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好多彩虹屁
“会的。”李昊拉着凳子坐在床边,“如果有下一次,你要格外小心。”
“那...”她在心里彻底舒了一口气,眼泪比水温更烫,爬到了她的指缝里,“下一次我一定好好爱护她。”
李昊递过去纸巾,“你不打算让黄闻嘉知道?”
难以通透的感觉被熟悉的名字提进耳朵、眼睛、鼻子、喉咙,成弈咽下一口水,“不了,我捞不动。”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我这个情况怀上的几率太小,谁知道那次就中了。大概是知道了我不愿意让她来到这里,所以先惩罚我咯。”
李昊听着都觉得是痛心疾首的事,她最后的语气干净又俏皮。夜里的独处,窗外照进的红光,很快填满了他心里的窟窿。“你不担心我把这事儿给他讲?”
成弈直视着李昊的眼睛,那是自卑和自负的矛盾体,渴望和占有又在叫嚣拉扯。“不担心,你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会做错的人。”
“你这拒绝是给我往脸上真贴金啊?”李昊把刚抽出的纸巾在掌心中压成一团,离开了手掌的闭合,纸团做出了微妙的反弹扩张,他往空中抛了抛又接住,指尖弹了弹,真心话客气讲:“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搁下面子找我。”
“不了,我想大家都要面子。”成弈做拳回礼。
陌生人和陌生人总是有一种默契,聪明地躲开交汇的眼神,直奔在红光里重迭。
李昊倒不觉得,叁年后的他在手术室门口为同一个人守着,是缘分。所谓的偶然,不过是我们对复杂的命运机器的无知而已。红色的led灯像是慈爱的芸芸之神洒下的恩赐,落在他踱来踱去的心脏上,一刻都安抚不了。当然他承认,他拒绝听到她不好的结局。
*
成子由的眼泪像天空忘了关闸门,偷落在海里的雨水,密密麻麻的,砸翻了海上行驶的船,砸死了正在逃生的人,砸醒了蛰伏海里的水手,砸碎了在岸边等归来人的心。
他断断续续地对着电话那边恳求:“我真的不想考试了。”
来告诉他消息的是黄艾嘉和孙皓月,因为大雨,他们也是临近晚自习才找上正在教室里撑着半张脸莫名发呆的男孩。
黄闻嘉在电话这边回答得毅然决绝,“不可能的,成子由!你姐姐从小对你的期待有多高,你不知道吗?你几乎是被她带大的,她半个儿子了。”
成子由忏悔的双手盖住自己的脑袋,看着被泪水淹没的陌生人,问着屋里面的电话,“如果她也死了呢?”
“不会。”黄艾嘉伸手去抱抱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孩,任凭他在自己肩膀上哭泣。孙皓月在成子由身后双手压住他抽动的双肩。
这个瞬间黄闻嘉是如此渴求得到信任,从未有过,别无他求。他接到电话的那刻,脑子里是成弈被医护人员从车里挪出来的样子,僵硬、脆弱,淤青、血色,破碎、完整。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她能和死神对抗一次,他想要她一直奔跑、不回头地奔跑。她不能被死神带走,带到去海天交接的大窟窿里,那里到底是海还是天,无人知晓。
他以后要去哪里找?
“你把眼泪起来,听清楚。”黄闻嘉双手松着自己的眼皮,“从你来这个世界到现在,没有人比她更爱你,包括你父母。所以,你没有资格糟蹋她对你的期许,更没资格糟蹋她对你的付出和爱。你不是想上p大吗?你给我安安分分进考试不带任何事失误地出考场,p大准上,我说的够明白了!”
“你他妈的别再哭了!我他妈的比你难受一万倍,哭有什么用?!”黄闻嘉即便是压住声音,但连着踹了几下墙角,也引出周正仁出来冷眼相告。
他松着腰板闭眼无奈,额头挤压出纹路。他高出周正仁半个头,两人都穿着墨色长裤,却是一黑一白,彰示着叛逆和统领、幼稚和老陈、误解和体谅的博弈。黄闻嘉落得铅重的手掌在周正仁肩上,试着挪动一下,难以启齿“恭喜啊”,最后还是在周正仁的肩膀上拍了拍,言出朝着一边去。
挪到安全通道,声控灯就一直没有熄下来过,“成子由,你不要那么软弱,你说你一直哭,能解决什么问题?!说服你妈和你一起办葬礼吗?你不能;能一个人去安妥墓地那一堆破事吗?你不会;就算现在你趴在icu窗口哭,医护人员也就见怪不怪不会给你一点同情心。叁年前你哭着求她要跟着她一起生活,她也觉得难但是在你面前哭过吗?手术刚做完,人还没死呢!你是要哭死她吗?”
