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杯深琥珀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鬼衣
病恹恹的狐媚子也是美的,长庚再如何憔悴,也是勾人的雄狐狸。
“你与长庚不同,上有老母,下有幼妹……”陆重霜停下手,托着腮朝葶花看去,衣袖倒垂,鱼戏莲叶纹路的金镯子露了出来,衬得双颊莹白透亮。“你的苦,本王晓得。”
“为殿下做事,是婢子福分,哪有苦不苦的。”葶花讪笑。
她晓得,殿下是瞧在自己忠心肯干的份上,才会对自己暂时挪用王府钱财补自家窟窿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葶花因官宦子弟出身受用,又因这个落魄身份处处吃亏,不管自己爬得多高,都要帮衬身后的姊妹弟兄。
“行了,净说好听话。”陆重霜的目光落回到双陆棋盘。“事情办得如何?”
对待属下就像驯马,不能逼得太紧,也不能放得太松。
而重霜恰巧是个驯马好手。
“正如殿下所料,大理寺坐实吴王失职,其间怕是少不了中书令掺和。”葶花眼角浮现出笑意,温声说着。“吴王此时正忙着同太女扯皮呢。一个总管帝都事宜,一个负责督造凤凰灯……据在场的人讲,吴王那眼神,恨不得活吞了对方,哪里有平日端庄的贵女风范。”
“就凭九霄公子的雷霆手腕,他女儿能是个善茬?”陆重霜轻笑。“让她们打去吧,打得愈厉害愈好,我们就在这儿看热闹。”
端坐在陆重霜对面的长庚悄悄抬眸,看了眼主子。
九霄公子的上位,伴随着如月公子离宫与陆重霜出征。连绵的阴云盘踞在巍峨的宫殿之上,似在暗示一场隐秘宫斗的落幕。
“在外人看来,我现在是救驾有功又喜事将近,马上要和关陇夏家成为一家人了……”陆重霜摇摇头,指尖捻起几粒桌案边放着的干杏仁,送入口中咀嚼。“既然如此,我也得拿点春风得意的样子出来。”
“请殿下放心,采月楼那边婢子已安排妥当。”葶花随即说。
她在采月楼的事上费了不少心思。
既是为充填殿下后院,给殿下送棋子。底子干净、无依无靠的少年郎最好掌控,日后不管是牵制长庚,还是制衡夏公子,又或是其他什么棘手的公子,都能派上用场。
再者是她存有私心,想给自己培养点在殿下跟前说得上话的男人。不必多受宠,能在她床榻睡上一两晚就行。
陆重霜满意地颔首,道了声,“下去吧。”
待到葶花离开,两人继续玩了会儿双陆,长庚才垂着头,有意无意地来了句:“殿下要去青楼?”
陆重霜瞧他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少女的娇憨,“哎呀,你这口气……”
去平康坊听曲吃宴,也算大楚女儿们的风流雅事,至于留宿与否,全看兴致。
朝堂里,叫得上名儿的官僚十有八九去玩过,有的还是常客。甚至一些女子在上元日不带自家正君出门,反倒去青楼里找公子陪同游乐。
长庚也笑,打趣似的扯开一点领口,露出干净诱人的锁骨。“殿下如若喜欢清倌的花样,长庚即刻学来。”
“上元凤凰灯由陆照月督建,除去户部拨的款项,陆照月自己出了十来万。先前修行宫的几百万也是她出的。”不知怎得,她的话题倏忽从去青楼,跳转到太女身上。“长庚,你就不好奇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靠朝廷支钱和封地收款绝对不够。晋王府上下算是干净,从未穷奢极欲,仆役不过百来人。可在日常支出外,拨一笔款项养本王的击刹轻骑,都能让财政隐隐吃紧。”
“太女不是在买官卖官吗?这可是一大笔钱。”长庚道。
“官总有卖完的时候,”陆重霜笑了,“哪来那么多官供她卖?再卖,爪哇国都要有十个县长,二十个监察刺史了。”
长庚蹙眉,试探地说:“殿下的意思是——太女联合底下的人,做一些不干净的买卖?”
