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不见长安
“坊间新出的话本,说的是一个妙龄女子没日没夜抄写佛经,最后劳累致死的凄惨故事。”
南婉青惯会信口胡诌。
宇文序方才已问了仔细,此刻听她言语,促狭幽怨,一时忍俊不禁。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宇文序拢起怀中人一双玉手,低声问道。
“什么日子?”
深宫四方天,不知岁月长,南婉青向来不记时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进红丝几万条。”[1]
南婉青后知后觉:“今日竟初七了?”
成太后病榻缠绵,阖宫肃穆,七夕佳节无人庆贺,情有可原。
宇文序俯身吻上红唇,语调含糊:“宸妃娘娘当真日理万机,贵人事忙。”
“自然事忙。”南婉青推开宇文序,“八万佛经等着一字一字抄,今日才得的玳瑁护甲,还没戴热乎,就要同指甲一块卸了。”
她的状,向来告得不动声色。
宇文序起了逗她的心思,顺着说下去:“抄写经文,有益于凝神静气,消业求福,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一晚上抄全了,说不准明日便可羽化飞升。请陛下今夜去往别处罢,莫耽误臣妾机缘。”手上愈发使了力气,直把宇文序往榻下推。
“不过随口一说,却当真了。”宇文序轻易将人制于怀中,动弹不得,“好容易留长的指甲,倘若真铰了,我也心疼。”
南婉青冷冷一哼。
“我替你抄,只是……”
眉眼漾开浅笑,南婉青抬首吻去,蜻蜓点水:“向之最好了。”
宇文序写得一手好字,也仿得一手好字。
“你得替我写一幅字。”
“我的字有什么好看的?你倒不如自己写,或是差翰林院的学士,哪个不比我会写,且写得好。”南婉青不愿拿笔,寻了借口推脱。
“我要的那一幅却不是好字。”宇文序紧了紧臂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天涯不相见尚能音书相传,以诉衷肠,岂有相对无言的道理。”
南婉青心下忖度,百字换万字,是笔合算的买卖。
“《鹊桥仙》?”
七夕名篇,恰与“驿寄梅花”一句同出秦观之手,南婉青自然想到。
“这句不好。牵牛织女一年一会,乃是迫于无奈,诗人也只得如此说下去。”宇文序道,“两心相悦,便要长长久久,朝朝暮暮。”
“那写什么?”事起突然,南婉青冥思苦想,难寻佳句。
眼前人气定神闲,已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许太长。”
宇文序一笑:“雅为正声,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2]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3]
其声顿挫,其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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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家家乞巧望秋月,穿进红丝几万条:出自唐林杰《乞巧》。
[2]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出自《诗经?大序》。
[3]心乎爱矣……何日忘之:出自《诗经?小雅?隰桑》,“隰”音“习”。翻译:心里对他爱恋着,何不情意向他说!心中把他深藏起,哪天对他能忘记?(诗经的翻译语气总是奇奇怪怪)
帝台春 第十九章双双燕(h)
云阶十六级,两侧嶙峋怪石,横卧千堆雪。
宇文序步上亭台,一声“不吃”与叁四落叶悠悠荡来,俱是不容分说的决绝。
芸豆卷,莲花酥,蟹壳黄,南婉青素来爱吃的小点心。沉璧手持食案,放也不是,留也不是,眉心蹙着无奈。
“如今入了八月,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娘娘本就清瘦,若不添几斤肉捂身子,冬日赏梅又该嚷着冷了。”沉璧劝道。
“不吃。”
花底绿罗裙,肩头橙红星星点,难辨刺绣还是落英。玉臂凭栏,迎着光,睫羽上挑的尾端微微泛黄,南婉青半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
