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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金培元推开我的腿,起身去卧室里,一面走一面道:“事情还没到那步呢,你先别急,你要真舍得了,命能留住,钱也给你留着……”他说的吊儿郎当,当跟人开什么玩笑似的,声音渐小,是他关上了门。
等他出来,我在茶几边上剥另一个橘子,金培元坐下来,顺势拿走了果肉,留堆皮给我。我说:“你和岳嵩文就是这么一唱一和搞诈骗的?”
金培元说:“偶尔也接些小活,”他说:“不跟钱过不去。”是他的老话了。
我说:“真缺德。”
金培元大力搓了两下我的后颈,“你们岳老师不比我缺德?价是他报的,我不过是个联系人。”
我拿了手机,已经下午近四点,我说:“我要走了。”
“我送你?”金培元穿起外套,“你去哪?”
我说:“我也不知道去哪,先回家吧。”
金培元说:“我把你送到小区门口。”
从别墅出来,我左右看了看,这片建筑间隔都不近,绿化做得荒凉,人烟稀少,多是空房,选址真好。我问金培元:“不对吧,上次来的不是这个,你是有两栋一样的。”
金培元说:“真聪明。”他搭着我的肩:“要不想回去,我带你去哪逛逛。”
我说:“不用,跟你逛没意思。我也困了,我要回去睡觉。”我话说到后头成了咕哝,金培元走开去按车库的密码,无所谓一样。倒是下车时他态度亲近,说有事再找他。
我说上次回去岳嵩文把我揍了顿皮实的,金培元笑了一下,说:“看见了。”
我问他:“你说老岳怎么什么都知道。那天我去商场,也不是专去见你的,是不是?”
金培元道:“早给你说他疑心重,占有欲强。应该是有人跟着你。”
“他一直找人跟着我?”我说:“那你还叫我去和你开房?”
金培元道:“你还有心关心我,不想想你自己。”
“什么意思?”
金培元说:“你要真想知道我能都告诉你。岳嵩文也没同我讲过不要对你说什么,八成他也是想让你知道的。你想呢?”
我说:“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金培元笑了笑,他在我下车时说:“程霜,我看你是真喜欢岳嵩文,那这些也不当事,至少还说明他愿意在你身上费功夫呢。”他说的时候嘴角是冷的,他一直看不起我对岳嵩文的真心,弄得我现在也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他说的话我不敢往细了想,再想就没劲了。就像金培元说的,我真喜欢他,瞎了眼一样喜欢,要往墙上撞,那现在这样还是好的。
老岳不在家,餐桌上纸巾盒子被打开了,里面空得只有一张薄纸。我进冰箱看,保鲜层封着两道菜和一盒蒸饭,他中午果然一个人吃了。我关上冰箱,回屋换了衣服躺下,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动了动。我立刻睁开眼抓来手机,屏幕上亮着一条短信,光莹莹的刺着眼,我把窗帘都合住了,屋里光线昏暗。
岳嵩文在短信上问:我在超市,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我手握着手机,一段时间后才打字,打完之后在床上愣了一会,被黄暗暗氛围要挟着睡了。
岳嵩文七点多回来,天暗了一些,残霞未退,他直步去了餐厅,把购物袋提到餐桌上,打开冰箱往里头摆置东西。我从卧室出来,客厅袒露一片靛蓝掺红的霞,餐厅亮一块冰箱里头的照明,老岳低着头放鸡蛋进去,我说:“你回来了。”
岳嵩文说:“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买了,你看看是不是。”
我走过去,扒拉着塑料袋却也没真看他买的对不对。我眼看的是他,他半身倾向冰箱口,让光打着,他放完了鸡蛋,往里放奶和蔬菜,一层层分类清楚,他什么小事都能做的有条有理。冰箱深处又藏了我两瓶苏打水,他给顺着拿出来,摆在冰箱上头。购物袋渐空了。他合上冰箱,把那两瓶苏打水拿在一只手里,在袋子残余里挑出两件零食,也懒得教育,只统塞我怀里。
我把零食收拾进橱柜,岳嵩文挽高袖子进了厨房。我在客厅看电视,饭好了他叫我上桌。桌上他新炒了两道菜,还有今天中午剩的两道拼在一个盘子里,盘子靠他,新菜靠我,他吃旧菜多些。
饭桌上没别的声音,岳嵩文专心吃着饭,我也是,头顶灯盏像罩子一样把我们罩住,罩子里安安静静的。
