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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鹅咩咩
“好了好了。你又不算一败涂地——不是还有命在么。吃一堑,长一智,你天资聪颖,日后只要能学会藏锋守拙,还是前途无量的嘛。”他松开手,捡起衣裳替她一件一件的穿,“不过我的耐心有限,趁着我还怜惜你,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说出来的好。”
梁鸢深吸一口气,说:“……顾野买通了给我送饭的小丫鬟,说若是我想,他可以帮我。”
“真识相。”他面不改色,拿起丝绦往她的腰上环,“所以呢?你怎么回的。”
“我怎么敢。”她说,“当然了,那时不是怕你。是……须卓。他一定见过我,更知道是我们。可是他那天却撒了谎。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应允。”
霍星流简单嗯了一声,又拿鞋来给她穿:“走吧。带你出去吃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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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 18.乌啼隐花
难过是真的难过,但饿也是真的饿。
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放在面前,撒上一把小葱,两滴香油,鲜香美味,比什么都消愁。
梁鸢一吃饱,忽然就不伤心了,“我想明白了。”趁着霍星流望过来,便抢了他面碗最大的那块肉,“不过是愿赌服输,我输得起。你想跟我去,那就一起吧。”
他也不恼,又夹了一块肉喂她,说:“我比你大了七岁,难不成你以为我只比你多吃了七年干饭?你应该早些想明白才是。”
“不是这个。”她道,“秦人攻楚叁年,燕天子却一直不闻不问,想来也知道你们背地里有什么交易。何况燕国式微,尚且自身难保,如何救得了旁人?所以不论拿什么过去,也不可能复国。之所以我想去,是因为我两袖空空,无论得了是多是少,也都稳赚不亏。不过,如今有你和我一起,我便不算是孤身一人了,所以……也不是很亏。”
霍星流只是笑,说她很有天赋,“方才还是个贪心不足的小饕餮,转眼就悟了。”
“好为人师!”她冲他龇牙咧嘴,“我是不会因为你对我一次次心软,就对你有什么感情的。更不会感激你。所以不用夸我,也不用对我好。我们只是合作——想要从天子的手指头缝里得到些好处,光凭死物是不够的。你一定需要我。”
他点头,眉宇展开成温柔的弧度,“是啊。我很需要你。”
……
梁鸢呆住了,耳朵因为过热而嗡嗡作响。愣了一会,才慌乱得错开眼神,拿手捂住了脸,愤愤扔出两个字:“恶心。”
霍星流慢悠悠的说:“前面有家酥香斋,那儿的鹅油酥还是一绝,现在时候还早,去买应该还来得及……”
小姑娘立刻巴巴儿看过来,小嘴儿被自己咬得红艳艳的,那波光流转的眼在自己的脸上转了两下,忽然就放大了——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又立刻缩了回去。这次两只手一起挡住了脸,耳根漫得通红——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一片真心,居然抵不上两块鹅油酥!
霍星流觉得好气又好笑,左右说过的话不好反悔,用食指指节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放了一把铜钱在桌上,便道:“走吧。”
或许正是因为世道兵荒马乱,所以能带来甜的糕点便成为大家生活中最好的一味调剂品。酥香斋外排起了长龙,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梁鸢是个没耐性的人,压根不想往人堆里站,脚步扭个方向,果断就说不要了。
他指了指脸,促狭的笑道:“那可不行。若是言而无信了,就没有下回了。”又解释道,“无妨。前些日子才给这些商铺的掌柜退过大半年的税款,各个都感恩戴德着。即便我如今被革了职,面子还是有两分的。你在这儿呆一会,我去去就回。”
梁鸢拉着他七七八八又说了好些样点心名字,才目送着他走了。
商街很热闹,除了门店铺子,也有许多推着车的流动小摊,凭着叫卖吆喝,也招呼过来不少人。她把持不住,蹦蹦跳跳地过去凑热闹。结果没走两步,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冷着脸,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带着凉凉的寒意:“梁姑娘,赏脸说两句话?”
