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作者:李肉糜
- 情为毒咒,一中即伤。
- 独立故事,一本正经瞎写,争取每单元3-5字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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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 御前恶人真太监 x 忠心奉献大宫女
杜若莲想起这世上有一种甜,是卫钦做的金丝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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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怜我如心·若莲
庚子年癸未月,癸酉日庚申时,忌祈福。
斜辉穿过棂间,镜前一坐一立两朵姝丽周身斑影绰绰。
坐着那人儿脸蛋因绞面而顺滑泛光,正对镜自赏,忽觉手背一点凉,垂眸一瞧,一滴水珠正滚落下手背,抬脸一看,见头顶娇娥边为她盘新妇发髻边无声落泪。她扯扯她衣袖道:“茹茉别这样,皇后见着该难受了。待会陛下也要来,开天辟地至今,还没听说哪个宫女嫁人皇帝亲自到场,这可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哭着的梨花带雨,吸溜下鼻子,呜咽着嘟囔:“若莲当这是福气?”
笑着的桃李明媚,“皇后赐婚把我许给卫钦,他可是陛下最亲信的人,又生得那副好模样,难道不算福气?”
这二人是东燕国皇后近身大宫女,杜若莲和赵茹茉。今日杜若莲成亲,赵茹茉帮她梳妆打扮。
妆奁里珠翠琳琅,杜若莲择出几样发饰摆好,抓起粉扑子在妆粉盒里噗噗一通拍,溅得白沫飞扬,又在脸上毫无章法胡乱拍按,把自己涂了个死人白。
赵茹茉看不下去她这般耍丑,抢过粉扑子仔细给她傅粉,抽抽嗒嗒呢喃:“卫钦是最得陛下抬举,皮囊也好看,可他是——”
杜若莲打断她,“不就是公公嘛,这有何妨?”
“何妨?传闻你都当耳旁风了?”
“你都说那是传闻,岂可当真。还别说,我配给他,反倒有机会验验这传闻究竟几分真假。”
杜若莲嘴角一勾,仰起小脸闭着眼,笑得悠哉。
赵茹茉见她这德行,憋回去眼泪为她把粉扑匀,继而粉扑子一丢,环顾四周见无人,再确认没听窗根儿的,叹口气压低声道:“念在你我相互照应多年的情分上,我也不与你兜圈子!若莲,皇后她把你许给卫钦,你当真不知是何用意?”
“你都看得出来,我自然也明白,卫钦更明白。”
“所以你是凶多吉少你知道吗?”
“那你便祝我逢凶化吉可好?”
说完杜若莲捏起青黛,打算给自己画一对月眉,皇后说过,她画月眉最好看。
这不疾不徐的姿态让赵茹茉对她无可奈何,身子一堆,气鼓鼓蹲在她腿边。
“拿你没法子!也是,若你不是这明朗好性子,咱们皇后也不会这般喜欢你,可我还是替你好生难受!你好好一个大姑娘,嫁龄到了随便指个小护卫小御医也比嫁个没根儿的阉人强,儿女无缘就罢了,鱼水欢也不得……”
“挺大姑娘说这个也不臊得慌”,杜若莲逗趣着推搡上一把,赵茹茉坐了个腚墩儿,“只要能为皇后分忧,那些事我不在乎。”
赵茹茉就势盘腿坐地上数落她:“你只想着皇后,都不替自己想想。”
“咱们这些人,一心为主子何错之有呢?”
巧手几挥,朦胧弯眉便挂在杜若莲月色鹅蛋脸上,甚是好看,只是这脸儿白的单调,需胭脂点缀,偏她只会画眉,平日皇后都笑她挑剔着笨,打趣她该把月例银分给日日帮她涂胭脂的赵茹茉。
赵茹茉赌气不理她,她只得好声求。
“好茹茉,知道你心疼我,可皇命已下,我不能违抗呀。估摸这会儿卫钦已在路上,快快帮我梳妆吧,咱别误了吉时!诶对了,刚好这有个空瓶,你把玉颜露装走一半,这可是大岳进贡来的驻颜神水,皇后因我出嫁偷偷赏的。你用时把它掺在脂粉里,既不会被人辨出香味说你僭越,又神不知鬼不觉中好颜色!”
