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望当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鹅咩咩
“对了。你有没有小字,或者乳名?”
小姑娘听到动静,咕哝了声,在他怀里扭了两下,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
霍星流失笑,拧了一把她醉后烧得像朵芙蓉花似的小脸蛋,扶着她一通躺下。合衣睡去。
天色熹微时,外面又下起了雨。先是绵绵小雨,滴滴答答叩打着窗沿,不吵闹,反而愈发助眠。后来雨势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噼里啪啦敲打着门窗,狂风夹杂着闪电,闪电勾连着惊雷,似乎把屋子都撼得颤抖起来。
“别怕。”霍星流翁哝着。
下意识紧臂,却扑了个空。
本来还有些酒意,在手臂落空的瞬间烟消云散。他猛地起身,发现枕边上只放了那对东珠耳铛。
鬼使神差的,他先摸了摸玉香囊,发现里头空了。
——
(ps:诸位不要担心,霍老板只是短暂下线。)
周末加一更,之后就日更了
鸢望当归 11.初相见
滂沱大雨下了从夜里倾泻而下,一直持续到晌午才停。
屋檐上的积水顺着瓦片滴滴答答落下,在空旷的客栈中回荡。门大开着,伴着天光,走进来一个湿漉漉的人。
是个纤弱婀娜的姑娘。
乌绸如云的长发浸了水,像海藻般垂在她的身后。一身群衫光鲜又狼狈,紧贴着勾勒出玲珑的身段。皮肤很白,水沿着脸颊淌到脖颈间,令她皱了皱眉。
血,从那里流了下来。
“住店。”她眼神是冷淡,声音也一样冷。扔了一枚碎银过去。
兵荒马乱的年头,魍魉横行。小二也是见过了市面的人,并未多言,了银钱,便为她领路。
裴衍之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过去,直到她消失在阶梯的尽头。
忽然,他在柜台旁看见了一只佩囊,也是湿漉漉的。
念及那姑娘的情形,这时去打搅反而不好,他想了想,将东西进了袖中,想着下次再见时交还。
没等到第二天,晚上时他便又再见到了她。
那已经姑娘换了身衣裳,料子远不如开始的那套,但干净整洁,像是从成衣铺买来的。脖子上裹了一圈纱布,隐隐的有血透出来。头发只用一支筷子随意绾了起来,有一缕垂在颊边。她坐在角落里,手里正拿着一张地图在专注的看。那张脸艳丽又凶狠,上面写着生人勿进。
他犹豫再叁,还是小心翼翼过去,一走近,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麝兰香。他将佩囊放在了桌角:“你的东西丢了。”
梁鸢闻声一抬眼,看见个白衣少年,身量修长,体型清癯,生得也很俊秀,眸光清澈透亮。年岁不大,满身书卷气。虽然说得是官话,但显然不是秦人口音,长得也像本地人氏。她思量片刻,又看了眼佩囊,冲他一颔首:“知道了。多谢。”
她到底心思缜密,这会被人盯上了,便起东西要走。
结果刚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腿上一软,还是那少年手快,搭了她一把。待她站定,那双手就抽了回去,只是眼神再次缠了上来:“你病了!”
早上的时候额头就在烫了,淋了一夜雨,不病才奇怪。只是梁鸢并不放在心上,从前大大小小病过许多次,熬着熬着就好了,所以摆摆手说不要紧:“我也知道。”不等那人再纠缠,便将桌上的东西了,快步离开了。
结果晚上的小二又来敲门,端着一碗药,说是一位郎君送的。
*
翌日,天色已经大晴了。
排在城门处的长龙中就出现了一个清秀瘦小的姑娘。手里拿着一大袋糖炒栗子,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孤零零一人,却怡然自得。
日头暖和,凉风拂面也不会觉得太冷。时不时有一两只候鸟掠过城墙,留下“啾啾”两声短促的鸣声,消失在更高更远的地方。梁鸢的一颗心也噗通噗通狂跳着,几乎就要跟着那些鸟儿一齐飞走。
马上,她就要自由了——不再是大楚的王姬,不再是秦人的娈宠,她终于可以飞上那片天,去追求心之所向了!