梁鸢认出是荀元,微微一蹙眉,扭头就往回走:“不赏。”
后面的人不依不饶,一直把她逼到一处无人的暗巷才道:“我知道梁姑娘心气极高,不肯委身仇家,不如我帮你。”那个身影顿住了,他便继续说,“你孤身一人,即便出了这个丹阳,又能去哪里?不如我给你一些盘缠,再安排人护送你。不论天涯海角,只要梁姑娘你喜欢,便可以去,之后重新开始,做个寻常女儿,亦可一世无忧。”
梁鸢那双狐狸似的眼睛荡着闪闪的光:“若我不肯呢?”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重蹈覆辙。我与他虽是多年的兄弟,但我向来比他清楚对错。你们在一起,最后只会两败俱伤。说实话,我并不是想要帮你,而是要帮他。”
“都说了我不肯。你要我说几遍?”她不耐烦了,“还有……荀副将,你究竟是真的恼你好兄弟沉溺声色,还是替你的妹妹恨嫁?我和霍星流的事情,横竖用得着你来管么?”
“……你,你这妖女!”荀元按住了腰间的佩剑,低声喝骂道,“小丫头片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阿青是当局者迷,才会被你哄得鬼迷心窍。你是什么心思斤两,我一清二楚。若你不肯走,那……只好由我亲自送你上路了。”
梁鸢冷笑,她个子小小的,一扬下巴,却带着利刃出鞘般的锐利锋芒:“怎么?想杀我?那你来咯。”
他抽出剑作势要劈,“当真以为我不敢?!”
“你若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霍星流百倍奉还。若叫我横死街头,那我也要他跟我陪葬——”她一动不动,连眼也不眨,“荀副将,别忘了,你们的世子可正愁没机会再同他发难。上次是八十军棍,你这一剑刺过来,猜猜又要如何了?”
剑猛地停住了。
梁鸢瞥他一眼,讥讽的笑:“放心。念你你和他兄弟一场,今天的事情我就不和他说了。”说着扬了扬手,走前飘下一句,“不必谢我。”
时候赶巧,刚回到酥香斋门口就赶上霍星流拎着大包小包,被铺子里的伙计簇拥着送出来。她便快步过去接那些点心,眼睛放着光:“果然是百年老店,光是味道都比别家的更香醇。哪一盒是桂花糕?栗子糕呢?对了,鹅油酥要趁热吃……不如现在就拆了吧!”
霍星流无情得将东西递给跑腿小厮:“你是饿死鬼托生么?方才一大碗云吞刚吃过,现在又要吃?”
说是这样,还是拿了一枚鹅油酥,用纸包着递给她,“昨日我便向上请命,说思乡心切,想回新亭。顾野求之不得,许诺我这两日便放我出关。不过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刨去路程,我们最多有半个月的时间。想提前准备些什么,现在就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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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 19.心猿意马
药堂格外冷清,忽然来了一对衣着不凡的郎君少艾,小厮格外殷勤,上前打了个千儿,道:“二位是买看诊还是买药?”
那年轻的姑娘冲他微微一笑:“红花叁钱,麝香两钱,并一钱凤仙花梗,用盐渍了再煎。浓浓得熬一碗来。”
小厮呆住了,求助似的望向了那郎君:“这位是您的夫人吗?”怕问得不够清楚,着重添了两个字,“正室。”
霍星流不明所以,顺势把小姑娘揽到怀里,大大方方的说是,“我也没有其他外室。”
小厮挠了挠头,说奇怪了,“那……这绝子汤是要给谁喝?”
梁鸢没能把那个字说出口,就被捂着嘴拖走了。
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他才对她骂道:“你要造反是不是?!”
她不以为然:“在禁庭中,这方子叫无忧汤。那些做了嫔妃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真正的得到宠爱。何况男人的感情,多半不值一提。想要好好活着,就要投靠那些位高权重的嫔妃。可大家都是同一个男人的妻妾,想要融洽自处,就需要一点诚意。这味药,就是最好投名状,所以连宫人都知道方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那些和我无关,但,我觉得这个法子一劳永逸,很好用。”
“你……你现在还小,我不同你计较。但这是大事,不可意气用事,将来后悔了,你找谁去哭?”
“那不然呢?去燕国山高水长,你能忍得住?避子汤喝多了也会绝子,还要一帖一帖的喝,多麻烦。何况路上咱们连行囊都不带,难不成带两帖避子药?”