“八九不离十。”陆重霜道。“我猜不光陆照月在做,吴王多多少少也在做……前年我刚回帝都不久,南边突发水患。女帝嫌烦,撒手不肯管。叁位宰相虽然联手摆平,但户部的钱估计没剩下多少。可十月份为给皇上庆生,又北上巡游,这笔钱吴王也出了不少……她要是一点儿没沾染才奇怪呢。”
“可青楼——”
“除夕晚宴,我恰巧碰见太女带来的琴师。那人提了一嘴,说太女要给他赎身。”陆重霜继续说。“再加上陆照月送进宫的那群男子里,不少人是从平康坊出来的。”
“赌坊和青楼太多暗地里的收入,这些不会往上面交税,”陆重霜耐心解释下去,“青楼拐卖男子没有成本,赌坊近乎是个无底洞。别的地方不说,单单长安,如若彻查赌坊、乐坊,估摸一扫能有将近叁十万。”
“当然,光这些还是不够,”陆重霜长叹,“可惜我离京太久,又被冷落两年,太多腌臜事没办法捉到尾巴……”
长庚一时没说话。
他沉默半晌,抬起头,微微笑着说:“殿下总有殿下的思虑,长庚只管听从。”
自六岁被她养在身边,长庚便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会是殿下脚边的狗。
“你呀——”陆重霜莞尔一笑,手肘撑在矮桌,指尖勾住男子的下巴,逗狗似的挠了挠。“我说过你是我的人,那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夜里陪寝,长庚将她的身子一寸寸吻过,舌尖搅着腿间的滴露牡丹,继而含住不肯放。兴许是病着,又媚又色,脸凑得那般近,眼里又只有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藤蔓一般纠缠着她的手,连手指窝都被霸占着。
第二日为她穿衣梳妆,扯出金红的罗裙,选的是淡绯色的口脂,翡翠、珊瑚和一枚和田玉的青鸾玉佩,与她结了霜雪似的面容搅和在一起,既明艳逼人,又不可接近。
长庚为主人披上贵重的紫貂,给她当脚凳,送她进马车。
葶花站在廊道冷眼旁观,见长庚折回,阴阳怪气地开口:“希望殿下此次能相中个乖巧的男子。”
“葶花,你以为殿下不晓得你与夏文宣暗自通气?”长庚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轻声说。“不说,是给你面子。”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葶花轻蔑地扫了眼长庚那张比雄狐狸还妖媚的脸。“我跟殿下叁年,她不信我。你呢?你跟殿下怎么也有十年八年了,她信你吗?”
长庚漠然。
“我呀,奉劝你一句——别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葶花徐徐道。“帝王没有私情,也不会有私情……要怪就怪你身份低贱,还是个连传宗接代都实现不了的宦官。”
长庚微微一笑,望向葶花。“管好你和你那些不省心的家眷……我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没对你出手。”
【女尊】杯深琥珀浓 金缕衣(五)
“是晋王来了。”
不知谁低声喊了一句,晋王驾临的消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采月楼内传开。青楼内的诸多男子也算见过风浪,可听见晋王的名号,还是忍不住悄悄撩开防风的帘幕,朝外头看去。
十四出征,十六凯旋,大败匈奴,还边关百姓太平。
何等的丰功伟绩。
他们举起折扇,含蓄地遮住面庞,小雀儿似的眼神在熙攘的人群里上蹿下跳,希冀瞧见传说中北击突厥的英雄。可惜,如此殷切地期盼只换得她所披紫貂的一角,继而在燕公子派来的奴仆的遮挡下,女子的身影如晨雾般消散。
是时,手巧的奴才正忙着为这些新主子梳妆打扮。
