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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我爸在第二天午饭时现身餐桌,向来都有他的饭备着,他坐下来就吃,顺便吃着饭指点江山,但现在这情况也改善了许多,早先他不来都不让开饭,开饭前还有段演讲要做,也许是他有别处天地可以施展,匀下来就显得不多了。吃着饭他问我暑假有什么规划,我说,没。他立刻声音高八度给我上了一课。昨天他宿的那家一定是没他种的那家,让他对子女的控制欲又都兜头往我一个人身上倾倒。我忍了他半小时,我妈给他盛了碗汤,才让他暂时下课,又说这汤的问题了:他嫌滋味不浓,肉又闷老了。总之看什么都有毛病。
他不问我和刘文甫的事,一因为我是女孩,他的大男子主义里女性和男性不是一个物种,不仅存在阶层差异,还存在要避嫌的封建隔膜;二因为他觉得这事不到谈婚论嫁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才不操这个心。我爸真是个各方面都达标准线的傻逼,我妈能自人堆里找出这么一个也是不容易。
刘文甫不是问题,我们已经算是在date期,这次没约成,当然要再下次约,而且我比他小十多岁,他是先把我当个妹妹的,当然要让着我,所以很快就约了第二次,我欣然赴约,穿得又漂亮又精神,我们在靠银滩的露天桌台上就着烛光吃西餐,一般好吃,显然他也对菜色失望,酒倒是不错,我们就着酒聊了不少。我感觉到他挺喜欢我的,也有在照顾我。我不动声色打量着他,沙滩上反射的月光加上烛光让他的眼睛显得很明亮,他的形体很好,脊背一直都是直的,很自信。我突然有点明白岳嵩文那种意思了,一个完全和你缺陷相反的人的确容易欣赏,这种人的爱也会让你觉得补偿。但我一向看不起这样,我从另一种方面看刘文甫,有点怔忡,他像更年轻气盛的岳嵩文,尽管埋藏很深,他显得既有心计又活力亲和,我们还不够熟,如果他也有像老岳那样的控制欲,八成要再相处近了才能清楚。他受的教育也是西方化的,老岳更有东方味,他留学去的是日本。
我拿他们比较,比较来去间,这次约会也结束了。刘文甫把我送回家,我跟他告了别往家里走,一直觉得身上粘个视线,抬头看我妈披着件丝质的外套低头看着我,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脚步没停向门处走,打开门了,客厅里没人,我回房间的路上也没遇到我妈,我妈也没来找我问什么。
刘文甫给我发了短信,措辞彬彬有礼又有点情真意切。他国语不好,我英语就那回事,刚刚吃饭的时候和他聊用了几句,他这条就是英文的,有些省略的拼写看得我有点吃力,但还是仔细读了。睡前想起我妈露台上那审视的眼神,真让我不舒服。





老岳与我 浪费得起
和老岳上次一面后我就闲下来了,主要是觉得没意思。我想去找奶奶吧,我爸硬是不让去,他自己有问题,对亲人都有占有欲,尤其善于对我指手画脚,他让我“少去烦她”,好像奶奶根本不乐意见我似的,我之前在奶奶家住的那几天在我爸手里成了把柄,我一说要往奶奶家走,他就立刻反问我:“上次让你住那么久还不够?”真够无理的。他在家时我出去玩都不能过夜,给我设门禁,还让我妈看着我,而他自己却连家都不回,真是双标啊。有人问我要不要出去玩几天,我立刻答应了。