“蟹壳黄面和得不好,少了水,酥皮干裂,怪道不喜欢。”宇文序开口,如断玉分金,胜过荷风清冽。
沉璧顾不得手中碗碟,赶忙行礼。
芸豆雪白,红豆鲜艳,两面切口齐整,圆圆胖胖煞是可爱。宇文序拈起一块,送去南婉青唇边:“不过这芸豆卷粉质细腻,想是过了石磨,比寻常绵软……”
柔荑抵上宇文序手腕,掌心与护甲一温一凉,南婉青恹恹一推。
“腻得很,不吃。”双眸紧盯膝上话本,一抬不抬。
虽说出了伏,秋老虎来势汹汹,实在闷人,南婉青怕热,胃口不佳已是常态,往前不用饭尚且吃吃点心,如今却是点心也不入口。[1]
锁骨幽香弥漫,是落花。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压下心头悸动,宇文序缓缓道,“‘吃’之一道,青青尚未贯通。”
——琴棋书画一概不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年前刻私章,南婉青让他写了一枚“四通散人”的印稿,宇文序百思不得“四通”之意,南婉青如是解释。
“落英”一句言出《离骚》,古人以饮露餐花为风雅之事,宇文序有心调侃。
南婉青生性要强,岂容说她半分不是,当即回嘴:“我昨日才吃的桂花蛋,油淋淋的,也不见得多好。”
眉间微皱,气鼓鼓的模样,好歹抬了头,宇文序暗自得意,才要顺着她说下去,一旁打扇的桐儿却道:“启禀娘娘,桂花蛋不是桂花炒蛋,而是将鸡子打散倒入油锅,快速翻炒,炒得松松散散形如桂花,所以叫桂花蛋。”
耳听此言,南婉青愈发拧紧眉头,往宇文序胸口恨恨一捶:“你尚食局的人是闲着没事干?不好好烧饭,成日捣鼓这些有的没的。”
当机立断,巧舌如簧,天错地也错,总不是她的错。
丝绸衣衫轻盈,透可见肤,雪背一朵牡丹花钿,红白相映,烈烈如火,宛若石川之战经久不息的烽烟,一直烧去宇文序心底。
“是,当罚。”停半晌,话音沉沉。
桐儿年纪尚小,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失言,倒是沉璧吓得伏身请罪:“禀娘娘,奴婢家乡有一样用了桂花的羹汤,乃是以鲜桂花与桃胶同煮,加入冰糖、枸杞、桂圆,润滑爽口,正宜秋日吃……”
南婉青言语占了上风,并未动气,懒懒道一声“起来罢”,又将头埋进话本里。
《春不渡》,坊间新出的话本,写一位罪臣之女费尽心机勾引杀父仇人,不仅将清心寡欲的首辅大人拉入情欲泥沼,还将他送入大牢的故事。[2]
谁为真情,谁是假意,爱恨情仇的纠葛,向来揪人心。
玉颈略略前倾,南婉青今日绾了随云髻,一头青丝悉数盘于脑后,耳边几缕细碎绒发,宇文序鼻息温热,轻拂丝影摇晃。
连日独宿宣室殿,总不得空,他着实想得紧。
“既如此,你便领人去打几篮子花……”喉间干涩,不出预料的喑哑,宇文序吩咐,“都下去罢。”
沉璧不疑有他,只当主上二人有什么体己话,不好被下人听去,牵起呆头呆脑的桐儿,与一众宫人告了退。
风疏翠叶,流香潋滟,何处一声鸟鸣。
“青青……”双唇贴上耳廓,低语喃喃,千回百转,道不尽的旖旎情致。
南婉青手下翻过一页,不咸不淡“嗯”一句。
大手撩开罗裙,滑入腿间,薄茧擦过肌肤,擦一串酥麻痒意,指尖微凉,犹带萧瑟秋风。
南婉青浑身一激灵,已知宇文序意欲何为。
男女之事她从不忌讳,何时何地,只将她伺候舒服便无可不可。况且多日未见,其中滋味亦是想念,只是手中多了一册未读完的话本。
两头勾人,难以取舍。
长指合拢挤入幽谷,兜兜转转,进进出出,搅动春潮泛滥,一片泥泞。
手臂揽上纤腰,按着人朝胯下送,巨龙雄壮凶猛,长了眼似的直往臀缝里去。
“别看了罢,春宵一刻……”后叁字没入男子粗重的喘息。
热风呼啸,南婉青已软了半边身子。
“你宵你的,我看我的,两边不耽误岂不正好?”南婉青思量多时,想出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
宇文序又好气又好笑,快手夺下书卷,藏于身后:“古往今来,只听说头悬梁锥刺股。床笫之间,倒不必如此用功。”
南婉青恰好看到首辅大人押上刑场一节,刽子手扬起刀,不知斩是未斩,宇文序一把抢过,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你还我……”话音未落,只听“噗”一声,欲龙长驱直入,余下埋怨尽数抻作婉转的呻吟,尾调颤颤,哭腔也漫出媚意。
腰肢酸软,南婉青腿一弯便坐了下去,青筋熨平层迭穴肉,粗砺滚烫,龙首顶开花心,似嫌不够,仍往里头钻。