……
梁鸢看着霍星流的脸色由青转红,却半晌说不出话,还好心安慰他:“这跟你没关系。我很早就这样想了。”
结果他瞪了自己一眼,叫她不许动,自己折返回去。
那边的小厮密切关注着这二人的动向,见郎君过来,便叁步并作两步迎过去。两人凑到一处,不知说了些什么,小厮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踮起脚,越过他的肩头向梁鸢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又笑嘻嘻的和霍星流说了些什么,便往药柜中去了。约莫半刻钟,就拿了一个白瓷瓶过来,双手奉给了他。
走的时候,小厮还意味深长地瞧着梁鸢,说:“我们这药堂开了这么些年,那东西可是头一次卖出去。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梁鸢一头雾水,缠着他问是什么。结果被凶巴巴的骂了回去,便不敢再问了。
好在她是不记事的人,在街铺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一堆有的没的,便把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后面又因为心心念念糕点,又嚷嚷着要回去,便早早又回去了。
*
回到住处,两人一并坐在南窗下。美人榻上架了一张细牙小几,放着满满几碟点心。梁鸢每样都尝了一遍,吃得两眼放光,最后腆着肚子躺了下去,忽然就感慨起来: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年上元节,正好又是哪位娘娘有孕,便办的格外隆重。我出门,便看见尙食丞在给宫人们发糕点,说是上头主子赏的。我过去想讨,结果被人挤去了一边儿。还是后来有个内侍认出了我,说我是王姬,把他们都吓坏了,那发糕点的寺人战战兢兢,从里面挑出了最好的两份给我——到现在我都记得,一块是金丝糕,一块是枣泥糕,用模具印成了百花的样子,漂亮极了。”
她对着阳光比着手,左右翻看着,
“只是可惜……我是宫掖中最卑微的王姬,横竖得来的好也只有这些小玩意儿。稍微再好一点儿的,就轮不上我了。更别提,他们给梁同俦的了。那个废物,不过是占了我的两分余辉,生来便为视作天命。后来多少次的宫宴,我在最末处看着他,看着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总是会想莫名起那两块糕点……然后就发了疯的想要取代他。不,我想到比他站得更高,想要比他拥有更多!”
她嘴角带着笑,神色如痴如狂:“所以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自己这双手,就想到那日亲手杀他,心中就无比畅快——不仅仅是因为我恨他,而是我发现,什么天命、王道……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只要我敢想,去做,所有的生死富贵,前途荣华都凭我自己来定——现在我又如愿要去燕国了,一想到就又觉得很开心。”
梁鸢面色潮红,忽然爬起来扑倒霍星流的怀里,她的眼尾带勾,眯起来时锐利又娇俏:“或许,我真的应该谢谢你。”
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双眼睛会有这样狂热的贪婪和果毅的自信——所以他才偏爱她。
就像是余烬中的野草,只要被春风一吹,便又开始疯狂而旺盛的生长。
他揽着她的腰,眼神宠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是甜甜的桂花味,“我发现,其实你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肝儿。只是许多事情,你还不懂。”
小姑娘不开心了,嘴巴撅得老高:“如何就不懂了?我没说我一定会得偿所愿,但只要是我自己选的,纵死亦无悔。”
“不是那个。”他把手印在她心室的位置,“其实,你一定也喜欢我。只是你自己还不明白。”
“胡说!”
他只是笑。
她却恼羞成怒,要从他身上走开,却被箍住了。一番挣扎,挣得胳膊酸痛,也没动弹分毫,累出了一张小红脸儿。嘴里却还振振有词:“是与不是,并不重要。别人都觉得你喜欢我,你也这么觉得,可是不是的。这不过是你一时新鲜,因为我是你刚得来的一件新奇玩意儿,在腻味之前,你会对我永远不厌其烦的宠爱下去。可一旦那日我变得旧了,你便又可以全身而退——男人的温柔就是这样,敷衍又廉价,根本不值一提!”
声音渐次小了下去,“我只是,在和你各取所需罢了。”
——
算是一个预防针吧。
鸢妹还会这样没心没肺下去,要很久以后才会懂(但并不妨碍这是甜宠he!)