岳嵩文根本不联系我,那顿饭后就没后话了,我不知道他天天忙什么事,是真忙还是怎么,反正他不在乎我呗。我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我之前主动的够多了,现在看来那些主动也没什么作用,顶多让我自己得到了点情.欲的快乐,反而付出得越多越期待回报成果,但实际上我根本管不着他爱不爱我——当然他也管不着我!我就是点想着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来这儿的第一天还到另一个市去了,也早在这里买了房子,应该也是有一些认识的人,肯定也不会就我一个人来找他尽宾主之谊。这让我产生一种爱不起来的想法,差距太大了,出了学校我都不知道上哪找他去,我也不知道是天生爱斗争,还是天生爱挑战。想着就打了个冷战,高铁站冷气太足了。我随手推开手机页面,在社交软件里转悠,同行的都低着头玩手机,我们坐了一排,跟不认识一样。
刘文甫在我出门前问候了我一下,还遗憾表示他如果抽得出空就会来陪我了,我无所谓他陪不陪我,我跑出来玩就是觉得没劲了,我也挺想和他谈情说爱,只是这之前的功夫真是麻烦,要每天聊骚装傻扮有灵犀,太累了,一累我就觉得无聊,就懒得积极应付。我真是欠的,老说自己没人爱,真有机会了却懒得争取,主要还是我们进展顺利的平常,我没能感觉到惊心动魄,不像是真爱,总感觉不值得这么拼。
我就背了个双肩包,里面两叁套衣服,因为夏天衣着轻薄,一只包很够装。同行的人分了一颗口香糖给我,我把它在嘴里用舌头搅着玩,候车室嘈杂,电话响了半天才听到。
我没看是谁就接起来,挨到耳边感觉不对,放下来看了一眼,平时想着时没消息,一不想这老王八就又出现了,真是命运派来玩我的。
他开头还是这么自然,好像我们关系一直亲密着,每天都联系一样,叫了我声小程,我说干嘛,嘴里吧嗒吧嗒咀嚼口香糖,岳嵩文问我在家吗,我说在外面呢,他问有吃饭吗,我说没,继续咀嚼口香糖。他问我在哪里,广播里通知开始检票,我在这个通知的女声里对他说“珠海,要过关去澳门。”
岳嵩文说:“是去玩吗?”
我说:“是,和同学。”
岳嵩文说:“好,玩得开心些。”
“当然开心。”我说,我问:“你打电话有事吗?”
岳嵩文和气的说:“没有要紧事情。”
我说:“对不住啊,岳老师,我没在家等着你传召,自己出来玩了。”
岳嵩文说:“小程,你这是气我没有联系你?”他好像笑了,这的确挺幼稚,要我我也笑的。
我说:“没有没有,哪里哪里,随口说说。”他这么能看透我,我当然是气他这个。我说:“我得挂了啊,要进站了。”
岳嵩文说:“好,有机会再见。”
我以为他会有点不满,毕竟我态度没上赶着捧着他,约我也没越成,这个电话他算是白打了。我以为他会先挂的,结果拖了好久后我看了看还在通话的状态,自己挂了。我真是一直在轻视他了,他哪能为这点小事烦忧了?之前生气了教训我,也不过借机敲打,我能让他为我生气?我在人家那可不一定值得。
其实根本没到珠海,我人还在高铁站,前面排队排了一长溜,我们几个在末端灰溜溜往前蠕动。我觉得真没意思,等待又累又无聊。我旁边的人还在玩手机,人已经钻进手机里了,我不是我爸那样对沉迷手机的人有偏见,我也特爱玩,但最近觉得手机特别没意思,不光手机,什么也没意思。去澳门也想着能转换转换心情,但现在排着这队我心情就不怎么样了,还觉得不如不来,出去挺累的,再跟这么一帮子跟他们讲话不如讲微信的人,那真是更累了,也更没意思。我跟着排了一会,说我去下洗手间,我后面的女生嗯了一声,还是没抬头。
洗手间也排了个短队,都说现在社会高速运转,怎么哪里都堵着。堵得我心里也不痛快,去找另一面的洗手间,这也有个队,我连找叁个,同伴给我打电话,“程霜,我们都检完票了,你在哪呢?”