除非天生丽质难自弃,素着一张脸便如清风明月,否则都要稍稍装点。描绘彩塑般,补补残缺的眉毛,眉心点朱砂或是眼角缀泪痣,面色苍白的要擦一点混上桃花汁的胭脂。
骆子实推开仆役的手,自己动手别上云纹玉佩,月白的丝绦笔直垂下,与靛蓝的衣衫相映。脖颈绕了一圈防寒的毛绒领巾,平增几分不谙世事的少年气。经过调养,原先偏黄的肤色褪了个干净,如今面如冠玉,算有了点青楼卖笑人的雏形。
他系好玉佩,又接过仆役手上的披风,走到刚补完唇色的少年身边。
“子实哥哥,”那个相貌出众可性子胆怯的男孩转过头,低低唤了声,“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不急。”骆子实俯身,为少年披上衣裳。
少年抿起嘴,小声问了句:“子实哥哥,我们就这么走了……余下的人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
“可是——”
“你看看他们,起初几天哭得多厉害,现在呢?”骆子实讥讽地笑了下。“喂点羊肉,送点好衣裳就走不动道了。”
拐卖来的男子大多出身贫寒,被锦衣玉食一砸,难免头晕目眩。
“阿畔,你与我不同,你是被家里卖来给姐姐换彩礼钱的。所以逃跑后,你不能回家,不然会被贩子找上门……”骆子实接着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当然要走!”少年郎攥紧拳头。“我去卖胡饼,或是去捕鱼……我不怕苦。”
“好,我带你走。”骆子实摁住少年的手,让他放松。
采月楼有叁个出口。
正门是贵人进出所用,偏门供青楼里的诸位公子和地位较高的贴身小侍使用,打杂仆役则要从后门出入。
粗俗的打手可不能在贵人面前瞎晃悠,何况此次来的是赫赫有名的晋王殿下,也就是说,最显眼的正门会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同理,送他们去单间的会是采月楼里顶好的侍者,矜贵不输公子。这也意味着前往单间的路上,那迂回复杂的楼梯与弱不禁风的侍者会构建出最好的逃跑时机。
香炉已经点燃,娉娉袅袅的青烟为屋舍内的七人挂带上最后一件饰品。
如同做好的美食装上托盘,他们随着侍者一步步向前,采月楼的全貌随之展现在几人眼中。
一扇扇白娟糊的门内,能瞧见隐约的人影,嬉闹声、琴瑟声,不绝于耳。
楼道狭窄,最多容纳叁人并排行走。
前来找乐子的女人便在这局促的地方公然寻欢,套着金钏的手轻薄地抚摸过男子的胸膛,指甲拨弄起胸前的两点红梅。偶尔有酩酊大醉的女子跌跌撞撞地下楼,瞧见心仪的人儿,就伸手去牵他的衣袖,发间珠翠叮当响。
娇媚的女人,肥腻的女人,年轻的、年老的,胖与瘦,貌美与貌丑……
她们是觅食的客人,而盛装打扮的男子是喂饱主顾的餐点。
阿畔提着裙摆,胆战心惊地往上走,而骆子实在他身后,悄悄观察四周。
快要抵达第四层,领头的侍者骤然放缓脚步,怕惊动什么似的,比躲着猫的耗子还要小心。这里不同于下面的喧闹,长长的一条道儿瞧不见一个人,白娟也透不出人影了。
骆子实扫上一眼,心里暗道:是这儿了。
他打了下前头阿畔的手,示意他做好准备。
就在侍者踏上第四层的刹那,阿畔一个跨步上前,侧身向一个侍者撞去。只听咚得一声,身着华服的男子被撞倒,嘴里止不住地哀鸣。
骆子实抓紧这个机会,揪住另一个人的衣衫往后扔。他使劲一踹,让那长袖长裙的家伙撞向后头一众公子,连轴轱辘似的往下滚。
“跑!”骆子实暴吓,牵住阿畔的手往前奔。
楼道狭窄,采月楼特地造了两个楼梯供客人上下,另一条就在长道尽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侍从听见有人要逃,也大喊起来:“去,快去叫人!”
他喊完这句,又赶忙改口道。“不,别让他们上来,就守在下头!莫要惊动贵人!”
