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月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又一
计许愣在原地,嘴唇哆嗦着翕张两下,压着声音哄道:“别急……别急……到底怎么了?”
嘉允没有再看他一眼,双手捏着手机,骨节锃得青白凸起,不断重播一个号码。
那头打不通,她抬起右手抵住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答应我哥七点半回去的……他打了我七十多个电话……”她连声音都在抖,恐惧积满胸腔,撑得嘉允几乎快承受不住。
再打,那头就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嘉允脑海里忽然过了一件事。
什么都顾不上拿,冲到玄关处穿鞋,甚至听不见计许在她身后的挽留,门被她随手一带,砸在门框那根老化半脱的软条上,回弹后半掩着。
嘉允刚踏出楼道,狂风便狭着急雨迎面撞来。她逆着风,慌步疾走,雨水打过来,衣物贴裹着她的身体,随着疾风的束缚,逼得她快要透不过气。
风雨中的路灯在在人行道旁发着雾蒙蒙的微光,嘉允的脚步愈走愈快,快到走出小区的时候,她忽然回首,望见计许淋雨站在不远处,随着她的停顿止住了步伐,只敢远远望着她。
她忽然感到一股酸涩从胸腔涌出,缓缓向上蔓去,堵在了咽喉间,忽然世界随着这阵酸楚变得模糊起来,嘉允抹掉眼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障碍物,向着他的方向奔跑起来。细瘦的身子扑进计许怀里,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脖颈。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发火,对不起……”
计许还没从这一阵疾乱中缓过神来,只是在看见嘉允回头的那一刻,胸口钝重的痛楚渐渐明显起来。他回抱住嘉允湿透的身子,泪水也滚进她的颈窝,“嘉允……”
“你别怕,让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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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缺口
乌深的密云将天空压得很低,骤雨下的城市瞬间淹没在这一片迷迷荡荡的风雨之中。
嘉允紧紧抱着计许,想要将他抓得牢一些,再牢一些。
她知道这样的反复无常会将人逼到窒息。
可是没关系,只要他永远都不离开自己。
他们就像是被疾风吹散的残枝败叶一般狼狈。
以为抱住了彼此,就抓牢了不确定的未来。
暴雨无定,挟着雨,乘着风。时急时缓,飘摇无着。
片刻后雨势渐渐消歇,凉风刮过湿透的身子,嘉允在计许怀里打了个哆嗦。
他脱掉外套,抖了抖雨,替嘉允披上。单薄的里衣沾着点点雨渍,他察觉不到冷,只有四肢是僵痛的。
他伸手抚净嘉允脸上的雨水,什么都没有问。只望着她,想要扯出一个笑容赔给她,却只有嘴唇微微抖动起来。
“走吧。”
“好。”
嘉允走了几步,又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计许,摸着他冰凉的小臂摩挲几下,柔声劝慰:“自己穿吧,别感冒。”
见计许双手僵在原地不愿拿的模样又倏然笑出声,将外套塞进他手里:“生病了下周就来不了了。”
他这才乖乖套好衣服,跟着嘉允走。
还未走出院门,远远看见院门口的值班厅还亮着微弱昏黄的灯光。一阵秋夜的凉风掠过,将满地瑟瑟狼藉的落叶都吹得响起来,好似乍寒将至。
飒飒娑娑的风声越来越大,片刻天上又落起雨来,嘉允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内心感到一阵异样的惶然。
踏出小区院门的那一刹,凄迷昏蒙的灯景倏地迎面刺照而来。她像是被猝然钉在了原地,直直看向前方。
雾沉沉的天忽然落下急雨,像迎面泼了盆冷水。
千禾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雨歇时刚了伞,雨水顺着伞面骨滴下来,汇在一旁的阴沟里。
他看着他们,目光绷紧,冷得人禁不住脊背发凉。
站在他身旁的沉初语也被眼前忽然出现的两个人惊愣在原地,片刻后又迅速回目光,从千禾手里拿过伞,撑起后向嘉允走来。
她停在嘉允面前的时候抬眼扫了计许一秒,拉着嘉允的胳膊拽到她伞下。
“赶紧回家。”
嘉允没有动,手下意识地往后拉住计许。他第一时间牵住嘉允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沉初语看了他们一眼,把眼神移回嘉允脸上,像是压抑着性子,语调忽冷:“走啊,别任性了。你知不知道你哥找了一晚上?”