以及马上就要进新地图了,没有大纲写起来有点难……可能日更就……咳咳,我尽量。如果某天我没在,应该是挂在墙上了,或者卡文了_(:3」∠)_
不过放心,我都会在年底前完结它哒~因为这也是我很喜欢的写着很开心的故事~(如果你们也喜欢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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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 20.出幽迁乔
这些天里不日不夜地赶路,梁鸢与霍星流用了仅仅五天到了楚地边城。
原是想休整两日,结果刚好赶上开船。入冬后天气变幻莫测,航期不定,为了不耽误时间,二人只得又马不停蹄地登了船。只是普通的民间沙船,但这并不妨碍未见过江河湖海,也从未上过船的梁鸢兴奋地在甲板上蹦蹦跳跳。
山高水阔,风平浪静。天空一碧如洗,连一片云也没有。
船只渐渐驶离码头,岸上的人和屋舍都逐渐变得小了起来。再到后来,沙船在宽广壮阔的河流中飘荡,山河绵延,天旋地转,梁鸢眼中的景色开始恍惚,天不再蓝,水不再清,四面八方都开始闪金光,两舷上绘着的五鸟仿佛扇动着翅膀向她飞来。
脑子“嗡——”的炸了开来。
她抵着太阳穴,努力地调整呼吸来控制砰砰狂跳的心,在阵阵耳鸣中,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艘船上鱼龙混杂,你切莫太忘形了。”霍星流四处逛过一圈,回来看见小姑娘抓着栏杆,身子扭曲地岣嵝着,忙快步走上前,“怎么了?”
只是轻轻一碰,梁鸢就晃了下,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看见他来,把他当做一块浮木,紧紧揪住了他,忽然就干呕了起来。好在他们登船匆忙,没有来得及吃东西,干呕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东西。但还是脱了力,一张小脸儿惨白惨白,冷汗涔涔:“我……我要死了。”
楚地地势低洼,楚人多善水性,闽船更是闻名天下。只是这样的天性似乎没有遗传给梁鸢。
她病恹恹地躺在逼仄狭窄的船舱里,霍星流从别的船客身上花高价了万金油和药膏,拿回来替她一一抹上,柔声宽慰道:“缓一缓,这河不宽,至多明天就到了。”
浓烈刺鼻的清亮感顺着鼻腔直冲脑门,生生把梁鸢呛得回光返照,终于有了活动的力气。她怏怏地倚着壁,又哭又吐过的脸色尤其难看,艰难地张口,声音气若游丝,却用所有的力气把住他的胳膊:“来都来了,即便我有什么不测,你也要去燕国,就当是替我还愿。是找个人冒充我也好,你自己去也好,不能半途而废。你记一下,我是十二月廿一生人,生母是……”
“晕个船罢了,不会有事的。”霍星流打断了她的遗言,用姜片夹着药膏,贴在了她的脐上,“别瞎想了。”
“谁说晕船就不会死人了。”梁鸢面色灰白,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说自己刚刚又吐了一回,不光有胆汁,还有血丝,“我大抵是活不长了。”
霍星流揉揉她的头发,轻轻拍她的肩膀,说没事,“这是吐得太多,伤到喉咙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来,你喝一点,睡下就不痛了。”
也不知是哪一处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这番话安慰到了自己,梁鸢发觉胃已经不会再翻江倒海了。只是吐得次数太多,胃还在痉挛,她试图躺下,但是身体做不到。
船舱很小,只勉强放得下一张床,霍星流身高腿长,为了让她能躺下睡好,只可怜兮兮地放了半个身位在床边。舱门破旧且漏风,外面嘈杂的声音纷至沓来,回荡在狭隘逼仄的空间里。他们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依偎,梁鸢又哭了一会儿,最后在淡淡的麝兰香中睡了过去。
醒来是夜里,窗帘被风吹得呼哧作响。
皎洁的月色下,映出霍星流清隽俊逸的面庞。和白天时的成熟老脸不同,睡着的他要温柔很多,眼睫长而卷翘,在白净的面皮上打下了一片阴翳,竟显出了几分人畜无害。在临行前,他们已经详尽得计划过了入燕后的种种,其中一条就是:一旦踏入燕境,霍星流便不再是秦国的小侯爷,而是在楚宫生难时也忠心护主,拼死也要留住楚氏血脉的影卫:青。
下了船之后,他便会用一种有毒性的草来破坏原本的相貌,再戴上面具隐藏身份。若是问起,便说是因为那场大火而毁了容。
一想到很快就要见不到这张脸,她竟觉得有些惋惜,便悄然挪了过去,偷偷地在那张脸上亲了两下。
霍星流常年行军,餐风露宿,睡得极浅,乖乖等她亲完,便伸臂将她环在了怀里,声音还有些哑:“什么时候醒了?还晕不晕了?”
