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明月下西楼(叔侄 1V1)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萧嫣然
很快,毕连的身影出现在长廊上,见了她恭敬行过礼,道:“郡主,陛下召您入宫。”
吕妙因回身看了看夏侯敏玉,思虑半晌,开口应道:“好。”接着满怀歉意地对夏侯敏玉道:“玉儿,我得进宫一趟,你先回府吧。”
夏侯敏玉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遂点点头,“嗯,你快去吧,我们改日再约。”
吕妙因握了握她的手,转身随着毕连往府外走去,乘上她独有的鎏金马车,四角金玲发出悦耳的脆响,一路进宫。
马车没有如往常在宫门停下,而是直奔昭阳宫。
“郡主,请下车。”
毕连亲自掀开车帘,灵官灵钗摆好脚凳,扶着她下车,已然在昭阳宫正门前。
她迟疑了一瞬,尚未开口,毕连便道:“郡主请,陛下在正殿等您。”
她压下心底的不安,提步跟上。
整个昭阳宫静悄悄的,宫人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鼻眼观心,似一尊尊陶俑。
一入殿内,浓郁到刺鼻的龙涎香扑鼻而来,熏得人发晕,她心中的疑窦更甚,他很少熏这种香,更多熏檀香、苏合香之类。
来到正殿,他正在书案后看书,穿着广袖长衫,显得儒雅温和。听见声响抬起头,俊美的脸庞依旧,发丝未束,简单绑在身后,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柔柔地垂在身侧。脸颊瘦削了些,但很红润,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起,露齿一笑,唇红齿白的很勾人,“你来了。”
他自然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似乎那日的争吵、决裂只是一场梦,他们依旧亲密无间。
她愣愣地盯着他瞧,忘记了回话。
他走至她身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道:“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没有回答。
他似乎看出她的不自然,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喏,拿去,召你入宫就是想亲手给你这个。”
她机械地伸手接过,明黄色的绫锦用金银丝线绣着祥云瑞鹤,打开粗略看了看,是她和魏平的赐婚圣旨。
她嚅动唇瓣,想说话,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欢喜得傻了?”他打趣道,“好了,没什么别的事,倒扰你跑一趟,快回府去告知你父王母妃吧。”
说完,转身拿起案上没读完的书,继续翻阅。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圣旨,感觉自己很空,她也说不清哪里空,也许是失去的感觉吗?
她不知道,不再去想,转过身,拖着僵直的身体,慢慢离开。
“阿端。”温柔的清朗嗓音从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停住脚步,等待下文。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赖床不用早膳,晚上睡觉不要贪凉开窗子,会生病的,不要挑食,只吃甜点,时间长了小心牙齿疼......”
她的心突然剧烈地抽搐,像被人狠狠捏住,无法跳动,疼得她弯下身去,“够了。”她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亦是唯一一句话。
“好。那么,别了。”
“我的明月。”他无声地道。
任他明月下西楼(叔侄 1V1) 第三十九章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元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宜嫁娶。
摄政王的嫡女明月郡主下嫁承恩侯府世子,二人郎才女貌,且为陛下赐婚,全城之人皆称赞天作之合。
十里红妆,绕城一圈,场面之恢弘盛大,赶超公主,足以见郡主受宠程度。
八抬大轿从承恩侯府正门进入,去掉了踢轿门等仪式,跨过火盆,郡主正式进了魏家的门。
侯府附近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百姓前来观礼,想沾沾喜气。
一对新人站在正堂中,身着大红喜服,共牵红绸,一旁的礼生诵唱:“一拜天地。”
二人还未拜下,尖锐的嗓音传来:“陛下驾到!”