糟糕反复的天气,毫无征兆的碰头。
沉初语的出现。
仿佛都预示着一场战争即将来临。
几米之外的路灯下,顾千禾望过来的眼神冰冷刺骨,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身上,光影将他的面容分割成两半,藏在阴影处的那一半像是一个缺口。
被他们分离的那些时光狠狠凿出的一块缺口。
嘉允松开计许的手,“你回去吧。”
然后向顾千禾走去。
站在顾千禾面前,她永远需要很力地仰着头才能看清他。
他生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神中总是含着毫无温度的清高疏离。
也正如他现在这样,早早敛了先前的一抹冷沉沉的戾气,眼神毫无波动,下睨着看向嘉允,淡淡道一句:“人没事啊,那就回家吧。”
说完转身就走。
根本不在意她从哪里出来,身边跟着什么人。
嘉允小跑着跟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急着走啊,见见我男朋友吧。”
顾千禾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雨中灯景模糊,衬得他眉目极其深邃,他抬头望了眼计许的方向,“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说完垂眼示意她松开自己。
嘉允不放,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
顾千禾皱了皱眉,被雨水映到模糊昏黯的灯光下,他们之间只剩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我警告你。”顾千禾慢慢抽回手臂,用力紧下颌,一字一句清楚道:“按时回家,电话保持畅通。其余的,你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对了,不听话也可以。滚回自己家,别给我们添麻烦。”
嘉允沉默片刻,又忽然冷笑一声,“我们?你和沉初语啊?人家把你当一家人么?不过看你是条听话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偶尔给你洒洒水,你还真当她看得上你?”
顾千禾冷冷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波动,“那真难为你了,也找了条好狗来陪你。”
嘉允被他这句话激到一口怒气直顶上咽喉,咽不下也出不来,胸腔内的愤楚化作一团水汽,向上涌进眼眶里。
如果她以为这就是结束那她就错了,顾千禾的战斗力远不止这般薄弱。
他忽然换了副面孔,牵起嘴角笑笑。看看不远处,又低头看向嘉允,“如果世上所有有心的人在你眼里都是一条狗,那你不妨把你养的那条狗牵来看看。让他看看自己喜欢的人有多刻薄可悲,这样也好能早点站起来重新做人啊。”
嘉允骤然压不住这团火气,冲着他吼道:“可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沉初语呢?她是真心对你么?你说我可悲?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后面的两人见情况不对,走了过来。沉初语撑着把重伞,被疾风吹得四处摇晃。一时想替千禾挡雨,一时又挂念着嘉允湿着身子受了风。左右不安间,根本没意识到这对兄妹把自己当作了导火索。
“你们别吵了好么?快回家吧。”沉初语站在原地冷得发颤,握着伞柄的那只手上还隐隐留着好几处青紫的针眼。
嘉允见不得她这样柔柔弱弱又虚伪讨好的面孔,就好像这么多年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就这么把千禾从自己身边抢走了。
如果今天沉初语没有出现就好了。
那她也不会失控到这般咄咄逼人的境地。