他把筷子往餐盘里点的时候,就好像穿一根针线一样,把我上午在王艺弘那挑开的得伤口缝补住。我管岳嵩文的家叫家很久了,岳嵩文像是我的家人。在我所有缺了一块的地方,他都能补上来。他没法真当我的父亲,却能代替父亲给我关爱,他没法做我的朋友,但能代替朋友给我陪伴。我生活里缺很多角色,岳嵩文不能都一一扮演过来,但他在的话,我就不觉得那么糟糕和孤单了。
我想这些也是老岳能算计到的,给个巴掌给颗枣子也好,故意激我的好胜心也好,我知道他照顾我是因为他掌控欲太强,就是要控制我,但对我来说这些是受用的,我不能拒绝的。
有关他,我早开始就疑惑一些事情,他是真不知道我和金培元怎么认识的吗,他不清楚金培元开始是怎么对付我的吗?他能知道那么多他本该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对另一些就不清楚了呢?如果那些人一直都在跟着我,岳嵩文不会知道我的任何行踪吗。他没有跟我提过这些事情,但也从不避讳,原来他不过是把欺骗的成分隐藏起来了,就是这样,岳嵩文成为了我世界里对我最诚恳的人,真是残酷啊。他想要驯服我,于是一切都发生了。但他的的确确,他的野心和欲望都是诚恳的,他想要我很爱他。
岳嵩文收拾好碗筷,在从厨房出来前叫了我一声,我当时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啊”了一声回他,他从厨房到客厅,用一张纸巾擦着手,我盘腿在沙发上吃一罐黄桃罐头,就是下午他帮我从超市买的。电视无聊到有些别样的趣味,我就着电视享用黄桃,岳嵩文把擦手的废纸扔进垃圾桶,走来我这里坐下,说道:“小程,你早上洗澡又忘捡你掉的头发了。”
我说:“哎,我下次记着。”
岳嵩文微微摇头,同我一起看着电视。电视上是地方台的一个新闻节目,通过一些亲情故事家庭纠纷什么的煽情的,今天报道一个小女孩,她是留守儿童,被同村的老头给玷污了,然后就被转卖出去,现在跟一个收废品的大爷一起,大爷领养了她,她们是真实的养父女,关系很纯净。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掉泪,镜头给了好些个工作人员泣不成声的特写。后来这个女孩被请到演播厅里来,脸带着个面具,瞧着很搞怪。主持人告诉她上完这个电视节目她会得到一笔捐款,她立刻就哭了,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是个样貌普通的村妇一样的女人。她感谢了好多人,还感谢她的养父,他养父好像得了什么病,要死了,但是没钱治,也不准备治,节目组这笔钱我猜他们父女俩是商量过得,让他们先搬出垃圾站再说,然后女的再找一个正经一些的工作。
这节目往期老请些业余演员来参加,情节假的不行,我看这次还挺真的。她那养父,我看着他们言语里有点不一般的关系,我就是恶意猜测了,他们关系肯定不纯洁。我想这些的时候窝在老岳的怀里,他早拿了书看,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的睫毛几乎戳着镜片,我真替他担心。我吃了大半罐黄桃,岳嵩文也为我担心:“小程,晚饭没有吃饱吗?”
我想说话,先打了个响亮亮的嗝。
岳嵩文一直看着书,嘴边却笑了。我恼羞成怒的把黄桃扔开,然后小心翼翼的去闹他,他看不成书,我逼他亲了我一下安抚我。然后我请他吃了一块黄桃罐头,虽然是他买的。我问他好不好吃,他含着半块唔了一声,我亲过去,把黄桃咬回来一半,做完了才觉得有点恶心,我含着这块黄桃,没一会跳下沙发吐垃圾桶里了。岳嵩文看着我,笑得露出一些牙齿,还有眼角的细纹,我看的清清楚楚。





老岳与我 回家了
岳嵩文说他有空去送我,我的东西的确不多,来时一只箱子,走时也一只箱子。岳嵩文开着他那辆宝来,车一路晃悠悠过去,好像郊游一样。在停车口,岳嵩文下车从后备箱取出来我的行李,交到我手里,然后笑微微凝视着我,我抓着行李把手,说:“那我走啦。”
岳嵩文说:“到了打电话给我。”
我说:“我才不打呢。”岳嵩文只一味笑,我转过身子,“真走啦。”
岳嵩文能来送我已经够足意思,我转身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他关车门的声音,进了大厅透过玻璃看,停车口来来去去那么多车辆行人,早找不到他半点踪迹。
我妈让家里司机来接的我,她是要让我回家的,然而半路上我叫司机将车开到奶奶家里,奶奶在家吃一杯酸奶浸麦片,见了我很惊喜,她说:“怎么早到了?不是说九点钟?”
