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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又一
“特意给我烤的呀?”嘉允没吃晚饭,吞咽的动作有些急促,顾不上计许的沉默,下巴抬向不远处正在进行的篝火晚会,接着说:“嗬,你们这里夜间活动倒是挺丰富的嘛。”
计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康复师们正带着学生在做口肌训练,一群孩子正跟着他们做模仿口型练习。
枯燥单调的反复练习没有磨灭这些专业康复师的激情,他们满腔热血,积极带动着每一个孩子的互动。
计许的目光渐渐移到嘉允脸上,不动声色地凝视。
不远处,嘉建清身旁站着一个清秀乖巧的女孩,还有一个特教不断为他们用手语做翻译。他们脸上的笑容愈深,嘉允眸间的冷然就愈发浓稠,直到再也化不开,凝成一股薄霜蒙在眼前。
然而那一抹惆然也在顷刻间褪离,化作一丝轻慢的笑意,嘉允开口,不知是在对谁说:“瞧瞧,你们这儿的人,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地会黏人。”
计许没应,他当然不会应话。他在嘉允面前故意做哑,不知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不怪嘉允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里的人,嘉建清如今虽好善乐施,可真论分到每一位学生头上的名额,却着实有限。
且不论那些自闭智障的,就光是这些脑袋灵巧些的叁五个,心思若不活络起来,又如何能抓住这样好的机会改变人生。
他们本就生在社会底层,被泥潭缠住了腿脚,永久失去了做正常人的资格。如若真要将他们最后一点往上攀爬的机会都剥夺走,也未太过残忍。
那女孩和嘉建清“对话”结束后,迈着轻快的碎步跑过来,两侧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荡起,走近,嘉允瞧见她那向来苍白的面色消退了些,眼角眉梢暗藏喜气。
她跑过来和计许说话,不,是打手语。
嘉允看不懂,只知道那女孩在交流途中拿起桌面上先前被烤焦了的那一串中翅,计许看见后,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她起身往宿舍区走,耳后热闹如旧,根本无人知晓她那悬在心底晃晃荡荡的小心思。
打电话给顾浅时,她依旧忙,忙着搓麻将约朋友,挂电话的速度比谁都快,嘉允刚探出口的那一句:“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被电话那头的忙音生生阻断在口边,又咽回去。
思绪又落回到这间逼窄的屋子里,嘉允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咯吱乱响一通,她侧脸趴在手背上,目光投向屋内唯一一处的小方窗,深褐雕花的木构框架,越过横纵交错的窗棂,嘉允仿佛看见有人影经过,驻足于窗前。
“叩叩”两声,老式的隔扇扑簌松动,嘉允坐起身,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知道那人是谁,她不怕。
小半晌后,一张纸片从窗缝递进来,恰好落在旧木桌上。
她趿着凉鞋过去,识清这字迹。
【夜里下雨,窗户关紧。】
嘉允慵慵懒懒地开口:“知道了。”
计许还低头站在那,不多久,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又一小张递进来。
【明日我去镇上,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嘉允看到这来了兴,急问:“能带我一起去么?”
对面窗外的人停滞很久,摇摇头。
老式的外推窗,只能掩开一个不大的缝隙,用铁钩支摘着,嘉允伸出手,抓住计许的胳膊,他埋着头不吱声,也不躲。
“为什么不能带我去?”嘉允晃晃他的手,撒娇意味十足,“为什么?”
少年背着月光,紧抿着唇,沉默如山。
明月跃上槐树梢头,清晖流光徘徊隐没在暗色之中。耳畔有雨声淅沥,嘉允觉得眼前这少年简直比一团死面疙瘩还固执。
可计许终究抵不过她那灼灼逼人的目光,抽出自己的手,又在纸上写。
【一辆车只能带两个人,人满了你没地方坐。】
嘉允看了后反问:“另一个人是谁?”
他递过来的纸片上写着:【凌莉】
凌莉又他妈是谁?