吕妙因闻听,身体微颤,险些站立不住,幸亏被身后的灵官扶住。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跪拜行礼,齐声道。
十六抬的华贵御辇被层层帐幔遮挡,不见天子真容,只响起低沉悦耳的话语:“礼,朕来迟了,仪式继续吧。”
而后是隐隐约约的咳嗽,但很快被再次奏响的喜乐声淹没。
“一拜天地。”
拓跋朔方斜倚在轿中,静静地听着帘外的唱和声,像另一个世界,每个人都被喜悦、热闹所包围,只有他感到冰冷和孤独。
若说没有眷恋是骗人的,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余岁的年纪,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别家的少年正活得鲜衣怒马,快意人生,叁叁两两,似烈焰繁花。
他虽贵为天下之主,受万人敬仰,一言一行,却注定战战兢兢……
幼年时的父母双亡,弟兄反目,宫廷巨变,诡谲风云,逼迫他不得不手染鲜血,早已成为心中无法解开的结。
原以为这一生不再为自己而活,誓要做一明君英主,只求百姓安乐,山河无恙。
便也,死而无憾。
谁知却有了她,当第一次将她抱入怀中,他升起一股奇妙的情绪,只有她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她是拓跋朔方这个人真正想要的,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奈何如今,江山尚未安稳,盛世还未到来,需要他的地方太多太多,还有……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个少女。
本以为可以安然赴死,到底意难平。
怨这命运不公,怨这盛世繁华自己还未亲手创造,怨这所爱之人自己终究不能相伴而终。
他剧烈地咳起来,喉咙一阵腥甜,“滴答”声传来,下颚有些温热,拿帕子去擦,展开,点点猩红。
他尝试运功压制,终究不敌,“噗”地一声,血迹斑驳,有些在帕子上,有些溅到鸳鸯剑下垂着的流苏剑穗。他顾不得别的,赶忙站起身拿袖子去擦,暗金色的剑穗光泽黯淡,沾染着缕缕鲜血。
那血红刺痛了他的双眼,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抑制不住地抽搐,失去了意识。
“噗通”一声,像什么重物倒地。
吕妙因头上盖着盖头,只好低下头,视线顺着脚下看向声源处,那一幕,她终生难忘。
皑皑白雪之上,散落着漆黑的鸦丝,同雪一样洁白的长袍沾染大片猩红的血迹,那人了无生气地躺在雪地中央,长袍被雪水洇湿,俊美的脸庞埋在雪堆中,狼狈不堪。
“天呐,是陛下!”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摔下来。”
“陛下不会......”
婚礼现场大乱,尖叫声,惊呼声,哭声,嘈杂纷乱。
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嗡鸣声,那抹身影就那么躺在雪地上,像睡着了一样,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显得那样孤单,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不想扰得别人为他心烦,孤单到小心翼翼。
她一把掀开盖头,扔到一边,困难地挪动着步伐,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所有人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她满脸泪水又满脸木然,有人挡在她面前便被她推开,一言不发。
她来到他的面前,猛地跪在地上,执起他冰冷的右手,贴在自己的颊边,然后,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郡主!”毕连低呼,膝行过来拉住她的手,被她甩开,继续扶着他冰冷的手,疯狂扇自己巴掌。
毕连是拓跋朔方最贴身的人,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不禁哭喊道:“郡主!郡主,您这是何苦呢......”
她充耳不闻,嘴里喃喃着:“你打我,打我,我不是人,你打我......”
可地上的人如何应答?
她眼睛一翻,仰身倒地,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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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红色的喜床,手被人握在手心,她缓缓抽出。
魏平被这微小的动作惊醒,见她醒了,忙从椅子上站起身,“你醒了,我去叫府医来。”
“不必了,”她拒绝,边下床边道:“我要进宫。”
说完,径直走到一旁的衣柜,取出一件大氅,披在身上。
“妙因,你现在很虚弱,府医说你需要静养。”魏平身上的喜服还未换下,上前劝阻道。
吕妙因推开他,打开房门,“我必须去,谁也拦不了我。”
“灵官,去备马。”
魏平追出来,仅看到她离去的背影,看了看周围张灯结的布置,自嘲一笑。
天色已晚,城内四处漆黑静谧,吕妙因策马向皇宫而去。
昭阳宫。
四处飘散着苦涩的药味,宫女们在小厨房煎好药,快速地端到榻前。
太医院的李院首年事已高,但身体健朗,尤其是双手十分有力,正在为拓跋朔方施针,丝毫不会手抖。
最后一针完毕,他站起身,对端药的宫女道:“快将柴胡截疟饮为陛下服下。”
之后走到外殿,吕丹扶和吕黛卿正在外殿等待,见院首出来,吕黛卿快步上前,焦急地问道:“李院首,陛下怎么样了?”
