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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又一
“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她那细瘦的胳膊猛烈不断地向嘉建清挥去,“明明能拿钱解决的事!你偏要害得女儿被他们绑走!你他妈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最后是顾勇和顾千禾两个人一起上来拉住了她,嘉建清站在一旁,脖颈脸侧露出的皮肤上横斜着道道血痕,他就那么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去年他们的药研部门正式开启了5160试药项目,当时给出的注射抗肿瘤药物的试受高达两万一次。
其中有一位40岁的中年男性受试者,用了张假身份证,尿检时用他人尿液后蒙混过关,躲过了体检。
最后在药物刚注射下去的时候,立刻出现了猛烈的药物反应,巨大的痛疼蔓延试受者全身,心慌晕眩随之出现。然而由于他隐瞒病情和违规操作体检,在抢救过程中引发了肾功能疾病,此后患者又持续出现心功能不全及肾衰竭等多种不良症状。
一个月后,这位名叫周大新的试受者死亡。
没完没了的纠纷官司劈头而来,的确是他的错,如果他直接满足患者家属的赔偿请求,那么,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2011年7月24日 清晨
依旧是昨天那个高个子的男人,他送来两杯速食粥。
他和昨天一样,先解开嘉允的绳结,盯着她吃完再绑上。
绑匪有两个人,一个是这个高个沉默的年轻男人。
另一个年纪大点,身型矮壮,腮骨凸横,双目浊黄阴鸷,形如浮尸,浑身一股汗酸气,和这间屋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人昨天夜里也来过一次,嘉允找他帮沉初语要退烧药,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她要是有什么叁长两短,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你他妈别跟老子耍花样!”
说完摔门走了。
凌晨丢进来一盒退烧药。
沉初语吃完就睡到现在,嘉允捧着粥咬住吸管一边吸,一边问这年轻点的男人,“怎么样了?谈得顺不顺利?今天能放我们走么?”
话语轻松闲散,就像在和绑匪商量着今天天气好不好,适不适合出去散个步。
那男人蹲在地上,膝盖几乎于肩平齐。帽檐下的那张面孔还很青涩,他望着嘉允踝骨间被绑勒出的血迹愣了下神,片刻又把目光瞥到一边去。
“说话。我爸答应给你们拿钱了么?”
那人点头。
“哦,那你们一个人去拿赎金,一个人留在这看着我们?”
那人又点一下头。
嘉允喝光塑料杯里的黑米粥,把垃圾随手丢在一旁,那人刚想帮她把手绑回去,却见她一把攥住那男人的手腕,吓得那人突然往后一撤,摔坐在地上。
嘉允轻轻笑声,那人像是感觉丢了面儿,磕巴着嘟囔了一句:“别…别笑……”
“好吧,我不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明天谁去拿赎金,谁留在这?”
“我……我去拿。”
嘉允沉默下来,那人见她半天不说话,捡起地上的绳子,在她身后蹲下来。
潮湿浊乱的气息就扑绕在她裸露的颈侧。
那人绑绳的动作很生涩,双手颤得厉害。冰凉的指尖若无意蹭到嘉允的皮肤,那绳结就和打了蜡似的,怎么也系不紧。
“喂。”嘉允偏过头,突然开口:“让他去取钱,你留在这。”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骤然失了耐心,将她两只手腕狠狠攫在一起,粗绳随意绕两圈,松松系上。
他站起来就准备走。
身后传来那女孩的哀求:“让他去拿钱,你留在这里。”
“不然,我会害怕。”-
2011年7月24日 晚
铁皮房外传来一阵汽车启动的声响,雨停了,夜晚寂静得阴森。
门外渐近的脚步声,缓慢的,沉重的,每踩一步,她浑身静止的血液就像被人用针抽走一些。
长长刺耳的一声:“吱——”
一阵阴风从门缝间袭进来,擦过嘉允的脖子。
随之,一个高大的阴影投进来,这让她的心骤然松懈下来。
男人走过来,手里领着盒饭。
先帮嘉允解开手绳。
饭是热的,打开时还冒着热气。
嘉允冲他笑一笑,“谢谢啊。”
沉初语不知退烧没有,半阖着眼,脸颊仍旧浮着一丝病态的惨白,脑袋虚虚靠在墙上。
“能帮我倒杯热水来么?我想喂她吃颗药。”
那男人听后就起身,没有一丝犹豫。
嘉允忽然叫住他,“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过头,昏黯的灯光下,只能看见他的干裂的嘴唇缓缓嗫嚅了几下。
他对嘉允说,他叫周青。
“谢谢你,周青。”
那男人低下头,感觉胸腔的血液骤然翻腾着滚烧到脸上。
他往外走了两步,好像没有听见,门外传来汽车轮胎碾着碎石泥坑,渐渐靠近的声音。