我说:“我在厕所,你们去吧,我有点不舒服。”
那女生啊了一下,隔了好久才说:“你没事吧。”
我说:“没事。”她问你真不去了?我说,真不去了。
上哪不是打发时间呢,和这些没意思的一起,真不如去找老岳消耗,我打电话问老岳你在哪里,老岳他很惊讶于为什么刚刚分别就要将电话打来,我感觉他是装的,他能把我所有的动机和策略都把玩于鼓掌,我没有在谴责他,我已经开始依赖于他对我的这种操控,只是如果谈爱情的话这样会让我处于败势,但如果不计较这种得失,那我会获得满足的。我问他你在家吗,岳嵩文说是,我问他你住哪儿,我想去看看你。岳嵩文依旧不大相信的样子,问我不是在珠海吗,我没回答他,直说我想你了。岳嵩文说要去什么餐馆吃饭,我直接说不去,只想去他家,要不就算了,他有点无奈的笑了一下,他不准备说话了,那我就说,我说你把地址给我,我打车过去。岳嵩文说了他的地址,我把电话挂断,快步出了高铁站。夕阳挂霞披彩,油柏路晒得铜红色。很快就打上了车。岳嵩文住得是很早以前开发的一批有海滨景观的小别墅,出租车往海边开,路是盘旋的,夜幕渐渐吃尽了晚霞,浓酽墨汁倒出,礁石一线的海岸景物十分荒凉粗犷,渔灯只是一闪而过。他住得地方出租车开不进,我下了车,他没有告诉我具体的住址,我发短信给他,说我到了,他说你等一下,我下去接你。
我站在门岗前第一盏路灯下等岳嵩文,我想起了第一次去岳嵩文家蹲点,那时候憋足一口气非得到一个所以然不可。现在我对岳嵩文已经不是好胜和占有那么简单,爱欲升华到一种高度,要么做罪人,要么做圣人,这两样我都做不了,但我仍想要快乐,仍想要从容,想要爱和享受,我没有幸运被老天赐予足够的幸福,但我有另一种惯常的模拟的方式去描述它。而且我浪费得起。
岳嵩文一直没有来,我忽然很想抽烟,门口有家很小的士多,老板娘穿着脏旧的围布裙在玻璃柜台后面,玻璃柜台处处都是修补的溢胶痕迹,老岳住的这片地方真的很老了。我点了烟出来,士多店也有盏灯,连着黄色电线的小灯泡,歪歪扭扭缠在树上,树皮有勒痕,还有颗钉子。我看见老岳了,他穿着米白色的圆领上衣,深灰色的裤子,迎着一片树木婆娑的影子出来,那些枝枝叶叶在他身上摇摆着流走,像画报一样。老岳真是好看,给这样一个绝妙人物呈上去什么都是不为过的,何况他比我年长那么多,见过的什么都不是稀罕的了。
老岳没有一眼看到我,我冲他摆了摆手,把烟掐掉向他走去,老岳在门岗下的路灯里站住脚,是我刚刚等他的位置,我一步步向他去,老岳随着我走近漾出点笑意,很爱护的,他说:“让你等了。”声音又轻又柔,像怕惊扰什么一样,在海风里瞬间就散了。
我说:“没有关系。”我把烟塞进包里,挽着他的胳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么亲密,可惜观众太少,岗亭里的警卫在懒懒看着小屏电视,路上也根本没行人。我挽他挽得很紧,几乎是拖着他走,而且越走越快,到一个交叉口我问了老岳哪边?老岳刚一指,我就立刻迈出步子,横冲直撞的,老岳拍了拍我,让我慢一点。
我没听他的,走了几步他又说了一次,我回头和他亲吻,有点凶猛,他牙关因为说话微微开着,我就吻得很深,胡乱搅了一通再丢开他继续走。这里照明很差,靠月亮,今天月亮又只肯往深里躲,头顶树木厚实高大,黑漆漆的,我看不见老岳的表情,也不怎么好奇。
到了门前,我让老岳交出来钥匙,我们面对面对峙着,这时我已经有点气势汹汹了,我们刚刚走得太快,比跑的差了点,老岳住的很深,怪不得让我等了那么久,老岳气息也不稳,他看出我不冷静,一看就要给他闹出什么事来,不肯即刻开门。这把我逼急眼了,我现在是疯狂想上他,他不给我上,这可不能由着他!我环视了下周围,老岳明白我的意思,他说,小程,这里可有监控。我才不信,这么老破的地方,我作势往他身上扑,他投降了,拿出钥匙来开门。
