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望当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鹅咩咩
“这还差不多~”
燕慈说着,目光不经意落在书案上,发现平常放着案牍的地方压着一把匕首。
好像……很眼熟。
她信手拿了起来,奇怪的惊呼起来:“这不是白昙匕么,一直供在朝云台上,世代供奉,燕氏以外的连过目都不许。好端端的,拿它出来做什么……嗳?这花,好像不一样……这,这是?”
“这是另一把。”天子并不避讳,指了指柄上的纹样,“这是优钵罗华,青莲。”
她迷茫又惊奇:“居然有另一把?怎么《燕史》上从未提起过……是甚么人送来的?”她一旋身子,坐到了他的附近,歪着脑袋道,“倘若真是一对,那可要重重地赏献宝那人。”
天子摇摇头,用不经意的口吻说:“是楚王姬送来的。”
因为燕慈自幼就被千娇万宠,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宫闱,便对天下间的动荡也略知一二。可不知疾苦的长帝姬不懂得这样的灭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因为和从前的楚国几位王姬有过几面之缘,听说她们多半是要充奴为妓,所以真真切切的感伤了两天。不过很快,就因为新进献的一批布料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而烟消云散了。
忽然又听见“楚王姬”,那份感伤就又被重新拾起,又是惊喜又是挂怀:“是哪一位王姬?是同姝姐姐还是同娴姐姐?她们国破家亡,又是姑娘家家,一路来这儿肯定很不容易!现在人在哪儿?我去能瞧瞧么。”
天子回忆起那张艳丽的脸和清冷的眼,即便摆出一副哀恸的模样,却从眼底流露出光来。形容打扮倒也的确落魄,只是一说话就全然不同了:
原以为这样的落魄亡国女相当容易打发,从黄金百两到封侯赐地都不为所动,亡国的王姬只是摆出一副哀戚幽怨的表情,说自己不敢违背父母遗志,除了复国别无所求,何况二国早有盟誓,如今只是请他履约罢了。
话虽少,却字字珠玑,柔中带韧的软刀子逼得他左右为难,只得打发她沐濯更衣,暂做休整,这才勉强带过话题。
他拿起匕首,摩挲着上面嶙峋的纹路,目光逐渐冷厉:“都不是,她单名一个‘鸢’字。连朕也从未听说过。方才叫人去查了才知道,的确有这么一位王姬,生母是位良娣,早些几年前便病逝了,便在宫中愈发无人问津。也不知怎么造化了,竟九死一生,有命来求朕。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有些蹊跷……”
长帝姬并不了解前朝事宜,但知道楚年年向燕进献,是诚心簇拥燕氏的王族,也知道叁年前的年节,秦国带着比往年丰厚数倍的金银珍宝朝贡,还并着一封不知所言的状书,她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只知道那年春末,秦人便开始攻打楚国。而阿兄看在眼中,却一直无动于衷。她抚摸着匕首上的古朴花纹,“那,阿兄会帮她吗?”
不等他答,她便垂下脸,凤仙花汁染过的淡橙色的指甲轻轻剐蹭着袖摆上错金繁复的纹路,声音小小的:“您去年将懿姐姐嫁了出去,如今宫中的长帝姬就只剩我一人啦!”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脸儿扬起来,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骨碌碌一转,“不如由我去哄一哄那位鸢姐姐?如此,一来可以为阿兄分忧,二来……我也可以有个伴儿!”
燕靖失笑,刮了一下嫡妹的鼻尖:“多大的人了,怎的玩心还这般重?那楚姬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哪有你这无忧无虑的好福气,方才她一来,便向朕请命要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朕已经派人将她送去国寺了。旁人正当是肝肠寸断之时,你切莫去扰人家。”
长乐长帝姬不管这些,双臂一环胸,说什么也要跟过去,“阿兄这就不懂了吧。越是这样艰难的当口,越需要有人抚慰。放心,我去去就回!”