亦或是他听见,却没注意。
因为他的身后,有一个细瘦的身影,慢慢向他走近。
他们的影子重迭到一起,冷风从他耳畔刮过,昏黄老旧的灯泡,将他的脸照得发红发烫,还有他那双糙大的手,也由于末梢神经的骤然敏锐而微微抖颤起来。
他兴奋地,青涩地,想要迎接人生中的第一个拥抱。
而这个笨蛋劫匪倒下前,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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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往事
嘉允那时还不懂什么是怕。
当棒球杆挥中那人的后脑,看见浊稠深红的血液从周青的发林间缓缓淌落蔓延,她在陡然间,觉察到一阵陌生的惶惧浮上心头。
那么多血流到他那宽厚的脊背间,染在他身上那件干净的白衣上,像一道道被鲜血淬染的烙痕。
嘉允那时很想对周青说,很抱歉弄脏了你的新衣服。
他忽然从鲜血中抬起手来,轻轻握住了嘉允被绳结勒到满是血痕的细白踝骨,可那一瞬间,嘉允的心早已被惊惧后的失控占满,她再度举起棒球杆,重重地朝他背骨上砸去。
“啊——”门口传来一声如同渗血般凄厉的尖叫。
迎着那盏由于经久失修的灯泡,迎着头顶昏暗闪烁的光线,嘉允第一次将这个人的面孔看清楚。
是那样天真黑亮的一双眸子,又那样年轻稚嫩的一张脸。
随后嘉允被冲进来的顾浅死命抱住,棒球杆砸落到那一块灰濛濛地面上。
千禾冲进来的那一霎,嘉允忽然清醒过来,可是他并没有看见她,而是奔向沉初语的方向。
看着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到怎么也解不开绳索的那一刻,嘉允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骤然抽空,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浮起一抹笑意,竟比她哭的时候还要凄苦。
她好像是那一刻明白的,表哥有了爱的人,眼里心里就没有了她的位置。
那晚的月光笼罩着一层碎冰,被灼热的空气烘化成雨,迎面朝她浇下来。脚下淌了满地的血,映着窗外天,那一轮昏红的月亮,把她的罪行全都见证下来。
周青在医院躺了五个月,背骨骨折,头部做了四次手术。他醒来后对于绑架罪行供认不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他当时才十七岁,在小叔的怂恿下,成了绑架案的同伙。
最后,主谋落网,他虽作为协同作案者但由于未成年且不曾对受害者实施伤害行为,减刑后只判了一年零叁个月,同时也得到了一笔他父亲在试药项目中意外身亡的赔偿金。
打伤周青的事最后是顾千禾顶下来的,她们是在看球赛的路上出的事,他因此负疚很深,谁劝都不肯回头。
最后他和沉初语篡改了供词,嘉允不知他们到底和警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嘉建清走了多少关系帮他洗掉这项本就不属于他的罪名。
往事支离破碎,时断时续,很多记忆在她的脑海中都已经模糊消弭。只有那一晚,她躲在楼梯口,听见顾浅坐在客厅对嘉建清说:“我看见……我当时在窗外就看见了,她拿着球杆朝那男孩头上砸了过去。等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地上全部都是血。可她还是不放过地上那个人……她那个样子,让我想起……”
“别说了。”
“老公,我真得很害怕,你没有看见,她的眼神和那个人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我当时没有进去拦住她,她真的会下手杀了那男孩……”
“她只是太害怕了,你不要想太多,没事的。”
“可医生做过检查,她和初语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那两个绑匪根本没想过要伤害她们。可是她,她是真的朝着那男孩下了死手,我见过那种眼神,我知道的,她想要那人死。”
“顾浅!别说了,你太敏感了。”
嘉允此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只是顾浅在亲眼见到她用棒球杆行凶之后,回去竟病了多日,性格也一天天的古怪起来。
嘉允反倒和没事人一样照常去读书交友,初叁那年过得很放纵,常常逃学,被抓回去后,又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向嘉建清求饶,求饶无果就和他翻脸吵架。
嘉允不知道他和顾浅离婚有没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她想,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们会过得更舒心点。
为什么要朝着那个男生下死手呢?