嘉允遏住坏脾气,没再多问。
计许将手从窗缝间伸进来,捡起桌面上第二次递给她的纸片,往她眼前抬了抬。
嘉允睨过去,冷嗤一声:“带什么?把你人带回来就行。”
少年怔一下,耳根迅速烧起来,亏得他皮肤黑,拙劣地掩盖住血脉间的奔突欲动。
外头在下雨,绵延悠长的雨滴砸落在瓦砾之上,无声无息地漫向暑气末端。
他手里握着一大张纸,早已被撕得七零八碎,最后索性心一横,直接在剩余大半的空白上写下:【最迟明天下午回来,你想要什么就写下来,我尽量给你买全。】
嘉允接过纸,又拿过他手里的笔,趴在小木桌上写愿望清单。
洗发水、润肤露、麦当劳……括弧里强烈标注着,一定要将小食升级成新出的扭扭薯条。
计许看着一长串陌生的清单,没抑住嘴角的笑。嘉允嘟起唇,露出一个稚气未脱的表情,伸出手指在他腰间戳了下,硬梆梆得像块石头。
他往侧边躲,俩人之间有扇窗户横挡着,嘉允够不出手,五指在空气中虚握一下,气得抓起桌上的纸片就往计许身上砸。
那人也没避开,弯腰将纸片都拾起,闷头抬手挠下脖子,死得像块老榆木疙瘩。
嘉允哼一声,冲他不客气:“快走开,看见你就烦!”
少年不说话,指了指窗户侧边的钩架,示意她要记得关窗。
下一秒,嘉允啪嗒一声将窗户关严,扣上搭锁。





偷听月光 集市
次日,天蒙蒙亮计许就出门了,他从南边的车棚里推出一辆大梁自行车。破旧到不堪想象,没有刹车,闸皮就是前轮绑着的一块废旧自行车外胎。需要刹车时就用脚踏着地,靠旧车胎和自行车前轮的摩擦来减速。前边大梁上悬着一个麻布车兜子,用来装摆一些集市上买的零碎散物。
后座左侧绑着一蛇皮袋的篾制蒸笼,同行的凌莉只能侧坐在另一边。
粗笨简陋的自行车碾过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乡野小径,来到镇上沙砾铺就的宽大马路,今日是赶集日,车来人往的集镇喧繁又热闹。
计许放下凌莉,俩人分头购置日用品,约好一个半小时后在市集出口碰头。
市集内布满菜贩果农,各种肉腥鲜气混杂一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穿过人潮,计许停在一家早点铺门口,老板一见他来,当即停下手里的活迎上来。
“哟!小伙子你来啦!”卖早点的大叔早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屠夫,高壮阔骨,满脸凶相。
“嗯。”计许应一声,声音低抑沙沉,如夜风刮过山脊,渗满回旋呼啸的燥。
“让我看看你做的货。”大叔扫一眼车后梁悬挂着的蛇皮尿素袋,直接了当地开口。
计许没吭声,解开后梁的袋子甩到左肩扛起,进屋后摆在空桌面上。
他有着超逾这个年纪的旷野干,满手的茧,浑身的劲。一双乌溜溜的大眼,蓄满暗夜里的细碎朗星。
楠竹片制作而成的蒸笼,宽厚坚硬,绑接处细又结实。编织笼底处理得极为细巧,肉眼看不见丝毫竹屑。
大叔检查好余下的一整套蒸具,由衷地赞一句:“真够可以的啊,你小子还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篾匠。”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往外掏钱,又含糊问一句:“别的竹编制品还会做么?”
计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想了一下,“你还要什么?”
市集嘈杂,他说话的速度很慢,经由助听器落回自己耳道的声音让他难有所不适。沙哑的,怪异的,以至于让他在嘉允面前根本无力开口的自卑,复又压回心底,剥夺走最后一丝喘息的空间。
“我婆娘缺一副好凉席,你看你会不会做?”大叔说完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向后厨,低声补充一句:“钱不是问题,你得做得好,就是………”
大叔支支吾吾个半天,也没能把要求说明白,最后拍一拍脑袋,说:“反正就是得睡着舒坦,懂不?”
计许点头说,“我懂。”
他看着大叔脸上有些压不住的羞赧,动动嘴唇,报了个数。
“叁百。”
“啥?”大叔一瞪眼,手里的钱都没拿稳,一百块,之前和计许谈好的一套蒸具的价格。
“你小子乘火打劫啊?!当老子是冤大头?”
计许蹲下身捡起地面上的一百块,揣进自己口袋,缓缓地说:“叁百,给你做一副最好的凉席。”
语气极笃定。
排队买包子的人越来越多,催促声不断,濡湿的空气间弥漫着米面香气,大叔心一横,说:“行吧,多久做好?”