李院首一揖,答道:“回王妃,陛下暂时无恙。”
吕黛卿用帕子捂住嘴,扑到哥哥怀里,哭着道:“可怜的吉干,怎么就染上了疟疾......天要亡拓跋家吗?”
吕丹扶抱着妹妹,眼中同样带着悲伤。
“父王,母妃!”熟悉的叫喊声从身后传来,吕黛卿抬头便看到女儿慌张地跑进来,大氅被雪打湿,满头汗水。
“阿端,你怎么来了?”
吕妙因顾不得母亲的问话,看到一旁的李院首,冲上去扯住他的袖子,迫切地问:“六叔怎么样了?他得了什么病?”
李院首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回答:“陛下染上了疟疾,加之最近忧思郁结,今日又受了刺激才会吐血晕厥,现在暂无大碍。”
“什么?疟疾......”吕妙因平时喜爱读书,懂些药理,对疟疾亦比较了解,不敢相信地重复着:“疟疾......怎么会......”
汴京明明不是疟疾的高发地......
倏地,她如遭雷击,滇地向来是疟疾的高发地,益州郡每年都有很多人因疟疾而死。
原来,原来,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一切,皆因她而起。
想看虐阿端的,扇她大嘴巴够不够(手动滑稽)
任他明月下西楼(叔侄 1V1) 第四十章往昔(3000)
昭阳宫的内殿飘散着浓郁的药味,是那种药材独有的清香和苦涩,烛光微弱,她的影子忽明忽暗,投在他的榻前。
上次见他还是他召她入宫赐婚之时,她早该发现不对的。那日殿内的龙涎香浓到刺鼻,龙涎香可以缓解咳嗽气逆,心腹疼痛等症状,他的脸色不正常的红润,像是刻意而为,整个人瘦削得可怕。
可她什么都没发现,心里只有自己,她无法想象他那遗言般的话语是在怎样的心情之下说出来的,那句“别了”隐含着永别,而她,她到底做了什么......
瘫坐在床边的矮阶上,她执起他垂在床边的左手,发觉那只手紧紧握成拳,像攥着什么东西。
了好大力气掰开,昏暗的宫殿霎时亮如白昼,金链尽头挂着扣在金环内的珠子,如今虽不至于碎成几半,也出现道道裂痕。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她颤抖着双手捧起项链,紧紧贴在心口处,无声地流泪。
抬首去看他的脸,那般苍白,毫无血色,如果不是微微鼓动的胸膛,她恍惚间甚至以为他已死去。
再也忍不住,她起身扑在他身上,大声哭叫:“六叔,你醒醒,你醒醒......我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毕连守在屏风后,听见她的哭声,喟叹一声,走进来拉起她,安抚道:“郡主,您先去休息吧,这有奴才呢。”
吕妙因哭着摇头,哽咽地道:“我不,我要陪着他......”