屋里有灯,里面陈设很普通,甚至说简陋,像个出租给人的房子,但有很多植物,也看得出是被精心照料的,这么几年都来不了一次的地方,他还有心饲养花草——那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花花草草”养在这里?女人的思维就是具有如此的跳跃性。岳嵩文弯腰在玄关取了拖鞋出来,放在我的脚边,我没理会,老岳还半弯着身子,我伸手过去抓他的领子,他的衣料薄薄软软,温顺的在我掌心蜷成一团,我把老岳推到地上,也是突然出击才有胜算,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冒犯他,上次抽他巴掌我后来觉得不算,女人抽男人巴掌哪算是真打,打情骂俏还差不多,要真想教训这个男的,早找一群人私下断他的腿。
老岳上身靠着鞋柜,手撑着地板,他这回终于舍得真情实意的惊讶一下了,我动作不轻,他似乎撞到了那里,神情带着不悦,这就让我感觉很不错了。我跨开腿压在他身上,扣着他的脖子,岳嵩文凉腻的皮肤挨上我的脸颊,我蹭了蹭,有点想抱着他不放,想把他就当做一只大布偶抱到睡着,然而老岳动了动,要把我从他身上推开,我立刻说:“你少动啊!”
老岳说:“小程,我哪里吃得住你这样闹。”
又卖老了,我说:“你少废话。”他裤腰是抽绳的,我嗖嗖解开,老岳的手又按在我的手上,说:“桌上菜要凉了。”
他还做了饭,真是悠闲啊,我告诉他我不饿,一会饿了再说,然后把他裤子拽下来,真可恶,这时候他都不显狼狈,甚至坐在地上靠着鞋柜像坐沙发一样闲适,我指着他:“你别装死,给我起来,我今天才不伺候你呢。”
岳嵩文笑了笑,他托着我的腰,把我往他身上靠了一些,我牢牢粘上他,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扶着柜子起来,转身把我放到了柜面上,他问接着要他做什么,完全是奉陪到底的姿态,但也有点要看看我能做什么的兴趣。我想了想说:“先亲一下吧。”
他覆上来,慢慢探进,舔了我的上颚和舌面。他说:“这样吗?”
我说:“没错。”然后我让他摸我的性感带,让我舒舒服服的,他的手安稳的揉搓我的皮肤,依旧吻着,吻到下巴脖子前胸,他身子逐渐低下来,最后轻轻咬了一下我的肚脐,然后他抬起头来,我看着他,他看我带点宠爱,他问我要吗,我说:“你肯?”
岳嵩文说:“上回欠了你一次,不是吗?”
我说:“老岳,你真讲公道。”话没说完,岳嵩文已经完全埋进我的两腿间。口.交算性的一部分,但跟做爱完全不能等同,我想起我上次,跪在岳嵩文的脚边,什么也看不到,一个人只能努力的侍奉,感觉很孤独。我低下头,慢慢摸岳嵩文的脑后,他灰色的,软而丰厚的头发。我一根一根的翻看着,白的和黑的对比鲜明,都具有光泽,我把手缩回来盖在脸上,深深嗅进去,岳嵩文的洗发水很好闻,我深深嗅透了摸过岳嵩文头发的手指,手滑下来揉自己的前胸,说来真是淫.荡过分,但人生在世,及时乐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让自己好。服务完我老岳抬起头来,我看不得他这样子,嘴唇湿漉漉的,脸上那既温柔爱护我又想将我弄死的残酷神情,不是我欺负了他,是他好心肠临幸了我。岳嵩文这人真够装,给人口完还能端的这么趾高气扬的,当然也是我太配合被他吃得死。我把头偏过去,自己从柜子上跳下来,着地后弯腰把内裤兜上去,把裙子也整好,体体面面的。老岳抓了我的手腕,挑了根眉毛看我,我挥开他手,理直气壮:“我饿了!”