“我看错时间啦。”我说,其实是不想让她忙着张罗些什么给我,奶奶起身去,她去厨房:“吃过饭没有?我这菜都准备好了,谁知道你回来这么早。”
我说奶奶你别忙活了,奶奶从厨房的上层柜子里拿出一些点心,摆出来在碟子里。她说:“你快吃点。”
我吃着点心,奶奶问我一些学校的事,我叽里咕噜给她说了一堆,她半懂不懂,但听得挺开心。正说着话,她手机响,她起身去接,手机被她放在沙发上,她讲着电话看了看我,对那头说:“回来了,早到了呢。”
然后“嗯”了两声,她把手机放下,“霜霜,你爸的电话。”
我刚喝一口热水,接了电话。我爸在那头:“你怎么跑你奶奶那去了?不是让你回家吗?”
我说:“啊。是,我半路上……”
我爸和我说话从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打断我,“我在家呢,你二十分钟内回来。”
我说:“我刚到这,我想陪奶奶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他说:“你奶奶身体不好,你让她多休息着,我有事找你,趁我还在家。”
我才想起了,他不是出差去了?怎么现在在家,他说完刚刚那句就把电话挂了,我问奶奶:“我爸这几天在家啊?”
奶奶说:“昨晚才回来。他是不是叫你回去呢?你回去吧,他这是半年没见你,想你呢。”
他想我才怪呢,我又不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也不怎么瞧得上我,他对我脸色最好的那天是我录取通知书寄过来那天,过了那几天新鲜劲,他又对我爱理不睬的了。
我只能回家去,奶奶也催促着我,她怕我在她这里呆着没意思,又怕我爸不高兴。我回家后我妈不在,我爸在书房坐着,我去找他,站他办公桌前面,跟下属汇报工作一样。他哪有什么事要给我说,问了问我的学习,我都说了,没跟他讲一科补考的事,那就说没完了。最后他说:“你奶奶这个月体检,医生说她病得休养。你行李呢?”
我说:“放奶奶家了。”
他把眉皱住:“你是打算在那住是不是?不回家了?”
我说:“我跟奶奶亲,不行吗?”
他挥挥手,“你去拿去,晚上不许留那吃饭。”
我直接走了。
在奶奶那和她聊了一会,到五点多我和她告别,拖着行李回家。家里已经开饭了,我坐下就吃一些半冷的菜,汤饭倒是热的,味道也是熟悉的,挺让人感怀。但吃着饭还得挨我爸的挑拣,他说你这老毛病改不了不是?吃饭玩什么手机。
我把手机关了,扔桌子上去。他说一句:“反了天了。”吃好了直接离席。我妈从不吃晚饭,保持身材,在楼上看电视,我过去和她打了声招呼,她撩我一眼,说:“回来了就行,看你这学期胖了点。”
我说:“是胖了。”她说:“吃饭注意着些,不用吃那么饱,对胃也不好。”
我敷衍着关上她房门,她懒懒躺回去,也没对我挽留的意思。
我的房间变了些,墙纸重贴过,看着发白的新。刚刚在客厅我也看见有地方装修过。浴室也变了。他们装修没过问我一句哪不能动,但也没关系,这毕竟不是我的房子,他们爱怎么装是他们的事。我随便冲洗一下,躺在床上看手机。岳嵩文让我给他回个消息,我有点不想回。而且时间也过了,他知道我航班,我已经到了有大半天了,该打早打了。
我把手机扔一边,没想到扔过了界,手机磕着床头柜,又坠下去,我凑脑袋一看,这家伙给黑了屏。
我捡回来把弄半天,总算又开了机,这回有新人找我,是以前高中的朋友,问我是不是回家了,他看见我发的动态了。
我说是回来了,他说和另几个都在等我,找时间必须得聚聚,我自然说好,那边说:“那就明天吧。”他跟我约了时间地点,和我说都谁来,我说:“没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我故意睡懒觉,错开跟我爸吃饭的时间,倒跟要出门的我妈对上了,她在门口穿着鞋子还跟我说着:“你以后早上起早着点,别那么懒散。”她对着镜子压了压鬓角,再看我一眼:“衣柜里没衣服穿了?穿规整点,你爸看见少不了说你的。”
我说:“爱说就说。”我这句话就四个字,没说完呢我妈就出门了。
我在家四处游荡了一下,游荡完爬回床上,竟还能再睡一觉。正好睡过饭点,家里还是没人,我爸去工作,我妈早年老待家里,现在呆腻了,也爱出去跑跑。做饭的阿姨根本没来,她可能是没接到通知,我爸妈都当平时家里没人那样过呢。我回卧室化了个妆,在更衣镜子前来回换了好几身消磨时间,下午叁点多我出门会友。我们在老街逛了半天,这商业化比上学期更高了,好多店铺都不认识,有些网红店也是新开张的。