1阉尹:是指管领太监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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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望当归 22.风月无边(二合一)*
绛烟寺几番修葺,早已与史书中所记的小小山寺截然不同。
它辉煌、壮大、沉默、肃穆。
梁鸢被引进一间供着漆金佛像的佛殿中,里面燃满了长明灯,香案上的明黄绸布有暗暗流光,上面燃着供奉的香火。她不信神佛,更不懂面前的何方神圣,反而被浓郁的檀香呛得直掩鼻子。
四下逛了逛,最后目光停在正中间的那座慈悲佛像上,“听说……当年扶微长帝姬便是在这间寺中消失的。后来过了好些年,又从这里被找到。后来后来,她就成了扶微,青史留名。”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去碰那尊佛。
就在指尖触到佛身的一瞬间,忽然有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撞伤她的眼眶,眼泪不知觉就掉了下来。
她脑子嗡嗡地,连忙缩回手胡乱擦泪,“真奇怪……燕人的故事,怎么忽然叫我好心痛。”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这地方真邪门儿。”
身后沉默的影卫开了口:“佛门乃清净之地,叁尺以上有神灵,殿下切莫胡言乱语。”
“横竖报应不到你头上,管得着我怎么说吗!何况要在这里呆到明天,总不能真叫我为那些人诵经念佛把?”
一转过身,梁鸢便看见劲衣黑服的男子肃立在自己身后,带着掩住了半张伤痕的脸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敛去所有锋芒的眼睛,和紧紧抿着的唇。也不知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他果然更合适这样的装扮,总之叫她越看越觉得喜欢,几步跑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抱住了。
想着他方才那声‘殿下’,愈发心荡神驰了。
“阿青。”她娇娇软软的喊他,“不如,我们做吧。”
……
那双无澜的眸子掀起浪来,不过很快又平复下去。
霍星流冷静地把扭股糖似的小姑娘从身上扒拉开,道:“这才第一日,若闹出了差池,连逃都不知道要怎么逃。何况,外面虽然没有护卫,也有满院僧侣,你别胡来。”
梁鸢又委屈又震惊,盯着他的脸看不出端倪,就往他身下看,竟真真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会呢……
在丹阳时,他明明比发情的公狗还生猛。可自从出了关,这一路上朝夕共处了大半个月,他竟不曾动过自己分毫。她起先觉得是他体贴自己,不想在途中委屈了她。可如今安定了,怎么还这么清高。
难不成是怕了这满堂神佛?!
她不信这邪,低头开始解腰带,结果又被他按住了。
这会儿他又不似刚才那般自持了,眸光闪动,声调有种欲盖弥彰的自持清正:“我不想公私不分。”
她顺势抓着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那双带钩的眼睛缠上来,振振有词道:“这怎么就公私不分了?叫你做影卫又不是做阉人。如今我这做主子的有求,你只管必应就是。”
情爱之事,一旦食髓知味,尝过当中欢愉,每每想起就便心痒难耐,并不分男女。梁鸢不像寻常女孩儿羞怯内敛,想什么就说什么,何况这一路上他太不寻常,这次更是存了心要验证。所以不依不饶,“送到嘴边儿的肉都不要,你还算不算男人呀。”
刚才还在和佛祖比清心的人,下一刻就把她按到了神案上,从裙子里扯下亵裤,一下子就顶了进去,口中还恶狠狠的骂:“贱人。”
霍星流恼她不分轻重,也恼自己这般没出息,几下就被撩拨的这么上头。事已至此,什么仙佛妖鬼,什么功名大业,全都被抛去了一边。他把一腔怒火发在她的身上,撞地香案吱呀乱晃,“就这么想挨肏?”
她如愿以偿了,畅快地咻咻倒抽凉气,身子往后仰着,微昂着的纤细脖颈上有一条暗红色的疤。小人儿生怕案会散架,拼命拿腿勾住了他的腰,哼哼唧唧的求他慢一点:“动静太大,真招了人来就不好玩了。等、等一下……”
梁鸢拿一只臂揽住他的脖颈,把多半身体寄托到他身上,另一只手慢慢解上衫。
为了能在燕帝面前能将亡国孤女的身份诠释得更生动一些,沐濯之后的梁鸢换掉了之前朴素衣裙,又穿了一身素白孝衣。乌光水滑的长发绾成一丝不苟的螺髻,鬓边缀着一朵小小的白花。不施粉黛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长睫颤得厉害,当真是朵疾风骤雨中的娇花儿。
偏偏是这样的她,此时正在佛堂里解尽衣衫,蜜合色的抱腹被丢到蒲团旁,外衫落到肩头,露出胸前一对丰盈软嫩的乳肉,当中的两点红梅含羞带怯,颤盈盈地晃着;偏偏是这样的她,两条修长的腿紧紧地勾着自己的腰,腿心间湿滑一片,正不知羞耻的吞吐着他的那柄利器,里头温软狭促,每拓进一寸,都要被绞紧多一分;偏偏是这样的她,那双带勾的眼睛微眯着,清新甜软的体香伴着呼吸横扫出来,鲜艳欲滴的唇微张,用鼻音哼出他的名字:青。
然后在滔天的狂狼中花颤枝摇,鬓间的白花随之掉了下去。
两人的身后就是巨大的佛像,在长明灯的映照下散发着暖意融融的金色光芒,当真是副悲怜世人的模样。这百年来,不是有多少人曾在这里跪拜,诚心祈求。偏偏他们这对野鸳鸯,竟狂浪至此,扰了佛门清听!