“你倒大方,这会子还惦记我。”
“有好大家分嘛,若非怕再侍奉皇后时被她闻出我没用这东西,我定全留给你,反正日后要天天面对没根儿的家伙,没有悦己者,我不必为谁而容。”
二人继续忙活,妆发完毕,换好喜服,杜若莲站到镜前,见惯后宫佳丽争艳的赵茹茉也不禁感叹:“你真好看!”
“可惜这好看只今日昙花一现。”
“若莲,我不信你半分委屈皆无,若是想哭,趁只有你我在,抓紧哭一哭,门槛一迈出了这屋,便哭都没处哭了。”
此话有理,杜若莲却把刚上喉头那点酸咽回去,冲镜中红妆妙人了摇摇头,鬓间环钗相撞,几声叮当。
御花园一隅,俩拾花宫女窃声絮话。
一个道:“从前我艳羡若莲姐姐能被皇后那般重用,打今儿起可省这份心了。”
另一个搭话:“说的是呢,皇后的近身大宫女,等闲妃子见她都客气叁分,人前多风光,却落得许给公公对食的结果。”
“许给旁人也无妨,偏是卫钦,妹妹听闻若莲不是头个许给他的女子了,先前那些不是死了就是下落不明!”
“你入宫时日不多,怕是还不知道,阉人不能行男女之事,便用旁的法子泄火,多以毒打虐待羞辱为乐,这卫钦也是,且手段更狠毒!你没听贵妃宫里的小公公说吗,他主子送去的人,刚过叁日就成了尸首被丢出来,眼框子挖空了,满口牙一颗不剩,手脚指甲全被生生拔光,身上没一块好皮,下面那处的皮肉都烂臭得生了蛆……”
听着话的宫女岁数小些,吓得打个冷颤,“哎呦好姐姐莫说了,听得我脊梁发冷!皇后怎就舍得把她送入虎口啊?”
年岁略长的口中阴阳怪气,“若莲模样可人,皇后又什么好的都舍得赏她,成日光鲜得像待诏秀女,陛下眼珠子难保不往她身上落,许是皇后怕她吃里扒外,才赶紧打发给卫钦,如此一来,陛下就算喜欢若莲,也不能抢公公的女人啊。”
一片阴翳罩上来,俩宫女只当云朵遮日没在意,直至头顶传过一个冰冷彻骨且带些许伶人腔调的声音。
“你们说谁不能抢杂家的女人啊?”
二人齐齐猛起身回头,一见身后的人,吓得就差跪下!
“卫……见过卫大监!”
情咒 怜我如心·卫钦
大点的宫女资历老些,尚能强撑冷静招呼,小点那个慌到哑口,脚边花篮子都撞翻了。
不怪她俩怕,那声音主人正是卫钦,身旁站着内卫副统领岳祺,同样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腰间那把先帝御赐佩刀不知抹过多少逆臣的脖子。
二人站得笔直如天杀地煞,俩宫女浑身筛糠似被无常拘了的小鬼,死命缩颈垂头,恨不得脸埋进地下,连他们的脚尖都不敢看。
岳祺一步迈至她们跟前,沉沉道一句:“若是寻常妇人嚼舌根便罢,你二人竟编排讥讽皇家事,谁给的胆子呢。”
他语调平和毫无情绪,可听着莫名让人周身发冷,手不经意摸上佩刀,却似准备随时抽出来放谁的血。
俩宫女登时崩溃,跪他二人脚边求饶。
“奴婢有口无心,罪该万死!”
“奴婢知错了,认打认罚,只请卫大监和岳统领饶过一命!”
