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肉糜
岳祺冷汗爬满脖颈,生怕卫钦说什么不应当的话,不料他却说:“此事无关岳大人,是他能找来的大夫,医术皆不及御医高明,束手无策。”
他的条件,亦或是请求,皇帝答应了,但接着说的话,让岳祺不明所以。
“卫家人名声着实不佳,你说你忠心,朕无法全信。百余年来,诸国或多或少都吃过谍人的亏,东燕不喜这套,虽迫于种种境况不得不用,也尽可能少用,只盼这不上台面的手段和人能在本朝绝根。”
岳祺偷瞄卫钦,见他直直脊背,泰然说道:“先让爷爷回府,请御医来问诊,小人自有办法证明所言为真。”
老人被搀走,待脚步声消失,卫钦不知从哪儿抽出把小匕首,御前侍卫那声护驾未出口,银光利刃便落在胯下,鲜红四溅,血腥刺鼻!
卫钦挥刀自宫,因年少力不足,命根子未全切落,靠一条皮肉将将悬在腿间。岳祺不顾一切冲上前,紧拦慢拦,仍未能阻止他又补上一刀。
有人喊他大胆,有人斥他血溅御前大逆不道,只有岳祺哭喊着救人,而卫钦疼到啃破下唇,颤手抓着那条肉举过头顶,咬牙冲皇帝说:“小人已废,所学一切不会有后人继承衣钵,陛下所盼的绝根,如此便绝了!”
皇帝命人抬他下去止血,无论如何要保其性命,“你若有命活下来,到朕身边伺候,也别叫卫遗,改叫卫钦吧。”
听完这句,卫钦一头磕下,没了意识。
情咒 怜我如心·示忠
杜若莲和赵茹茉忙活整日,才把中元节祭祀的琐碎安排妥当。
看着堆成小山的黄纸经幡,杜若莲心里掂量,今晚回府见到卫钦,该不该张嘴问问,是否她也应给他爷爷烧些纸钱。不管怎样,她都是卫钦之妻,这点礼数孝道总要周全。
想到这处,许灵杉与她说起的那些又钻进脑子。
卫钦自宫后的事,岳祺没等说,人便打起呼噜。像听书正至兴处,说书人合扇摊,吊着一口气,憋得杜若莲整宿没睡稳。没两日许灵杉过来“侍寝”,想到他与卫钦也熟稔,人又嘴碎多言,杜若莲卯卯胆量,故作随意问他:“大监这么出挑的男子,怎甘心做阉人?”
和岳祺一样,许灵杉也长叹息。
“他不做阉人,就得做死人。”
*
许灵杉初见卫钦时,他半个身子都泡在血水里,活像砧板上被开膛的鱼。
当年许灵杉还小,奈何天资高,太医署神针慧眼识人,他为首徒,倾囊相授。
师父命他给卫钦施针止血,这是他头次被允准拿活人练手,且来的路上已听说这小子什么来路,此事因何而起,也明白皇帝派师父亲自医治,这条半死的漂亮鱼儿绝非等闲之辈,他必须慎重。
手艺没白学,许灵杉叁针准封穴止血。师父面色不变,吩咐熬浓参汤来吊他神,许灵杉忙喊慢着,“师父,参汤不成,太活血了,用了恐有大崩之险!依徒儿看,这小子年轻,底子不差,无需猛药,用点温吞的补血补气方子即可。”
如此师父才满意着捻捻胡须,夸赞他:“真当师父糊涂了,不过试试你罢了,看你敢不敢挑师父的错。”
控制住卫钦伤势师父便撤了,留许灵杉照料。卫钦整整昏睡一天一夜,醒来第一句话,是问他爷爷如何。许灵杉看他俊俏脸儿煞白煞白的,不落忍,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那老爷爷的病已有结果,许灵杉不敢说,怕卫钦听了受不住,影响他恢复。这可是皇帝赐名的小子,若没照顾好,许灵杉叁个字怕是要写到灵牌上了。
他闪烁其词,卫钦把手伸向裤裆,“你若知情不说,我便再往这抓一把,你知道后果。”
许灵杉差点下跪喊他祖宗,满屋乱转半天,料想他一个有能耐自断命根儿的人,怕也再没啥接受不了的事,就如实相告。
“老人家病入膏肓,华佗扁鹊在世联手也回天乏术。不过放心,岳大人已吩咐下去,你这事,谁也不准跟老人家漏半个字,只说孙儿被陛下留着当差了。”
卫钦这才把手从胯下移开。
许灵杉咽口唾沫,语气略带埋怨:“别怪我说你啊,就没见过你这么狠的人!老人家就你一个孙儿,你该好好长大,成家立业续香火。拿什么跟陛下示忠不好,偏要这样!”