“嘉允。”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他捏住嘉允的衣角,感受到她的身子几不可察地轻颤一下。很想给她力量,却只低下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可是他的嘉允那么勇敢。
独自站在风雨里,强忍着眼眶里蓄满的泪,对他说:“你走吧……你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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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些朋友会觉得前期很多故事线说的很隐晦,其实下一章就会写到女儿以前发生的全部了。如果你们还愿意看下去的话,我是很乐意继续写的。
因为断更的原因,所以回来就写文的心境和感悟都会产生很大的变化,包括接着上文续写的时候会觉得很困难、生涩。如果大家觉得看不下去不好看,那我是建议不要再往下看了。
虽然很遗憾,我们可能缘分还不够,只够支持走到这一程。
也祝大家一切都好,未来路上遇见更多更好的文章。
偷听月光 错乱
如果沉初语从来都没有出现就好了。
如果沉初语搬出七江路就好了。
如果沉初语一直生病住院就好了。
如果沉初语死了,那就好了。
这是嘉允人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恶意。
六岁,她被父母从大舅家接走,搬离了从小生长的街道,回家后常做噩梦,梦见那天倒在血泊里的人变成了表哥,她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却只能看见面孔陌生的父母。
嘉允很想念从前的日子,开始尝试用绝食和自闭的方式向父母抗议。那段时间,她就如同得了瘟病般,除了表哥她谁都不要。
终于,在临近生日的时候,她得到一个可以和表哥见面的机会。
她坐在爸爸的车里,经过七江路时兴奋地直起身跪在座椅里,把一张小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往外张望,迫切地想要早点见到表哥,哪怕早一秒,都是好的。
可是那天,她只看见表哥在对门的那户庭院前,陪着一个女孩坐在门槛上。他可以一句话不说,陪那个女孩从天亮坐到天黑。等到晚上她的家人还没回来,他就把那女孩带回自己家。
那是嘉允第一次和沉初语见面。
表哥进门时看见了嘉允,只远远冲她笑一笑,便拉着那个女孩去洗手。
再见后表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嘉允,喊小语姐姐。”
嘉允有点生气的,撇过脸不作声。
表哥也不在意,对着那女孩说:“初语,这是我妹妹,你看看她可不可爱?”
那是嘉允第一次看见表哥如此力讨好一个人。
身穿蓝裙白鞋的沉初语,比嘉允高出不少,四肢细瘦莹白,鹅蛋小脸,翘尖巧鼻,一抹樱唇,眼角眉梢蓄满灵秀之气。
只是看人的眼神有些怯然,不爱说话,哑巴似的。
不同于嘉允对她的第一印象。
沉初语很喜欢嘉允,饭桌上总偷偷撩起眼瞧她。见她生得一副粉白玉团儿似的俏模样,和千禾有两叁分相似,她便觉得对嘉允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可这女孩的性子好古怪,吃饭时坐在她斜对角,不停在桌下拿鞋尖踢她小腿肚。
初语起初察觉到有些痛,抬起头来看着嘉允,她毫不客气地回望过来,那眼神分明是知道的,可接下来吃饭的时间里,她那一双腿竟不停在饭桌下晃荡着,时不时要踢中她一两次。
她脸上绽出天真的笑容,心底却被顽劣的恨意铺满。
那时的沉初语又怎么会知道,她抢走了千禾,对嘉允来说意味着什么。
嘉允十一岁,在表哥房间翻到他写给沉初语的情书。
情书上写:初语,请不要再和你们班的那个男生走得那么近了。原谅我那天的出格行为,我只是太生气了,因为你好像只把我当作暑期最后一天帮你补作业的工具。对不起,因为太愤怒,所以就那样做了……
嘉允看完撕碎了那封信,洒在沉初语家的院墙外,狠跺几脚,末了还骂了一句:“坏女人!”
