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与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并茂
我走到街口,这就比老岳那热闹了,但也是种各顾各的热闹,小孩从家里跨过高高的门槛跑出来,有妇女在门前讲话,老人端着碗坐门前吃,各自都有各自一个世界。我没有等太久,刘文甫的车就开来了,按时间来说我是出来早了,他也到得早了,我开车门坐了进去,先给他说声麻烦道声谢,他掉头出去,往市里开,又要走那条黑乎乎的盘山路,我重看那些礁石海岸,想老岳那单薄薄在玄关站立的身形,想老岳那一块奶糕和应许下的豆奶。我觉得很满足,这种满足必须要离开他才能体现出来,我今天在他家看了一天电视,跟他也没什么好聊的,甚至不如和金培元。我一直都想在岳嵩文面前展示淡定玩得起的样子,至少是能独当一面跟他对峙起来的,却反而逐渐成了幼稚和荒唐的样子,但老岳并没有表现什么不满意,还是我自己在私下里会觉得羞赫难当罢了。这种反思也是离开他之后才能浮出水面的,这让我焦心的期待下次见面,所以对他更加虎视眈眈。老岳在这段关系里倒不会吃亏,我既不会因为他对我好而瞧不起他,也不会因为他对我不好而远离他,真是没出息啊,我看我们有天结束一定是老岳提出来的,我能做的对他的最大抵抗也就是等着他对我没了兴趣。我真的有点累了,我想当下立刻谈一场轻松点的、两个蠢蛋的爱情,然后在车窗的反射里见到刘文甫的脸,他握着方向盘都能显出他年轻气盛,野心勃勃。我心想去搞他弟弟好了,他也是太聪明了,和聪明人谈情说爱极其容易心碎。
到了我家门口,我解安全带又和他说谢谢,这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不过我有理由这样做,刘文甫以为我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当然没和我计较,我看他也是善于应付小女孩的。他停好车后和我一起下了车,我在副驾驶车门的位置看着地,刘文甫过来,说要不要串通一下,我没理他,刘文甫抬手用指背蹭了蹭我耳边的位置,只碰到了头发,这样我也避开了他,刘文甫把手放下在我身后虚扶住,然后说走吧,我送你进去。我不只是装,也是懒得说话。
进门是我拿钥匙开的门,我妈在沙发上看电视,本来看着是我是没有动的,只把嘴张开要说我什么,等看见我后面还跟着刘文甫,她就站起来了,迎上来客套说:“她自己回来就好,怎么真去接她。”又说麻烦了,这些暂且说全,请他进来,刘文甫只站在玄关的地毯,说他只是送我回家,之后还有事情,就不待了。我妈又说什么最近忙吧,问刘文甫父亲身体怎么样,刘文甫说已经在准备手术了,我妈说真是辛苦你。刘文甫一一回了我妈的话,然后还道歉说对不起,留我在他那里让我爸妈担心了,我妈当然摆手说没有,然后说知道是和你在一起我们就放心的很,之后又一堆寒暄,刘文甫这人也是,普通话都带abc口音呢,这些客套倒运用熟练,笑得也假模假式正正好。我在玄关用鞋底搓了搓地毯,刘文甫终于要走了,我妈拉我送他,他开门时挨着我的地方碰了我一下,他要去扶门,悄然的握了一把我的手臂,顺势而成,我妈也没看见,刘文甫说留步留步,实际上我和我妈连门槛也不准备跨出去,刘文甫就这么走了,我妈关上门,她对我倒是无所无谓,不问我这两天去哪了,我说我爸呢,她说:“还没回来呢。”
我用鼻子出了声气,我妈问我:“你是跟他谈呢,还是跟他们家小儿子?”