“好多了。”她感觉到有个昂然的东西抵着腿心,脸上一红,把脸埋到了他的颈窝,“你……怎么一醒就想这些?”说着,却故意用腿抵着那处来回磨蹭。
结果该说的还没说,腿就被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男人睡着了就会这样。”他翻了个身,换了个不碍着她的角度把她圈住,“这地方太脏,不好。”替她捋了捋头发,“你多休息。”
*
日暮时分才靠岸,而梁鸢醒了之后再次晕得不分东西,脸下船时的短短十几个阶梯都走得很艰难。直到真正脚踏实地,才逐渐缓了过来。
原地休息了一会,恢复了神的梁鸢满怀期待地张望起四周来,想努力的找出一些新奇之处——
结果还是一样的百姓,一样的渔船,一样的屋舍,倘若非要说,只就是这里的码头要比对岸的宽敞阔气不少,没有战乱的忧扰,过往人群也更热闹。仅此而已。
她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这就是天子国?”
“是啊。”此时的霍星流已经戴上了面具,成为了她的影卫。他刚刚租了一匹瘦马来,手里还多了一个幂篱,“戴上它,就都不同了。这里的人们恪守燕礼,对女子尤其严苛,你既来了,要记得入乡随俗。”
“好。”
梁鸢老实地戴上了,只层黑纱罩在眼前,景色便被笼上了一层阴影。
霍星流便将她抱上了马背。
不远处入城关卡,那里洋洋洒洒地排起了长龙,为首的是一辆十分阔气的马车,四匹高大的骏马在前。梁鸢偷偷撩开幂篱,看见马儿颜色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连鞍饰上的铆钉都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后面约莫有十二车货物一字排开,虽用厚厚的毛毡盖了个严实,但从森严的守卫中也不难猜出其贵重程度——是别国朝贡。
“奇怪。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怎么这就有别国来进献了。”她嘀咕着。
幂篱重新被放下,及胸长的黑纱垂下来遮住了她肩。落魄王姬穿得朴素,但袖摆露出的一双手白洁美丽,削葱般的指头在身旁的影卫的肩头轻点,“你别把我弄丢了。”
队伍开始地挪动,马车穿过城门,留下一串清脆的铃声。后面的货车一辆接着一辆,缓慢地向前移动着。皂纱将景色过滤地昏暗阴沉,她一直等到昏昏欲睡,才终于轮到自己。
她的阿青将通关文牒交给官兵查看,拿回来之后放好,再对她说:“入燕了。”




鸢望当归 21.金枝玉叶
东宫的梅花开了。
枯瘦虬曲的枝头点着几朵白花,映着鲜艳的红墙,在微风中轻颤,仿佛是振翅欲飞的蝶。燕慈举着冬初的第一支白梅,雀金裘的鳞羽在冬阳下闪着粼粼的光,她在赤红的墙中疾奔。后面捧着暖炉的小宫女儿追得气喘吁吁,喊道:“殿下,您慢些啊!头发都乱了!”
一溜烟儿奔到暖殿外,守在门口的阉尹1景英拢着袖子,冲她一俯首,挡在了面前:“长乐长帝姬万安。您来得不巧,今日陛下有……”
话未说完,已经被小姑娘拨开了身位,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她举着那枝白梅,嚷嚷道:阿兄!今年的第一枝梅花,我又摘来送你了!”珍珠流苏的步摇在鬓间乱晃,划过耳尖,发出簌簌的声响。
殿内焚香烧炭,空气中满是暖洋洋的龙涎香味。
耳房端坐的男人仍是一身玄色朝服,闻声把手从眉心放了下来,对奔过来的少女一笑,复又轻轻皱眉道:“小妩,如今你已经是及笄的大姑娘了,不能再这般没规矩了。往后要好好听景英的话。”
“哼。我都听母后说了,过了今年,阿兄就也要替我物色夫君了。民间有俗话,说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如今阿兄还没将我泼出去呢,便不如从前那般疼我了。”燕慈把那枝梅花拢到了怀里,负气道,“亏我还亲手去折,一片好心,竟是白了!”
“说得什么傻话,不论你是长乐长帝姬,还是谁家的夫人王后,永远都是朕的妹妹。”天子廿有七,比嫡妹大了整整一轮。太后产下帝姬之后身子大不如从前,做哥哥的乎全权包揽了幼妹的起居日常,一手将其抚养成人,当中的疼爱关怀不必多说。兄妹感情甚笃,即便身为帝王家,偶尔也会嬉笑打骂,他从她手中接过话,装模作样打量两眼,再插进了一旁的白玉净瓶中,“多谢小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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