但是这一切,在顾千禾看来都是恼人的负担。他开始隐隐对嘉允展现出有些厌鄙的情绪,常对她冷眼相对。
在他第叁次捉到嘉允不打招呼偷偷潜入他房间的那个下午,他在外游泳完回到家,揪住嘉允的后颈一把将她从自己房间丢了出去。
那天日光明媚,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烘烤过后淡淡的泳池气息。
可他的声音里却充满愤懑和冷漠的情绪,“滚。”
后来,表哥的房间上了锁,拒绝一切闲杂人等进入。
可那个时候,谁又能告诉嘉允,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竟会变得那样快。
分明六岁之前,表哥就只有她一个玩伴。宠着她,让着她,那时的表哥,就是她的全世界。
再后来长大了些,嘉允也不再一味讨他的好了。
顾千禾但凡厌弃她一分,她便要做出万分不耐烦的样子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不遑多让。好似只有这样,就能将情感倾斜的天平往她的立场上扯回一丝一毫来。
直到千禾十五岁,沉初语谈了一个男朋友。
路遇他们在巷口接吻,那时看见千禾一寸寸僵冷下的表情后,嘉允竟感到一丝报复性的快意。
童年寄人篱下,她的世界只有表哥一个人。所以她也笃定,表哥也同样把她当作全世界。
然而她错了,好像是情感错乱了。
也好像是她太偏执任性,以为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错把表哥当作成长路上唯一的寄托。
好在最后,这种感觉慢慢随着年龄的增长消淡了许多。
那时嘉允大概明白了,表哥只是她的一个家人,不是一件可以被她占有的附属品。
他有资格去爱别人,也有自由去淡化他们年少时的情感。
然而情感淡化后,人总是会孤独。
嘉允花了将近八年的时间,在完成一场除她以外根本无人在意的战争后,终于明白这个事实-
直到去年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她对沉初语早已没那般反感排斥,偶尔见着她,还能乖乖喊上一句:“学姐好。”
他们仨还有初语的哥哥从小念着一所学校长大,沉初语比她大一岁,叫姐姐有些过分亲热,也莫名让她产生一种即将和过去低头的羞耻感。
那件事发生在去年暑假,正值酷暑,城市的空气间上上下下仿佛都浮满了炙热郁躁的白色熔浆。
不知从哪天开始,嘉建清常常忙到夜不归宿,成日绷丧着脸,有一日嘉允和他因为某件极小的事吵了起来,他一怒之下,把她送去了大舅家。
嘉允彼时早已和父母住惯了,不大愿意回去寄住在别人家里。毕竟自她六岁离开之后,千禾有了初语,就连大舅家,也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她偶尔被父母送过去住上一阵,只能觉察到那种人在屋檐下的酸楚尴尬。
那日也不知是什么出鬼的怪天气,晨起时风一阵雨一阵,到了正午,天又狂热了起来,悬在正中的日头像是被一场烈火点着了似的,太阳照在人的眼皮上,就和迸起四溅的火星子一般,灼得人生疼。
那日嘉允躺在空调房里看电视,接到千禾的电话,提醒她六点有棒球赛。
在那之前,嘉允正转恋着沉家那位英气勃勃的大哥。
所以当顾千禾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看她男神打棒球赛的那一刻,嘉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苦于歇闷在家中多日,终于迎来一件可供消遣的趣事,就算没有男神,她也是会上赶着去看的。
“那你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球包,我早上有事出得急,忘带了。”
“知道。”
球赛六点开始,如果要提前进场给千禾送器具,为了不耽误他们热身,大概需要提前一小时到。
约是四点,天空阴沉下来,密布的卷积云迫压着远处的屋顶。没多时,便落起暴雨,淅沥沥砸向地面,迎来阔别已久的清凉。
嘉允撑伞出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家家门窗紧闭,街道空寂寂的一片。
走了几步,听见沉初语在身后喊她。
“小允,去看你哥哥的球赛么?咱们一起好么?”
“嗯……”
“到我伞下来吧,你那伞都坏了。”
沉初语了伞躲到她身旁。
她话依旧不多。
在巷口的红绿灯前停下时,彼此都在想着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只是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城市暴雨的掩蔽下,身后不远处的老式面包车里,早已暗伏危机。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们都不会选择在那天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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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未出场的乖仔:老婆,你的男神未太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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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月光 笨蛋劫匪
2011年7月23日 晚
嘉允睁开双眼。
听见骤乱纷杂的雨水迎头冲打着屋顶,嚷闹且烦嚣的雨声首先入耳。
继而后颈传来的剧痛像是被人用钝斧直接劈裂开似的,太阳穴传来的一阵猛烈晕眩让她的胃肠开始翻江倒海。四肢僵硬麻痛。她的手脚被糙劣的粗绳死死绑了起来,浑身动弹不得。
入眼是一片荒杂芜乱的场景,屋内四周铁皮围挡,像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里。周遭空气浓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热潮烘闷过后的汗酸臭气。
“这他妈的是什么操蛋剧情?!”嘉允这么想着,有些绝望似的阖上眼,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仰,忽然听到一声铁皮撞弹后的刺耳声响,她乍然一惊,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操你妈!”这回她骂出了声。
“嘉允……你没事吧……”
接二连叁的惊吓差点没能直接把她送走,她长长呼出口气,扭着僵痛的脖颈,看见沉初语和她以同样被绑的姿势坐在不远处的废墟里,她身旁放着顾千禾的那个棒球包。
嘉允不想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以一种很狼狈的拱爬姿势挪到沉初语旁边。
“你不怕么?”沉初语也往她身旁挪了挪,与她在这闷燥的环境里紧紧相贴。
“怕……也没用。”
此后寂闷的空气里,不断能感受到沉初语在一旁的颤抖及轻喘。
“怎么了?你冷么?”
