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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我可以把钥匙给你,就是我这里太偏远了,来一趟不容易。”岳嵩文说。
“把钥匙给我?”我说:“你朋友愿意吗?”
岳嵩文笑了笑,他甚至没有谎言被戳破的窘迫,他惯常如此从容,说谎时也是。我说:“好吧,我知道了。你要不嫌我吸了烟,我就上床睡觉了,真的好困。”跟这种人理论什么。
岳嵩文弯下腰来,从地上找出我甩开的鞋子,凑在一起端正摆在我面前,我觉得此举有点肉麻了,踏进鞋里,岳嵩文很自然的揽住了我的肩,他同我一起回了卧室,外面那么热,里面这样凉,我打了个冷战,岳嵩文说:“空调关小点吧。”
我头一次没和他讨价还价。岳嵩文要说不嫌我肯定是假的,上了床之后他朝向阳台,我朝向浴室,背对背睡觉,中间还隔老远,但他肯让我睡他的床也蛮够意思的了。床头灯关掉后我还没有睡着,试探的叫了声老岳,老岳应了,我说:“你还没睡啊?”
老岳说:“就要睡了。”我说:“行,那晚安。”
老岳:“嗯。”
我想我今天真是鬼迷心窍了,出去玩有什么不好的呢,又吃又喝还能避免和我爸相处,非来这儿听他一席糊弄,我抓我头发闻了闻,上面沾了浓浓的烟草味,我特别大力翻了个身,面对老岳的背,他肯定还醒着,我把腿抬起来压他身上,又往他那里蹭了蹭,还甩了甩头发把发尾扫他脖子上去,岳嵩文果然欲起身发作,我立刻说,“老岳,你不是说不嫌我吗?”
岳嵩文好言相劝,“小程,你这样让咱们两个都睡不好。”
我说:“我觉得挺好。”趁他没说话,我添下去:“老岳,我可还生气呢。你干嘛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你说你在北京也就算了,你现在都跟我离这么近了,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都见过面吃过一顿饭了,你当我什么,晾我呢?”
岳嵩文道:“小程,我不是说了——”
“老岳,你在这连房子都有,是不是还有什么老相好?”
老岳转过身来,正好抱住我臭烘烘的脑袋,“哪里来的老相好。”老岳还笑了。
“真没有?”我说:“我才不信呢,有能怎么样,我反正管不着你,也不想管。”我把头发拢后头去,抬头看他,黑暗里能看见他下巴的轮廓和低头看着我的眼,我说:“你以后也别讲你那些破事,我听了烦。”
老岳眼暗了暗,说:“你这是吃得什么没影子的醋。”
“我可不是吃醋,”我认真问他:“你不是说我这就是争强好胜吗?”
老岳搂紧了我,哄着:“好、好。”他说:“睡吧。”
我说:“你手拿开一点,你这样让咱们俩都睡不好。”
黑暗里老岳低低的笑起来,他说:“小程,我怕了你了。”
我说:“你要能怕我才怪呢,以后也少说这些没——”一时说上兴头,差点说出些粗言秽语,我说:“以后也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岳嵩文说:“好,听你的。”
行吧,最好真听我的。我在黑暗里闭上眼。老岳这老房子里的老空调正老态龙钟的运作着,隔着个玻璃门还有点隐隐的海潮声透进来,老岳呼吸很规律,真是近了,我第一次被人这么搂在怀里睡觉,老岳第二天肯定会被压得手酸,我要起早点,还能看他手麻掉的窘迫样子。其实老岳这也挺好,反正这世上人都说谎,老岳把谎话说得最坦诚,他的谎话也是我觉得最动听的,那这样就足够了。以前我是真争强好胜来的,突然缺了那点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心态吊着,茫茫的不知道所为,现在缓过这劲了,我劝我自己别总矫造得可怜兮兮的,一没多大苦痛,二这根本没人买账,自己也不会到快乐。现在我喜欢老岳,老岳也愿意跟我玩,那还有什么不好呢,反正我爱犯贱,老岳给我这个机会,再加上及时行乐理论,我又自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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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岳与我 拿乔1
第二天不知老岳怎么悄无声息起来的,我醒来时就听到他在厨房的动静,下床找他,岳嵩文让我去洗漱,他在平底锅里炒个鸡蛋,洗漱完吃完饭,我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老岳在厨房很久才出来,好像是在做整理,也一直有乒乒乓乓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他出来我拿着遥控器一边换台一边问他:“你在这住多久啊?”
岳嵩文说:“开了学回去。”
我吓一跳:“你待这么久啊。”
岳嵩文把盘水果放茶几上,“不欢迎吗?”
