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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见长安
“我并非怪罪的意思……”随随连忙放下腿,双手拽南婉青起来。
南婉青按住随随细腕,说得认真:“我也并未置气,只不过事关重大,你亲眼瞧瞧总是好的,万不可含糊放过。”
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细腻白皙,毫无瑕疵。
杏眼,翘鼻,樱桃口,减一分则少,增一分则过。
泫然欲泣时楚楚动人,莞尔而笑又妩媚妖娆。
一人一狐联手缔造的当世第一美貌。
“我明白。”随随应道。
双手结印,霎时流风回旋,纱幔飘飞。
颈上金线勾结,一笔一划,合宜妥帖。
“没错。”
随随睁开眼,不知是喜是忧。
更深人定,碧纱窗透草虫鸣,喓喓趯趯,榻上一躺一坐,久久无言。
南婉青未曾沐浴,腿间湿滑黏腻,略微一动便有热流涌出,不知何物。
“或许——”灵光一闪,南婉青翻了半个身,“是后来我又让他入了阴户,双符相抵,说不准有什么冲撞。”
随随猛地抬头,伸出一只手指连连晃了五六下:“你说得有理。”
“下回我试试只入口中,看看能不能成。”
“好——”
次日晚间,昭阳殿金樽盛清酒,玉盘奉珍馐。
南婉青才看完一出悬丝傀儡戏,《吕后斩韩》,演的是刘邦不忍杀韩信而吕后动手的故事。
“娘娘觉着这出戏做得如何?”周司乐近前请安。
“傀儡忒丑了些,衣裳花花绿绿的也不讨人喜欢,”南婉青以绢帕掩面,打了个呵欠,“不过故事倒说得有趣儿,赏罢。”
渔歌早早备下金银锞子,眼见这出戏得了南婉青心意,又添上几锭银子。
乐局一众人千恩万谢地告退。
“可摆好了饭?”南婉青遣沉璧去请宇文序,宣室殿与昭阳殿相距不远,估摸着也快到了。
渔歌禀道:“冷盘已上全了,热菜尚在炉口温着,只等陛下过来。”
“大暑天里,谁要吃热气腾腾的东西?”南婉青扶着渔歌起身,面有不快。
“倘若尽是冷菜,陛下见了又该说什么‘生冷之物于肠胃不好’、‘有冷有热方能阴阳调和’,怪罪奴婢们侍奉不周。”渔歌一向伶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请娘娘将就将就,忍忍桌上摆几盘冒着热气的菜,当是为了昭阳殿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的性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娘……哎哟!”
南婉青狠狠拍上渔歌手背:“渔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我昭阳殿当个宫人委实屈才了。”
“那可不是!”二人没皮没脸惯了,渔歌也不谦让,“若非为了侍奉娘娘,奴婢早考上状元了。”
前些日子昭阳殿才唱了一出《女驸马》。
“你还真是不知羞。”
渔歌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实在是娘娘教得好。”
说话间,沉璧打了帘子进来,福身请安。
“可是陛下到了?”南婉青问。
沉璧愈发低了头:“陛下……公务繁忙,让娘娘先行用膳,不必等了。”
似乎昨日吴宗友前来商讨的便是南方水患一事。
南婉青不觉有异,反倒欢喜晚间不必吃热菜,心情大好。
谁想之后一连十日,沉璧前去宣室殿恭请圣驾,彭正兴均以陛下事务繁忙回绝。
“又是公务繁忙,不来了是吧?”
南婉青与渔歌等人掷升官图,她今日手气旺,一马当先,众人之中距“叁公”最近。[3]
沉璧噗通一声跪地,吓得渔歌手腕一抖,陀螺咕噜噜打了几个旋,不知飞去哪里。
“这是做什么?”南婉青也唬了一跳。
沉璧支支吾吾道:“陛下今夜……去、去了陆……陆婕妤宫中用晚膳。”
众宫人登时敛起笑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南婉青良久不言语。
“陆婕妤……是谁?”南婉青抬起头,脸上写满迷茫二字,似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难题。
“珠镜殿陆婕妤,本名陆蕴,母家地位不高,乾元元年入宫,乾元叁年诞下五皇子,晋封婕妤。”郁娘道。
“郁娘——”南婉青连连抚掌,钦佩之情溢于言表,“难为你能记下来!”
郁娘却叹了口气:“陛下已十一日未曾踏足昭阳殿,娘娘半点不忧心吗?”