“我不是你姐,你一哭我就会心软,许你一时冲动放你滚出学校。我现在告诉你,我以临时监护人的身份叫你在学校安安分分地呆好,你还有叁天就拍毕业照,还有四天就上考场,手指一算也就是72小时、96小时的事情,你他妈上自习打个盹就过了,刷几套试卷就过了,现在哭着要出去有屁用!”
“手机拿给孙皓月。”
成子由被黄闻嘉隔空骂地原地哆哆嗦嗦,黄艾嘉拿着纸巾一边擦着成子由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她一时不知道是心疼成子由还是心疼成弈,保护的太好宠爱的太乖,完全不像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子汉。她只是安慰,“我哥哥讲话很急,但是一定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泄气,高考也就还有四天,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她现在在icu,等转普通病房了,我每天晚饭时间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黄艾嘉说的轻声轻语,结果还是被黄闻嘉听到,那人在电话那头斥力:“考试之前只准呆在学校,哪里都不准去。”
“我可以带你去看,偷偷地。”黄艾嘉憋着嘴气语着,很快又恢复原状态,“你爸爸的后事我们会帮着操办,你不要担心。”
“成子由,你在听吗?”孙皓月又被手机递给成子由,成子由点点头,“嗯嗯”两声点头答应着。
接下来,他问到自己麻痹,“你姐姐虽然知世故也做世故人,但她还没有好好折磨我,会甘心离开吗?”
自问自答:“不会。”
*
在仪器平缓又安详地演奏中,黄艾嘉坐病床的左手边,希望成弈先不要这么急着睁开眼,她想要一个俗气的童话开端,成弈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黄闻嘉。
雨后的天地,从空气里就能透出别样,站在高层的窗边,天早就开始亮了,地面的草坪里还能传来的蝈蝈声,黄艾嘉抱着双肘,耳边是新闻播报:
“巨行集团事件追踪,巨行集团前董事梁生因涉嫌强奸未成年、猥亵儿童,被撤销西城政协委员资格。受案件影响,截止目前,巨行股票今日开盘暴跌超20%。巨行集团官微凌晨发布公开信,向梁生事件受害者道歉。”
“下面播报另一则快讯,本市福利院董事文静涉嫌梁生强奸未成年、儿童猥亵案,据报案人提供资料显示,文静自2017年担任董事长期间,共向非法组织提供福利院儿童15名,未成年24名,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省新闻办昨夜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关于媒体报道勒木里矿区非法开采问题成立专项调查小组和并开展最新工作部署。调查组初步认定涉事企业涉嫌违法违规,谭建国等叁名厅级干部取消党籍被职并接受组织调查。涉事企业负责人已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强制措施。省常委、市副书记周正仁同志,省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赵敬远分别通报相关情况,调查进展将及时向社会和媒体公布。”
“到一则快讯,梁生案受害人之一、文静案报案人雷某目前已失踪。据悉,雷某未成年,根据监控显示,育才路十字路口附近为走失前最后活动范围。”
“究竟是自杀还是离奇失踪,或者案件另有隐情,x行滨江路支行信贷经理李扬失踪案重新立案,我台将持续报道。”
黄艾嘉关掉电视出了病房,在电梯口到手机推送:“根香港媒体报道,环宇传媒主持人庄雯、总编严格涉行贿案件,今日廉政公署人员已上门拘捕。”