毕连苦口婆心地劝:“您这样哭,陛下也无法休息不是?而且您这样,陛下醒过来会难过的。”
她手里攥着项链,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思虑片刻,点点头,一步叁回头地退出殿外。
吕丹扶和吕黛卿还没去睡,坐在外殿的软榻上等她,吕黛卿正倚在哥哥怀里,低声说着什么,见她出来,忙迎上去,拉住她的手道:“傻孩子,别哭了,去睡一会儿,这有我和你父王呢。”
吕妙因摇摇头,落寞地道:“睡不着。”
吕黛卿微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吕丹扶见状起身走向内殿,“我去守着吉干。”
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二人。
吕黛卿拉着女儿坐到窗边的梨木榻上,望向窗外,久久后,才低声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吕妙因摇头,“不知道。”
吕黛卿抬眼看了看女儿,娓娓道来:“十七年前,也就是永和二十四年的今天,你还未出世,尚在母妃的肚子里。那年的腊月,吉干的二哥,敬王意图谋反,在京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顿了顿,眼中满是回忆和痛苦。
“先帝风疾复发,人事不省,敬王将太子和陈皇后软禁在宫中,陈皇后感染伤寒,他却不准御医医治。终在腊月初一,待我如母的舅母,吉干的亲生母后,悲惨地崩逝在一个雪夜,吉干亲眼目睹自己的母后被病痛折磨,痛苦离去。”
吕黛卿说到这已是泪流满面,吕妙因也不由得落泪,她从不知,他小小年纪便承受了那么多。
吕黛卿用帕子拭了拭泪水,继续道:“而这远远没有结束,接着在腊月十五,就是今天。敬王杀掉了太子殿下,吉干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起兵造反。幸而你父王早有准备,叛军很快被镇压。谁知敬王垂死挣扎,冲进宫来挟持住我逼迫你父王自戕,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当时只有七岁的吉干,从身后一剑将敬王刺死......”
“什么!”吕妙因惊呼出声,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敢置信地道:“可,可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是啊,只是个孩子。”吕黛卿喃喃地道。
“吉干是先帝幺子,亦是嫡子,自幼受尽宠爱,性子跳脱顽皮。同五位兄长皆感情深厚,敬王造反,大开杀戒,我想最痛苦的莫过于他。那之后,他完完全全地变了,变得沉默寡言,阴沉忧郁。我看在眼里,但无能为力,一夕之间,他失去所有至亲,手染兄长的鲜血,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帮他。直到你的出世......”她露出一丝笑容,握住女儿的手。
“我?”吕妙因很不解。
吕黛卿点头,“就是你,你出世后,第一个抱你的人就是吉干。小小的孩子抱着你,像得到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爱不释手般,怎么都不肯放下。你父王对我说,不必再忧心吉干了,他会被治愈的。”
吕妙因怔愣,幻想着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笑容,笑中带泪。
“妙因。”吕黛卿叫道,温柔地看着她,“可能你会觉得这个称呼很陌生,但这才是母妃为你取的名字。”
“那阿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猛地抬头,迟疑地开口:“是......”
吕黛卿轻点颔首,“没错,是吉干为你取的。他说妙因是我们的女儿,是郡主,是属于大家的,而小阿端是他一个人的。”
她无法忘记那孩子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她在端午出生,我要叫她阿端,希望她以后既可以端庄娴静,为女子典范,又能做到雅正端方,不输男子。”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却一脸严肃小大人般说出这番话来,琥珀色的眸子晶亮动人。话语中满满的希冀和爱护,语气是那样的惊喜期待,压上了全部的情感。
“哥哥对我说,吉干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不输我们,因为他在那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吕黛卿微笑着回忆。
而后敛起笑容,扳过女儿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眸,神色复杂,缓声问道:“阿端,这么多年来,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直唤你父王哥哥吗?”
吕妙因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怔怔地答:“知,知道,因为你们从前是兄妹,后来发现是和一商户抱错了孩子,你其实不是吕家的女儿。”
吕黛卿眼眸低垂,长长的羽睫打在脸上,显得神情晦涩不明,沉默半晌,声音很低很低,“不是那样的,都是假的。我就是吕家的女儿,我和你父王,是同父同母,血浓于水的亲兄妹,而你,是我们兄妹乱伦生下的后代。”
“不可能......”吕妙因连连摇头,“母妃,你在骗我的,对不对?”
她的父母,怎么会是亲兄妹呢......