卫钦偏头看看他,抿出一抹笑,笑得许灵杉莫名脸红。
人都苍白到这份儿,还能笑得出来,又笑这么好看。
“一国之君,既需要谍人又畏惧谍人。卫家人名声不善,我又投靠在手握兵权的岳家,陛下定会忌惮我像先辈那般只图利,不忠心,做出有损东燕的事。如今卫家唯一后人自断根本,只剩我伶仃一个为他一人效力,等同武林高手得独门秘籍,他不仅不会杀我,还会护着我,他在位一日,我便喘气一日。”
说罢他讨口茶,补上一句。
“我不做阉人,就得做死人。”
这话许灵杉无法苟同。
“哎,你思虑太极端。眼下东燕也在用人之际,岳大人敢留你,说明你有用处,有活路,何必把事做这么绝,先享几年荣华富贵,死了也不吃亏,至少讨个婆娘生个娃,男人该经的事都尝尝再说嘛。”
卫钦又笑,这回泛苦。
“等到我有妻儿时再成无用棋子,岂非全家给我陪葬?”
许灵杉被他堵得一个字崩不出来,悻悻把他被子一掀,“给你换换药!”
伤口还未结痂,仍有血水渗出,又不能包扎,皮肉血淋淋翻露,尿液顺着白蜡针滴漏,洇湿下面的小垫子。
许灵杉头回照料这种伤患,小心轻手,生怕弄他太疼。
可这如何不疼呢!卫钦浑身都在抖,却只发出声细弱的嘶呀。
许灵杉端详了下伤处,摇头咂舌,“瞧这口子,你那话儿细不了,可惜了的。”
“我未尝人事,不知快活,也不觉可惜,若真吃过了,怕也下不去这狠手。无妻儿缘分也挺好,了无牵挂,便无软肋,心无软处。”
许灵杉自诩伶牙俐齿,奈何卫钦说的话总让他接不上,只得埋头继续为他细细涂药。
卫钦手搭上他肩,轻轻捏了捏。
“照顾我,是你屈尊降位,多谢。”
“医者面前没有尊卑,都是人。”
“那也是委屈你,无以为报,只得…”
“以身相许?”许灵杉插科打诨。
卫钦也逗他,“你不嫌弃也可以。”
这会儿许灵杉放松下来,冲他摆手,“好意心领了,我可没龙阳之好。你要真想回报我,就养好身子,为陛下出力,等你飞黄腾达了,替我物色个如你一样俊俏的夫人吧。”
如今十多年光景过去,夫人,许灵杉至今未娶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惟有杜若莲一人可入他眼。
灵动娇俏,大方明朗,笑起来两个梨涡,许灵杉恨不得把心都塞里面。
可她却成了卫钦的妻,他只能占据她的夜晚,她的身体,这是卫钦的恩赐,算是当年医治照料的报答,也是多年交情一种古怪的印证。
*
杜若莲回到家,贼似的四处扫看,半张黄纸片都没见着,卫钦端正坐于案头,看书看得入迷。
多日相处下来,杜若莲早不怕他,直接进去唤了声:“大监。”
卫钦被她吓到,眼睛一下睁大活像只兔子,转瞬绽出笑脸,“今儿怎回这么晚?饿了吧,我让孟大娘做碗面吃如何?”