我说:“没想好呢。”
我妈笑了一下:“那你好好想吧。”她什么也没说,知道我听了烦,她跟我爸就是有这一点自知之明的优势,但她讨人厌的地方是她虽然不开口,但永远往一边站着去观察你,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长的,她什么都会去猜测,都会清楚了解。的确,和刘文甫除了玩玩暧昧也不剩下什么,除非我真是想这么早结婚,他是必须要交往一个结婚对象的,我和他要真谈也是浪费时间,那这样刘家伯伯就不好看了。二儿子更是个烂漫小孩,甚至还有点同性恋倾向,可能是爱女也爱男,在新加坡没人管一定是扑棱翅膀到处野着飞的,怎么都是不成,她当然也就不管。
我回屋泡浴缸,倒了入浴剂等着金培元电话,我这哗哗哗的搅水,金培元说:“洗澡呢?”
我说:“你有事?”
金培元自然是无事不登叁宝殿,但在之前还要逗我,他说你去找岳嵩文了?我说找了,听了你的劝告,我立刻就去了,不敢耽搁一分一秒,现在回来了在家,他听了照例笑,笑完了才肯说正事似的。
金培元让我下次见岳嵩文帮他问一句,岳崇霈的事他要不要帮,我问是岳嵩文家里谁?他说是他上面一个哥,岳家排老叁的。我问岳嵩文家现在就他了?怎么指着他帮。金培元是知无不言的,他说这笔钱欠的大了,根本还不上,要个人出头帮他平账本。可岳嵩文又不是冤大头,他上面下面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一个不少,谁也不缺什么,却都撺掇着岳崇霈来找老岳,一是他们看遗产老岳抢了他们的,二是岳崇霈这事不光正,他们的爸爸死掉后多少眼睛都盯着,谁也不愿意找自己的麻烦。岳崇霈是家里一个没大出息的废物,厮混到姐姐房里出主意,那些妇人自然是看热闹多些,他那哥哥也等着瞧岳嵩文没了老爷子今后怎么行事。
金培元讲八卦是一把好手,达到《妇女生活》《故事会》等杂志主编水平。我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岳嵩文也受这种鸡毛蒜皮困扰,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金培元也察觉出我听出趣味来了,他悠悠截止说:“程霜,你今天找岳嵩文,是去他龙泽园的房子?”
我说:“你这不是知道他在哪住,你自己跟他说不行?”
“让你去你就去。”
我说我才不想当传话筒呢,弄得我像跟你一伙似的。
金培元说:“程霜,我这不是帮你吗,你能借着和岳嵩文增进增进感情。我这不方便跟岳嵩文直接联系,你去说更好。”
“那我谢谢你了。”我说:“还有别的事没?”
金培元说:“岳崇霈这债十五天里得还了,十五天呢,也不用急。你这假期就守着老岳了?”
我在水里泡得有气无力:“也得看人家给不给我面子。”
金培元笑说:“过两天我去台湾,去吗?”
“你自己去吧,台妹多漂亮,你好好玩。”我兴致缺缺。
金培元不和我讲了,他有事忙,挂完电话我拿着手机发呆,面前这本杂志一直在浴室里放着,每页都泛着胖胖的波纹。我把手机放架子上,埋水里去。岳嵩文这些家事我愿意听金培元给我讲,不愿意听老岳讲,我对老岳当然有好奇心,可是他要讲起来肯定又能惹得我又去可怜他,而且他从来不和我说他自己,我都是从别人那知道他,他唯一一次跟我交心,和辅导员喝酒那次,说的也主要是你怎么怎么,不怎么说他自己,而且蒙骗的成分也很大,讲得话跟台词似的。他每次都这样,滑不丢手的从指缝过去了,还非留点遐思在掌心里,也是他的策略吧。他这样弄得我也不想跟他聊我自己的事,但每次倒霉了每次伤心了伤感非主流了我都能想到他,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后他这个人跟你自我的关系,自私的关系,你有欲望想让他了解你的生活。我看老岳没有这个欲望对我,我也不想表现出来。目前就是如此,前路也比较渺茫,一想这些我就觉得累,麻烦,我又默念一句爱咋咋地,起来擦干净上床睡了。睡前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蹬了十五分钟腿,敷了张面膜,还把一个买了落灰半年的美容仪找出来用上了。毕竟保不住明天还是后天,我跟老岳还能见个面。
老岳与我 清算1
我爸早上七点多回来,我妈上楼到我屋里叫我,我的门锁着,我听见我爸说:“在家里锁什么门?”然后我妈拿钥匙把门捅开了。我在被窝里钻着,我妈说:“你爸让你起来吃饭。”说完就走了。我还想再睡,我爸在底下吼一句:“懒得成蛆了!”