顾浅后来明里暗里有向她问过这个问题。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很平静,也许手里还在玩着游戏机,朝着顾浅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到自己手上,然后她说:“因为那个人在绑我的时候,勒痛我了呢。”
回想完这些事,距嘉允被千禾捉回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现在是周日夜里十一点钟,这个时候,不知道小聋子到没到学校,也不知道他吃了没,回去的路途顺不顺利。
她拽过被子闷住头,将自己藏在黑暗中。她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倦得发麻,浑身瘫软。
可是意志却在黑暗中,一寸一寸地返醒过来。等到她回过神,手里的电话已经拨通。直到她听见电流杂乱声中,一句熟悉的声音。
“喂,嘉允。”
她浑身静滞多时的血液,这才缓缓流淌回温起来。
“计许,我还有个故事想要讲给你听。”
-
“嘉允,你等等。”他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逐渐被电流杂音掩盖,继而自动挂断。
嘉允捏着手机正愣神,听见房门被敲响的动静。
她没说话,门外也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五分钟后,她到一条信息。
【明早上学,早点睡。】
这个信号昭示着她和顾千禾之间的战争正式结束。
但她没有闲心挂念到旁的事上,想起计许径自挂了电话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她的身体那样疲惫,可是思念却在此刻叫嚣得愈发强烈。
昏黯的房间,无端的阒然。厚重的窗帘被秋风撩开一角,柔恰的月光从中泄出一抹踪迹。
就在这样漫长等待的黑暗中,嘉允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想念那个人,无尽的渴切快要将她的心灌满。
万物散却,欲望在浮动,化作翻涌的思念,占据这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刻。




偷听月光 可怜仔
计许的电话进来时,嘉允刚入梦。听见震动声,又倏地惊醒。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
“喂?”
“嘉允,是我。”
电话那头噪声很大,一时风,一时雨。嚣杂的声音震颤呼啸着。
扑面而来的风雨声中,计许沉沉喘着气:“嘉允……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秋凉的寒气从窗缝间灌进屋子,而他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洒进来的一束光,有着融融的暖意,挤进她心底。
“阿许。”嘉允轻轻叫他。
计许在那头忍着喘息“嗯”一声,抬起手胡乱揩了把汗雨交杂的额头。
嘉允躺在床上,手指埋进枕头里,指尖攥起一小块布料反复来回地捻搓。
“我想,还是等到下次见面再和你说吧。”
计许那端忽然安静了些,可能是用手掩住了话筒,彼此之间缄默很久,才听见他沉缓的呼吸慢慢传来:“好,等下次见面。”
“你们那里下雨了?”
“嗯,下了一整天。”
嘉允松开捏住枕巾的那只手,缓缓摩挲着掌心下的织物。夜晚毫无声息,无尽的思念侵涌而来,她的心都快装不下了。
那颗心越过黑暗中的虚无,越过山,越过海,最终落到他身上。
“嘉允,嘉允……”他在那头小声地喊她名字,掩不住地慌张。
“干什么呀?”
