庭心情不好,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遮掩。
想也不用去想,这个日本人,今日又是为顾家的那两家工厂而来。顾微庭今次连说“no”都懒得,重重地擦过日本人的肩膀就走。日本人被这么一撞,脚下没站稳,腰臀往一旁倒了几分,像稻田里被风压弯的稻草,但日本人没有稻草的风趣,只有滑稽感。
日本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对着顾微庭的背影嚷嚷:“顾二爷请留步,我知道甄小姐在何处。”
【民国】零碎嫁 259
顾微庭的脚步随之一顿,莫名的,露出几分惊惶之象。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日本人嘴角上勾,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淡淡的,但不亲切。
顾微庭脚步只是顿住,没有折回来半步,日本人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说话,他看看晴朗的天,看看脚边的砖头,说:“那个,不如先去喝一杯?这里嘈杂龌龊得很,不好谈事。”
“你知道她在哪儿。”顾微庭拒绝去喝一杯的请求,“但是你不会轻易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话,必须得满足你的要求,你们想要工厂。”
“是。”日本人竖起大拇指夸顾微庭的脑袋聪慧,“这个交易,顾二爷觉得值还是不值?顾二爷舍不得工厂,那糖业也行。顾二爷可以自己选。”
顾微庭微微重睫,看那日本人的神气一个清爽。那个神气,分外得意,仿佛志在必得。
看清爽了,顾微庭胸口闷,在哪儿打恶心:“既敢来和我做交易,当然知道值不值,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消息是真是假。”
日本人默默弯曲大拇指,缩成拳头的手,抵在颌下,装作在认真思考,且想且朝前走,凑到顾微庭的耳朵边:“顾二爷认定甄姑娘的失踪与吕大少爷有关系。是的,有关系,是他让我来与顾二爷做交易的。”
凑上来,身上带着一股咸肉和海鲜的气味。
顾微庭捋下脸退一武。
吕江年打的可是一手好牌,他不怕结仇愈深后患无穷。绑架甄钰泄仇,隐藏她的踪迹,再泄语日本人。这样的话,他失去了甄钰,也失去了工厂,人财两失,败得不可挽回。
顾微庭气得目眩神迷,格外觉得周遭昏天黑地。斜刺里冲出一辆汽车,他都没去躲避,汽车来势汹汹的,险些把他撞倒,好在司机在紧要关头打转了手中方向盘,撞到对头的墙壁上,才不致受伤流血。
“十天了。”日本人舔舔嘴皮子,而后缩嘴吹起口哨,“十天了,顾二爷还犹豫的话,甄姑娘就要被送去发大财了,到了那个地方,只能牺牲色相保小命。”
最后一句话,好刺人心窝。
口哨声断断续续,又虚虚的,只是一阵气音。
气音进触碰耳膜,顾微庭的耳朵滋了痒意,一把推开日本人,胸前吸满了一口气久久不能放,股旁的手已缩成了密不透风,硬实的拳头。
此时此刻,顾微庭生不出何等的感想,只知道越是此刻,越要强饭加餐,腰板越要挺直,日本人还在哪儿吹口哨,他装作不在意,舒颈离去。
但猥身的那瞬间,脸孔已变成铁青颜色了。
……
【民国】零碎嫁 260
香取先生叫来的那名男子,并未下船,船开动驶去吉隆坡,他也跟着去。
甄钰总是数着荣荣汪汪的钟声捱过漫长的夜晚,她不愿入睡,因为梦里比现实美好,醒来发现一场空,现实的日子反而更难捱。
路途过半,停在码头的时候,男子在老好妈面前现身,不耐烦地说:“香取先生今日打电话来,出价叁千五,人带到第叁号番馆,自然会给你钱。”说完抬脚就走。
“奇奇怪怪的日本人,都快到吉隆坡了又要回仙那港,浪费我的时间。”老老妈没好气地自言自语。
不过很快就有一笔钱往钱包里进,老好妈的气飞到了爪洼国去了,对镜子精心打扮一番,弄得颊上脂粉鲜明才罢。
不知男子说了什么话,但一听老好妈说要回仙那港,甄钰如遭雷劈,眼圈儿起了红晕,身体扭动,梗着脖子冲着老好妈喊:“我不去仙那港!” 手脚被绑着,一扭,几乎要从沙发上跌了下来。
老好妈哪管甄钰的意愿,匆匆收拾行李后,单手架起甄钰换一艘去仙那港的船。甄钰精神没有复元,气力不胜,老好妈轻而易举就到了另一艘船上去。
……
感冒的时候写文好多错别字……
深圳疫情突然起来,感冒的人类瑟瑟发抖,做核酸的时候鼻涕都不敢吸。
甄钰和老好妈有一样的疑惑,怎么突然又回仙那港了。
明明差一点就能成功。
甄钰苦笑,自言命运不好。
换的那艘船,行驶速度快,鲜少停靠下来,路程整整减了一日,甄钰一睁眼,就到了仙那港。
到第叁号番馆之前,眼睛蒙了两圈黑布,一点光不透,甄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被老好妈带着走,一直到了第叁号番馆,黑布才被取下。
第叁号番馆内焚着日本的名香初音,和西洋的香水一样,对甄钰来说,味道并不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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