白玉阑干桂花阴,二人胸背相依,身下相连,无处不紧贴。
手掌隔着衣料抚上椒乳,传来令人心口一窒的炽热,宇文序挺动下身,浅浅慢慢地抽送起来。
玉指紧扣阑干,骨节青白,玳瑁护甲上下摩挲汉白玉石,随着宇文序起伏的动作,沙沙轻响。
明眸半阖,南婉青软身宇文序怀中,檀口微张,娇喘时断时续,管不得心爱的甲套被磨成什么样。前些日子,她尚且担忧玉石珍珠不牢靠,生怕没几天便秃了干净。
宇文序留了心,将细白小手拢入掌中,手背两只长护甲,摇摇摆摆,四下撩拨,已不听主人使唤。
啪——
一支竹竿高举,猛地撞上桂树花枝,只见橙雨飘香,纷纷扬扬,亭下脚步窸窣,不闻人声。
应是沉璧领了宫人前来打桂花。
南婉青唬了一跳,甬道不自觉狠狠一绞,宇文序半口气堵上胸口,咬紧了牙关。
“你快些……”一来怕人瞧见,二来挂念话本,南婉青娇声催促,身下夹紧几分。
宇文序不答,下颌抵上香肩,薄唇盈溢羞人的粗喘,南婉青耳根酥软,穴内一收一放,淌出汩汩阴精。
湿滑紧致,欲龙腾跃其间,翻江倒海,好不畅快。
“仔细着,莫惊扰了陛下娘娘。”沉璧悄声警醒。
众人压低嗓子,齐齐道了“是”。
齿如编贝,咬出朱唇一道深痕,掩不住嘤嘤细喘,似有若无,欲说还休,最是撩人情动。宇文序只想看她于身下瘫软,泪盈盈讨饶的模样。
“只怕快不了……”宇文序寻去耳边,又亲又咬。
巨龙连连顶弄,汁水四溅。
不远处,竹竿敲出一声接一声的闷响。枝叶相接,几株桂树渐次摇曳,宇文序缓一缓,再度上阵,便和着宫人击桂子的声响,长一下短一下,慢出狠进,将阳物深深捅入花心。
那长长的竹竿好似打在南婉青身上,敲一声,抖一下。
“向之……”柳腰松软,气喘吁吁,南婉青棉絮一般蜷于紧实的怀抱,上下颠簸,身不由己。
宇文序淡淡应一声。
“你快些,快些——”字字哽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护甲银丝弯曲,柔柔磨蹭宇文序手背,冰凉瘙痒,惹得孽根又胀大一圈。
“应我一件事,我便快些。”
南婉青哼哼两声,便是“快说”的意思。
娇躯坐怀,那一处销魂窟由宇文序填满,此时此刻,里里外外,南婉青全为他一人所有。
“今夜中秋家宴,随我一道去。”
往年节宴家宴,南婉青皆打着“修行祈福”的名号,谢绝出席。个中缘由,倒不是怕了后宫一众佳丽,而是皇家宴席,开宴前案上先摆“看盘”,所谓“看盘”,盘中物什只能看不能吃,动筷即为失仪,供人食用的菜肴直至开宴才端来。
从前每回赴宴,南婉青最想吃的,皆是不让吃的看盘,赴一回宴生一回气,索性不去了,治标又治本。
“不去。”话本还未看完,吊得人不上不下,哪有闲工夫去赔笑奉承。
宇文序心知难以轻易说动,倒也不急,使出十二分手段,巨龙抽插研磨,打着圈挤入花穴,龟头碾开褶皱,四处戳弄。
日光融融,亭下打花一行人渐渐走远。
“向之,好向之——”
南婉青受不住,额角沁出薄薄一层香汗,碎发濡湿,宛若秋雨浸残红,不胜娇弱。
“你应了我,我便应你。”宇文序跨下不停,次次深入,手指寻去乳尖,细细揉搓。
“嗯哼——”南婉青四肢一僵,幽谷层层收缩,缠得死紧,已是到了。宇文序死死抵住某处软肉,堵了马眼,未将阳精泄出。
花穴余韵未息,那阳物坚硬如铁,四处乱跳,搅出大片密液。
欲龙奇伟,尽根送入幽谷,小腹隆起一道圆弧。南婉青摸上顶端,轻轻一压,只想让宇文序尽快了结。
背后胸膛一抖,耳中灌入男子低沉的闷哼。宇文序不料她如此动作,脑子“嗡”地发白,几欲失守。
旁门左道的歪心思。
宇文序一倾身,将人按去栏杆,经络欲火翻涌,难以自持,胯下一阵狂力耸动,水声噗噗,不肯善罢甘休。
龙根硬挺,直捣花心。
大掌覆上纤手,领着南婉青揉捏小腹,内壁与阳物紧密贴合,难分难舍。
“嗯——我、随你便是……”杏眼迷蒙,句不成句。
宇文序如愿以偿,身心爽利,狠狠抽送十来下,喷射叁四股精水,巨龙堵得严实,不曾漏出半滴。
桂子香浓,浮一缕腥涩之气;绿云蔼蔼,蔽一双交缠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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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出伏:伏,即伏日,叁伏的总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出伏意为伏日结束。
[2]借用云笙笙太太的新文《春不渡》,喜欢宠妻狂魔x无心美人的小可爱不要错过鸭!