卫钦款步挪上前,一手捏一人下巴一抬,凤眼长眉一弯,朝她二人绽出个明艳笑脸,薄涂水红口脂的仰月唇一开,那动静儿似玉笛声清冷悦耳。
“今儿是杂家娶妻房的喜日,别说死不死的。你俩细皮白肉怪水灵的,打坏了可惜,只是嘴巴太臭,说话不干净,不如这样……”
他重重把俩娇娥下巴一推,唤声“来人”,待几步外跟着的人上前拎起她们押死,漫不经心朝御花园南墙一翘指头,“那边的合欢花你们可看见了?去把落下的花瓣和碎树皮都吃了,得落花白白入泥可惜,也正好香香你们的嘴。”
以为吃花吃树皮定好过受皮肉苦,俩宫女千恩万谢着被拖去受罚,岳祺瞥了眼卫钦,咂舌一声道:“出这阴损主意,不愧是你。”
卫钦接过徒弟递上的帕子,细细擦着捏过宫女下巴的手指,头也不抬回他,“敢嚼陛下舌根,我没要她们命算够仁慈了。”
“仁慈?你也有脸说!御花园南墙满满种的都是合欢,过量合欢皮能致女子不孕,她俩若命大,吃光那些花与碎皮子没撑死,活着怕也难为人母。”
卫钦向前一步,几乎与岳祺贴身,直视他眼睛,片晌后撇嘴一冷笑,“你何时懂药理了我的武将大人,是不是许灵杉那小子告诉你的?”
他睫羽抖着,嘴角扬着,粉面桃腮散着雌雄难辨的诱惑味道,每每与他这般近的相视,岳祺总会心生一种断袖之意随时将至的危险感。
俊俏男子,岳祺见得多了,他自己就生得不差,岳家人也个个相貌气度不凡,倘若当下是男色之风盛行的年月,怕是他家族中人靠容色即能在朝中占得一席之地,压根用不着他把脑袋别裤带上。
面对卫钦,即便自幼见惯徐公何郎,又和他相识多年,岳祺也仍不时被那极致容貌所惊艳,想来这就是他卫钦“本朝第一美”的能耐。
废了好大定力,岳祺才把神思从卫钦的眼波中拔出来,没好气地戳他一指头,言语调理着:“留着风骚劲儿给你的续房妻吧,跟我发浪我也不能满足你。”
卫钦扯着岳祺袖子摇晃两下,“谁说你不能,你能,我能不能满足还得靠你。”
“说多少遍了,我不干!”
“替我圆个房而已,脱裤子就能办的事,你却推叁阻四!”
他说话一点想压着调的样子都没有,惊得岳祺忙四下环顾,确认除了他们一行人再无旁的,揽过卫钦肩头小声说:“你怎能如此大方把此事宣之于口!”
卫钦满不在乎扭头瞄眼身后的人,冷脸问:“你们听见什么了?”
大徒弟带头开口:“回师父,无人说话呀?”
转回头,卫钦朝岳祺一耸肩,送他个玩味笑脸。
岳祺顿感方才的警觉多余,他可是卫钦,就算说了不该说的话,旁人也自觉当从未入耳,谁若老实说听见了,他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看看天色,离接亲吉时还有段时间,岳祺耐不住好奇,“咱来这么早作甚?还有去皇后那里走御花园也绕远啊?”
卫钦不答,反问他:“你与成安县主完婚有一年半了吧,打算装不举装到何时?”
岳祺脸一红,“我被窝子里的事你如何知道?”
“武将大人,我可是姓卫的,卫家人最擅长的便是打探消息,没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灵通,包括你被窝里的事。”
怎把这档子忘了,这妖姓卫啊,虽为谍门卫家同姓旁亲,却是仅存世间的唯一后人,刺探消息的看家本事也学得通,故而能屡屡为朝廷出力,平步青云升至如今的位置。
在卫钦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岳祺只能坦诚。
“我不想有后代。”
卫钦一声讥笑道:“哪有正常男子不想要后代的,且那成安县主乃皇后亲外甥女,赐给你做夫人,这福气旁人想沾都沾不着,你可倒好。说说,是不是有啥打算?”