眼看着队伍越来越短,她便慷慨的把剩下的半袋糖炒栗子给了身后盯着自己直流口水的一个孩子。擦擦手,理理衣裳,好整以暇地准备迎接蜕变。守城的官兵一个接一个放行,很快,就轮到了她。
梁鸢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迎上官兵审视的目光,见对方没什么异议,迈开步子就要走。
腿才迈开,一把寒气森森的长枪挡在了面前。对方听见没好气儿的一声断喝:“站住!”
她心底一凉,麻了半边身子。
守城官兵把她揪了回来,朝她伸手,“路引呢!”
路引?
她一下子傻了眼,再,才发觉排队的人都有一张盖着红印的纸。是了,若是可以随意出入,那要这些看守做什么!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肠子悔得发青。十六年的光阴都在红墙之内,仅仅跟着去外头逛过两回,哪里就都明白了呢?
虽说上头示意放宽条件,大多数只要看见公文上的官印无误就可以放行,可这小姑娘空着手还大摇大摆的,不拦下实在不像话。那官兵将长枪横挡在前,冷冷问道,“小侯爷宽怀,体谅你们思乡情怯,撤去了门槛,只要去官府处登记即可拿到路引。我瞧你生得很是伶俐,不应该不知,怎么还……”
他的目光在少女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审视,越看越觉得古怪,目光落到她脖子上的纱布:“这裹的是什么?怎么受的伤?”
梁鸢的心凉透了,心里只有四个字:天要亡我。
心中排上倒海,面上还强撑着镇定,冲那官兵一笑:“头先指甲蓄得太长,不小心挠破了。这也要瞧么?”
手才抬了一半,忽然被另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了。身旁多了个人:“妹妹,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叫我好找!”是个年轻又干净的声音。
……好像还有一点熟悉。
那手温暖有力,将没有防备的梁鸢生生往后拽了两步。
她懵懵懂懂回头一看,发现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年。
那少年一本正经的嗔道:“不是和你说了,阿兄还有些事情要办,晚些再出城么。你怎么一个人就来这儿了,现在惹恼了官爷,可怎么是好!”说着把她挡在身后,从袖中拿出公文和一块牙牌递过去,“在下姓裴,名衍之,丹阳本地人氏,家父裴远道,在城中做些小生意。此次出城是去齐国的金陵看望病重的外祖母。这、这是我远房表妹,也是本地人氏,只是父母兄弟比我们早出城几日,约定在城外汇合,托我这几日照顾好她……没曾想只是买些东西,转身就把她弄丢了,叫官爷看了笑话。”
“裴家?万古酒庄的裴家?”
“是。官爷也知道?”
“自然。兄弟们这些日子能喝上好酒,都还仰仗你们。”官兵的神色放松了,将东西都便递还回去,冲二人努嘴道:“去吧、去吧。”
裴少游连连道谢,重新拉起藏在身后的少女,阔步走出了城门。虽然他努力表现地自然镇定,可光这会儿功夫,掌心就起了一层腻汗,梁鸢做贼心虚,并不敢挣脱,跟着糊里糊涂的走。
直到背后那到目光不不见了,她才挣脱出来,“谢谢。”
“无妨。”说话时他的手摊开又握紧,最后在衣摆上蹭了蹭,别到了身后。少年模样清正俊秀,唇红齿白,还有一双很特别的浅茶色的眼,在炽热的阳光下熠熠如琥珀,默默站着,微垂着眼梢,神色羞赧青涩。
梁鸢看出他欲言又止,但不想多问,说了句就此别过便走。
“你是……王姬吗?”
鸢望当归 12.凌云志
她脸色一白,但坚定地摇头:“不是。”怕他生疑,又把之前编出来的境遇又说了一通,“如今我在丹阳城中无依无靠,只有燕国还有一两个远方亲戚,便想着去投靠。”
“好吧。”裴衍之其实并不信她的话,他出身钟鼎之家,自幼见惯了达官贵人,看人很准。眼前的少女骨子有股凌人之气,又连最基本的出城规矩都不懂,张口就说要去燕国。结合前些日子秦军大肆搜寻那日从楚宫中逃出的人,当中就有一位王姬,心中早有了定论。他理解她苦衷,便不追问。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年纪轻轻,又孤身一人,燕国山高水远,如何能去得?”