“两周。”
交易达成,大叔拦住一只脚跨出门的计许。掀开热气腾腾的蒸笼,从里头夹了两个鲜肉馅的大包子揣给他。
天热,又闷。计许将装包子的塑料袋口束紧,挂在自行车扶手上,推车离开。
他经过一家海鲜铺,望着玻璃氧缸里欢蹦乱跳的活虾,发了会儿懵。
前面来了个带女娃的奶奶,指着活虾询价。听见价格后,咂舌不已,“咋卖这么贵?有人吃得起不?”
鱼贩瞥过来一眼,嚷着:“这可是野生河虾哎,营养美味无污染,小娃吃了好,吃了长身体。大姐,给你家小娃秤一斤吧,清炒煮粥都好吃的很嘞。”
小女娃扎着俩个冲天小辫儿,嘴里含着根棒棒糖,肉肉的小手指向虾缸,嘟囔着想吃,被她奶奶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68一斤,吃个死,咋就晓得吃?你爸辛苦赚点钱,全养成你身上的肥肉!”
计许面前的鱼缸里有几条肥硕的大鲤鱼,忽地在那铁皮焊做的两寸深的方槽子里摆动尾巴,剧烈翻腾,顷刻间水珠四溅,沾湿他的衣摆。
他回过神,指了指活虾的氧缸,对老板说:“要半斤这个。”
美味营养,对身体好,最适合小女娃吃。
计许推着车,想着那个挑嘴又娇气的女孩,心神一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找了半圈才找到一家品铺,照着嘉允给他的清单挑选洗浴用品。整间铺子就他一个异性,面对一众打量,他脸上虽臊得厉害,选购时却不敢大意,怕买错了,也怕买得不好。
一一核对完毕,眼神却掠过货架牢牢落在最下头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小矮瓶上。
计许想起那个午后,老槐树下眉目飞扬席地而坐的少女。纤嫩柔软的足,伶仃一握的踝骨,还有拇趾上染着最明艳不过的姜黄色甲油。
他想到这,心似被火光狠灼一下,猛地一紧。
红了脸,又丢了魂。




偷听月光 吵
嘉允早起在宿舍走廊边刷牙,远远看见计许骑着辆大梁自行车进校,后座带着那个乖顺的双马尾女孩。
她快速漱净口,飞跑出去。
计许正弯着腰在车棚停车,被她猛一撞上,脚下不由得趔趄几步,回头望见她,唇角绽出一抹淡到极致的笑。
“你回来啦!”嘉允今天心情极好,不时地往他身边凑。
计许点点头,低着身子给车轮上锁。
嘉允好奇地围着车看,没有手刹,没有车梯,没有挡泥板,甚至连车链条都裸露在外,骑行途中蹭得计许一裤腿的黑油。
“这破车也有人偷?”嘉允显然是对他给车上锁的这一举动尤为不解,反讽一句。
计许蹲在地上,活宝贝似的给前后两个车轮都锁在了木桩上。
嘉允这才发现那个叫凌莉的双马尾女孩仍站在一旁,手里抱着个黑色的塑料袋,小腿上全是泥点子,想来是这车没有挡泥板,昨夜下过雨路面泥泞难行,故而甩她一身的污水脏泥。
而此时计许正拿起一块抹布,反复擦拭着他那辆极品老古董。嘉允拧着眉,又气又笑。这莽夫,真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买的是什么?”嘉允一向自来熟,她见凌莉孤零零站在一旁,便主动和她说话。
那女孩急忙往后退一步,抱紧怀里的东西。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嘉允不解,偏上前和她讲话,“买了什么呀?”一只手还往凌莉怀中的袋子前伸去。
凌莉本就惨白的小脸上现下更是一点热气儿都存不住,袋子往地上一丢,扭头就跑了。
呜呜咽咽,抹着眼泪。
嘉允满脑袋问号,这时计许回头看她,也不解。
透过大敞的袋口,嘉允瞧见黑塑料袋里装着好几包少女品牌的卫生巾。
她快一步捡起袋子,束住袋口,嘟囔一句:“什么嘛……这有什么不给看的……”
不等计许擦好他的心肝宝贝,嘉允就先拎着袋子去找那女孩。
却在宿舍楼门口被嘉建清逮了个正着,他满脸厉色,冲着嘉允吹须瞪眼。
“你好好的又捉弄人做什么?不能给我安分点么?”?