我这个老友是也有晚上那局的,她出来是想买件衣服,我陪着她逛,逛得差不多了也就到晚上约的时间了。我坐在卡座里握住一杯酒了,才想起来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刚刚逛街点了杯果茶,倒是不觉得饿。
跟老岳生活前,我是饮食极其不规律的,按理说保持了一段时间正常作息,再回来身体应该不适应才对,原来没有。
这么久没见开始都有点拘谨,喝开了就又像以前一样没下限了。晚上我没回家,醉醺醺的回家完全是找骂,干脆就不回去。我和另两个女生住在了外面,我躺下没多久,她们一会出去一个,后半夜才溜回来,那时候我睡得沉甸甸的,就听到她们小声叽喳的交谈,她们都挺开心的。
我也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
我翻了个面睡。第二天还能约上一顿早茶,十点多饥肠辘辘醒来,围上小半桌。有几个真喝大了的吃不下回去了,剩下的几个都是老酒瓶子。以前常在一起喝,喝高无数次,彼此间说话没禁忌。席卷完一顿,我摸着肚皮回去,家里没人,我躺床上舒舒服服补了个觉。下午才起,晚上饭桌上看到我爸,他见了我脸沉下来,“昨晚去哪了?”
我说:“我住同学家了。”
“谁家?”
我说:“你不认识!”
“我不认识?”他说:“你少交那些不叁不四的朋友,以后晚上不许出门,更不许不回家睡。”
“我都二十了!”我爸嘴里真什么封建话都有,不叁不四。我之前高中有次不回家,他说我做的事“对不起父母,有辱家风”,真是老土到笑掉大牙。我才懒得理他。
他说:“二十了就能当混混了?我话摆在这,还有你电话,以后不许关机。”
“行!”我说了一句,转身上楼。我电话可没关机,可找了一圈,都没找着那手机。
好像是丢了。
第二天我出去买新手机,补办旧卡没成功,就买了张新卡,新手机握在手里,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什么都是崭新的感觉,这感觉升上来,我登录微信,老岳很少从微信上和我讲话,我点进他主页,他头像是个风景画。我站在商场门口,周边人来人往的。我把微信这个框推上去,锁了屏再没去看。
后来几天就是忙着见这个见那个,见了面吃顿饭也没什么可叙旧的,拍了照片后就坐在座位里埋头p,p完给对方看一看,都满意了就告别了,挑个时间发到社交网站上去。就是这么没意思,要再认识新的人也累得不大想去。就见见这些平常在网上还有点联系的,打发时间呗,见完拉倒。’
我翻微博评论,挑了几个回复,突然想到那个小号,上去把里面删了个干干净净,名字都改成个没顺序的长串字母,头像相册点赞的照片都一一检查了没有痕迹留下,才退出这个号,并把它从微博已有账号里注销了。作完这个感觉轻松不少。我又上微信里,连着删了几个早看不顺眼的好友,更轻松了。
我晚上不出去完了,那帮酒肉搭子都传我有了男朋友,还是管我比较严的。我心里想到第一个就是岳嵩文,岳嵩文要真是我男朋友…他能是吗?就让他们净胡说了去,有人问起我就说没有,还惹得之前有点关系的几个男的跑过来问我到底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他们要和我睡的时候我可没管他们有没有女朋友。我被问得很烦,干脆让他们都误会去,反正该来的少不了。
白日宣淫的确少了点氛围,把窗帘拉上都不够。我约的都是熟的人,在家乡着一般不用交友软件,因为实在关联性比较大。小时候我和一叔叔聊了半个月的骚,后来突然发现他住我家对门,还跟我爸熟,幸好他不知道是我,反正自那以后我就不在网上约人了。而且相熟一点的也都是很干净的。
差不多都是同龄人,我对同龄人实在起不来太热烈的爱意,这已经算是我的生理缺陷了。好看的当然都喜欢,没那么好看的性格好的也是可以,总之都是好,可以之间的评价,到不了最好的。我已经清楚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了,知道得这么清楚也是种罪过要受着,因为知道得太清楚,却怎么也找不到,真是蛮无望的。
但我也不相信这世上就老岳一个了。
这么长时间他没联系我我也没联系他。也可能是他联系过了但是打我的手机是空号,谁知道呢。我手机丢掉真是天意,换了新号码也真是天意。如果此生里我跟老岳就这样没结尾的断了,那真是满满的命运操纵的感觉。我也不觉得那么不甘心了,因为已经见识过他有多不能爱了,之前猛爱上的那些也忘得差不多了,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比较冷静,也比较能审视的清楚一些。