热心的护士问是否需要早餐,她摇摇头说不麻烦了,我自己出去解决。医院门口流动的早餐摊吵吵囔囔,给这一天的清晨注入了新期许。桂花糕、红糖馒头、紫薯流心包,牛肉馅儿、芽菜馅儿、白菜馅儿、叉烧馅儿的包子在蒸斗上堆成一座小山。隔壁的大婶正在舀豆浆,前面的大叔还在给豆花调味道,路边的桌上一一两两正在吃着面条,有个人从她面前经过时正在和这纸碗里的东西,她从招牌上才知道,叫豆腐脑。她沿着这条小街走过去,都是成弈以前碎碎念的外卖小吃。但从各地赶来就医的人,脸上和步子都是匆忙。
有时候,食物的馈赠不单单是为生理提供满足,反而是一场成长。黄艾嘉想到了麦兜,他拿着手里的包子知道了有些东西命里不在就别强求,有些事情量力而行就足够了,失望不好笑,愚蠢会失败。
“妈妈,你快看,今天有雪山。”
黄艾嘉听到路过的小女孩儿正指着自己背后,她转过身去,真有。远处金澄澄的天际上,云层堵成一层又一层,架起了雪山的顶。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把耳朵里的音乐调大,《步履不停》中的插曲《朝》,既然有阳光,有晨风,有车笛,有雪山,早晨有了不一样的稳到。地铁口,正好有个穿着棕色碎花的老婆婆在卖栀子花。她拿了两束扫老婆婆篮边的二维码时,注意到老奶奶的后脑勺棕色亚巧克力盘头的抓夹时,苦笑何止时尚就是个圈。可还是想拥有同款。
而老奶奶对面,是一对卖泥塑的母子。母亲留着短发,只看为生活奔波的颜容,半倒在阶梯上的是她脑瘫的儿子。小招牌上写着小人10块钱一个,鞋垫5块钱一双,可早高峰时期愿意停下来施出同情的人太少了。黄艾嘉把阿姨捏好的十叁个泥娃娃都买了。她付款的时候看着阿姨手不停戳在心窝上,问是不是不舒服。阿姨很感激地解释道,老毛病心口窝总是一阵一阵地痛。黄艾嘉看着旁边眼神散涣的男孩,问阿姨明早还来这里吗。阿姨说还来。黄艾嘉说,行,我明天来团购鞋垫吧。阿姨说,你穿多大的,我送你吧,挣钱不容易,你可别乱花钱。黄艾嘉不好意思说,我想要43码给男朋友,有吗。阿姨从身后的袋子里摸出一双,给吧小姑娘,就这一双。
她起身觉得心窝揪着一阵痛。对着小男孩说拜拜。她给孙皓月传了张图过去,一只手艰难的握住两束栀子花和十叁支泥塑,附上文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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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脱险》老狼
没有完,这章字数9k,我拆开了,结局放晚上9点。
离岸 69.门(正文完)
“什么感觉?”黄闻嘉捏着成弈的手,又翻过来划着她掌心的纹路玩。
她觉得痒痒地又没办法拒绝这种亲近,认真地回答,“很特别啊。欸,成子由好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带他,就一个肉球,跟在我屁股后,家里就那么点大,我走到哪里他就滚到哪里。我妈单位里的阿姨有时候跟我开玩笑,你讨不讨厌你弟弟啊。啧啧现在想起来,阿姨们都好婊哦,风水轮流转一把年龄了还怀二胎。”
黄闻嘉一只手牵着成弈,一只手打着太阳伞,两人站在成子由的楼下。成弈说要带他看母校的扔书盛况。问成弈:“还记得你当年的样子吗,12年吧?”
“找婷婷拍了毕业照,她送了我本书,我反正不客气地就下了,我问她以后给她打电话会不会拒绝我,她说试一试就知道了。我回教室翻开书,婷婷有留言,祝你能平静地穿过温和的岁月。当时太兴奋了,以至于忘了班主任在散场前讲了什么。我当时觉得未来轻如蝉翼淡如白水,后来没想到生活的欲望会那么强。”
成弈笑咪咪指着花台前巡来巡去的年级主任和保安人员,示意马上就看好戏了。
“去他妈的高考”,一本书天降而至。落地的声音如在沸水里投入了一片vc泡腾片一般,整个大楼都在等着一刻。
“啊!!!!”中夹杂着各种口哨,试卷被纷纷扬扬的撒在空中,轻到承载不了任何痛苦的回忆,飘呀落呀,是六月里无法消融的雪花。
“没见过是吗?”成弈贴着在黄闻嘉的耳朵边上,努力提高嗓子,指着叁楼最左边的教室,“我以前就住那个教室,和成子由现在的教室是同一楼,啊啊啊!我天,成子由好帅好适合做练习生。啊啊啊!”
黄闻嘉一把抓住蹦起来努力挥手的成弈,“你要不再扔一次!”
“行啊!一起啊~试卷多的一逼,根本就扔不完!”