可是越是这样,他莫名地越兴奋。
霍星流也不全然不信鬼神,起码每每出征前,总要像模像样的祭祀一番。所以每每他在沙场上九死一生,偶尔也会觉得是上天庇佑。
乱了,全都乱了。
他以为他的人生本应该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河,寂然无声,却气吞山川。是她,掉进来搅乱了所有,掀起滔天巨浪,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霍星流被这样的反差刺激地目光赤红,一手抓上她的胸乳,大力揉搓起来,又一口咬住她的耳垂,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小妖女,如意了?不过几日没喂你,就馋成这样?”
明明没有任何前戏,进去时却畅通无阻。才抽插了几十个回合,她便汁水横流,像一颗熟透了的,软烂的香甜蜜桃。
“我就是看不惯……嘶……”梁鸢被撞到实处,又颤了下,声音不成调子,“看不惯你装。”她哼了一声,在他的耳边厮磨,“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人。我做什么,你就要跟我一起。我若扮清高,你应当自持。可若我下贱,你也要放浪。若非如此,就不算休戚与共!何况……明明你也馋我来着,作什么要说成我一厢情愿?”
他不甘示弱,面具下那双乌浓的眼闪着狡黠的光:“那你明明也只是怕我变心。不是么?你觉得世上男子薄情寡恩,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又不信口中说的,所以也不问,就要我做来给你看。不是么?”
梁鸢霎时间涨红了脸,撇过头说他胡说,“我怎么可能那么幼稚?!”
“不然呢?十六岁,正好是胆大包天的年纪。”他托着她的臀,将她整个儿抱了起来,抵到一旁的柱子上,借着她身体的重量一下比一下深入,把她撞得支离破碎。忽然俯过身,轻轻的对她说,“我当然喜欢你。”又吻住了她。
为了避她说出什么扫兴的话,索性趁着她张口的时候探了进去,一下咬住了那根别别扭扭的小舌头,当什么香甜的点心似的含着咂摸起来。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胡说……
唔……
算了,这种两相欢好的时候,就不计较了。
梁鸢脑袋晕晕的,糊里糊涂就原谅了。她享受着他带来的欢愉快感,反过来咂摸他的舌。每每陌生浓郁的气味儿总会让她头疼脑胀,便更教她沉迷他身上的麝兰香。这些日子风餐露宿,他身上的味道淡了,她只好愈发紧贴着,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里。
只是她到底瘦了些,单薄的背被抵在柱子上来回磨着,时间一久,就火热热的疼起来。她缩着身子往他怀里扑,“硌得骨头疼……”
他把她的腿架到胳膊上,好让她挂在自己身前,发力冲刺起来:“快了。”到底不是个合宜的地方,不能像往常那样纵着性子来,何况还要留力气给小馋猫儿拾残局,便刻意放松了,“乖。就好了。”
身体里的那个物件儿猛得涨大了两圈,梁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忽然脸色一白,剧烈地挣扎起来:“别!别……你别在里面……”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却把她死死按住了,甚至坏心眼地抵到了更深处才泄了出来。她抵挡不能,甚至不争气地又哆嗦了一回。
“你……王八蛋!”梁鸢堪堪回过神,就忙不迭骂他。脸色潮红,含水的眼睛怒视着他,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胸膛,“这荒郊野岭的清修之所,从哪儿能弄来避子药?”
“现在知道这里是清修之所了。”霍星流把她放下来,她却腿软地厉害,不得已地挂在他身上,他整理好衣衫,勾着唇坏笑:“你想到弄到哪里?裙子上?腿上?还是……脸上?”
她又打他,怒骂道:“滚!”