宇文序十一日不入昭阳殿,宫中近来传出许多宸妃失宠的风言风语。
南婉青眉尖微蹙,她倒是从未仔细算。
上回前往宣室殿,一来一去路上出了两身汗,南婉青本就畏热,偏偏还做了一番无用功,心中十分不爽快,因此只想等宇文序来,不愿再出去。
而若非殃及性命之事,随随闭关修炼,不会轻易现身,自然无人提醒催促。南婉青素来又是个醉心吃喝玩乐的,心思也不在宇文序身上,不料一眨眼竟过去了十一日。
升官图上,棋子距离“叁公”不过寥寥数步。
南婉青一拍书案:“将陀螺找出来,我们先掷完这一局,旁的日后再说。”
入夜,玉指点虚空,南婉青口念咒语催动符咒,召唤随随。
“宇文序近来有些不对劲。”南婉青神态少见凝重。
随随当即变了脸色:“他不举了?”
“倒也不是。”南婉青双手抱臂,“据说他十一日不来昭阳殿,今夜却去另一人宫中用晚膳。”
后来沉璧探得消息,说是宇文序只同陆婕妤用了晚膳,并未留宿,末了还是起驾宣室殿。
随随点点头:“这与不举有何区别?”
“尽管结果上无甚差别,但缘由必定不同,我找你来,就是为了算算他心中所想。总不能他长久不见我,耽误你修炼,那时该如何是好?”
虽说随随为南婉青开了窥测人心的慧眼,但宇文序与常人相比,身上有龙脉庇佑,算他如算国运,南婉青力不能及。
“我卜算学得不通……”随随犯了难。
纤手拎起床头乌木匣子,砰一声按于随随身前,南婉青倒出蓍草、龟甲、铜钱、八卦图:“这是我命人从司天监寻来的卜具,你一样算一遍,总能算到。”
一人一狐从月挂中天算到东方既白。
“不成不成,太难算了!”随随丢开蓍草,细腿一蹬,气得换回狐狸头顺毛,“我只能算出他心怀忧虑,心绪纠结,算不清更细的……他也太难算了!”
南婉青早已瘫倒床榻,手中松松攥着叁四枚铜板,睡眼朦胧:“罢了,我、见机行事……”
两眼一翻,梦会周公,一觉睡到日落西山。
“今日又是政务繁忙?还是去哪个宫用晚膳?”南婉青捧起漱口茶水,摇摇晃晃,“若是他不来,晚间我最少吃五个冰碗,你让司膳备好了……”[4]
沉璧缓缓开口:“陛下今夜……召幸德妃娘娘。”
——————————
注:
[1]落更:即晚上七时。
[2]出自《周易·系辞下》。
[3]升官图:古代的一种游戏,类似现代的大富翁。叁公:各朝代定义不同,本文取太傅、太师、太保之意。
[4]冰碗:北京地区特色传统名点之一。将果藕(白花藕)切片、去芯鲜莲蓬子、鲜菱角、鲜老鸡头(芡实)四样掺在一起,甜凉爽口,果香味浓郁。





帝台春 第十二章满庭芳
“陛下,昭庆宫宫人来报,德妃娘娘车驾已然就绪,正往宣室殿来了。”彭正兴手持拂尘,垂头轻声,恨不能化成针眼大小,缩进地缝。
宇文序向来寡言少语,喜怒难辨,这些日子更甚,除却参政议政,话也不愿多说两句,还一连拒了昭阳殿十一回请见,脾气愈发古怪。
彭正兴记忆犹新,那日他兴冲冲上禀宸妃娘娘请用晚膳的传话,执笔伏案的帝王冷冷瞟来一眼,一语未发,彭正兴硬着头皮站了好半晌,背上的汗湿了又干,只得缓缓告退,答复沉璧“陛下公务繁忙,请娘娘先行用膳”。
往后一连十日,每逢晚间沉璧造访,彭正兴便知今日须得再受冷眼凌迟。
谁想昨日宇文序开了口:“晚间往陆婕妤宫中用膳。”
这下可好,陛下这头是妥了,昭阳殿那头不知该闹成什么样。
彭正兴回话时万分庆幸,幸好是沉璧,若是渔歌,不得撸起袖子将他拂尘揪个干净。
“这是怎么了?”沉璧手里绞着一方绣帕,愁眉不展。
彭正兴叹气:“谁知二位祖宗又闹什么脾气!”
