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刘宫羽
“她不在这里上班哒。”
这下唐璜傻眼了,“啊!那是好久的事咯,么子原因呢”
“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她好吧。”出纳冷眼看了他一眼。
我在一旁想唐一开始要是说“美女,请问那杂小王在不我要办一下广告款的事。”可能效果要好些,没有这么罗嗦费劲。
现在流行见面是人不是人都称呼“帅哥、美女”,本已是稀松平常,人家听了也不会往心里去,但你当着出纳小妹的面称呼小王是美女,就要担心人家心里不舒服了。她可能会想岂不是在你心目里我还不够格称美女,或是成了美女的反义词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你了。
这就好比你和几个公务员先生在一起,你要不就都不称呼职务,和解放前一样看见穿制服的直接喊老总;你要称呼职务那就要小心一碗水端平咯,见到李副处长也要称呼李处,把那个副字去掉,否则就得罪人了。
前几天我去楚湘日报办事,收到一张广告处某领导的名片,副处长头衔后的括弧里还有一行小字享受正处级待遇。
我看着唐璜的样子突然想笑了,“璜哥,看来今天你真的是带我来旅游的咯。啥事也办不了。”
唐璜呵呵“走,我带你找传说中的疯子婆去,也算是一人文景观。”
要说星城“新马泰”线路上的另外两个景点都还有些去处,不少外地到星城来旅游的人还会专程跑到马王堆去看千年汉墓出土的女尸和文物,或者到泰平街上来探询贾太傅和一些近代名人的故居。
问题是我们跑这么远到新开阜来看什么呢农家乐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好象并无太多特色。
要问起新开阜的特产,恐怕就只有老星城人耳熟能详的那首童谣了“新开阜的疯子婆,不洗澡,有虱婆;一身的油螨旮子,一脸的坨……”坨,就是青春痘、粉刺、痤疮一类的疙疙瘩瘩的东西。
据说这首童谣从60年代起广为流传,疯子婆也确有其人,家住新开阜,但四处游走,经常在星城东南西北各个角落出现。
至于她疯癫的原因,说法不一,我听见的最可信的是一位在司法战线上工作过的老同志说的。
说是她本为一家庭妇女,丈夫为国民党军官,但他49年败逃台湾后音信全无,她独立抚养的一子后来又在共和国建国初期那个饥荒年里贫病交加中死去,遂成疯癫。
90年代末期,有一次坐公交车路过东塘,同行的年长者指着窗外路边一个散发痴笑的中年女人喊我看,“快看咯,这个就是新开阜的疯子婆喋!”(喋,在星城话里经常作为加强肯定语气的助词。)
直至21世纪的今天依然有人说在某某地点看见过她的“仙踪”,或者在网上发帖讲述和她的“偶遇”,跟帖者众。她已经成为了涵谷关外的老子或武当云海里的张三丰那样不死的传说。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真的,按推算到这个年头,她也就70多岁的人,更何况在如今这个世界里疯傻之人往往可能能活得更久,因为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58章 堂屋里的客
说笑归说笑,事情还是要办。唐璜打了个电话给张校长“张校长您好,我是电广影视报的小唐,我到学校来收广告款,原来的财务小王不在,您等下到学校来不要不您帮我跟财务室的讲一声也可以咯……”。
“哦,小唐你好,我今天不会过来。现在我基本上冒管那边了,贺总在那负责,你以后找她咯。”
“那贺总电话号码是好多咯您能帮我跟她说一声不”唐璜说。
张总有点不耐烦,“贺总换了个新号码我不记得,要查一下,我现在在外面有事,你自己到办公室问一下别个吧。”说着急匆匆的就把电话挂了。
贺总,其实就是张校长的老婆,唐璜在张的办公室见过两次。只是张校长平时说起她的时候都是以“我堂客”称呼,堂客的意思为“堂屋里的客人”,星城人习惯称老婆的为堂客。
“堂客”这个名词,不是个新时代的产物,而是个年代久远的书面词汇,《红楼梦》、《金梅词话》中都有用到。《儒林外史》第二十七回中有“到明日,拿四样首饰来,仍旧叫我家‘堂客’送与他,择个日子就招人便了。”
现代人流行叫老婆,年轻轻的小娇妻被称为婆,老了的婆娘,其实不如唤做“堂客”来得传统高雅。
传统家庭建筑格局正中是堂,堂后是室,两边为房。堂居正中,是家庭的象征,故父母被称为堂。
结婚时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即父母。因为毕竟是外姓,不共祖先,于是给了一个客的称号,老公是堂主,老婆是堂客。可见星城地区的老婆自古家庭地位比起很多其他地方来讲还是要高一些。
当然,在重庆、四川、安徽、江西甚至江苏部分地方也有叫堂客的习俗,甚至叫“堂客娘娘”。如果是小老婆可没这个待遇,一般不能登堂入室,只能住在房里,所以又叫“偏房”。
如今的二奶奶恐怕是不可能和堂客共在一个屋檐下的,连个“偏房”的名分都捞不着,哪怕你有10几间房带游泳池的豪宅,丈夫们也只能感叹真是生不逢时啊。
这两天在电视里看到,宋楚瑜牵着夫人陈万水的手,在黄花机场对欢迎他的人群用夹生的湘潭话说“各位老乡,楚瑜带着堂客回来了!”让人觉得一下子没适应得了,怪怪的;今天张校长称呼自己老婆叫贺总也让唐璜觉得怪怪的。