我说:“你随便,”对话完了我才反应我把话说得好像是老岳住我家里似的。这个对话完了就没话说,我把电视换了好几个台,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放着个甄嬛传玩手机。刘文甫大早上给我发了个消息,提醒在手机上跳出来时老岳正在我旁边坐下,搞的我眼皮也一跳。
老岳坐得很松散,我躺到扶手上,把脚跷到他腿上去,对着他竖起手机来看,刘文甫问我怎么没有去澳门,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他回说是看孙淼的朋友圈看到的合照里没有我,我隔了一会回他:“你还认识孙淼啊?”
脚上一温热,岳嵩文握住了我的脚心,我感觉不怎么自在,抬脚躲开他,往下躺了躺,把膝盖给他。岳嵩文垂下头,眼弯了弯,像看什么很好玩的东西,我被他看得下意识锁了屏,屏幕上映出来我卡在扶手里的大脸,下巴有叁层,的确比较搞笑,也很丑陋,我立刻坐起来了。
老岳对甄嬛传没什么兴趣,陪我坐了一会起身去阳台上浇花草去了,真不知道花草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来浇灌浇灌我,但老岳不提,我也不愿意主动说要,尤其我昨天来而不报非礼一次,老岳肯定记了一笔,到时候有的求他的,算了,不稀罕!
刘文甫回我了,他说孙淼是他弟弟的小学同学,有时候会来他家里找他弟弟。我说:“这样啊。”然后就不回了。
刘文甫叁十好几,他爸早就催婚,孙淼在上海读研究生,读得不怎么认真,一直跑公司实习,算个社会人士了。跟我个彻底的学生妹比起来显然跟刘文甫更合适些更合适,我看刘文甫也是只喜欢年轻小妹妹,我跟孙淼年龄上不差多少。
老岳浇完花准备出门,说去买中午要做的菜,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你去哪买啊,他说不远,就在后面两条街,那住得都是原住民,他把这里摸得倒熟,我说恩,你去吧。他问有没有要带的,我说没有。他穿了鞋推门走了。我知道我该跟他一起去的,但外面这么晒这么热,最主要是心里不乐意。
甄嬛传播了一会不播了,开始播它地方台的新闻,我就换了个台,没想到还有播情深深雨蒙蒙的,也真是巧,正看着接到金培元电话,我闲着没事就接了,金培元还是向我打听老岳,原来老岳来这真是避世来的,谁也不联系,我不愿意告诉他我现在就在岳嵩文这,他听我说我这半个月没见过老岳,问,程霜,你这跟岳嵩文拿乔呢?
我说:“我哪敢,我拿得起么我就拿。”
金培元笑呵呵说:也别这么说,你也该晾他一次了,哪能回回都惯着他不是?他明显又是在讽刺我,听完我就恼了。我是想晾岳嵩文,没几天呢先把自己给晾凉了,现在还不是又巴巴跑上门?我刚缓过这劲又让他给揭起来,气得我想挂电话。金培元现在是心情不赖,也有点闲了才逗我,之后这电话是让他给先挂了的,他说现在有人找,晚上再聊。电视剧里都演到拯救方瑜了,我盘腿在沙发上胸口堵得不行,正这时候老岳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个大塑料袋子,我冷眼看着,稳踞沙发不动。老岳把东西先放地上,拿出拖鞋来换。金培元说我跟岳嵩文拿乔,岳嵩文也是这么觉得吗?岳嵩文把鞋换上,迈进客厅了,我才起身过去,接他手里的袋子。
他提着袋子的手避了一下,说:“不用。”
我看是岳嵩文跟我拿乔。
我收回手,随他去了厨房,我看他袋子装了不少稀奇东西,原住民里好多渔家,丈夫妻儿住在船上,家里老人在岸边卖些零碎。老岳买的都很新鲜,他把花蛤放水里吐沙,我在旁边靠着,拿手指戳探出来的软肉。
岳嵩文在厨房几个来回嫌我碍事,要将我劝出去,我把浸在水里的手拿出来,勾住岳嵩文的围裙带子,黏着他不走。
岳嵩文要洗把菜的,拎着那把菜站住了,我声音像雪姨,婊里婊气的道:老岳,早上几点才吃了饭啊,你真饿吗?
岳嵩文回说:“要炖个汤,有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那么急干嘛。”我把手在老岳围裙上蹭干净了,顺便把他身上搜身式的摸了一遍,老岳把菜放案板上,抓了我作奸犯科的手,他让我:“出去看会电视。”
我说:“电视哪有你好看呀。”还给他抛媚眼。
岳嵩文望着,一会儿他问:“小程,你平常吃药吗?”