我想着老岳要生了气,也把我掼地上再狠操一顿呢,还有点小期待,毕竟也是比较美妙的可能,站那等了半天没等到老岳动作,老岳撑着柜子对我叹了口气,是那种调笑的叹气,我知道他真纵容我,走上去先踮脚用袖子把他嘴唇擦干净了,老岳不可见的皱起眉,我知道他说嫌我袖子不干净,但也没有躲,我就当没看见,低下头给他的裤腰绳子又好好的系回去了。
还是蝴蝶结呢。
我孔雀手捏住着蝴蝶结两边抬头给老岳看,笑得半贱半傻,得了便宜卖乖呗,老岳八成也是看我可爱,也跟我笑了那么一下,他问我:“这样还记恨我呢?”他这话问的水平一般,因为我较真了,我把手放下,半真半假横眉瞪眼说你别想再糊弄过去,你欠我的可比这多了去了!老岳起身去洗手间拿纸巾重新擦了嘴,又漱了口,他做这些的空当里回我一句:“那慢着还吧”是顺口说的,但说我心里了。我仍有点苦涩,天天感觉什么都没意思、就觉得老岳有意思,其实老岳也没意思着呢,爱他不行,不爱他也不行,他就那个样子,好听话有的,对你也能好的,只要你听话!可再听话,他也不会爱你,你要不听话,他能立刻把你踹了!想到这我可真想踹老岳,但老岳从洗手间出来后是去厨房加热饭菜了,香味飘散出来,我循着味去找到餐厅,还是老岳的饭合我胃口,和我爸吃能被咸死,吃得也不开心。




老岳与我 阳台和士多店()
老岳吃完饭并未着急收拾,我想动的,但是想到这是老岳的房子,我干脆把一个不速之客扮到底,和老岳大眼瞪小眼,老岳拿了纸抽给我,他这房子连纸抽都有,你敢说他来本市是游客?我酸溜溜说:“老岳,你这房子不错。”
岳嵩文笑了,“哪里不错?”
我说:“你真够可以的,在这儿还有套房子,之前也没听你说过。”
岳嵩文说:“一个朋友的。”
我拍拍餐桌桌面,“这桌子跟你家那个一个牌子。”
岳嵩文眼低了低,转问:“不是说要去澳门吗,怎么不去了?”
真是狡猾极了。我说:“不去了,挂了你电话我就心神不宁的。”他要看我难为情,做梦,我现在也看开了,左右一张老脸,从前在老岳这丢的还不多吗。岳嵩文一听我这样说他就不应答了,只含笑看我,他不说话我也不想说了,拿起手机来玩,过一会,他说:“小程,今天回家吗?”