再联想到财务王经理的走人,以及以前听到关于张校长和小王之间的暧昧关系传闻,唐璜已经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其实唐璜开始跟我介绍这个财务王经理是美女的时候,他是存了私心,使用了夸张手法的。目的是增加我对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兴趣和陪他长途跋涉的动力,她参加星姐选举,不找关系那是肯定进不了前50名的。
唐璜一路在想那个小王除了身材也还苗条高挑,长得实在也就一般嘛,值得吗
而贺总在唐璜的印象中属于先天底子比较好,后天又保养得比较好的那种中年妇人,身材婀娜丰满,衣着精致得体,看上去怎么都比这个土鳖张校长强,更何况她家境也比老张强。
她爸是南下干部,省内门生故吏众多,张土鳖当时就是靠她老爸关系的扶持才有今天的。
张土鳖是贫农世家,祖上三代都没能走出雪峰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沟,直到他考取了省城的一所大学,成了村里的秀才。他在大学里帮她打饭、提热水瓶,她在球场上帮他喝彩,在食堂里帮他加鸡腿、红烧肉。
贺老首长看中这孩子家庭“成分”好,身体好,吃嘛嘛香,比城里孩子吃苦耐劳,决定招他做郎崽子;星城人招女婿喊招郎,把女婿和自己的崽一样的看得重,所以叫郎崽子。
年轻时的贺小妹当时觉得年轻的张海哥黝黑健壮,比城里那些苍白的眼镜男更an,有理想又看上去本分踏实,靠着他就像背靠着一座黑色的煤山一样让人有安全感。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他在国营的食品公司混到了个中层干部,下海,发财;她安逸的做她的公务员兼老板娘,他们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切都顺风顺水。
事情总是这样,当王子和公主们都身材发福后,童话就结束了,**都市里上演着一幕幕剧情狗血的肥皂剧。
你也许要问为什么为什么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要偷着往花街柳巷跑
你就是熟背了《十万个为什么》也找不出答案。
哪这么多为什么也许张校长当惯了领导,回家后还想找这种感觉,也许如后来唐璜听他们报社另一个厨校的客户说的,小王替他生了一个“带把的”。
唐璜不想再去受出纳小妹的那副嘴脸,但看了一下,其他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整个这一层不见其他人。
正当我们发愁如何去问贺总电话的时候,从楼道上来一个人,唐璜喊了声“李主任”,递了根芙蓉王的烟给他。
李主任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唐璜一开始谈业务的时候是和他打的交道,他证实了现在这边分家了,厨校归贺总负责,听说张校长也没闲着,正在筹备搞一个新的驾校。
李主任的头也比较大大,发型很让人有记忆点。中间是寸草不生,油光发亮,四周却盘旋着丝丝长发,远望去就像是头上顶着一鸟窝,窝里露出半只鸵鸟蛋。
鸵鸟蛋先生人很和善,笑起来你可以看见他的牙齿都化了很重烟熏妆,他不仅给了我们贺总的电话号码,还亲自帮我们跟贺总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此事。
贺总说要我们去她办公室碰面,她所说的地址在老城区里比较堵车的一个繁华路段,从厨校这边过去又是一个半小时,呵呵,唐璜望着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第59章 萝卜章子
贺总办公的地方居然在一个区交警大队的办公楼里。
我们上到二楼的一个大办公室里,这是一个开放式的,交纳各种费用的区域。
长长的柜台后面被隔断分成了两块区域,一边是穿的黑色的交警制服,另一边的则是穿的军绿色的制服,配红色的领章,有点像建国初期的老款军队服装。
贺总就是这三个穿绿制服的工作人员中的一个,仔细一看才晓得她们是属于交通局运政系统的,说是她们那里新办公楼在装修,场地紧张,所以在这里设了联合办公点。
这样倒也方便了前来缴纳各种税费和罚款的老百姓,两个衙门的事可以一趟搞完,所以进出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一楼大厅门口挤满了形形的职业代办人员,我和唐璜刚进来的时候也被一小胡子拦住询问“兄弟,要办么子业务咯我们帮你代办,办好了收50块钱的费用,帮你省时省力。”
我们说不需要,好不容易摆脱小胡子,在上楼的地方又被几个人给拦住了,“老板,办么子业务咯,价钱可以商量。”
唐璜说不要,他们不依不饶,“我跟你讲咯,你们自己去办不懂套路,一次难得搞好……你看咯,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你们排不上号,今天肯定办不到了,我们有人在前面排队,保证你今天办完,省得你再跑几趟……”
我大声说“我们两个来办结婚证的,你们办得不咯”然后他们几个先是一惊,表情复杂的笑了笑,这才散开。
无耻是这个无理头世界的通行证,我偶尔会借用一下。
“贺总,我是电广影视报的小唐,我来是为了东方厨校上个星期广告款的事。”说着递上了名片。