“吃什么药?”
岳嵩文说:“我这里什么都没。”
我反应过来了,“你骗谁呢,你上次出差带出去一盒,用了一多半还给带回来,真不舍得浪费。”
岳嵩文只笑笑,我把手从他身上放下来,“做你的饭吧。”
老岳重新拿起菜,到水池里洗。我坐回电视机旁,看了一会电视,实在看不下去,我起身的时候老岳还在厨房里倒腾,我对着门说:“老岳,我出门一趟。”
老岳说外边温度不低。
我说我就随便走走。
老岳又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换鞋出门了。
还是那个士多店老板娘,白天见她这个铺子显得更破了,她窝玻璃货柜后面看手机,扬声器开的特别大,跟着个视频笑得咯咯嘎嘎,我在那几排子可怜货架里逛了好几圈,没见着,回到她面前问,她把手机关了问我要什么。昨天我买了烟,她把我认出来了,还以为我又要,手已经伸向摆烟的柜子了,我问她这有没有避孕套。
老板娘从身后几串挂着的色素糖后面刨出来一盒,我摸手里都蒙灰了,我说还有吗?她说你要多少,我从口袋里摸出来叁张红钞票,还是我昨天上车前备的零花,想问这怎么卖的,出口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能买多少”,老板娘年纪也比较大,比较见多识广,扭头刨了半天,刨出一堆来给我,我说:“这么多啊?”卖的也太便宜了。
老板娘说那你要几盒,我的钱都摆出来了,看那一堆盒子也给垒出来了,我说:“那就这样吧。”也想整整岳嵩文。
老板娘给我装了个黑塑料袋子,记了个结给我,我拎手里晃晃荡荡,没着急回去,在小区里逛。
这儿树挺多,密密实实压出很多块阴凉,有人在扫草皮里的小径,我经过他时他都懒得看我,是个岁数特别大的。中间有个广场,喷泉早堵死长了花草,两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在晒太阳,后面是她们的护工。这天能把人晒病了吧。我都不怀疑这地方现如今只住着这俩老太太和老岳,老岳他好像特爱住这种荒凉的养老小区。我找到一个四周全是树的地方,有把椅子还算干净,我坐在上面乘了会儿凉,后来感觉有蚊子,就走了。
老岳给我开门,他没问我去干什么,就问一句:“热吗?”他劝过我不要出去的,的确是热,我小腿挠得红通通一片,不是蚊子咬的就是被晒的。我把门关上老岳就去厨房看火了,我把黑塑料袋扔鞋柜上头,老岳在厨房里说:“你手机一直响。”
茶几上我的手机端端正正摆着,之前我走时候是放沙发上的,我过去一看,是我妈给我打的。除此外一些没什么紧要的消息,我把屏幕按灭,关了声音放回去,电视已经让老岳给关了。我也懒得再开,老岳叫我去厨房拿了一盘水果,我也懒得吃。汤在火上稳定了,老岳和我一起出来坐在餐桌边,老岳吃那盘我不愿意吃的水果,我趴桌子上看他吃。昨天在玄关他给我口完,我脚勾着他的身子溜下来,挨蹭到他硬的地方,当不知道扭脸走了,换成金培元当下就把我提溜回去了。我想知道老岳是不是觉得我不识好歹,闹得过了,然而一想我做得哪里都算不上出格。岳嵩文还在那吃水果,根本没看我,我想他就像对个小孩,小狗一样对我,我那些小打小闹,不过是养成里的小趣味,不伤他什么。
老岳忽然问我:“你家里人知道你没去澳门吗?”
我说:“不知道。”
“怎么不给他们说一声。”老岳说:“电话打那么多通,不是担心你?”
我说:“我能怎么说一声,说我跟我老师在一块,在他家睡觉呢,让他们别担心?”我烦老岳管我这些,他又不是真想管,就是口头上客套客套,全是虚的。他好久没这么说教了,现在又开始了。我从他手里抢他刚掰开的山竹,他就重新拿了一个,掰开后却还放我手边,接着又打开一个,又放我这里,我突然没心情吃了,就把它们推还给老岳。
老岳只吃了半个,其他都剩下了。
我觉得没意思,回沙发上看电视。
老岳做海鲜也好,汤也好喝。饭吃完老岳问要不要休息一会,我说不用,他起身收拾了桌子,但只把碗筷放水池里没有动,然后出来说:“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我送你回去。”
我说:“你赶我走啊。”
“你不想回去?”老岳说:“我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今天上午我的确没跟他说几句话,只看电视了,还出去溜达了一个多小时,怪不得早上起就对我态度一般,后来还说什么给家里人报备的事,他果然是嫌我消极怠工。
“有意思啊。”我说,去玄关拿了那黑塑料袋,解开把东西倒桌子上,之前在店里还只觉得有点多了,现在这样哗啦啦倒出来显得更多,视觉冲击力很大,我感觉有点小激动,靠着桌角,跟车模靠着凯迪拉克似的,得意洋洋的展览出来。老岳说:“你出门是去买这些了?”