我不得已下楼,脸也没洗,我爸已经吃完了,“程霜,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晚上回来的。”我低头喝粥。
“晚上几点?”
“没多晚。”我说。
我爸说:“就你们叁个人?”
“不是。”
“还有谁?”
“好多人呢。”我说。我爸说:“程霜,我懒得骂你,你几号走?”
“叁号。”懒得骂,可没少骂。
“你回学校之前,回家不能超过十点,你在外面我管不着你,回了家就得按家里的规矩。”我爸用权威的口吻:“要出去玩可以,跟谁去的得和你妈说一声。”他又叫了我妈的名字,说:“管着点你女儿。”
我妈应了,我没说话,我爸问我:“耳朵聋了?”
我答:“知道了!”
我爸起身去公司了,我妈稍喝了点粥,说她今天去家新开的瑜伽汗蒸馆,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她放了碗,上去收拾了收拾也出门了。
我在家闲到抠脚,微信里有个帅哥,问我去不去看电影,我说:不想出门。这个帅哥也没音了。
我发了一张自拍在朋友圈里,十点多的时候有个人问我:“回来了?”下一句:“见一见?”
他是我高叁毕业时候认得主,这两年都是假期才见。他是那种有技术但主要想打炮的,偏偏技术可以,打炮不行,但综合起来还能凑合着处。我这边心都在岳嵩文吊着,不大想理他,但我们都认识两年了,很有情谊,就多说了些,我说你今天不上班啊,他说女儿今天放学典礼有家长会,我问最近你找没找到合适的,他说不找了,前几年比较手忙脚乱,现在孩子挺大了,也挺懂事,他跟女儿俩人过得挺好。我心里还能想之前刚认识第一次去开房,他见我拿出来身份证就不开了,去快捷酒店旁边一咖啡馆喝了点东西,和我聊了聊天走了,可能见之前以为我有二十几吧。他问我这学期有男朋友了没,我说算有,他嗯了一声,说那不错,然后讲女儿典礼结束了,现在要去班里开座谈会,聊天就此结束。我感觉他也不会再找我了,明显是找到了新人,肯定是比我更合适的,要不也不会这么利落不纠缠。还是有点伤感,我发现纵观我二十年成长岁月,根本没有一段长久的情感联系,有认识几年的朋友之类,感情没多深,所以也算不进去。在这块上我真是失败,也想不明白。我爸在我高考那年拉全家人去爬什么破山,进庙里让个和尚给我算命,我硬不算,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我真想问问佛祖观世音菩萨,我为啥这么惨,没准能找到个比我自己一个劲瞎想有谱多的答案。
中午我妈没回来我爸回来了,我最讨厌这样的情形,和我爸坐一张桌子。他早上批评够了,中午话就少了点,也可能是我妈不在他没有了最忠实观众,影响发挥。就在喝汤的时候给我说让我明天中午跟我妈去医院看看刘文甫他爸。他今天已经去过了。我说行,我爸说:“孙淼跟他爸今天也去过了。”
我爸意思是让我学学孙淼,孙淼本人能说会道,特别招长辈喜欢。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也挺能招中老年喜欢。我想了想问:“孙淼跟刘文甫要成了?”
我爸说:“你管人家呢?”