杜若莲佯装揉胳膊捶肩,“这不快中元节了,祭祀事宜繁琐。”
卫钦似恍然大悟,“我怎把这事忘了。”
杜若莲趁机起话头,“今年祭祀先人,我得随大监一同吧,可有什么需注意的?比如穿什么衣服合适?我没爹没娘,没经过这事。”
卫钦笑意僵住一瞬,马上恢复如常,“和若莲一样,我也没爹没娘,这趟麻烦可以省。”
“那爷爷呢?不给他烧纸钱吗?”
她终于把这话顺出来,他笑又僵住,继而平嘴角,垂眸不语。
杜若莲暗叫不妙,想自己怎如此笨,卫钦从未在她面前提过爷爷的事,都是从许灵杉嘴里听来的。此话一出口,既暴露自己瞎打听,又卖了许灵杉。
以为惹他不快,杜若莲把答对的话都准备妥,不料卫钦毫无怒色,起身过来揽她入怀抱着。
“那不是我亲爷爷,是我家老管家,也懂密文。大岳清剿谍人,连卫家同姓旁亲也不放过,他把尚在襁褓的我救出来,抚养长大,教我学密文,却不告诉我爹娘姓名,说不知道比知道好。”
杜若莲不知该说什么。
“若莲既有心,为夫不负你诚意。”随即卫钦喊来下人,命其速速备齐供果纸钱。待一切具备,二人去花园西角,为离世多年的老人家烧了满满一盆纸元宝。
回房途中,杜若莲嗅到几缕清丽香气。
“什么味道,好香。”
卫钦一撅嘴,“院中的杜若开了,你没看到?”
杜若莲摇头,她回来时满腹胡思乱想,压根没留心这处。
卫钦一把牵过她手,“走,去看看。”
杜若莲不想和他一同月色下赏花,总觉得这旖旎情境容易惹人生出浑念头。
“我乏了,想回去歇着,明儿还得伺候皇后呢。”
她借故要走,又被卫钦扯回来。
“往后几日,皇后怕是会烦躁得很,恐脾气见长,看什么都不顺眼,你伺候时要多加小心。”
这让杜若莲奇怪。上回把卫钦的消息译出来给皇后看,让她得知自己的两个儿子所获军权分量遥胜其它皇子。今儿个卫钦又告诉杜若莲,说重中之重的边军也尽数归他们管。听完杜若莲学舌,皇后乐得没边儿了,掩不住一脸高枕无忧之态。
杜若莲不解,“你什么意思?”
卫钦一耸肩膀,“就字面意思。有机会你想法劝劝皇后,她须明白,儿子有两个,可皇帝只能有一个。”
她追问,而卫钦不肯再多说。
“时候不早了,回吧,为夫今晚给你备了新人,好好享用。”
又送新货?
杜若莲哭笑不得,才一个月冒头,刚习惯和那两个交媾,第叁个又上门了。挺荒淫的,仿佛卫钦在邀她体验二公主的快乐。
东燕二公主,皇后嫡出,天资聪颖,极具慧根,深得皇帝宠爱,是赫赫有名的泼辣子。嫁龄一到,她说什么不肯远嫁和亲,皇帝也妥协,招了驸马。成婚后她以驸马房事不中为由大作大闹,最后竟逼得驸马低眉顺眼恳求皇帝允准她养面首,且非官家子弟不要。
这作风实在大胆,关于她的传闻宫里宫外乱飘。杜若莲常听后宫妇人们说她不检点,不知耻,却总又觉得,那些人的讥讽嘲弄里,透着几分羡慕。
男子叁妻四妾,女子为何不能?
从前杜若莲每当听人嚼舌二公主,她都思考这问题,而今她夜夜做新娘,许灵杉恨不得长她身上,岳祺若非有妻室,估计也好不哪儿去。
罢了,卫钦送人,那便着,只当自己也做回二公主吧。
想着想着,她人到门口,开门进屋,床边坐着的人连忙起身,彬彬有礼道了声:“多有打扰,见谅。”
看清那人面容,杜若莲当场瞠目,片刻慌神后,一个大礼做下去!
情咒 怜我如心·新人
“见过二驸马!”
她从没像此刻这般生卫钦的气,送武将也好,送御医也罢,可眼前这位是秦孝之———当朝宰相的小儿子、二公主的驸马!她如何下得去手?再者说,这二驸马不是房事不中么?