岳祺不想甚解,便说:“你不是能打听么,我什么打算你自己打听去。”
二人不再言语,行至镜花湖止步,岳祺问:“来这作甚?”
卫钦凤目扫视湖面,一瞬定睛后,指着湖心一支绽得刚刚好的莲花,扯住岳祺袖管摇晃,“快去帮我把那支莲摘过来!”
“把我叫过来,就为帮你摘莲花?”
岳祺不可置信,眼睛都瞪大,卫钦见之笑道:“不行么?前儿个我便猜那莲花今日定会开得恰到好处,可它太靠湖心了,乘小船过去怕损它品相,只能靠武将大人你的水上漂功夫过去摘。”
水上轻功是岳家武将的看家本事,他竟让他用来摘花,岳祺不干。
见他执拗,卫钦眼珠一转,垂头低叹,似万般失落地说:“唉,本想着寻常珠宝首饰怕若莲早司空见惯,送她支开得最好的莲花,衬她人又衬她名,可我的挚友却不愿行举手之劳。”
这般娇嗔可怜状,看得岳祺浑身发麻,只好随他意,腾空一跃蹿至湖面,以莲叶与莲蓬做桩,飞燕点水般飘至湖心,迅速抽刀割下那支莲,又捎带手的割下一支莲蓬和一柄莲叶。
把莲花莲蓬塞进卫钦怀里,岳祺大手一扣送他一顶绿绿的莲叶帽,原以为他会恼,而他却笑着,那般天真恣意,恰如他入宫前二人最后一次水边嬉闹时的模样。
情咒 怜我如心·新嫁
庚子年癸未月,癸酉日辛酉时,宜嫁娶。
经赵茹茉一双巧手雕琢,杜若莲娇艳又添叁分,身上的浅水红喜服是皇后亲赏,衣料和绣工极佳,只是腰间那对活灵活现的黄鹂鸟,杜若莲怎么看都觉着讽刺。
黄鹂多子,而她的丈夫是阉人。
杜若莲从未想过嫁人,自被皇后捡回宫中留在身边伺候,便立誓为她马首是瞻,直至油尽灯枯之时。而今她许于卫钦,大宫女差职仍在,她依旧侍奉皇后身侧,然心境定是无法再如从前。
嫁的是公公而非寻常男子,故而所谓喜服只是更致贵气些的宫女服制,也不可用鲜艳点的红色,头顶亦无红盖头。杜若莲周身最喜庆的是手中一条团花红绢,一头攥在她手,另一头等卫钦来牵。
差半刻到吉时,卫钦未到,皇帝先来,“卫钦向来守时,怎比朕到得晚?”
皇后满面堆笑,“宫女嫁人罢了,陛下亲临已是天恩,反比卫钦先到,臣妾倒好奇待会子他如何解释为何来迟。”
皇帝哼哼一笑当做应声,打量着杜若莲,略带惋惜地感慨:“遥想当年你我出宫避暑游山水,巧遇她饿昏在莲池边,又瘦又小,窄扁一条,哪知十年光景过去,能出落成这等佳人。”
杜若莲紧忙叩谢,“陛下,若无皇后的菩萨心肠,奴婢早已是湖边饿殍!皇后大恩,若莲叁生不忘!”
“好啦,这头留着拜堂再磕”,皇帝命她起身,“起初皇后说你仰慕卫钦,愿与他结对,朕还不信,谁知卫钦随后便带着你绣给他的香囊来与朕讨你,请求成全,若非如此,朕还真舍不得把你嫁了。你对皇后最为衷心,有你侍奉在侧,朕放心。”
嗅出皇帝话中似有异,皇后正欲岔过去,就见卫钦带着人匆匆赶来,怀里抱着支盛开的莲花。
一行人齐刷刷跪稳,卫钦大声道:“奴来迟了!请陛下、皇后恕罪!”