吕黛卿仍低着头,声音十分坚定,“我没骗你,都是真的,我们的父亲是简仪王,母亲是明霞长公主,我们是一对自幼一块长大,却情愫暗生的兄妹。”
吕妙因看着母亲,知道她没有说谎,内心惊涛骇浪,她竟然是乱伦的产物,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拓跋朔方不伦的情感呢?
吕黛卿扶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我和你父王一直知道吉干对你的感情,也乐得看到你们在一起。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口口声声说心上人是魏世子,我们亦不能勉强,只愿你幸福。可我发现你并非如你所说那样,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你有没有仔细去想过?如果你爱的人是吉干,却因为乱伦的关系一直逃避的话,阿端,我劝你醒醒,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那后果,会让你痛不欲生!不要仗着他的爱,为所欲为,一直蹂躏他伤害他,总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住离你而去。届时,阿端,你怎么办?”
她的语气满带严厉,撕开吕妙因所有的伪装,让她失去坚硬的龟甲,无处可逃。
她呆愣愣地坐在那,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卑鄙自私!
她一直以来也爱着他,可碍于叔侄的关系,她害怕被人知道,害怕大家的风言风语,害怕世俗的指指点点。
所以她欺骗自己,告诉自己根本不爱他,久而久之,便把那当成事实,她卑劣地和世人站在高处,指责他唾骂他,把他的爱踩在脚底践踏。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只想着自己,从来没为他考虑过,看不见他的心意,全盘否定他的付出,把他做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她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不自觉张开手掌,碎裂的珠子在她的掌心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她忘记了在滇地,最绝望之时,是什么重新带给她光亮……
是他的一颗真心。就算远在千里之外,分隔两地,他的真心亦不曾远离,将她带离深渊,绝处逢生。
可她做了什么呢?狠狠扯下,抛掷在地,弃如敝履,碎的不是明月珠,碎的是他的深情,他的真心,他全部的爱。
她将脸埋在手心,大滴的泪水凝聚在掌窝,像一只失去伴侣的大雁,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哀鸣。
任他明月下西楼(叔侄 1V1) 第四十一章宝奁明月不欺人,明月归来君试看
拓跋朔方昏迷了两天一夜,期间几次呕吐,发高烧,吕妙因不愿意让别人照顾他,亲自为他擦身体,处理秽物,不断地冷敷降温。困了就伏在床前小憩一会,饿了就简单吃几块点心,寸步不离。
吕黛卿心疼女儿,劝她去偏殿好好休息,她也不肯,执意要照顾他。
在第二天晚上,他恢复了意识,睁眼即看到她正拿着冷帕子为自己擦拭额角的汗。恍惚间,他以为在做梦,但身上的疼痛将他唤醒。
“六叔,你醒了!”她见他睁开眼睛,惊喜地叫道,“我去叫御医。”
李院首一直住在偏殿,以便随时传唤,立马赶过来,施了针,道:“暂时控制住了,截疟饮不可停服,臣会继续翻阅医书,寻找良方。”
拓跋朔方微微点头,摆手让李院首退下。
吕妙因重新坐到他身边,为他擦汗,温柔地道:“药我让人去煎了,等会才能喝,先吃点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拓跋朔方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抬手拉住她的袖子,将她正在自己额间擦汗的手拽了下去,声音平静地问:“你怎么在这?”
她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牵强地笑道:“你染了这么重的病,我怎么能不管呢?”
他微微将头侧向里侧,依旧平静,“我没事,你出宫去吧,你刚新婚,还是应多陪陪夫君。”
她颇为无措,毕竟他从未对她如此冷淡过,无意识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咬唇道:“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他看向她,挑眉,语气微带讽刺,“我的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有你的照顾,亦无大碍。”
说完,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终于体会到当她一次又一次背对他时,他心里的感受。
如同刀割。
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挪动脚步离开了。
拓跋朔方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自嘲一笑,他就是这么不长记性,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闭上眸子,不再去想。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走近,他想许是毕连,但下一刻,温软轻柔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我叫御膳房熬了些白粥,你吃点吧。”
他猛地转过身,果然,她端着红木托盘,怯生生地站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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