成弈抓着黄闻嘉的手往教学楼里冲,一开始黄闻嘉不情愿被她拉着走,走了两步也放下架子抓着她的手往前跑。他们在漫天的白色玫瑰花瓣里,穿梭在通往彼此年少的时空隧道中。成弈看着他频频回头,自己加重了踩在他身后的每一个脚印,她想,今天就应该穿jk,这样的奔跑能带起裙摆的飘荡,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都没有仓促的意味。
在二楼转角口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黄闻嘉单臂搂起成弈的腰,成弈好奇的眼睛跟盛夏的葡萄一般圆亮,配合着卷起双腿腾空等他把自己放在高一层的台阶上,两人接近平肩。
“你干嘛?”成弈也有点点害羞,很怕楼梯口突然闯出学生。
黄闻嘉对她抬抬下巴,索吻。
“你会玩。”成弈揪着他的两只耳朵,盖上薄唇。
吻,一碰就碎。
厚唇翕张,成弈醒来时,黄闻嘉正在用湿棉签给她润嘴。
即便是反反复复醒来又昏昏睡去,她第一本能还是检查自己是否缺胳膊少腿,不安固定在了无法动弹的右臂上,在感知十指是自由时,干涸的眼睛又回到了黄闻嘉的脸上。
像刚穿越摩洛哥的沙哈拉沙漠,北非东风中的烟草味,被烈阳炙烤的肌肤无力地龟裂,可终究是完成了这一场旅程,兴奋总是大过疲惫。此刻的夕阳属于六月几日,梦多少,人却老了一场。
“先别慌着乱动,医生来看了再说。”黄闻嘉伸手按住了电铃,手中的棉签压住了成弈想要开口说话的嘴巴。
成弈在病床上被支配,医护人员给两人留出空间。成弈嘟着嘴巴,一颤一颤地小声讲,“我想喝水。”
“喝水前先说个事儿,答应了再给水喝。”黄闻嘉按开她保温杯的盖子,小吸管弹出来,静止在空气里。
她咬唇猛的点点头。
“点这么用力脑子不痛?”黄闻嘉问她,她又无力地摇摇头。黄闻嘉把杯子放在桌上,摩挲着她微微蜷缩的五指,把自己的手掌在她的掌心之下,“你爸爸抢救无效。”
“嗯。”成弈发出蚊子般走了调的音。
她手掌的纹路都在书写着遗憾与愧疚,黄闻嘉摸着她大拇指的指甲盖,“想哭就哭出来吧。”
发着后鼻音颤抖和圆润,成弈说:“我先喝了水,再哭。”
黄闻嘉把水杯递在她嘴边,看着她眼睛睁地大圆盯着天花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轻微脑震荡?”
“那你是在友情提示我可以犯傻吗?”成弈摇了摇头,示意杯子可以拿走了。
“我提醒你可以装傻。”黄闻嘉想捏她的脸,尽在咫尺时伸手指了指缠在额头的纱带,“这个地方,会留一个小疤痕。”
“要是太明显就去手术。”
“成子由今天参加了p大的考试。”
“原来现在是6月10日啊。”成弈眼珠子一转,生现元气。
“脑子还是挺清楚。”黄闻嘉在研究她的神情,自己快要一筹莫展,“有做什么梦吗?”
落魄的夕阳在墙上留下自己的身子,浩瀚的、不可磨灭的光辉渲染到整间病房里。吊篮在墙上留下的影子,冷不丁就成了一只只小船。
“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不出来。”成弈上了小船,看着对面的红色的海目光呆滞。
“其实我很想哭的。说夸张了觉得自己像电影女主,跌跌撞撞下了车,绕过冒着油烟的车尾,我爸脑子上有一个暗色的窟窿,一直蹭蹭蹭的跳出血,他就这样被一滩怎么都化不开的血水包围。下了好大的雨,可我身上一点都没有湿。我就站在那滩血旁边,不管怎么往前都进不了血色中,明明蹲不下去,他的脸却触手可及。我现在完全记不起有没有温度、是不是僵硬。梦里一直在哭,我明明已经撕裂了嘴,不见泪水不见声音,还在问自己,是梦魇了吗?”
“救护车来了成子由在上面,快要关门时他跳下车。救护车在雨里渐行渐远,甚至晃悠悠故意拖延着时间。我跑到成子由身边问他为什么要下车,他说你也不没出声吗。我当时肝脑涂地,呵斥他作为男孩子不可以这样。他讽刺我,何必啊,你是女儿就可以这样了吗。他从包里摸出了一把黑雨伞,冷冷地对我讲,他要回去考试,不再回来。那把黑色的雨伞很大,他一撑开,只看得见米色九分裤和黑板鞋,雨水打在地上,溅落在他的裤子上,开成一朵朵红色曼珠沙华。我开始在雨里跑,想追上救护车,我知道他刚刚那么慢的离开,一定是在等我,等我追上他,等我说对不起。”
“我小时候听过托梦的故事,一个乞丐抱着襁褓之子到表姑家门口停歇,表姑找了一张很毛毯和一笔钱打发乞丐说,拿着钱给小孩儿买点奶粉尿布吧,乞丐没说什么带着婴儿离开,当晚表姐就流产。所以,我怎么都追上车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庆幸自己没有坚持上驾驶座,不然,死去的就是我。”
成弈目光从倒影上回过来,身体里没有带一丝的湿气。“在梦里直视自己怕死,比直视见死亡更可怕。”
如墙上的夕阳退潮的一般,没有声音做伴,没有桃色做饰,黄闻嘉终于等到成弈哭了,她掌心涨出的一股浪潮。
黄闻嘉偏着脑袋问她:“那你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得吗?”