“嘉允,我喜欢你。”依旧是很小声的一句。
“哦,”嘉允在黑暗中偏过头,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你可真是个傻子。”
她忽然觉得难过,心头漫来无端酸楚。
“喜欢你。”他低低地,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傻瓜啊,说一遍就够了。”嘉允揉揉眼,擦过轻轻颤抖的睫毛,泪水却快她一步落下来,“我知道了。”
“很喜欢,很喜欢你。”
-
此时夜很深了,抬头就是浸凉昏黑的天。
空荡荡的街头被急风骤雨侵袭,路上行人早已绝迹,只有远处宽道两旁的路灯隐隐散着稀疏的黯光。
计许弓着腰,挂断电话。大雨不断泼溅冲刷着四周的玻璃墙,窄仄破落的电话亭内,到处弥漫着一股恶浊的气息。他的身躯朝着地面落下一片阴影,他缓缓蹲下来,胸膛再也控制不住地急促起伏。
雨水在四周蜿蜒着淌落下来,他已经听不见任何风雨嚣杂的声音。
他是临近傍晚时回的西渡桥,手机好像被雨淋坏了,嘉允打来电话的时候,话音断断续续听不清。将近十二点的夜晚,宿舍的同学们都安静地沉在梦里,他悄悄拿了一把伞和一支手电筒,顶着疾风狂雨冲了出去。
他要去镇上,要回嘉允的电话。
风疾雨烈的深夜,他只顾一头往前跑,雨伞不顶用,他浑身被淋得透湿。漆黑的路上,只有一束被风雨浇淋到模糊昏散的灯光。
夜路泥泞坎坷,鞋子里瞬间灌满泥浆。经过一处坍塌的田埂,他的手电筒没有照到,急着踏过,脚下骤然失了平衡,瞬间朝着水田滚跌了进去。
劣质的伞骨被摔了个稀烂,身上滚满浊浆,他陷在泥潭里,双手吃力地攀住两侧路台慢慢爬了上去。
计许当时坐在泥台边,四肢冻得僵冷。乍然觉察到一片死寂,他顿时摸上耳朵,心底一阵惊惶,助听器没了。他慌忙拿起那个被摔到七零八碎的手电筒,趴在地上往泥潭里照去。
只看见一片黄浊泥浆,瞬间被骤雨冲打淹没。
计许无望地坐在路台上,迟滞地察觉到身体传来阵阵麻痛。可他心底却是一片异样的沉静,要给嘉允回电话,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于是,计许忍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痛楚,缓缓站起来。
霎时一个小物件倏地从他身上滚落,竟是他丢落的那一只右耳助听器。
在这样窒闷的环境下,计许忽然感到一阵惊喜,小心翼翼地擦干那只助听器,带回耳朵上。
可是内部的零件进了水,老旧的助听器早已承受不住这样的猛力摧毁。电流声变得很杂乱尖锐,戴上后吵得耳道几乎快要受不了,但还能隐隐听见一些外界的声音。
所以他就这样,带着一只半坏的助听器继续赶路。
他跑到镇上,所有店铺都已经关门了,他找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废弃的电话亭。一枚硬币落进去,他拨通嘉允的号码。
话筒紧紧抵着右耳,起先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但到了最后,只听见助听器内一阵嘈动鼓噪,遽然灭了声。
万物阒然,一片死寂。
计许只能,小声试探着喊她的名字。
他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更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回音。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彻底和世界失去联络。
———
仔:我每天都有乖,每天都有在努力长大,没有戏份的时候也从来都不吵不闹,不求加戏。可我还是等不到老婆回来,你们都不来看我了,后妈对我也不好……不知道你们晚饭吃好了没有,我心情不好,饭也吃不下去。




偷听月光 阿仔,听话。
暮秋来临时,前日刚刚降霜,道路两旁蓊郁繁茂的梧桐枝叶骤然枯落了大半,萧瑟寒冽的冷风迎面袭来,挟着晨间的湿雾,冻得嘉允连打两个寒颤,紧紧裹住围巾,冲着院门大嚷起来:“顾千禾!快点儿!”
那位害她在寒风中足足等了十分钟的罪魁祸首这才慢悠悠地从家推门出来,他随手撕开牛奶包,塞到嘉允嘴里。目光向下,冷冷扫过她。
“傻啊,不知道进门等?”
嘉允一口气吸掉大半袋热奶,没什么好气地顶回去:“我看你都在拾书包了,以为你快的嘛。”
顾千禾没作声,都走远了,仍转头漫不经心地看一眼身后。
“别找啦,我见她和别人一起走了。”
他嗯一声,抬手挠挠耳尖儿,低着头,神色少见地犹豫起来。
“女的。”嘉允把喝空的牛奶包塞到千禾手里,又补一句:“她和江琛早分手了。”
他微愣一下,转过街口时,兀自说了句:“我知道啊。”
嘉允扭头望着他,无语地皱起眉,“单身了也轮不上你哎,能轮得上你的话早八百年你就上位成功了,至于等到现在?”