帝台春 第二十章赴鸿门
内宫不得驱马,帝王肩舆备一十六人共抬。
金顶罗幕,镂织云气龙纹,四角飞龙翘首,口中衔一枚金玉铃铛。只见彭正兴拂尘一扬,洪亮悠长的“陛下驾到——”响彻摘星楼头。
摘星楼,从前楚王为饮宴而起,楼阁四壁饰以云母彩贝,每至入暮张灯,五色交辉,光华闪耀,好似工匠使了通天的本领,手摘星辰镶嵌其中。
云母与贝壳并非名贵之物,只是如何牢固嵌于宫墙劳费心力。故而当年改建大兴宫,宇文序并未整改此楼,反倒因之质以粗简、成以粲丽,颇为喜爱,尔后内廷筵宴,皆于楼内举行。
龙驭落地,一声沉响,四角金玲嘤嘤细鸣,帘帐掀开一道颀长身影,玄色衣袍,腰间一束白玉带板,宛若孤松岁晚,凌霜而立。
宇文序下了肩舆,也不看一眼接引的宫人,径自回过身,半抬手,五指舒张。
缕金帐探出一只莹白小手,套一对玳瑁珠玉护甲,纤长柔软,轻轻搭上宇文序掌心。
惊鹄髻戴七尾凤冠,广袖曳地石榴裙,长眉入鬓,顾盼生辉,锦衣华服不及姿容艳色,直教人移不开眼。
朱门霞光次第开,声声通传由外及内,南婉青忽地忆起“长虹贯日”一语,虽不吉利,此情此景倒是十分贴切。[1]
宫人理好裙摆,弯身告退。
纤手微微一动,南婉青意欲抽出,不料宇文序陡然发力,攥得死紧。
宫墙内外,纵是夫妻尚不能并肩同行,女子务必落于男子身后。而百人宴席,男女携手共赴,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有伤风化”。
稍加思索,南婉青便知宇文序意图。
乾元元年沉良坤败北,石建业倒戈投诚,脱离汪白一党。汪沛舟与白继禺心知大势已去,倘若刀兵相向必定得不偿失,于是想了个迂回的法子,二人联名上书:新皇登基,天下初定,宜充实后宫。帝王子嗣昌隆,大齐方能国祚绵长。
做不成皇帝,做外戚。
成太后生怕南婉青狐媚惑主,将叁宫六院变作一人天下,当即响应。前朝后宫各有图谋,一同劝谏宇文序新选妃嫔。
从此内廷多了一群各怀心思的莺莺燕燕,为求圣宠无所不用其极。
汪沛舟选送小女儿汪嘉雁,白继禹选送侄女白浣薇,东楚世家也送了好些高门贵女,成太后挑得眼晕,喜得合不拢嘴。
汪白二人打的什么主意,宇文序岂会不知,只是窃国外戚的第一条,总得有个子嗣。
汪嘉雁与白浣薇,入宫五年从未侍寝,遑论有所出。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宇文序甚少踏足后宫,却给了南婉青堪称僭越的荣宠。
他要简单清净,她要荣华富贵,各取所需,求仁得仁。
美人另一手也勾上宇文序小臂,抬眸巧笑。
第一拨人铩羽多年,已学会安分守己;这第二拨新来的,尚且需要好好敲打震慑。
她向来是他手里一把好刀,演得一出天衣无缝的好戏。
人声鼎沸,华灯绚烂,二人执手相对,仿佛天地间仅有彼此,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宇文序眼底,雾霭连江一般的濛濛情绪,南婉青看不明白。
“下回的眉,合该让我画。”男子语调一向偏冷,此刻似含嗔怪,暧昧缱绻。
南婉青依着他,又近了半步,对答如流:“向之的手,还是用来牵我更为妥当。”
她以为他自编戏文,他以为她意切情真,相隔咫尺,不知谁为戏中人。
池畔笙歌,乐工合奏恭迎圣驾的乐章。
宇文序心情大好,步子也轻快几分,玄色衣袍,银红长裙,一沉一艳翩然入内。
上首叁席,皇帝,皇后,太后,其余嫔妃分坐两侧。厅中凿一圈浅浅石渠,引入活水,几株水生花卉点缀其间,菜肴酒水随波而流,省得人影走动,除却便捷,更兼有兰亭遗风。
一袭红衣,烧了多少人的眼睛。
南婉青极少现身,长年盛宠,活成遥不可及的传说,后宫中人自然又羡又恨。
而今皇后携众位嫔妃见礼,人人跪地垂眸,不能细看传闻中的天姿国色,唯有余光瞥见一抹红,无端刺眼。
哗啦一声,手脚四下扑腾,溅起一片水花。
“有人落水里了!”