“你不也是一个人么。”
“我?我不一样。我是男子。”
“女子就走不动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偏又是个……美貌女子,若孤身一人上路,多半要遭贼人惦记。”
梁鸢想了想,说无所谓,“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反正我这条命已经是拣来的了。能活多久是多久吧!死也好,总比被人拴起来养着好。”
裴衍之脸红了,连忙摆手说不是,“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去齐国也要途径燕国,想着如果你愿意,可以帮衬你一些。绝、绝没有那种意思!”
“没有说你。”伤口泡了水,才结的痂破了,又疼又痒。梁鸢蹦出几个字,便不想再说了。
她羸弱纤纤,脸上犹带着几分病气。可就这么亭亭立着,却美得像株纤尘不染的白芙蓉,清冷又倔强,高傲又漠然。
裴衍之到底放心不下,“好歹让送你去驿站吧,我替你雇辆车也好。就这么要你走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梁鸢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因为伤在喉间,发挥不出来才憋住了。在心中措辞半天,才冷冷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见他脸上又飞红,冷冷笑了声,拨开领口,露出一片香肩,“我看你衣着不俗,应当也是个富贵人家。怎么,要带我回去?做小妾还是做家妓?”
她上前,把他逼到墙角,一伸手,就按在了他的下腹处,还要往下,被死死按住了。
“不是的!”裴衍之看着官道上人来人往,许多人正往这边看过来,于是大力捏着她的手,将她往正道上带,“你怎么会那么想!我只是好心。”
“没有人对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
“我……!”裴衍之不想同她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他了解她的戒备,也是如此,才不想把一切说破,“你叫什么名字?”
梁鸢狐疑的看着他,想抽手,抽不开,只好说,“窃脂。”
“好。窃脂姑娘,你既不愿意与我同去,那边罢了。但我这人生得贱,见不得别人受苦。你既不愿意叫我作陪,那便那下这个吧。”
他褪下手上的手串,递给她。
是用黑线串起的金线红竹石手串,母珠是一颗四面磨平的金镶玉,其中刻着叶脉纹样。虽然比不过其他贵重玉石,可这副手串质地温润、色泽透亮,做工巧细致,一看就不凡品,还是戴了很多年的贴身旧物。
“这是我姑母家的信物,算半个护身符。若遇到什么拿出,只管拿出来,多半能救你一命。”
梁鸢被他那句生得贱逗笑了,不再那么戒备他,也不接那手串,道:“我拿了,你怎么办?”
裴衍之道,“只要过了河,就有人在对岸来接我。若连几座城都过不去,那我还有甚么用?”
“那好吧。”梁鸢见他坚持,只得接过戴上,想了想又道,“好吧。既然你说同路,那就一起走吧。”
丹阳是曾是大楚京畿,周围城镇众多。裴衍之是本地人氏,对路线驾轻就熟,因为挂念梁鸢有病在身,没有走多少路,便择近在附近的城镇落了脚。将她安顿住下,便又去雇了车,约好了第二日出发。
黄昏时分,二人用罢暮食,留在位上闲坐,有一句没一句攀谈起来。
“……你此番赴燕,可有把握?当今乱世,人人自危,也不知你那亲戚是甚么样的人家,是否会真心帮你。”
“总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好吧。说得也是。”裴衍之惯不会和姑娘说话,两句话下来,耳根又红了,“我知道你嫌我多事。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人情淡薄,世道也会吃人。这话其实是我临行前,父亲用来规劝我的。我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想,却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梁鸢端着一碟花生米,一粒接着一粒往嘴里送,“你去探望姑母,为何要规劝你?”