“闭嘴吧。”
临近学校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正值校周早高峰时刻,嘉允看着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忽然笑起来,无视于人群熙攘,大声冲顾千禾叫道:“喂,阿仔,你快点呀!要迟到了!”
嘉允喊完就疯一般逃命起来,四下人群的目光还未来得及聚焦清楚这两人,就见顾千禾扯了下书包肩带,拔腿冲她狂奔而去,“顾嘉允,我操你大爷!”
有熟悉的同学看清这一对冤家,骤然在人群中发出阵阵爆笑,冲着顾千禾的背影大喊:“阿仔,你别跑呀阿仔!”
沉初语在喧闹的人群中循声看过去,只见一阵疾风似的身影从她肩侧忽地擦过,她刚想叫嘉允跑慢点别摔倒,又见千禾追奔过去,身后还跟着阵阵狂笑与调戏。
他们的笑声扬到高空中,在这暮秋的早晨汹然滚荡开来。
湿冷的晨雾裹着一团混沌朝阳,倏忽间将这些少年们的面孔映照得如此绚烂蓬勃。
嘉允在早读课后到了顾千禾的夺命短信。
【晚上别回家,老子要杀了你。】
她趴在桌上笑弯了腰,想起前两天回家路上偶遇的画面。
那时天光已晚,她从外面玩回来,看着对面那栋楼的侧巷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她以为是沉初语在和男友约会,便想偷偷跑过去看一眼再给表哥报信。
暗巷内那两人的身影紧紧相拥,与夜色融为一体,沉初语靠在墙上,那高大的男孩弯着腰,不断吻在她的颈窝。
那样深重促急的喘息听得人心里格外发慌,嘉允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即支会表哥前来捉奸,忽听那人闷哼一声,一把将沉初语抱起来抵在墙上,紧接着交缠舐咬发出的靡乱水声在这漆黑的暗巷内毫无顾忌地响起。
嘉允捏紧拳,最终决定保持沉默。
刚要离开时,就听见沉初语跟小猫似的急喘两声,低柔地哀求道:“阿仔……阿仔别亲了,乖一点啊……”
那男生好似很难过,宽直的脊背紧紧绷着,埋着头闷不作声。
“阿仔,听话。”她轻轻摸那男生的脑袋,又安抚般吻他嘴角。
男生不受控,抱着她狠狠顶两下。
“给我,还想要……”那声音炙得发烫,犹如被烈火滚过。
嘉允站在原地如被闷雷劈头一击,整个天灵盖都在嗡嗡作响。
霎时感觉她这十几年来的认知轰然崩塌。
这他妈是在搞什么鬼?!
嘉允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渐渐消化这件事带给她的惊吓,她反复沉心地想,最终还是没有缕清任何头绪。
与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正日日夜夜悬着她的心来回折磨。
计许没有消息了。
自从那晚他们结束通话后,将近过去半个月,电话打不通,人影也失了踪迹。
嘉允起先并没有多难过,总觉得他还会出现,会在某个夜晚打来电话,告诉她自己最近很忙。又会在某个周六的清晨乍然与她在街口相逢,小聋子笑着对她说抱歉。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此后又整整过去一个月,寒冬乍临时,嘉允又想起他。
北方的冬天那么冷,乡下气温低,他会不会受不了?有没有乖乖添衣吃饭?
她近来常常与人玩闹,惹怒表哥后被他捉住按在沙发上教训,俩人扭打在一起,她就一个劲儿地喊他阿仔,最近学校里的朋友都这么喊他,他气得躺在家里好几天都没去上学,直到沉初语来劝,他才跟个病猫似的乖起来。
同时,嘉允交了一个新朋友。
就是班上那个她最不喜欢的女孩子,束荔。
那女孩很疯,常在喧杂的课间跑到嘉允身边一把抱住她,假装要来亲她的脸,嘉允和她闹,好几次都被她亲中,随着人群哄闹,嘉允也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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