弯腰想捡衣裳,被他抢先一步。
影卫若无其事地将抱腹亵裤塞进怀里,敏捷地往后退开:“殿下,臣滚了。”
梁鸢本来就腿上没力,扑了空,就跌坐了下去。身体里那羞人的东西似乎在淳淳往外流着,大腿间混沌一片,愈发不敢动了。
她急得红了眼:“……你、你……你……。”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想了半天,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便改成挤眼泪,哭得比在天子面前时还要哀恸可怜,“我知道男人薄情,可竟没想到,竟还有一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
他被气笑了:“骂是你骂的,打也是你打的,怎么就成我无情了?天底下,怎地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把表情作得更夸张,无声嚎啕起来,“还说不是呢。刚还把我当心肝儿,现在就又说我胡搅蛮缠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胡搅蛮缠了!”
“这就凶我了。”她抽抽噎噎,沉浸在怨妇的角色里不能自拔,“你不妨再大些声,把外头的和尚都招来。叫他们看看咱们都做了什么。我不怕丢人,就到时候真有了孩子,却被当做孽种。”
霍星流走回来,挨着她坐下:“放心。现在不是时候,你不会有孩子的。”他把她泪盈盈的脸揉圆搓扁,又捏了两下才放开,“忘了?之前不是买过药了。”
“那药呢?”
“吃过了。”
“吃过了?!”
“啧。真麻烦……”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也只是寻常的避子药,只不过是男人吃的。”
梁鸢感到惊奇:“竟然还有男人吃的?!管用么?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说着想起什么,连忙划分界限,“这是你自己要吃的,若是吃坏了,可别怪我。”
“其实这东西古来有之,甚至比女子用的汤药危害更小,只是……”
“只是什么?”
他有点尴尬,挠了挠头才说,“只是吧……吃了这个会抑制情欲,影响行房频率。咳,男人成家多半就是为了延续香火,哪有吃这个得不偿失的。”
她恍然大悟,随后又猖狂的笑了起来:“我当你怎么做起了和尚来,还和我说得那么神神叨叨。原来是因为这个!”先头心中的郁结解了,她又拿指头在他胸膛画圈,“不过……感觉这药也没压住你,真得管用么?”
“只是避子药,又不是旁的。何况……”霍星流捏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舔了一下,“方才那么浪,只怕阉人都要被你勾得还阳了。”他把她压倒,与她十指紧扣,“还没被肏够?”
她害怕了,连忙告饶:“年节前燕氏会有一场祭祀,天子说与那匕首有关,邀我同去,我没有立刻答应,明日还要去回他——你给我留条命罢。”
本来也只是逗她,见她服软,便不闹了。把她从地上捞起来。顿了顿,才小声说,“裙子湿了。”
……
梁鸢立刻心领神会,闭上眼睛:“你记得说我是哭晕过去的。”
——
一点题外话:_(:3」∠)_会有人想看小公主(扶微长帝姬)的故事吗?也就是本文的前篇~
但是前篇真的太太太正剧太清水了……可能和这里不太合适呢。
鸢望当归 23.缘鹄饰玉
禅房在佛殿之后,被一道白墙隔开。穿过月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簇青翠竹林,之后是一排白墙青瓦的小屋。格局不大,却都清幽别致。没有了恼人的檀香,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蔷薇香。
正奇怪着,从林子后面跑过来个翩翩身影。穿着玫紫的宫裙,花香袭人,外罩一件波光粼粼的雀金裘,梳了个活泼的百合髻,鬓边别了一支喜鹊登枝的簪字,喜鹊的眼睛是一颗红宝石,枝头下垂着一绺东珠,个个大小相当,圆润光泽。稚气未脱的小脸儿擦了粉,眉描得细细的,唇上擦了胭脂。是个出挑的小美人儿。
梁鸢怔住了,大抵是做贼心虚,平日里多大风浪都不眨眼的人儿,这时老脸一红,十分得不知所措。
伴着两个小宫女儿,那小美人走过来,细细打量着她的模样:“我是长乐长帝姬,当今天子的亲妹妹。你知道么?”