“还…还好……”她说着话,可气息却越来越弱。
“你没事吧?”嘉允手被绑在身后,只能用裸露的胳膊去感受她皮外的体温,“你身上怎么那么热?你怎么了?喂……沉初语,你说话呀!”
“我没事啊……嘉允,你怕不怕?”这是她第二次问这样的问题。
“我不怕。”嘉允想都没想,接着说:“可我怕你死了,我哥会伤心死的。”
沉初语的身子已经全然弓了下来,她用前胸紧紧贴着自己的大腿,脑袋偏向嘉允的方向,很小声地说:“不会死的,你和我说话好么?一直和我说话。”
她的眼睛已经涩到几乎快要睁不开,嘉允害怕她直接昏过去,只得搜肠刮肚地找话说。
“你别睡,睡了一会儿起不来就死了。”
“你死了事小,我哥以后讨不到老婆可就事儿大了。”
沉初语听见这一句,忽然笑了,朦朦睁开眼,眼神牢牢看着嘉允。
过了很久沉初语的眼睫渐渐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眨动着,可是最后她仍看住了嘉允,喃喃道一句:“你和你哥,长得真像……”
不知是不是谈话起了效果,沉初语慢慢不觉得眼皮困涩了,她稍稍直起身,向嘉允一样靠在背后的铁皮墙上。
无望地等待着……
大约是到了深夜,正前方那扇铁门被推开了,顿时发出一阵如同撕裂般刺耳的响动。
嘉允呼吸猝然一窒,在门外月色的掩映下,慢慢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蓝色粗麻制的工作服,鞋沿裤腿沾满污泥油渍。
沉重的脚步随着阴影笼罩而来,男人在她们面前放下一个塑料袋,里面有水和面包。
“吃。”男人的声音很低,如同嗓子里压着一股浊气,给人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可是嘉允不怕似的,仰起头,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冲他说:“怎么吃?手这样,怎么吃?”
那人的身形一顿,入定般愣了很久。
继而转身,往外走去。
“哎。”嘉允叫住他,“帮我松开手。我知道你们不想伤害我,要钱的话,我爸肯定会给。”
“他最舍不得我。”-
2011年7月24日凌晨
嘉建清接到绑匪电话。
通话内容很简单:你女儿在我手里,别报警,五百万,换她一条命。
彼时全家都吓丢了魂,只有他,听出了电话那头的绑匪声音。
他很冷静,甚至于说冷静过了头,给人一种近乎冷漠的错觉。
“好,不会报警的,我立马拿钱,怎么交易你们说。”
凌晨叁点,第二通电话打进来。
绑匪换了说辞:“这里还有一个。”
赎金加码到八百万。
嘉建清捏着手里最后一截烟蒂按在餐桌上,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怎么交易?”
半小时后,绑匪发来信息,限时叁天。赎金交易地点定在吴中区一座废弃的矿山上,要求他们把现金埋在上山道左侧的第二颗树下。
顾浅是凌晨叁点四十回的家,径直向嘉建清冲过去,上手就是一巴掌,由于情绪失控,打完她自己都差点失去平衡。
反倒是白伊跑过来拦扶住她,“顾浅,有事好好说,别动手。”
她一把推开白伊,死死揪住嘉建清的衣领,一双眼如同淬燃两团怨毒的怒火。深夜被酒侵袭后的大脑在得知女儿被绑架的消息后瞬间惊醒过来,那浑身倒流的血液猛地冲向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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