杜若莲颌首站得端庄,正琢磨是否该如往常那般装样子冲卫钦笑,就听皇帝打趣他:“为何来迟?莫不是中途采莲花耽搁了?”
皇后跟腔,“必然是了,陛下看这莲花开得多标志,花瓣叶子片片干净通透,想必卫大监择了许久才挑此一支。”
卫钦答话:“奴不能给若莲十里红妆,只得采莲一支聊表心意。”
岳祺抬头道:“卫大监说‘聊表’未过谦。回陛下,这支莲他盯了许久,今日特意让臣帮忙采下。”
听完此话,皇帝浅笑着摇头,轻轻击掌两下笑言:“你心仰慕他,他对你用心,看来是朕错了,应再早些让你二人鹣鲽成双。”
吉时已到,即时行礼。
一拜天地,二拜圣恩。
夫妻对拜时,看着被团花红绢相连的二人,赵茹茉再无法压制心中难过,趁两行热泪还未失态奔涌,忙咧开嘴角做喜极而泣的模样,偷瞄皇后一眼,见她的眉心也微微似有一蹙。
礼成起身,杜若莲红着眼睛拜别皇后,跟卫钦离开。
转身一瞬,她终于哭了出来,哭得无声,也不知为何而哭。
今日此时起,她不再只是皇后养大的美貌宫女杜若莲,身上多了个身份———内侍大监卫钦之妻。
*
迎着过往宫人各色目光,杜若莲跟在卫钦身后慢慢前行。
一路上无人说话,循着方向再走下去,可就要出宫了,杜若莲禁不住开口问:“大监,咱这是往哪儿去?”
卫钦偏头看她,笑笑说:“咱们出宫。”
“出宫?”
“宫外不远有我一座私宅,是咱们的家,陛下恩准你我叁日后再进宫伺候,这几日咱们就在那儿过,日后你不当值时也回家住,不必在下人房里和茹茉挤着了。”
杜若莲并未对那所谓的“家”有何期待,只心中感慨,到底是卫钦,续妻房皇帝赐假,有钱宫外置私宅,眼下已到不许出宫的时辰,他却可大大方方带人出去。不过,她杜若莲也非等闲宫女,这般好处或许不全是为他卫钦一人呢。
正想着,宫门开了,杜若莲一脚踏出,登时被眼前景象震住。
几步外停着顶硕大华丽的雕花喜轿,一匹头戴红花的红棕大马正百无聊赖倒着蹄子,暗暗天色中,红彤彤似两团火。
这是做什么,杜若莲糊涂了,懵懂着被一位婆婆盖上块红盖头,被搀进轿子坐稳,身子忽悠一升高,听见轿外轻轻一声“驾”。
马车行出大约半刻忽然停了,停得急猛,杜若莲惯力歪了下身子,盖头滑到一旁,接着听见外头传来马儿一声嘶鸣,像是受惊。她稳当下心神,朝车外问话:“怎么了?”
那婆婆隔帘告诉她无事,蹿出只野猫吓了马一跳。
杜若莲不信,撩起轿帘唤了声:“大监。”
马上的卫钦一回眸,她心头猛地一缩。
莞尔一笑,翩若惊鸿,肤映皎月,眼荡星河,偏这等容貌生在个阉人脸上。
“吓到啦?无事,猫跑掉了。你我行过礼,且现在宫外,若莲该唤我‘夫君’。”
偏这动静儿也如此好听,送去乐坊好生调教,定是绝代名伶。
“夫……”。
夫字卡在齿缝半天,君字也没能说出口,再努力也尴尬,杜若莲索性不改口。“宫人对食,不宜张扬,大监不该搞这般阵仗。”
“即便是结对食,我也想让你被花轿抬进夫家,由夫君我手持如意挑盖头。寻常女子有的,我家若莲也要有。”
这话说给旁的宫女听,兴许能换来句谢恩甚至心动,偏杜若莲脱口而出:“大监先前娶妻房可也这样?”