今日昭阳殿请见还未到,宇文序已宣了德妃侍寝。
宣室殿烛火摇曳,寂然无声。
高堂久坐的帝王缓缓阖眸,指尖按揉额角,疲惫不堪。
“朕出去随意走走,仪仗不必跟来。”
彭正兴未及应声,余光瞥见一片银白拂过身侧,宇文序步履稳健,衣袂生风。
斜阳留晚照,暑气未散,各宫各殿一一上灯,红绡琉璃,五彩斑斓,交相辉映。
丹樨巍峨,宇文序长身玉立,负手而望,太极宫亭台楼阁尽收眼底,碧瓦飞甍,气象万千。
西宫灯火暗淡,宛如一只幽怨的眼眸。
圣心一跳。
太液池畔,昭阳殿。
宇文序心烦意乱,信步离去。
彭正兴悄悄跟上。
虽说宇文序下令不备仪仗,却并未言明不许人跟着,倘若陛下有个好歹,他可担待不起。
小径曲折,花木扶疏,青石板苔痕点点,想是长久无人踏足。木香枝头咻地掠起一双灰喜鹊,尾翎蔚蓝如雨后天色,抖落花雨纷纷。
宇文序满身细碎花香。
汤池阁春光馥馥,胜过此间芬芳。
他也不知在与谁怄气。
南方水患祸及叁府,死伤无数。那日吴宗友求见,乃是得了荆州决堤的急报,话未出口却被南婉青一通胡闹搅了局。好在宇文序心内记挂汛情,一番云雨便将人送了回去,而后挑灯批阅奏疏,方知荆州太平口决堤。
一旦误事,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序最是清楚南婉青的性子,寻遍大齐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无法无天的人来。后宫之事大可由她恣意妄为,而牵扯国计民生,宇文序必不能任她胡来。
廷对吹箫,实在太过淫乱。[1]
天边弦月如钩,映出杨柳风动,依依袅袅。
——昭阳殿那蹄子,未免太过骄纵。
——还是陛下也将那人身份一并忘了?
成太后言犹在耳。
她的身份……
银白锦衣沾染月色,一身霜雪冷清,宇文序心事重重,且行且止,不知脚下走到何处。
天一阁。
内廷藏书楼,取《易经注》“天一生水”之意,藏书万卷。
宇文序呼吸一窒。
天一阁,旧瑶台。
雕栏玉砌,丹楹刻桷,大兴宫中最为华美的明珠,纵使历经大改,依旧巍峨富丽,辉煌夺目。
当年宇文序初入瑶台,亦是晚风如酒,踏月而来。
“装他娘贞洁烈女,多少屌肏烂的骚货。”说话人“呸”了一声,扯开汗淋淋的襟口,唾沫横飞,“他宇文序睡得,爷爷我睡不得?”
石阶上的侍女咯咯一笑,双手叉腰:“楚王倒也殡天了,你如何不陪着一块死?”
尖脸吊梢眉,嫩黄衣裙,神采飞扬,说起话来夹枪带棒,宛如一株虎刺梅开得热热闹闹。
宇文序隐约记起,这女子便是看押汪云雁的两名侍女之一,不知是“沉璧”还是“渔歌”。
壮汉受了奚落,连骂几句下流话,吆喝跟班上前动手,与禁卫打成一团。
“瞧这病病歪歪的瘟鸡样,还是回去多吃几条虎鞭壮壮阳罢。”
那人发了狠,反手砍伤两名禁军,鲜血溅上满脸横肉,凶相毕露。
“住手。”
话音低沉,不怒自威。
咣当——
腰刀落地,一声脆响。
“宇文将军!”黄衣女子叁步做两步跳下石阶,深深道了个万福,“奴婢渔歌,见过宇文将军。”
宇文序颔首,转头向匍匐跪地的士兵责问:“你是哪一营的?”
“卑职……宇文将军……”那壮汉哆哆嗦嗦,颠叁倒四,话也说不全,“卑职……吴、吴王,武、武大刚,率长……吴王率长,饶命宇文将军,饶命——”[2]
吴王,沉良坤。
“既是吴王账下,为何不在东宫守卫,却到了瑶台?”