嗯?为何考虑这事?杜若莲懵了。
秦孝之看着比她还慌,连连扬手让她起来,“礼礼,现下不在宫里,不必拘着,也不必称我驸马。卫钦私底下唤我秦小爷,你一样就好。”
“是,秦小爷。”
今晚杜若莲只想速战速决,不敢与秦孝之多磨蹭,找出香饵点上,主动宽衣解带钻被窝躺稳,等他动手。
这时她仍想不通,卫钦为何送个床上不中用的男人来。
秦孝之拘谨,脱衣上床的姿态笨拙,显得杜若莲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老练得很。
二人直挺挺并行而卧,更尴尬了。
秦孝之一动不动,杜若莲犯嘀咕:今晚卫钦怎没来看着?
他不在,倒让她心里没底,反复掂量做还是不做,更不明白,卫钦究竟是要秦孝之来满足她身子,还是让自己来伺候他呢?
胳膊肘忽而一痒,她一动,无意间碰到秦孝之的手。
他像被触碰了机关,一把扣住她手腕,猛地翻身压上来,湿热的吻紧随其后落上脖颈。没有许灵杉那种细致轻柔的爱抚,没有岳祺那样粗重狠厉的揉摸,秦孝之的手直接插进腿缝,揉按上阴阜。
杜若莲仍是敏感的,几下刺激后,穴口春水潺潺,双腿扭动时触及秦孝之下体,是硬的。
那二公主怎嫌他不中用?莫非时间太短,尺寸不佳?
是何原因,试试便知。
杜若莲难得主动,好似身子被那叁个喂馋了,男人硬着阳物压在身上,这口不吃便心不甘。熟练褪光秦孝之下身衣物,分开双腿让他嵌入,手把上他腰际,只等他一个沉腰插进来。
秦孝之下体在发力,却是对抗性的,像是在抗拒本能,不让自己在欲望驱使下操了身下的姑娘。
已起兴的杜若莲以为他放不开,握上那柄滚热往穴口拽。这一握惹秦孝之浑身发颤,腰腿失控往下一沉,眼看戳到穴口,忽然挣命大吼一声,翻身躺平,气喘吁吁。
杜若莲惊着了,欲火当即熄一半,忐忑着问:“秦小爷,您怎么了?”
秦孝之又一声闷吼,双手遮面,颤着声道:“对不住,我做不到!”接着改握拳头重重砸在被上,“她允许我和旁的女子交合泄火,可我就是做不到,做不到违心去睡她以外的女人!”
杜若莲一怔,失口问:“谁?”
“二公主,我的妻。”
这二公主是女卫钦?不是驸马不中而是她不中?可那满宫面首又怎么回事?还是自己各种吃觉得亏欠夫君,故而愿意让他与旁人欢好?那也不对啊,就算二公主想给他找女人用,宫女那么多,何必钻别人妻子的被窝,还是卫钦之妻的?
太多疑问霎时挤进杜若莲脑中,满满登登,挤到她想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秦孝之平复下情绪,问杜若莲:“你也算陪着她长大的,竟没看出来么?”
“看出来什么?”杜若莲真不知。
“咱们这位公主,是女儿身,男儿心,她不爱男子啊!”
“那、那您…还有那些面首……?”
“掩人耳目罢了。”
秦孝之神情戚戚,杜若莲更是心如乱麻,想是刚才烧纸冲撞啥了么,让她短时间内要消化这么大的事!
话聊至这份,她也索性敞开说,“二公主断袖,皇后可知情?”