我无语,我爸就不能好好说话,谁欠他了?我吃完饭自己上楼玩了,他下午又去公司。我一觉睡到四点,醒来把手机屏幕上收到的消息划拉一遍,连解锁的欲望都没有。真不知道何处去打发时间了。去厨房对着水池吃了只桃子,吃完洗洗手,手洗的很干净,对着窗子看白生生的,可以跟老岳媲美。实在是没意思,于是回房间想着老岳手淫了一下,淫完进入贤者时间,不仅更觉得万物索然,还有点厌恨自己。再拿起手机来看,一个人在群里问怎么最近都没见程霜啊,我自己数了数什么最近,不就是这几天?我正想说话,往上翻到孙淼左呼右唤跟其他人聊得火热,昨天我爸还在刘文甫那见了她,她是从澳门回来了——我心想要不是孙淼碎嘴,这会我能在家受罪?
孙淼这人也够讨厌的,这个人提了我的名,我还没出来呢,她说:“听说程霜有男朋友了?”
下个人说:“我也觉得是,我上次跟她出来,她一直守着手机看。”
胡说八道,我有?
又有人说,你们不是一起去澳门了?我还以为她没回来呢。
孙淼说:她接了个电话就说不去了,马上就检票进站,她直接就走了,可疑啊。
把我说的真够怂的,我这么要紧老岳?无语,真是信口开河。
第二天我跟我妈出门,我妈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两小时,我都没打粉底,涂了防晒隔离扑了散粉,跟我妈站一起说她是我姐夸张了,但说是我妈不会有人信。要见长辈我就穿了个长点的裙子,刘文甫他爸挺精神地坐在病房里,病房里有桌子有椅子,跟宾馆似的,没有探望病人的氛围,刘文甫的妈也在,跟我妈聊一起了,刘文甫他爸随便问了我两句学业什么的,之后我和刘文甫出来在走廊上说话,刘文甫说因为爸爸的事每天都忙,想联系我也没有机会。听着点吧,男的到底有多爱在聊天开始说这些根本没人在乎的开场白啊?我说伯父的手术怎么样啊,他说不要紧的,手术很简单。我说那就好。刘文甫昨天光帮我圆谎,没问我这两天去哪住了,没到那关系嘛,理解理解。刘文甫说:“一会中午到中午一起吃饭。”我说就咱俩?刘文甫笑笑:“妈妈照顾爸爸,我请你和伯母。”
明白了。我说:“好。”他视线落到我身上,视线范围很绅士,然后说:“今天穿很漂亮。”
我也笑了:“谢啦。”
刘文甫轻轻碰了我的肩膀,说:“好了,进去吧。”
进门后我妈挺暧昧撩了我一眼,我当没看见,刘伯伯坐在床榻上,过一会医生来为他检查,我和我妈就告辞了,刘文甫出来送我们,提了吃饭的事,他问得恳切,不是客套,我妈就接受了。医院附近有家餐厅,临窗位置,刘文甫国语还是带点别扭,但谈吐是在的,讲话也讨我妈欢欣,我妈呵呵呵的笑了好几次,后来菜上来的时候我妈低下头吃菜,刘文甫坐在对面冲我挑了挑眉毛,他眉毛很有意思,可以单挑一根,眼角得意飞扬,比较顽皮,我禁不住也笑了。我妈吃完了抬头,一眼就看见我们间的猫腻。这时候是我忽然很满意,这是我假期回家以来里感觉最轻松最好玩的一刻。
刘文甫把我和我妈送上车,他在原地摆手,开车的是我妈,她笑眯眯的点头,也摆摆手。车子开走,我妈说:“刘文甫挺不错。”
我说:“就因为人家夸你年轻?”
“你打算这时候嫁人?”我妈说:“你不再多玩两年,也不读研究生了?”
“你想的也太远了。”
“是你看问题太短浅。”我妈说道:“你要只想过家家,找刘文轩都比刘文甫强。”
“我说要跟刘文甫怎么样了?”真是开什么花接什么果,我妈说的话像当妈的该说的?这种教育下我能长成什么好样?我说:“不用你管。”
我妈说:“我也不想管你。刘文甫他爸做血管手术,你爸不比他小多少,身体也有不少问题,你没事别惹你爸生气。”
我说她怎么舍得管我了,原来兜一圈还是我爸,我说:“我爸身体不好?我看挺好的呀,天天往外头跑,可没见他累得慌。”
我妈挺平静:“有你这样说爸爸的?”