如今谁人执掌大宝未有定论,五人攻入大兴宫,分东西南北中五处而居,沉良坤营帐应在东宫,而瑶台地处大兴宫西南角。
武大刚不敢回话,嘴里反复念叨的“饶命”“恕罪”的求饶。
石川之战,宇文序五万人马对战东楚二十万精锐,奇策频出,全歼主力。宇文序更是一杆银枪连杀楚军五将,浴血而归,一战成名。
“擅离职守,罚军棍八十。”
渔歌垂手而立,抿唇讥笑。
武大刚方要谢恩,宇文序又开了口:“言语粗俗,对贵妃大不敬,渔歌姑娘可要再加?”
渔歌不料宇文序发此询问,一时呆愣,旋即回过神:“言语失敬也非冒犯军法,况且打棍子皮开肉绽的太吓人了。可这张嘴没遮没拦的,总不能放出去祸害人,不如……将他的嘴缝起来罢,大家落个清静。”
语笑盈盈,十分乖巧。
“免得他受军棍时管不住嘴,又胡咧咧难听的话,缝了嘴再打更为妥帖。”
少女说得雀跃,仿佛谈论明日好天气。
若是缝嘴再打军棍,嚎叫难忍,一张口,线割双唇,满嘴碎肉。
武大刚瘫倒在地,面色惨白。
宇文序心有不忍:“还是打了再缝,渔歌姑娘……”
“但凭宇文将军做主。”渔歌福身,从善如流。
瑶台下坐双层汉白玉石阶,阖宫之中仅次于大兴殿,宇文序拾级而上,清风满袖。
“将军漏夜来访,可是与我们娘娘有要紧事?”渔歌问道。
宇文序不知如何回答,久久才“嗯”了一声。
渔歌浅浅一笑,推开殿门,霎时流光溢彩,晶莹闪耀,朵朵金莲铺地,荧荧星灯高悬,亮如白昼,宛如蓬莱仙宫。
宇文序剑眉微蹙,垂眸不言,却见殿中箱奁锦盒随意放置,堆成小山一般高。
“这是……”
渔歌瞟了一眼,说得随意:“一些世家、将军送的礼,娘娘分明说了不收,照样源源不断地送来,堵了殿门口,让人进出也不方便。”
“是些什么人送的。”宇文序不解。
南婉青到底只是亡国之妃,为何有人争相送礼?
难道不该送入主大兴宫的义军统领?
渔歌撩起大红泥金纱幔,腕上两只芙蓉种细镯一撞,泠泠清响:“将军还是亲口问娘娘罢。”
——————————
注:
[1]吹箫:即口交。
[2]率长:官名,又称“卒帅”,一卒之长官。




帝台春 第十三章月下逢
青铜香炉古朴凝重,盖顶二狮嬉戏,惟妙惟肖,长尾高扬,托起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
暗香浮动,铜炉却并未焚香。
月洞窗,湘帘半卷,银钩闲挂。
窗下美人榻,槐花飘雪,散落茭白裙裾,了无踪影,一如冰霜消融。
宇文序脚下放轻,一步一步,好似踩中心口,莫名透不过气。
佳人斜倚软枕,应是堪堪出浴,衣裙单薄,身后乌发披散,一手捧书,另一手勾起耳畔青丝,缠绕拨弄,发丝旋绕玉指,或松或紧,说不尽的旖旎情致。
一瓣槐花悠悠飘落指尖。
榻上人无知无觉,读书读得认真。
若是碾碎花瓣,新浣的头发沾染碎屑,不免脏污。
鬼使神差的,宇文序伸手拨开。
指节相碰。
莹白的手指止住动作,南婉青回身看来。
长发柔顺,一圈一圈滑落女子纤指,涓涓溪流般淌过薄茧覆盖的手掌,大有转瞬即逝之态,宇文序不由合拢掌心,仍是挽不住,空余一捧清凉的酥痒。
墨发倾泻如瀑,宇文序忆起《自叙帖》“颇好”之间首尾相连的一笔。[1]
香肩后移,轻纱松散,锁骨小巧精致,尾端一点红痕淡淡。
玉手搭上男人半握的右掌,轻轻一拽。
宇文序跌落软塌,单手支撑,稳住身形。
眼前杏眸含笑,睫羽弯弯,是他方才不敢直视的容颜。
几番说辞涌上嘴边,复又咽下,宇文序尚不知如何开口。
鼻尖触及脸颊,朱唇印上男人紧抿的嘴角,蜻蜓点水。
“一日不见,如隔叁秋,”双臂圈上宇文序脖颈,南婉青问道,“将军可是想我了?”