嘉允一愣,快速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冲他吼:“什么啦?!我到底又做了什么呀?是我给你惹事还是你看我不顺眼?!”
她这一嚷嚷,唤得许多人都凑出来看他们。
小童助理过来打圆场,“小允,你就乖乖向嘉总道个歉好啦,你闹得人家小姑娘掉眼泪,确实是你的不对呀。”
嘉允白眼一横,有理也被她闹做无理了,“我哪里闹她了呀,她是比谁金贵不成?看不得也说不得,她算个什么东西?”
计许闻声赶来时恰好听见这一句蛮话,微微拧起眉。
“嘉允!”嘉建清一声怒喊,指着嘉允的鼻子开始教训:“我现在管不住你了是吧?知不知道要尊重人?”
嘉允被训得头脑发热,一股怒气直冲脑后,半分辩解都驳不出来,只知道梗着脖子嚷嚷:“我哪里不尊重她啦?你现在只晓得挑我的不是,别人家的姑娘那么好,你去要她做女儿呀!老东西,我告诉你!你不要我,这世上想给我当爹的人多了去了!”
………
所以说,这世间万事万物,理字当先。无理者,滴滴泪、抹抹眼,无理也成理。有理者,胡搅一通、蛮缠一阵,饶是有理也不占先。
嘉允受尽千娇万宠,向来只晓得在口头占上风,一时间被怒火遏住理智,这一把输得即嚣张又惨烈。
回去后只好躲在屋子里给千禾表哥发短信,将诉不尽的怨气一齐倒进手机那端。
大约过了半小时,表哥那头回了信,嘉允颤抖着气极了的手点开,看见屏幕上大剌剌发来几个字:【老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嘉允扁起嘴,内心无比想念她的千禾表哥。
没错,嘉允还有一个表哥,比她大一岁,是她大舅家的儿子。俩小孩自幼雷打不散,鬼拆不开。嘉允脾气已然是古怪,然而这千禾表哥更是世间独一份的乖戾跋扈,不通人性。他自小就恶名远扬,是邻里亲朋眼中大名鼎鼎的恶童顾千禾。
俩人打小鬼混在一起,翻院墙、掏鸟蛋、摸泥鳅、斗蛐蛐。撒泼淘气、无赖耍横,人见人怕,是七江路上出了名的一对小猢狲。
然而六岁那年,嘉允被迫搬离七江路,一支筷子生生被掰成两段,嚎叫哭闹都不顶用,嘉建清铁了心要将嘉允和千禾分开。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顾千禾行端举止极度恶劣,和旁人一言不合就能抄起搬砖将人脑袋活活砸出一个血窟窿。谁都不敢让自家孩童和他顽在一处,就连嘉允的妈妈,千禾的亲姑母顾浅都不敢再让女儿跟在他身后,怕学了坏处日后改不过来。
但外公常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俩小畜生一辈子都脱不开彼此。”
为什么?就为着这世上再找不出第叁个比他二人更顽劣的孩子来。
当年嘉允离了千禾,活像只瘟鸡似的过了两叁个月,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直到念了小学一年级,有了新玩伴,瘟病这才一点点地好起来。
再长大些,千禾烦她,她也厌千禾。只因那顾千禾,处处都胜嘉允一筹,皮相心智均在她之上。赶超无力,小姑娘就耍起孩童心性,泼口辣语,娇纵蛮横,通通在那顾千禾身上学了个遍。
但也只能学之皮毛,这顾千禾生有七窍玲珑心,颖悟绝伦、巧捷万端。
嘉允却只懂些抓乖弄俏的小心思,逗逗计许这种毫无经验的小聋子尚有余力,倘若真遇上狠角儿,也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巴掉了。
说到底被骂得是自己亲爹,嘉允回过神来颇有些不满,按着屏幕回复:【你爸年纪更大!】
那头回得快:【跟我爸比?那还是人么?】
嘉允再回神,更不对。这一回,怎么连着她大舅一起挨骂了呢,这该千刀的顾千禾!
这出言无状、颠倒尊卑的坏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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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有人嘛~ 开口和我说说话嘛(戳手手)
单机游戏好无聊




偷听月光 你真好看
这边嘉允和千禾正聊得欢快,敲门声猝然而至,“咚咚”两下。
打开门后看见来人,嘉允面上一怔,下意识将门向外抵了些,只留一道可以说话的缝隙。
“你来干嘛?”她仰着脸,语气不善:“也想替你那好妹妹找我讨公道是不是?”