“他有什么资格当我爸?”
我妈说:“给你吃给你穿,你要是大街上的孩子,他会给你花一分钱?”
我气得解安全带,我妈把车速降下来,说:“这不能停车,你到下个路口下。”
我掰着车门就要往外跳,我妈紧急制动,停到半路上,立即刹车鸣笛声四起,她说:“你走吧,我下午也有事。”
我摔上车门,我妈立刻开车走了。大马路上车来车往,我横穿过去,好多司机在挡风玻璃后面骂我,嘴型我都看的清。有个司机专门摇下车窗伸脑袋出来骂我傻逼,我也骂了他一句,骂的比他难听叁倍,他一缩脖子回去了,怂逼。
时代广场那边有人组局唱歌,我一推门看见里面群魔乱舞,桌上好几排子酒,地上也倒了不少啤酒瓶子,我说行啊,大白天怎么就喝上了,一男的从中间站起来,迎着我:“程霜,可算见着你了。”他就是昨天在群里问我怎么一直没出来的那个。包厢里面太吵了,说话得对着耳朵吼,他告诉我:阿妹失恋了,来借酒消愁。
我从沙发里找出来阿妹,乍一眼把这鼻涕眼泪满脸纵横的胖妹妹当做王艺弘,我知道她倒贴个混混,给人花了不少钱,现在应该是人财两空了。坐进这堆痴男怨女里,几杯酒下肚,有个人说啥他妈爱情不爱情的,我搂着阿妹的脖子,狠狠说男人都是狗东西,阿妹拼命点头,也搂紧了我,我差点没被她给勒死。
越喝越高,一直喝到晚上,喝得ktv老板笑逐颜开的给我们送了一沓子代金券,谁也没顾得上,代金券哗哗撒了一地。清醒的时候我还想着岳嵩文这狗东西什么时候能让我再见他一面,结果我喝糊涂过去,稍醒一点就看见他了。他从一群喝高的小青年里把我捞出来,和我说总算见到你的那个男的迷瞪瞪的冲着我喊:“程霜,这老头谁啊?”气得我给他一拳,还要再踹一脚的,反正明天酒醒了他肯定什么也不记得,岳嵩文卡住我脖子后面,像拎只兔子一样把我弄出门了。
他把我带到停车场,我注意到他是往辆宾士走的,我嚷嚷道:“哟,老岳,发达了呀,不开一汽大众了?”
岳嵩文把我塞车后座里,我横躺下来,开始累得有点发困,后来因为脖子抵在车门上特别酸睡不着,爬起来看驾驶座坐着老岳,我张着嘴眯着眼,“老岳,你怎么突然来了?”其实我装的。
岳嵩文说:“你打电话给我了。”
我哈哈大笑:“不是吧,我喝醉打电话给你?”我勾着他脖子:“这样好老套啊!”
岳嵩文让我坐正了,然后他问:“你家住哪?”
我说:“你让我回你家呗。”
岳嵩文说:“你手机上你家里人催你回去。”
我摸摸身上,掏出手机来,拿反了,再正回来,屏幕上没消息,我解锁点进微信,我妈的确叫我回家,不过都是已读状态。我说:“老岳,你翻我手机了?”
岳嵩文启动车子,说:“不能翻吗?”
我说:“能呀,你知道我密码?”