我说:“跟我是用不了这么多,剩下您还自己留着慢慢用呗。”
岳嵩文面对这一桌子保险套先是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说:“小程,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没惹我啊。”我说:“这不接昨天的档吗。”
说着我就捡起一盒拆,从平时拆的那个口,却怎么也打不开,低头看是让用透明胶纸封起来了,我就换了个角拆,结果越看越不对,老岳也过来了,看了一眼说:“你在哪买的?”
我说门口士多。老岳另拿起一个,指着个字母让我看,我一看,绝了:o多出个尾巴成了a,完全的假冒伪。
我把这玩意一扔,想真跟老岳拿次乔,也没成功。
老岳让我把这些都收好,我拿手把它们统统扫回塑料袋里,那黑塑料袋怎么看怎么是个垃圾袋,正好装这一袋子废物。
老岳去洗了碗出来,见我在餐桌边生闷气,他过来拍了拍我,还让我去收拾我的东西。
我今天生的气可真是太多了,看一眼老岳,我觉得我就是个谐星,但又没什么办法。算了。
我没上楼收拾东西,到沙发上躺倒了把电视打开看。老岳把厨房彻底收拾干净后过来,拉走我去睡午觉了。
我说我不困,他躺下我拿手机在旁边玩,玩个竞技类手游,我手指甲又留的比较长,镶了钻啊珍珠什么的,点屏幕的时候发出叩叩叩的声音,我一直等老岳什么时候忍不下去,等着等着我都困了,刚想放下手机看看老岳睡了没,眼前一黑,是老岳抖了被角把我蒙上了,他说:“不玩了,睡觉。”
我把手机一扔,当然这次没随便扔,是把蜂窝移动数据关了,还静了音倒扣在枕头底下,之后从被子底下刨出头脸,闭眼就睡了。




老岳与我 拿乔2
老岳起来的时候我就醒了点,我听到他在阳台和人打电话,电话没有几句就结束,但老岳没马上回到屋里,我在床上多躺了一会,等彻底从睡梦里抽出来,才抱着被子靠到床头,笼阳台的落地帘子漏了一条缝,从这缝里我看见老岳一只手,然后是半个身子,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我昨晚扔的烟头,放在个空的小花盆底里,他一面收着手机一面将花盆底正了正,像给它正式封了个盛烟灰的差事,他起身的时候,我也下床了。
老岳看到我了,隔着玻璃,他撩了撩手指头,指甲盖碰碰花盆底,他说:“以后扔这里。”
我推开阳台的门,热浪扑过来,阳光也晒得很毒。我凑过去看那个小花盆底,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老岳拿手在我头顶遮了一下,“回去吧,太热。”
我又被赶回屋子,老岳后脚跟上来,把阳台门闭得很仔细,我在床边坐下,打了个哈欠,老岳回过头来,“我吵醒的你?”
“没有,早醒了。”我说,“就是起不来。”
老岳回身看我两叁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你吃冰淇淋吗?”
我茫茫然的:“哪有?”
岳嵩文说:“冰箱里。上午买的,给忘了。”楼下他真从冰箱里拿出盒小奶糕来,放我面前,我端起来,老岳在一旁坐下,从口袋向外抽手机,我问:“你不吃啊?”老岳说:“你吃吧。”
我拿着奶糕半天,老岳从手机里抬抬眼皮:“不喜欢吃?”
我说:“不舍得吃。”
老岳道:“就在那条街上买的,明天还可以再买。”
我不想大惊小怪,装得很淡然的掀开这盒小奶糕,奶糕吃了两口,我对老岳说:“你明天还去买菜啊?”
老岳嗯了一声,我说,你喝过豆奶吗?就一玻璃瓶上面红字的那种。
老岳把弄手机,说:“也给你带吗?”
我说:“嗯。”
他答应下来,然后没再说话,我拿木勺凿出一块儿最漂亮的,边缘没融化的奶糕来,举着送到老岳嘴边,老岳用嘴唇抿了,我问:“好吃吗?”
他含着那奶糕,只发出“唔”的声音,我感觉他也不太爱吃甜食,我这样也就是表表心意,抱着奶糕坐回去,一面吃着一面又打开电视了,看一会突然想到,“老岳,你血糖高吗?”