日光透过窄缝筛下,落在嘉允脸上。
即娇纵,亦有些委屈。
计许抬手,隔着门缝,嘉允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松开门把手,转身道:“自己进来吧。”
嘉允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动静,回头才看见那人依旧伫立在门口,抿着唇,面无表情。
哦,嘉允忘了,此人就是块油盐不进的死面疙瘩,顽固不化的榆木脑袋。
“进来呀,我能吃了你不成?”
计许垂下眼,睫根动了动。身子如同一桩石墩,木笃笃地立在那。
“我的天,和你说话怎么那么劲。”嘉允扬声斥他,“赶紧把东西丢下就滚吧。”
说完,她扬起眉梢瞥过去,只见计许抬起一只腿,跨过门槛。
接着,闷头不语地又踏进来一步。
闷骚!嘉允在心底骂他。
计许走过来,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绿瓶装的洗发水,二块五的白皂角,还有一瓶婴儿用的润肤露。
屋子拢共就这么大的场地,除了张老废课椅就只有一张床可坐,嘉允坐在桌前玩手机,计许就站在一旁。
她瞟一眼桌上的东西,随口问:“麦当劳呢?”
计许摇头。没有。他骑车在镇上绕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卖扭扭薯条的麦当劳。
嘉允将目光移回手机屏幕,余光却瞥见计许迅速将塑料袋拧成一团揣进裤兜里。
她撩起眼皮,狐疑地问:“什么东西?”
他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受控的紧张。
嘉允也没当回事,扯下嘴角,起身将椅子踢给他,自己坐在床沿。
“什么破地方,连麦当劳都没有……”她嘀咕一句,抬头见计许仍旧站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泰然自若道:“你坐过来。”
一如意料之中的迟疑踌躇,齿间咬着唇肉,本就比旁人峻深的面容此刻倒多了些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稚。
“你过来嘛……陪我说话。”嘉允勾着嗓子唤他,眼角眉梢蓄着媚气,还有些似有若无的逗弄。
计许低着头,嘉允发现他换了裤子,已经不是先前被车链蹭了一腿油的那条。
他慢慢挪步过来,从口袋里掏出装袋好的两个包子,给嘉允。
嘉允笑着说谢谢,解开封口,刚出笼时热腾腾的潮气因密封而聚集,现下全都渗进面皮里头,湿嗒嗒得不成型。
嘉允撇了下唇角,嘟囔:“这样怎么吃呀……”
计许闷声不响,从她手里接过包子,隔着袋子将表层的面皮一圈圈撕下来,露出里头一层白蓬蓬的薄面,递给她。
咬一口,唇齿间溢满肉馅汁浆的香气。嘉允抬眼,冲他满足地笑起来。
计许倚在一旁床头矮柱边,乌浓的眸子凝视着她,从眼底聚起笑意。
朝日过梢头,金芒弥漫。
此前十几年,嘉允都未曾见过如此纯粹的目光,虔诚的,静淡的,不附任何杂念。
是一双,只能看见她的眼睛。
计许将剥脱剩余的包子皮塞进嘴里,又从口袋掏出张撕得整整齐齐的纸片,上面早就写好字。
【等下下周,我带你去县里吃麦当劳。】
嘉允笑着问,为什么要到下下周。又拽着他的衣角,往下扯,计许顺势坐在她床沿,与她面对面。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在纸片的反面写:【这两周忙】
“忙什么?”
【做竹席】
“又拿出去卖?”
计许点头,目光定定落在一旁,不怎么看她。
这回轮到嘉允不吭声了,过了很久,才听见她开口说:“好,那我等你赚了钱,带我去吃扭扭薯条。”
他笑了,嘉允来到启明学校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计许这样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很明显,一副大双眼皮的褶子很深又很宽,笑起来时上下堆迭在一起,从眼梢漾出一些些羞赧。
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嘉允凝眸,端量着他的侧脸。轮廓清晰有致的颌骨线条,高耸挺直的鼻梁,眉骨也高直,他才十四,皮囊生得已然有了些成熟男人的旷野模样。
肤色黝深,双唇却丰润浅淡。
“计许。”嘉允轻声唤他,只见他转目看过来,嘉允顿了顿,说:“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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