“我不知道。”她就一边无声地生产眼泪,黄闻嘉一边帮她拾眼泪。
“笨啊。雨水快要积满的时候。”
“那这个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的,因为雨最后停了。”黄闻嘉抽手刮了刮鼻尖,仿佛褪下铅华,“你醒了就会恢复健康,我回来了一切就会顺利。”
成弈不再闪烁其词,“我有时候很期待你的态度能强硬一点,尤其是在感情出现裂痕的时候。这不代表百分百的局面扭转,但至少你能给我一点虚荣的安全感。”
“把形容词去掉吧。”黄闻嘉把纸巾攥在手心问她,“这个态度强硬吗?”
成弈垂着头,眼里是一片涌动温暖的海,床单被晕染成灰色,不断扩张开来。?黄闻嘉帮她把垂在面前的头发都勾在耳后,一只手盖在她的脑门上,一只手去擦眼泪。
黄闻嘉靠近歪头杀,又问:“我是不是应该说...”
“我想睡觉了。”成弈抬头看着他,生出一笑。这个笑虽狼狈褶皱,但她此刻好得很。
没有闪躲,黄闻嘉又追问,“有人说,别做薄情的人,不做深情的人,一定做长情的人。忘了谁说的?”
成弈抿着唇回嘴,“不知道哎。估计是个又傻又天真的人吧。”
“又傻又天真可不是个好词。”黄闻嘉半撑着身子靠在床沿边上,“对了,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雷蕾失踪了。”
“她是怎么失踪的?”
“进了立茂大厦,直接上顶层。”
成弈抬眼看着黄闻嘉,他内双,只会在眼角才能看到幸存的生机尾线,“所以?”
“所以?”黄闻嘉垂着眼睛看她,成弈看见了显露出来的冰山线,“所以一切都结束了,睡吧。”
鬼都知道,立茂大厦是被开发商忽悠来在新城区盖的商业楼,烂尾,光秃秃的水泥架伫立在城边,今年新生的爬山虎顺着入云霄,看见的都是蓝色。
出殡那天,晴空万里,她那天靠着窗边看外面的天,和爬山虎一样靠进的地方,都是蓝色。人间一趟,总是匆匆忙忙。黄闻嘉却没让她出门。他好像把她锁在了光亮的角落,能无时无刻被太阳直射,患得患失的人,心安接受。
可可和lily代表公司来看过她,她觉得lily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那天等他们走后,成弈带着小残废身板给johnny发了离职邮件。桃桃和婷婷也来了,桃桃那天穿着jk,她告诉成弈,周子牧哥哥的短片出镜她拿到了不错的片酬,有了自己的小基金。
她出院的时候听到小护士闲言碎语,这人真是福大命大。那她接下来迎接的生活应该是富贵万年,才算合理吗?
黄闻嘉摸着成弈放在沙发上愈发凸显的骨节,“接下来怎么打算?”
“去美国啊。”成弈就看前窗路口没有尽头的地方,夕阳是血色的浪漫,她的语气没有悲伤不会有异常,“那天辞职没成,johnny说可以过去试一试,等不残废了就飞。 ”
“挺好的。”黄闻嘉靠近夕阳的脸,反出轻挑和不屑的光,可落在成弈心上的脸,又是深情难拔的。“小成老师过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能过来看你吗?”
“当然,只要你们有时间。”成弈虽然一只手被黄闻嘉握着,但另一只手始终还悬挂在空中。人和人,终究要保持距离,何况你觉得是爱人。
这一年的六月已经过半,每天的新闻告诉着普通民众,世界已经混沌在阴谋里了啦。普通人终属于普通的生活,房价再高多贷几年就会还完,喜欢的歌手立场不正确被下架了也要满世界找资源,期待很久的电影突然被撤档那就再等等,边角料说要打仗但我坚信世界和平。
我们的愿景,平静坚定又自我。渴望美好的事情发生,永远都不是糟糕的事情。永远,生生不息。
*
“你看我穿这条reformation好吗?”
成弈在镜头比着裙子给黄艾嘉看,一条墨绿色的高开叉泡泡袖连衣裙。黄艾嘉没出声,她又张开手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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