“我……”
是她手臂太烫,烫得他语无伦次,耳根发红发软。
南婉青往前一扑,将宇文序按倒身下,二人半身紧贴,四目相对,南婉青一手抚上宇文序心口,一手支起额角,好整以暇。
“昨夜之事,娘娘如何知晓?”宇文序言不答问。
汪云雁一事,南婉青应对之及时妥帖,让人心惊。
南婉青只笑吟吟望着他。
宇文序心知不合她意谈不下去,无奈“嗯”了一声,低低道:“想。”
手掌覆上纤腰,笨拙僵硬。
南婉青这才笑开,念着“我也想你”吻上身下人双唇,舌尖探入牙关,追着宇文序舌面撩拨。
腰间大掌不自觉收紧。
直至胯下物事抬头,南婉青总算放过宇文序唇舌,手下心跳快如擂鼓,宇文序眉眼迷离,宛若隐于楼台烟雨。
“莫不是将军以为,唯独军中才有斥候罢?”
斥候,侦查敌情的士兵。
宇文序双眼蓦然清明。
“好歹深居大兴宫四五年,总不能收服不住几个眼线。”南婉青道,“将军南征北战,刀口舔血,行的是数中有术。可一旦入了皇宫,便要提防杀人不见血的阴刀子……”
南婉青贴近宇文序左耳,柔声道:“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只怕大兴殿顶上吻兽看也看腻了,何况是毫无血亲的世叔?”[2]
尾句戳到痛处,宇文序猛地发力,将南婉青压在身下,反客为主。
“你究竟知道什么?”
“东楚江山不久,世人皆知,与其猜度大军何日攻入大兴宫,倒不如押宝谁将是天下之主。”南婉青泰然自若,“近日读《太史公书》,正好读到‘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
——沛公在崤山以东的时候,对钱财货物贪恋,喜爱美女。现在进了关,不掠取财物,不迷恋女色,这说明他的志向不在小处。
《项羽本纪》,范增劝告项羽诛杀刘邦的谏言。
南婉青接着又道:“分大兴宫五处而居的义军统领,有叁人放任手下掠夺财宝、奸淫宫女,还有二人分毫不取、礼遇奴婢,将军志向不在小处,位居其一,那么——另一位是谁?”
汪沛舟。
宇文序豁然开朗。
“将军手握楚国国玺,身负真龙谶语,战功赫赫,慈爱仁德,汪沛舟若不动手……”南婉青浅笑,亦正亦邪,“连我也看不下去。”
宇文序脊背一凉,直起身来,沉声问道:“为何选我?”
大兴殿玉玺认主一事,宇文序全然不信,只当是南婉青装神弄鬼的戏法。
南婉青半点不遮掩:“自然是——我不愿陪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夜夜春宵。”
玉指勾上宇文序腰带,宇文序腾地离坐,腰带扯落,刹那间衣袍散乱,一丝不苟的冷面将军当即有了诗酒风流的意味。
“不过随口玩笑,将军好大的气性。”南婉青也坐起身来,“国玺认主自有天意,岂是人力能及?将军真龙天子一称,当之无愧,实至名归。”
巧言善辩,伶牙俐齿,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与聚……汪沛舟相识二十余年,若是他也不可信,为何信你?”
“因为你只能信我。”
南婉青盈盈一笑,仪态万方:“求盟友于义军之中,可谓痴人说梦,四位统领辈分皆高于你,让他们甘愿俯首称臣,倒不如立刻拿刀刺杀更为容易。目前你手上筹码,唯有宇文一族的军队、战神之名,以及一枚应了是预言、不应是瞎话的楚国国玺。”
“宇文将军若是胜券在握,何必来寻我?”
字字诛心。
宇文序何尝不知,一旦四人联手,哪怕他麾下士兵以一当十,也是凶多吉少。
哗啦啦——
书页翻飞,抛入宇文序衣衫不整的怀中。
撒金纸,白鹿纸,玉版宣……
一卷书纸质各异,皆为不可多得的名品。宇文序信手翻阅,此书并非刊印的书册,而是各个世家献礼单子的合集。
书信抬头,皆是“宇文将军敬启”。
瑶台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乃是东楚世家献给宇文序的贺礼。
他们也顾忌与汪白石沉四人撕破脸,不敢明晃晃送去宇文序营帐。而自国玺与夜宿,南婉青成为第一位投向宇文序阵营的东楚贵人,瑶台便也成了转增贺礼之地。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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