骆子实反应极快,他拽着少年奔到廊道尽头,从拐角探出半个头,又迅速收回。
没人。
可他不准备现在就莽撞地往下跑。
底下都是采月楼的仆役,他们这样跑下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骆子实稍稍思量,在瞧不见人影的木门前徘徊。这一层的构架应当同下面相同,有供寻欢的后寝,也有宴饮的前庭。
他们可以藏在后寝的床底,待到晋王预备离开,就有可能混着人群离开。
骆子实赌这些人不敢惊扰晋王。
“子实哥哥,”阿畔攥住骆子实的手,略显焦急地唤了声。
骆子实反握住少年的手,深吸一口气,赌场上买定离手般,拉开一道木门。
屋内也没有人。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撩开层层迭迭的纱幔,瞧见准备的卧房。檀木的衣架挂着一件紫貂,桌案上是从发髻拆卸的金簪与凤头钗,还有一柄皮革刀鞘的短刀。
中央浴桶里徐徐上升的热气暗示着主人离开不久。
骆子实松开阿畔,走到桌案边,目光扫过摆放整齐的首饰。
这样的东西,只有皇家的人才有资格用。
看来方才晋王在此沐浴,兴许是听见了外头的嘈杂,暂且披衣离开。
骆子实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伸手朝桌案的刀摸去,发现这里面没有刀,只留了一个刀鞘。
他心颤一下,转身朝背后望去,骤然发现本应待在他身后的阿畔消失了。
层层纱幔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过来,”那人说。
“晋王殿下,小人无意打扰。”骆子实咽了口唾沫,朝她走去,最终在纱幔这头站定。“小人、小人误入此处……”
话音方落,短刀破空而来,劲风掀起纱幔,骆子实往后一退,泛着寒芒的刃险些划破他的双眼。
未等骆子实站定,女子侧身,一脚便将骆子实踹翻在地。
她无意杀人,那一刀不过是看看这家伙是不是刺客。
女子两只白皙的胳膊拨开纱幔,右手握住短刀,左手捻着薄纱。因为背光,一时看不清面容。金红色齐胸的系带松松地挽成结,还没来得及穿上襦,两条胳膊白得晃眼。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腿部线条优雅且富有张力。赤裸的脚从他的腹部缓缓上移,在脆弱的咽喉压了压,骆子实屏息,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只要敢动,女子就会毫不犹豫地用短刀割开他的咽喉。
温热的脚趾蹭了蹭他的下巴,最终下移,压在心口。
“呦,小老鼠,咱们又见面了。”女子踩着他的胸膛,稍稍俯身,醉人的馨香袭来。
这下,她的面容才显露在骆子实面前。
“看来菩萨的生意不好做,连一心向佛的小耗子都来青楼卖身了。”陆重霜调侃。
她还以为是太女埋伏的刺客呢,结果是虚惊一场。
“你是——”瞧见眼熟的面孔,骆子实险些说不出话。
“楚晋王,时任司卫少卿,”陆重霜扬起眉,语调带上几分调戏意味,一颦一笑都美得摄人。“你可以唤我殿下,或是陆大人。”
“阿畔呢?”骆子实稳住嗓音。“晋王殿下。”
“那孩子没事,只是晕过去了。”陆重霜踩着男人的胸膛的脚捻了捻,玉足小蛇一般,从交领里钻了进去。
骆子实颤了颤。
“嘘,乖孩子……”陆重霜慵懒眯起凤眸,食指抵在红艳的唇瓣。“不要动啊。”
她下肢微微用力,脚掌磨着他胸前的两点红缨。
“起来前,你要先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女尊】杯深琥珀浓 金缕衣(六)
陆重霜居高临下,赤裸的脚尖探索着他的身子。从敏感的胸口两点红缨划到腰间,继而轻轻踩住小腹,脚跟已经触到潜藏的男根。
没有武器。
“说说吧,怎么从佛寺跑这儿来了?”
骆子实全身紧绷,“被拐来的。”
陆重霜俯视着骆子实,微微皱眉。
“殿下难道不知道城里有贩子?您说,日子过得好好的,如若不是真遇到难处,或是被坑蒙拐骗,这么会来这种、这种毁人清誉的地方!”骆子实着实嘴皮痒,忍不住向她巴拉巴拉地告状。“殿下身为晋王,可要狠下心整治——”
陆重霜不耐烦地用力踩住他的小腹。“没问你,不用说。”
骆子实倒吸一口冷气,皱皱鼻子,睁大眼不敢吭声了。
“记得你说自己是从益州来的?”
“是益州,益州鸾鸣山。”
见他一五一十地回话,陆重霜神态稍缓,接着问:“你在山上做什么?”
骆子实下巴一抬,理直气壮地喊:“种菜!”
陆重霜起先勉强憋住,可瞧他面红耳赤,眼睛瞪得像只要咬人的大鹅的滑稽模样,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为何来长安?同谁一道儿来的?”她轻咳一声,缓过气。“此回无佛可礼,老实点,有什么说什么。”
“独自一人。”骆子实道。“来此为入贵人眼,作门客,名扬万里。”
“行了,起来吧。”陆重霜垂眸,指尖挑了下胸前凌乱的系带,漫不经心地将脚挪开,去拿挂在檀木架的紫貂。
裘衣披上,恍若一阵紫气缠在赤裸的双肩。
“收拾好就出去,”她背对男子整理系带,补充一句。
骆子实起身合拢衣衫,杵在原地踌躇片刻,继而点着脚尖迈出小半步,右手攥拳问:“殿下能否帮我和阿畔,就是那个晕过去的孩子……殿下能否帮我俩从这儿脱身。”
“同本王有何干系。”陆重霜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你一个无依无靠的男子,独身入京城,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殿下贵为晋王,得知良家男子被拐卖入青楼为奴,不去管制,反倒来斥责小人活该?小人本以为晋王保家卫国,是英勇之士,不曾想这般胆小怕事,还不如我这个男人。”骆子实梗着脖子,反唇相讥。
嗷嗷乱叫,像头蠢驴,陆重霜腹议,模样倒是温润干净,就是性子太差,吵吵嚷嚷闹得人头疼。
“你还挺有理的。”陆重霜漠不关心地随口应着。
“大楚律卷十叁中写得清清楚楚——“以良人为奴,徒叁年,未成者,杖两百”,您明知此地贩卖良家却不作为,难道就有理了?”