“哦,喊我贺姐咯,这个事我晓得,是好多钱啊”贺姐说。我们也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贺总”这样的称呼不太合适。
“4800块钱。”唐璜答道。
贺姐不急不忙的从老旧办公桌下的柜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女式皮包,看上去不大,但打开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里面原来可以装这么多钱。
她从中取出了一叠,很麻利的数了48张,正准备给我们的时候又停了一下,问唐璜“做广告的报纸带来了没给我看一下。”
唐璜愣了一下,连忙陪着笑脸解释说;“贺姐,是这样的,最开始我是每期都带报纸的,后面因为每期内容都是一样的,又是老关系了,张校长就冒提这个要求了。”
“他是他,我是我,虽然内容是冒变,但你不带报纸来我怎么知道你这一期刊登了冒呢”贺姐严词厉色。
“是的,是的,您说的没错,只是这次我不晓得要到您这来就没带,下次来的时候一定都带过来您……放心咯,你们和我们报社是签的年单,每个星期报社印刷的时候,都会在同一位置自动把你们的广告印上去,自然每个星期都会催我交款上去,没看见钱我是跑不掉的……”唐璜一口气讲了半天。
见贺姐还在犹豫,他把我又扯了进来“这是我同事,吕途,卫视广告部的,我上次听张校长讲还准备在芒高台上做点电视广告”我明白唐璜的意思是把我也拖出来,好缓解一下气氛,同时也证明他是正规单位的,不会是个撮把子(骗子),打消贺姐的疑虑。
我也连忙递上了我的名片,并送上了频道宣传册。贺姐显然对上芒高频道比较感兴趣,她翻看了一下我给她的资料,并问了相关广告价格的几个问题,她听了我的介绍后,喃喃道“这么贵啊”
聊了几句后,有人来找贺姐办事了,她随手把钱交给唐璜,嘱咐他“下次来的时候,把这一期的和下一期的两张一起带来啊。”
几个星期后,东方厨校还真的和我签了合同,在我们那上了两个月的5秒广告。这也算是我坐在璜哥摩托车后面跟着他折腾一下午,颠簸得屁股都快裂成了四瓣的回报,总算是不虚此行。
但最有收获的当然是唐璜,左手从贺姐那里接过来的钱,右手就直接放进了他的包里,这就是他的了,一分钱也没上交给报社财务。
他跟张校长签的那份合同确实是全年合同,但盖的章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萝卜章子。
萝卜章子不一定是都用萝卜刻的,也可以是用土豆刻的,或在肥皂上刻的,现在泛指自己做假私刻的图章,唐璜盖的那个广告中心的章是花二十元钱找站街边上的个体户做的。
从20世纪90年代起,在星城中山路沿线,特别是集中在小吴门一带的马路两边就出现了不少拿着一串串的各式图章的人。你要是路过,这群人就会凑过来,“刻章不咯办证不咯”。
又过了几年,到了21世纪初,这些人手上又多了几个手机,你走过去,会有人小声问你,“美女,要手机不咯帅哥,换外币不咯老板,要不咯”。
慢慢的你会发现他们的口音好象都相同或相近,是一地方来的,还有一些是夫妻,拖家带口,很小的孩子怀里抱着,背上背着。
我甚至怀疑他们可能把半个村都直接搬过来了,这些人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真正实现了“多元化经营,集团化发展”。
简言之,唐璜和东方厨校签的是虚假合同,在报社没有备案存档,他每次要真正刊一期广告的时候,就临时跟报社下个单,交一期的广告款。
直觉告诉我,现在换成了贺总,唐璜就没以前和张校长那么好打交道了,一看她就是个精明人。
我问唐璜,她要你下次来带上这期报纸怎么办唐璜说,管她的呢,我下个礼拜还是会跟她登一期广告的,把报纸带过来,她要问起我上一期的我就说忘了。
唐璜能这么有恃无恐还有一个原因,他们这个报纸不像是《星城晚报》和《湘江晨报》这些日报发行量大,每天到哪都能看到。
《电广影视报》是周报,况且唐璜每次都是隔一个礼拜去收上个礼拜的广告款,此时市面上前一期的电广报早就难觅踪影了。
在老老实实与贺总合作了几次后,后来有一次唐璜又动了漏一期广告的心思,贺总问唐璜要那一期的报纸他种种借口敷衍,这次贺总也多留了个心眼,找了好几个报刊亭去买到了一张那一期广电报,发现上面根本没有东方厨校的广告。
俗话说,把戏不可久玩,结果唐璜去结帐的时候,不仅没拿到钱,还被迫出钱按合同上的“漏一罚二”的要求补上了两期广告。
唐璜坚持说他是报上去了,是报社排版时工作失误给漏了,但是贺总还是停止了和唐璜的合作。
为此唐璜郁闷了好一阵,我劝他说好在此事贺总没有追究到报社去,没把事闹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她要发现根本没签年合同,前面还不知漏了多少次,那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60章 吃货世家
人当然是不能预知未来的,如果项羽知道将有霸王别姬的这一幕上演,鸿门宴上他会放过刘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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