南婉青堪堪走过,身后一阵惊呼。
众人七手八脚将人捞起来,一身秋香色衣裙湿了水,分外透晰。女子肌骨丰盈,朱红肚兜裹两团鼓鼓,胸前风光随咳水动作上下颤动,好不香艳。
倒是头发梳得好,水里水外这一番折腾也能纹丝未乱,额前散落两缕碎发,更添楚楚风情。
南婉青看得饶有趣味,一转头,宇文序早已别过眼。
“她是……”
“那位秦宝林。”
“竟是她……”
“怎是她?不应当啊……”
如此动静,免不得有好事的胆大的偷偷看几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秦宝林?
南婉青隐约有几句印象,成太后的新筹码,张扬跋扈,疯妇。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为玲珑身形的妙人儿披上一件外衫。
御前失仪,重可死罪。
南婉青心底止不住乐,着实够疯的,这是邀宠还是往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插号?正欲说几句打趣宇文序的话,只听幽幽一句——
“宸、宸妃娘娘……为何、为何推臣妾?”
女子嗓音呛了水,如同拉一把老旧二胡,干哑粗糙,时断时续。
霎时鸦雀无声,偌大一个主厅,唯有石渠淌一路淙淙。
“你说,我推你?”
清泠悦耳,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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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更新完载┇文学:νip﹞
帝台春 第二十一章定风波
明厅寂寂,落针可闻,一地金堆锦绣的寒蝉,总不敢漏半点声响。未得天子赐免,众人匍匐参拜,宛如昼开夜合的水浮莲,重重花瓣内卷,卷向二人携手并立处,墨色银红,亭亭似花中之蕊。
瞌睡便有人递枕头。
方才一路过来,南婉青左思右想,寻不出半个既示凶狠又显骄纵的法子。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一脚将某位小美人的食案踹翻,玉碗玛瑙瓶,摔了也就摔了,只怕汤汤水水洒上鞋袜裙摆,染了脏污还沾了气味。
滴滴答答,一串水珠滑落尖尖的下巴。
一副倾国美貌全出己手,南婉青自然对女子相貌多有钻研。饶是在宫中见惯形形色色的美人儿,她也不吝于赞一声秦宝林好模样。
单论脸部轮廓,秦宝林便赢了世上九成九的女子,圆润流畅,几乎看不到骨骼的痕迹,鼻子不高,胜在小巧,也不知是否有胡人血统,眼窝深陷,此刻捧心顺气,露出半张精致的侧颜,娇憨柔弱,当真谁见不可怜。
怪道成太后青眼有加。
美目流转,南婉青撞上成太后急切发白的面容。
年过百半的老妇人也站起身来,双唇颤动,心中早已骂了几千回“蠢材”,屡屡欲言又止,想不出借口开脱。
五指蓄力,南婉青正欲挣开宇文序灼热的掌心。
“启禀陛下,秦宝林并非宸妃娘娘所推。”
远山青翠,枝头嫩黄迎春悄然而绽,记述第一笔春日温柔。
秦宝林右后方席位,藕色衣裙的女子前额触地,磕一个擅自出言的恕罪响头。
“陛下恕罪,方才圣驾经行,臣妾鬓上珠钗松动,未免失礼,臣妾擅自抬首整理仪容,恰好看到秦宝林身子一仰,倒入石渠之中。彼时宸妃娘娘凤驾已过,绝无可能推下秦宝林。”语罢又“咣当”磕了头,“臣妾自知陛下未言‘平身’而动,实乃不敬,愿受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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