他的脸更红了。
半晌,才垂下头道:“其实……我也撒谎了。我只是不想呆在丹阳了。”
这些年间秦人屡屡进犯,楚王却沉溺声色犬马,对内变本加厉的横征暴敛,早就伤透了大楚百姓的心。裴家是丹阳城中首屈一指的商贾世家,国难当前,自当倾力相助,联合当地诸位豪绅支出了大半行军打仗的军饷、粮食,结果屡战屡败,屡败屡退。眼看着战火烧到了丹阳城外,为了保全裴氏一脉,裴父万不得之下,通了敌。
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大楚,原比他想象的更要千疮百孔。
那些曾与他信誓旦旦说要死守丹阳的盟友们,其实比他更早投靠了秦人。那些拿着大把钱粮前去征伐的将士,人前说着信誓旦旦的话,人后却在秦军面前卑微如蝼蚁 ,一面交出布防图一面恳求敌人饶他们一命。
裴衍之从父亲口中听说这些,对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失望至极。直到丹阳城破,他甚至没有半分国殇之情,反而觉得尘埃落定——活该。
他痛恨楚王无道,同样不喜欢贪婪凶悍的秦人。眼看着故土物是非,便想要离开。
“虽说那时扶微长帝姬以身祭剑,复辟燕国。可燕氏到底……是强弩之末。倘若为君不君,则臣亦不臣。秦人并燕,绝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裴衍之握紧了拳,眼神坚定,“我姑母是金陵段氏,却并非主家,而是当年应天君1一脉嫡系。我也想像做像他那般的人物。想兼济天下,救苍生以离苦海。”
说着又笑,不敢看她的眼睛,“罢了。如今我且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子,说这些,你应当觉得很可笑吧。”
良久,那厢传来一声轻笑,说不会。
他抬起眼,看见少女正翻看着自己那双纤纤素手,然后拢住,“我比你更微贱,却比你想要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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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主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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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 13.替人愁
“那就好。那就好。”
裴衍之松了口气,回味起她的话,又一本正经的纠正,“你并不微贱。”
正说着,门外走进了一群人。当中有个叁十上下的瘦长男人,极瘦,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刀刻般的纹路。他留着半长不长的山羊须,有一双沉默的眼睛。他形容笔挺,护在一对如壁的年轻男女前,从袖中拿出银钱放在小二手中,淡淡的说:“打尖。”是秦地口音。
后面的男子年纪很轻,是个极雍容的男人,大襟阔袖,错金绣蟒,头戴赤金冠,腰束白玉带。生了双灼灼的凤目,唇极薄,此时若无其事的抿着,都带着两分不怒自威的阴鸷之气。他环顾四下,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短暂掠过,什么也没说。女人年纪要更小,身型纤纤,眉目盈盈,行走时莲步轻移,自有一股弱柳扶风之态。她挽着年轻男子的臂,眼神柔婉,却又带着两分畏惧。
他们与裴、梁二人的桌前擦肩而过。
就在梁鸢悬起的心要落回去时,他听见脚步声在身后几步处顿住。那男子回头张望,说:“须卓。你闻到了吗?”
瘦长男人颔首,“是麝兰香。”
一瞬间,梁鸢浑身的血液逆流,浑身的汗毛倒数起来。她不敢回头,却想象的出来有怎样一双锐利的目光在身旁游移。
“肚子……肚子好疼!”女子忽然娇呼了声。
周围的人当即簇拥了上去,那道环视的目光也戛然而止,而是高呼小二:“开一间上房。”
梁鸢扶住桌沿,冷汗从额间的发中滑落,她无声的大口喘着气。
等那伙人众星拱月般上了楼,她即刻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现在?”裴衍之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那些人风尘仆仆,并不像是城中的秦人。你怕的话,反而乱了阵脚。”
梁鸢千不该万不该,不应当在走时觉得有些不舍,偷了他的麝兰香。
真是鬼迷心窍!
她摇头,“和你说不清楚。”起身要走。
梁鸢的脸色先是苍白,现在又泛起诡异的红色。裴衍之起身跟上,担忧地拉住了她:“你的热症还没好。”
“命都要没了,还说什么病不病!”她甩开他的手,“你要真的想帮我,就别跟着我。回去,若那个瘦长男人出来,便想办法拦一拦。说不定……我还能有一线生天。”
“他们是什么人?”
“……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猜那是秦王世子。”
“顾野?我知道他。不过……”
梁鸢打断他的话,“你到底帮不帮?!帮就回去,不帮,也请放开我。总不能你这一路口口声声说担心我,又要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候拦着我逃命吧?”