我说:“不知道,再说吧。”
岳嵩文说:“这里偏僻,不好打车,明早我送你回去。”
我说:“行,那谢谢了。”
老岳起来收拾桌面,我玩了会手机,然后问他:“浴室在哪?”岳嵩文暂且放了碗筷,抽纸擦干净手,说,“我带你去。”他走在前面,一路打开了灯。室内的楼梯被设计在东南角,直角楼道,岳嵩文摸了一会灯,然后台阶才被打亮了,我看见墙根安了排扶手,但这楼梯这么平缓,这扶手简直多此一举,上楼梯时我低头看见老岳踏在拖鞋里穿袜子的脚后跟,看它抬高放低抬高放低,二楼里间是卧室,外面是书房和次卧。老岳在经过那间次卧时脚没停,我跟着他进到主卧,主卧装修也很简单,但看着很舒适,老岳从衣柜里找出一块毛巾摆在床上,问我有换洗的衣服吗?我说有,老岳合上衣柜,领我去浴室,他在柜子里拿出一套牙具,还指给我热水器怎么用,浴室里的装置都比较老了,淋浴间和浴缸是分开的。我说:“那我洗了啊。”
老岳带门出去,他下楼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我那些衣服又不好当睡衣,很自觉地从老岳衣柜里找衣服穿。顺便瞄了里面一眼。老岳今次来肯定是正事少些,正装只有两件,其他的都蛮休闲的,现在本市的气温已经足够高了,老岳终于舍得开空调,屋里凉爽爽的,我找了件老岳的短袖穿,他们中老年一般不穿不合身的衣服,老岳爱穿稍宽松一点的,也没宽松多少,我穿上只遮得住后面一点。我把我的包扔卧室一把椅子上,掀被角钻进去玩手机,很久后岳嵩文在下面叫我,我爱应不应的,他走上来,我还盯着手机看,岳嵩文说:“这就要睡了?”
我嗯了一声,说:“今天有点累。”
岳嵩文说:“要我给你关灯吗?”
我说:“不用,一会你不睡了?”
岳嵩文说:“我等会才上来,”他说:“还是关了?”
“说了不关就不关呗!”我说:“我想开着灯睡。”
老岳没再管我,而是下楼去了,隔一会我听见电视的声音,刚打开时声音很大,即刻就低了下去,播出的声音碎碎的。朋友圈里已经有了他们去澳门玩的照片,我点了个赞,又随便看了其他动态。刘文甫照例在晚餐后和我说了两句,全是有的没的,但建立什么关系前就靠这些有的没的。他也挺忙,肯抽时间来跟我磨叽也算有心了。我和他聊完,很好奇一面拖地的窗帘,下床掀开看是个长方形的阳台,空间不小,很多植物,但中间连把凳子也没有。
对面看得到海。
我将卧室那把椅子搬出来,阳台正吹着海风,厚软湿热,搬椅子的功夫身上就出了身汗,将自己圈在椅子里,看那片海岸线,这块好像不允许打渔,海滩上也没有人,显得很寂寥,也有点幽深的恐怖。不知道白天是怎样的。这栋房子旁边的房子相隔有几十米远,窗户紧闭,一点人气也没,老岳真能住得下去,要我就会嫌冷清的。
这儿竟然还能看见门口那家小士多店,现在有九点了吧,我看见那店前树上的灯泡还亮着,被层迭树枝影住,还能看得清楚的亮。老岳的阳台,我刚刚抽过烟的士多店,两点连接在一起,非常会心的、奇妙的、带着隐喻的。
我从还挂在椅背上的包里拿出那盒烟,又点上一支,对面的一切像副默片,我静静欣赏,老岳也这样眺望过这一切吗?他看它们时是怎样想的,一根燃尽,我卡着椅子扶手把烟按在阳台地上。老岳的声音在屋里,“小程,你在阳台吗?”
我应了一声,老岳推开门来,我从椅背后面扭头看他,老岳说:“抽烟了?”
我说:“嗯。你要嫌这个味,我一会去客房睡。”
老岳走过来,他扶住椅背说:“没事。”
“你不是最讨厌烟味?”
老岳说:“小程,你今天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你说这么重干吗?”我作不屑状:“我想来就来了,你一个人在这,我怕你没意思嘛。”
岳嵩文的手从椅背上垂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微微侧了头,视野里仍有海,岳嵩文说:“这些天的确是忙,不太好联系你,都是碎的时间,不好让你一趟一趟的跑。”
他说的好像我们见面是应当的事,其实完全不是,见也可不见也可,他有必要就见,没必要就不见。今天来找他我就是带着气的,他把我当泄欲工具,我怎么不能?结果上来让他这么一顿伺候,老岳哄人是总能同时把人给气个半死,我是说不出话来了,听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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