卫钦又偏头一笑,“没有。”
杜若莲无话了。
胸口莫名一紧,她忙放下轿帘坐回身,摘了盖头,抱膝缩成一团,是她惯常的思考姿态。
他端这副把她与“亡妻”区别对待的腔调,究竟是用来哄骗谁?
公公都惯会装,卫钦更是。
那支莲花跟着若莲一起进了轿子,杜若莲拿起它看看又放下,换莲蓬在手里抠着,掰出颗莲子送口中嚼了嚼。
真苦。
情咒 怜我如心·岳祺
一出宫门,岳祺便没了人影。
卫钦也不知他何时溜走的,走就走吧,他不愿替他圆房,他还有别的人选。
岳祺回府一路都在琢磨卫钦的话。
“打算装不举装到何时?”
是啊,装到何时呢?
岳祺几乎把刀架到许灵杉脖子上,这位太医署神针嫡派传人才肯施以援手,一针封穴。大婚洞房夜,任凭成安县主生得人比花娇,百般主动勾撩,岳祺的裤裆始终平整。
娶皇后亲外甥女为妻,是福是祸,全看岳祺站哪一边,而他站哪一边,要看卫钦怎么选,他信卫钦,信他所有的选择与决定。
除了替他圆房这事。
卫钦做任何计划和决定都不愿与人详解因由,好在相识得早,又朝夕相处多年,他的心思不用言表,岳祺也心领神会,唯独在娶杜若莲的事上,岳祺第一次发现,他也有无法理解他的时候。
旁人送来的女子,卫钦一律当眼线处理,玩死了扔了便罢,可这杜若莲不行啊,皇后待她多好,连公主都吃醋。
从前给卫钦赏妻,他不冷不淡接着,这回许他杜若莲,他兴高采烈迎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俩日久生情,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不可能,相识已久倒不假。
当年杜若莲被捡来时,岳祺与卫钦也在场。那时岳祺以为,帝后不过一时新鲜发善心,捡个要死的女娃回去,不论能不能救得活,都会在民间留下佳话一段。
这女娃命大,几针扎下去,几口饱饭吃下肚,人便生龙活虎,洗干净一瞧又是个清丽娇俏小姑娘,只是自幼流浪,记得年岁几何,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皇后见她和嫡长公主年纪相仿,便赐她一名,留在身边,给公主当玩伴。
“采芳洲兮杜若,你是莲池边捡到的,便叫‘杜若莲’吧。”
杜若莲,连名带姓,一并置办了。
嫡长公主刚过十四便远嫁西域,杜若莲以为她会做陪嫁宫女一并去,然而皇后却把她留在了宫里。
当时诸国君主都忙着通婚和亲,四处送女儿,东燕皇帝多子,公主却仅有两位,数量堪称贫瘠。有段时间宫中甚至有传言,说皇后之所以不让杜若莲随公主去西域,是有意她为养女,留着和亲用。
杜若莲长至嫁龄,出落成顶俏顶灵的娇娘,身份仍是宫女,这“皇后备用养女”的传言才平息,而新的传言又接踵而至。
她没成为皇后养女是皇帝不愿,因为一旦了,她便再无成为妃子的可能。
如今什么传言都可销了,杜若莲嫁人了,丈夫是内侍大监卫钦。
前朝后宫,人人皆知卫钦是陛下腹中虫,无人不晓杜若莲视皇后为再生母,这俩人凑成一家,有点意思。
岳祺心明镜的,皇后把杜若莲塞给卫钦,目的跟把成安县主塞给他无二,将自己的人一个个渗透进陛下的人身边,不是想伺机窥探圣意,便是想有所牵制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