岳嵩文说:“我拿你指纹开的。”
我才不信呢。我说老岳,公平起见,你也得让我翻翻你手机。老岳让我别闹了,快点说我家地址,我说这是我的小秘密,就不告诉你。老岳把车停路边,我立刻坐起来反锁车门,说老岳你别打我啊,岳嵩文无可奈何,解了一颗衬衫纽扣在车窗外看着我。我双手合十说拜托拜托,老岳敲敲车窗,说:“下来。”
我说怎么了,降下一道车窗缝,老岳撑着车门,低下身说:“我给你打个车。”
我说别,我想跟你呆一起,就想坐你的车。
老岳对着车窗缝说:“那你安分点。”
我点头,老岳直起身要打开驾驶座车门,我眼疾手快扑过去把锁按下去了,老岳开不了门,眼扫过来。
我把鼻子贴车窗上,做了个大猪头脸。岳嵩文伸手对着我的鼻子敲了一下,隔着窗子我都有点怕,往后缩,“我真不想回家。”
岳嵩文又得低下头和我讲话,他说:“先让我进去。”
我说:“不。”
岳嵩文又点了两下窗户,我看出他不耐烦了。我感觉刚刚那男把岳嵩文讲成老头,他肯定气愤极了,因为他这人一直是自负比较潇洒英俊的,虽然天天卖惨的时候讲自己老,但其实心里仍觉得自己和“老头儿”差别巨大。这样想还挺有意思,都后悔打那个男的了,当时我就觉得他骂岳嵩文就是骂我才打的,现在想想还挺幸灾乐祸。岳嵩文的脸隔着贴了紫外线膜的车窗看一点威慑力也没,我手伸出去碰碰玻璃,抵到他的脸部轮廓。而岳嵩文向下瞥着我,有一瞬间我以为我们根本不认识。
老岳太冷漠了,别看我认识他不算短,他这个人很大一部分一直是与我无关的。
老岳与我 清算2
我坚持不开车门,老岳在外面也走不了,我虽然在车里困着,但被观赏的一方是老岳,我贪婪的看他的头发,眼睛,下巴,嘴唇,手指,还有布料覆盖的胯骨,束起来的衬衫下摆,我这一刻十分有侵略的欲望,想物化他而不是继续消耗自己为博他一笑。我大胆设想着,老岳又敲了敲车窗,“小程,把门打开。”
我没理他,旁边早有路人向这里注意,他们多看了几眼老岳,老岳眼风侧过去,路人忙不看了,但走过去几步又回头来。老岳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拨弄了一下,宾士自动解锁,之后他打开车门,没说什么只坐了进去,并把安全带系上。我回过神来有点害怕,“老岳?”
岳嵩文没理我,那我也就不理他了。他开到下个路口,才说你家怎么走。我说我今晚去你那,不回家。岳嵩文让我和家里说一声,他说话好声好气的,好像没刚刚那个插曲,显得我很没趣。要是别人就该配合一下,闹一闹什么的,我感觉不是我的原因,是岳嵩文今天就是心情不好。我看路边过去的牌子,果然是向老岳家里走。我撑着脑袋抵在玻璃上看外面,老岳问:“头疼?”
“没。”我说:“没喝多少。”
岳嵩文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刚刚挺高兴的,现在怎么了?”
我说:“没事!”明显就是情绪不好。岳嵩文这时候倒肯配合我了,问我想什么呢。
我说:“想你呗,还能想谁。”
岳嵩文说:“和你家里人说一声你晚上不回去了。”
我说:“不用你管,我知道。”岳嵩文没耐心对付我这个刺头的状态,又没了下文。我感觉自己有点悲凉,哪次不是我哄着他就是他哄着我,哄来哄去的,都是假的,而且很累,我要能问出口一句就好了,问出来他真对我没感情,那我也就心死了,但心死也不能怎么地,顶多少点纠结,但炮是一定要接着打的。李振华跟王艺弘分手,王艺弘不伤自尊心么,不照样回过头去找李振华送免费炮,和能不能爱这个人没关系,就是喜欢他,迷恋他,我对老岳其实了解并不多,我也就爱爱他这个形态。这么想反倒轻松一点。我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非得要和别人建立深刻关系,像那瓶豆奶,我想要摊开来给一个人看,但没想别人愿不愿意,而且我还搞双标,如果老岳对我这样喋喋不休的摊开明示,那我真是要烦死了,我讨厌一部分男人,在饭桌上或者其他地方侃侃而谈的吹嘘,我真不明白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听起来也不好听。总之,我想我心态得放平点,像上学期期末伤了胳膊住老岳家里那段时间,轻轻松松的,也不给彼此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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