有天我喝完酒,几个人在那抱怨生活,骂世界操蛋,我跟着骂了两句,推开手机屏幕,含着一大口酒点开老岳的朋友圈看,他真是没发什么消息,简介那一栏常年空着,跟我们这些爱炫耀爱咋咋呼呼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到看到我们的态度的年轻人不一样。他也真足够老派,一张破风景画当头像,背景也是一扬没劲,怀疑是系统分配给他的。我默读他显示出的微信账号,是他的电话号码。我看着数字,看了又看,正着看倒着看但至始至终都没背下来过,我看累了,旁边有个人砸了瓶空酒,在炸裂声里,我把他微信删掉了。




老岳与我 可稍从容
一删就删个干净,连他给我传资料的云盘我都删了,删完说一身轻松不为过。后半夜里我们出来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馆吃东西,身边都是疲惫的年轻人,我看镜子里我的眼妆晕在眼袋上,但还是蛮好看的。我对着镜子照了左面右面上面下面,同行的一个女孩也像我一样对着镜子照,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我们的面庞刚刚凑在一起,她不是很漂亮,怕这种对比。我坦然看着这面镜子,我自信满满,还有点想给老岳分享我现下这份美丽,让他好好的把握住这分钟里的我。
我让自己别这么想。
这次我没早上才回去,拿钥匙开门时是四点,我刚在自己的卧室里卸了妆,楼下就有拧门的声响,听声音是我妈,她高跟鞋嗒嗒的,我听到她将鞋子一路穿进客厅,然后接了饮水机前的水。我用了浴室,她一定听到了水声,但到我上床睡觉她都没来敲我的门。我们各有各的事。
白天醒来是十一点多,我和我妈在餐厅遇到了,饭还是要一起吃。我已经有一天半没看见我爸,好奇他去哪了。我妈说她也不知道,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我觉得她是不想给我说,我猜我爸是去下面的县镇去考察厂子,应该是去几天才回来,但她不想让我疯跑出去,我爸哪天突然回来了找不到我生气。本来我还想猜他是出去跟哪个女人混去了,但看我妈的情绪比较正常,所以排除这种可能。
我随便吃了点,我妈吃得也不多,没我爸的时候餐桌上几乎没多少肉,菜也剩得很多。我又发现我妈一个不讨人爱的地方,她吃饭吃得恹恹的很扫兴,我爸跟他能过到一起才怪。
我吃完回屋去,换了身短袖短裤,我妈已经不在客厅了。我出门前不用和她打招呼。奶奶这时间应该要午睡,我在她家附近的商场游荡了一下,下午近叁点的时候去商场负一层的超市买了些水果什么的,记得奶奶以前会带我在这里买食材和生活用品,然后我提一包她提一包,我们走着就能回家去。
奶奶应着门铃开门,看见是我很惊喜,她是刚睡醒在沙发上喝红茶水。我跟着喝了一点,奶奶看我买的东西,说这些小慧也会买的,小慧是照顾她生活的保姆。我说小慧跟我买的能一样吗,奶奶说是不一样,她从袋子里面挑出一只李子,被我随便拎袋子挤坏掉了。
奶奶把那些水果洗了一下端出来,我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奶奶在看一个出到第六季的电视剧,情节像温开水一样没滋没味,但能一直慢慢看下去。奶奶家所有的布置都和我记忆里一样,那个罩在沙发上的,看着就很老派的白色钩织罩布,泛着点黄色,被洗得很干净的平铺在沙发靠背上,我在沙发上躺得很大模大样,罩布被拽下来一个角,奶奶把水果摆在茶几上的时候顺手就把这角罩布整理回原样了。
奶奶家并不大,旧时政府分得房子就不是很大的,东西一样不少,挨挨挤挤的靠在一起,深棕色的地板砖,墙上的壁画,橱柜里的工艺品,这些都把空间装饰的紧凑,阳光从一扇木框的窗子里投进来,照在所有大大小小的东西上,屋子里有股味道,是只有奶奶家有的味道,好像是檀木柜子的味,也好像是里储藏间里那个很久不用的竹篾簸箕的味,混在一起,还有奶奶常擦的护肤霜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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