陆重霜轻笑一声,回眸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知命者不立于危墙之下……还好意思说自己读过书呢。”
骆子实一愣,刚想反驳,就被女子讥诮的声音打断。
“你找错人了。有冤屈寻衙门,不必在这儿费口舌。若都像你这般,一有事告御状,那皇宫门前跪着的人怕是比房梁上的麻雀还要多。”她显然是真动了气,面上噙着一抹讥讽的微笑,可瞧去活像一阵带着冷雨的寒风席卷而来。“真是深山待久了,旁得没学会,采葛食薇的酸臭劲儿倒是学了不少。”
“本王领兵打仗,不玩你们这——”陆重霜蹙眉,沉吟片刻,勉强找出个合适的词汇。“花里胡哨的东西。”
骆子实听闻,攥紧拳头。
倘若晋王不肯出手相助,他与阿畔必会被采月楼的人捉住,到时候严刑拷打,才是真的小命不保。
与其如此,不如此刻赌上一把。
“既然如此,小人骆子实今日偏要犯僭越之罪,与殿下辩一辩其中是非。”他深吸一口气,高高抬着下巴,挺直腰板冲陆重霜喊。
男子也不比她矮,这样一仰头,更不晓得在看哪里。
这头话音方落,那头的木门传来一阵小心翼翼地扣门声。
“殿下。”骆子实的嗓音跌了下去。
陆重霜置若罔闻。
她鸟似的掠过骆子实,掀起幕帘走到前厅,朗声命门外人进屋。骆子实随即躲到门板后,先是听见几人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杯盘相撞的清脆声响,环佩相撞的金玉声掺杂其中,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琵琶弦的脆响。
“手下教养不当,让殿下笑话了。”
进屋的男子粗粗环视一圈,率先瞄到被陆重霜扔在地上的阿畔。
骆子实隔着帘子一听,便知这是常常跟在燕公子身边的得力干事。
陆重霜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目光扫过男子身后垂肩低头的少年们,道:“也只有你们采月楼能一下找到这么多的清秀少年,手段非凡啊。”
“殿下莫要拿我打趣。”男人微微笑着,招手让身后的少年上前。“方才惊扰到殿下,燕公子特派小人前来赔礼道歉……”
“不必了,人多嘈杂。”陆重霜说。“就这样吧。”
相当漂亮的银莲花碗被她拿在手心,羊肉米糊羹正往上冒着热气。
她小口舀着羹汤,苍白的肤色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男子隔着层若有若无的水汽悄悄打量对面的少女。皇家多出美人,那是一定的,毕竟普天之下最出挑的男人都被圈养在皇宫,一代代下来,再怎么不美,也应当美了。只是她生得着实不像一位开疆拓土的将军,也很难让人一眼瞧去就发现她刚满十七。
她是位令人忘记年龄的女子。
陆重霜似有所感,眼角余光扫来,逼得他迅速避开。
“既然如此,小人便不打扰殿下雅兴。”男子道。
捕捉到这句,骆子实泄气般长舒一口气,朝外头探出半张春风吹散山岚般的脸。
“行了,过来吧。”命令传来。
“殿下……”
“不是说想当门客?”陆重霜食指轻叩桌案,示意骆子实上前落座。“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骆子实依言坐到她对面。
短暂的沉默后,他舔了下嘴唇,开口:“殿下身居高位,有所不知。就算小人告到官府,吏卒捉人也难,好不容易逮住,也大多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哪怕真就抓到了领头人,多花点钱财贿赂也就出来了。正因如此,小人才请殿下出手,禀报圣上,直接从刑部派人,扫掉这股不正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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