又下雨了。
梁鸢在夜色中胡乱的走着,伤口开始发痒,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开始头晕眼花,逐渐分不清东南西北,心中的那团火似乎也要被这张雨浇熄了。
来雨水冲刷过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白光倏忽一闪,伴着轰轰雷声,在天地被照亮的瞬间,一个巨大影子笼罩了她。
梁鸢猛地回头,正看见一支箭穿雨而来。
但有一个人比箭更快,从天而降般,在明暗交替时的瞬间劫走了她。
等下一道闪电再次照亮旷野时,他已经带着她跃出数丈开外。光映出他的脸,水顺着他额角的碎发流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彼时如星般明亮的眸眼此刻蒙上了浓浓阴翳。他咬牙切齿的说,“你这偷香贼。”
“你不该来!”梁鸢的头很痛,冰凉的雨打在身上,身体却滚烫的像被架在火上烧,“你不知道,那是……。”
“我知道。”
“……”
霍星流身手极好,带着一个人步子也没有半分滞凝,眨眼间就回道了官道,那边正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把她塞进车厢,自己也跟着进去,马车便疾驰起来。
梁鸢的脑子烧成了一锅浆糊,她没有分辨的力气,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他右臂上有一道惊心的血痕,“你……受伤了?”
他说无所谓,“须卓是我与顾野的授业恩师,他的箭术早已登峰造极,仅仅是这点小擦伤,已经算是万幸了。”
“那他一定认得出你。”梁鸢脸色惨白,带着几分哭腔骂他,“你作什么要来?遇到他们算我倒霉,我死我也认了。偏你非要来纠缠,上赶着来被我连累。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为难你,谁救得了?你若是死了,你那些兄弟肯定要我陪葬……横竖我都是一死了,你、你……简直有病!”
霍星流望着她,忽然伸手扼住她的脖颈:“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刚想发力,发现血漫出来,立刻慌了,“你的伤——”
她一把掸开他:“不要你管!”还要再说话,却先晕了过去。
*
晨光熹微。
屋子里浓郁的药味久久不散,梁鸢从一场梦魇中醒来,被口中苦涩的味道呛得连连咳嗽。
她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额头上还敷着巾帕,脖颈上又重新上了药,被纱布厚厚裹了两层。衣裳也换过了。在不知道的时候,她被细心又温柔得拾妥帖了。
“大胆!”门外传一声怒喝。“霍青,你该当何罪!”
门上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负手而立,高高在上。另一个应声跪下,说了声不敢。是霍星流。
“哼。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叫你做了几天主将,便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你擅自在丹阳内外安插眼线,竟监视道我的头上了!你居心叵测,妄图手眼通天——如今做了,却不敢当了?!”
梁鸢跌跌撞撞从爬了起来,枕边的匕首握在手中,凑到门边去看。
只见霍星流又放下一条膝盖,说自己绝无此意,“当下丹阳初定,为了观测民心动向,的确有线人隐于市井间。但是监视殿下,臣没有做,也万万不敢。”
“哦?既然不是旁人,那就是你自己了。”顾野的目光冷冷扫过霍星流,最后停在他的右臂,“也是。你所用的麝兰香是你母亲盲眼前为所制,这些年越用越少,向来你也不舍得赠给旁人。昨夜我在丹阳城外的一间客栈便闻到了这香,叫须卓去追,他便……”
他话未说完,从屋子里奔出个持刀的少女,向他高高举起手中利器,喝道:“秦贼,纳命来!”
鸢望当归 14.势不归
那少女唇色苍白,脸上却又是诡异的红晕,眼中带着绝绝的狠辣之意。
她举着匕首向跪着的人扑过去,左劈右砍,却不得章法。霍星流许是始料不及,又或许是不敢在顾野面前失态,胡乱挡了几下,奈何她杀心太胜,凭着一腔孤勇,竟与他斗了个难解难分。
顾野眉头一皱,叫了声须卓。
守在后方的瘦高男人即刻上前来,一伸手,就轻松捏住了少女的后颈,将还在张牙舞爪的她从霍星流身边拎走,“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原本被突然打岔,顾野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了,再一看,霍星流右臂竟中了一刀,此时正鲜血横流,眉头便拧得更紧了。他转过身,看着那少女,又看看霍星流,冷声道:“这又是你哪里抓来的野猫儿?”
这话刚说出来,不等霍星流作答,那厢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我虽然出身微贱,但也是个清白姑娘。你这杀千刀的秦狗,害得我国破家亡,如今又将我关在府上当做畜生狎玩羞辱,如今教旁人看见见了,竟也将我视作畜生!今日我定要与你做个了断,既然苍天无眼,饶你一命,那我便投胎做那恶鬼,生生世世也不会放过你!”说罢,就迎往墙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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