可能问的太突然,老岳隔了一会说:“还可以。”
我也不知道怎么接了,其实中老年的确该注意注意,但要跟老岳聊这个也不太适合。
有午睡下午就变得特别短,老岳再做晚饭时我不大想吃,他就只做了他那份,我上楼拿下来我的手机,上面一条短信是我妈的,问我在哪,要我回家,她还打了两通电话。我开了4g,微信消息立刻跳个不停,依次往下看,原来我妈中午时就给我发过消息,她说孙淼她爸说你没去澳门,你爸让你今晚回家。
孙淼这人嘴也太闲,我回着我妈微信,沿楼梯扶手下楼,岳嵩文在餐桌旁坐着吃他煮的粥,香味都飘这了。我正想过去蹭一口吃,手机屏幕黑了一下,是我爸来电,我特意看一眼时间,晚上七点。
我爸问我没去澳门?我说:“没。”我爸说:你昨天在哪住的?我说:“朋友家。”我爸说你今天得给我回来,我听他那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就知道他也是不在家的。我说我今天回不去,还跟同学玩呢,明天吧,明天早上。我爸阴沉沉的不说话,一会问:“你到底在哪?”我没吭声,因为跟他撒谎诓不住他,我其实还有点怕他。他最后说了一句:“你马上回来……晚上……”有两段被他那边吵嚷的声音给盖住了,我说:“我知道了,明天回去。”岳嵩文看向我这边,我把电话挂了,掐电话的胆量我还是有的,毕竟在家跟我爸来充耳不闻撂挑子走人的这套表演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也没了心思去老岳那腻歪,拖着步子坐回沙发上。
电视播着新闻,我瘫了一会,手机屏又亮起来,我爸给我发条短信,说九点前让刘文甫送我回来。
我心想这怎么又关刘文甫事了,问刘文甫,原来我爸今天是和他爸去吃饭,他爸带了刘文甫弟弟去,他弟弟听到我爸打电话骂我就帮忙圆谎说前天是跟他和哥哥一起玩去了,住在刘文甫一朋友家,刘文甫他爸听了指派刘文甫亲自把我送回去。绕一个圈子他手伸够长的。微信里刘文甫解释完后问我地址,要开车来接我,我说不用,我能自己回去,他说这是伯父交代的,我说那行吧,给他说的是原住民那条街口。
上午我问了孙淼后就没再回他,他是以为我吃醋了耍脾气,要讨好着哄一下我。我发过去地址后,他回说他现在就出门了。
我拿着手机上楼收拾东西,老岳下午时候洗衣服,我把我昨天换下那身也顺便塞洗衣机里了,现在还晾在阳台上,我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当忘记了。只把摆出来的充电器之类塞回包里,我身上还披着老岳的衣服,脱下来挂在椅子背上,换了一身自己的。背着包下楼梯,老岳看见我,这才问:“要走了吗?”
我说是,我爸让我回去。他说:“我送你?”我说不用,他道车在车库里,我可以开回去,我说我开你车干嘛,回去我爸不问?这情形像个早恋少女被家里人抓包,搞得有点狼狈,我心里更烦我爸,他不是出于对我这个女儿夜不归宿的安全问题才对我呼来喝去的,而是出于一种单纯的控制欲,他不让我去见奶奶也是出于此,他希望他的母亲只是他的母亲,一个照顾他爱护他的角色,他的女儿只是他的女儿,一个乖巧又听话的附属物。我换了鞋子,背着包搞老岳那个复古的门锁,半天没得法,老岳过来援手,熟练一拉一拽,门就打开。我感觉我走得太匆匆了,从一个电话起几乎是立刻背了包走人,显得有点无情,我感觉加个告别还比较礼貌点,就在半开的门前暂停给老岳说:“老岳,那我走了啊。”老岳点点头。
他的客厅还开着灯和电视,我真心希望他把这里再装修装修,至少显得不那么空荡,墙上雪白雪白的,一副画框也没有,灯光明亮得都有点惨然了,老岳站在他干净明亮的家里,显得很孤单。我知道这是我又泛滥的自以为,但老岳这样一个老人家,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地方真的有点可怜兮兮。这就是我劝我以后少对人产生同情心的原因,一旦开始就停不住了,就算我知道老岳根本不会让自己过得不舒坦也止不住。我心横了一横走了,门是老岳关上的。他说要将我送到小区外面,毕竟外面已经黑了,物业也不是那么给力,灯都亮不了几盏,我还是说算了,因为我看老岳穿着拖鞋,也不是很方便即刻就能出门,就拒绝了,将分别压缩的更简短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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