“见过……长帝姬。”她微微欠身,把裙摆往后拢了拢。
燕慈凑近她,“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小狗儿似的嗅了嗅,又皱起眉,“啊呀,我就说我最不喜欢这种地方了。这檀香儿熏得我想吐!本来我还想请你去好地方吃茶看花,算了,你还先洗一洗,换身衣裳吧。如今年节将至,你这身衣裳可不能穿去宫里头,晦气。”
一旁的小宫女越听脸色越尴尬,偷偷拿胳膊撞了撞她。
长帝姬这才意识到失言,“咳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就是……斯人已逝,鸢姐姐你不要太为已经故去的人和事伤心伤神。我也是为你好。”
“没关系。”梁鸢无心纠缠,“是我不好,一身香火扰了殿下兴致。我……先去换衣裳了。”
燕慈挥挥手:“铃儿,你去给鸢姐姐准备热汤。你快着些,我在隔壁禅房等你。”说着就蹦蹦跳跳走了。
*
到底是数百年的皇城,气数犹存。又是年关将至,街市上热闹极了。
长帝姬身体弱,坐在马车里也披了一条狐裘围领,脸却还被窗口灌来的风吹得红彤彤。
不过这不妨碍她的好心情,一手捧着手炉,一手往外指:“这间是茶馆;那间是酒楼;那条街拐过去叫洒金巷,里头都是些铺子,里面的东西嘛……我觉得不怎么样;对了对了,还有那里,就是挂着粉灯笼的窄巷,那里是……是那种地方。”
梁鸢一直没认真听,胡乱问了句:“什么地方?”
“就是……诶呀,我说不出口。”燕慈选择换个话题,“今天阿兄还是看着你的面子,许我出来玩一天。一会儿呢,咱们先去青云阁吃茶,然后去梨园听小曲儿,再买两盒五福斋的点心。晚上再住回青云阁,明个儿再一起用了朝食……唔,就去西街新开的那家甜水铺子吧,听说那里的酒酿小圆子可好吃了!之后咱们再一起回宫。”
这下梁鸢听懂了,这小丫头哪里是来探望自己,只是打着过来安慰的名声想要出宫玩罢了。
她们有一样的身份,此时一同坐在的马车上,可却有着天壤之别。燕慈含着金汤匙长大,父母和善,兄长疼爱,将她养得娇蛮又鲜艳,是这座皇城中最娇贵的花,。可她呢?她是一个昏君一夜风流生下来的,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孽种,是枝头残败的枯叶,在萧瑟的北风中摇摇欲坠。
梁鸢从前不曾感怀过出身,可是一旦有颗熠熠的明珠照到了她身边,她便觉得自己像下水道里的鱼眼珠子:腥臭、下贱、浑身散发着污浊的气息——她不能自己地妒忌着她。
“殿下恕罪。”梁鸢冷冷地,“臣女没有陪您赏玩的心情。”
燕慈摆摆小手,大度道:“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只要你跟着我就行了。”说话间马车停了,她就一把拉住她,“到了到了!走吧!”
左右现在是寄人篱下,总要给主人几分薄面。梁鸢还是和她一道在茶楼的雅阁中坐下了。
面前架着红泥小火炉,壶里的水滚得滚烫,淡淡的茶香从鼎沸的雾气中飘散出来。长帝姬柔荑纤纤,为二人各倒了一杯香茗,道:“这是我从宫里头带出来的金瓜贡,香气四溢,但茶汤没有那股子茶涩味儿。你尝尝看。”
梁鸢淡淡呷了一口,面无表情道:“好茶。”
燕慈看出她的冷漠和敷衍,瘪瘪嘴道:“我前几年见过你的几位姐姐,她们和你一点都不一样。各个都是光鲜亮丽的美人儿,待我也好,还送我楚地带来的祈福娃娃,还有一把牛角梳。你……好奇怪,一点儿都不像王姬。”
“殿下说笑了。我当然不是王姬——而是亡国孤女。”
“……好吧,你有理。”长帝姬讨了个没趣儿,便不理她了。自己吃了半杯茶,忽然拍了拍手,屏风外立刻有两个女侍应了声。她道,“去。把鸢姐姐的那个影卫叫过来。”
燕慈托着腮,盯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左看右看——嘛,个子挺高,穿着一身窄袖挺阔的劲装,宽肩窄腰,身材也不错。可是这张脸……虽然戴了半张面具,可还是能看到面具下狰狞可怖的伤痕。听说楚宫的火烧了好些天,最后还是下雨才渐渐浇熄的。果然从那样无间地狱出来的,也只能是修罗恶鬼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一扬手,就把杯中的半杯茶泼了过去。
梁鸢一直紧张地观望着他二人,看到她出手,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但是生生忍住了,只是放在案下的一双手被捏的青白,脸色更是难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茶已经凉了,又不多,伤没伤着。只是照着脸泼,是存心想要折辱。
燕慈赔笑,又颔首,一旁的小宫女儿便拿着帕子去替他擦,“没什么。我以为鸢姐姐很在乎他,就试了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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