“看着长大的女儿,怎能不知情”,秦孝之重重叹口气,“看来皇后手腕可以,能把她这癖好藏到连你都不知。”
杜若莲预感接下来听到的事,八成复杂沉重,可秦孝之脸上却慢慢浮出一层淡淡的笑。
父亲是当朝宰相,兄长皆在朝为官,作为小儿子,秦孝之本应也能有番作为,奈何老天爷偏让他一见佳人误终身。
得知二公主要在朝臣后嗣中选驸马,众人避而不及,一旦被选中,便再无为官高升的可能。秦孝之本不想参选,奈何家中适龄又无官职的男子仅有他自己,当宰相的爹更要起带头作用,他不得不去。
历朝历代,驸马都是皇帝来挑,哪知这二公主倒反天罡,亲自选夫。未见其人时,候在殿中的少年郎们窃窃私语,说这公主怕是不好伺候。
皇帝上殿,二公主款步跟着站到一旁。
“本公主不愿强人所难,你们哪个愿做驸马,站出一步,不愿也无妨无罪。”
她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竟先开口!秦孝之猛一抬头,刚好与她四目相对。
她俯视下方冠玉男儿时那高高在上之气势,竟让秦孝之短瞬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王。与她对视那刻,似有刀子从她眼中飞出来,贯穿心口化作毒咒,转瞬浸透骨髓。秦孝之心跳猛烈,手脚皆不听使唤,迈出一步。
“秦孝之愿意!”
如此他便成东燕本朝第一位驸马,还未摆脱父亲对他莫名其妙强出头的恼怒,二公主又给他当头一棒。
“老实告诉你,我不爱男子,绝不会跟你同房。我会择机找父皇闹,让他同意你我和离。”
秦孝之顿觉天旋地转,“那您为何选驸马?”
“这非我所愿,是母后执意!我特意摆足架势唬你们,无人肯愿此事便可作罢,偏你不知好歹站出来!我倒不明白,你身为宰相之子,前途大好的男儿,怎会甘心做我驸马!”
“一见钟情,公主信吗?”
二公主哑口,接着秦孝之跪地央求,说他已是公主的人,要杀要剐皆可,只求不要合离!宰相父亲已经因他自断前程而震怒,若他再被弃,怕是他父亲在朝中再抬不起头了。
见秦孝之眼中并无虚假,只有诚恳,二公主了怒气,警告他:“男人守活寡,也不好受。”
这守活寡的男人,眼下正和杜若莲相隔两尺有余靠坐在床栏边,委屈又可怜。
杜若莲问他:“您真喜欢二公主?”
他摇头,“不是喜欢,是爱,是怜。”
“怜?”
这字杜若莲只能联想到“可怜”,而备受宠爱又潇洒恣意的公主哪里可怜。
“她博古通今堪比帝师,聪慧绝顶颇有武皇之质,也如此,我才觉可怜。只因身为女子,满腔宏图大志无处施展,才能才干不得重视,哪怕生母皇后也视她光芒而不见,一心扑在那对草包身上。”
杜若莲当真不知,二公主还是豪杰人物。记得在刚进宫时,她陪公主同皇子们一起上学,没多久先生便说无法再教二公主,如今想来,怕是先生早教无可教了。
秦孝之先头的话有一处让杜若莲不爽,“您夸公主聪慧能干可以,但不能说皇子是草包啊。”
他嘁了一声道,“草包尚且能烧火,他们会什么?原本草包有一个便够了,皇后执拗,才变成一对惹人厌。”
此话何意?
杜若莲探知心起,秦孝之直言不讳。
孪生子常有,在皇家也不稀奇,然纵观古今,鲜见哪朝哪代是孪生子之一做了皇帝。每每后宫女子诞下双生儿,皆只报其一,另一个要么直接溺死,要么偷偷养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正主一个替身。
皇后不知打什么主意,双生子落地时,她特意命宫女四处大喊,惹得人尽皆知,皇帝想藏下一个来不及,说夭折一个也不妥。嫡出皇子夭折非小事,按理要安抚皇后及其母家,赏财也好加封也罢,总归令她家族势力更大。
原本要倒霉的孩子就此显摆于人前,在皇后一路细致照拂下安稳长到现在,已远赴国境,准备统领边军。
秦孝之仍保持距离坐得远远,夏末夜凉,二人抱着被子长谈,杜若莲险些忘了,卫钦把他送来所为何事。
想问的,杜若莲还是要问完。
“您来奴婢这,是二公主的意思吧。”
秦孝之点头。
除了没夫妻之实,二公主待他很好。知他喜古画,带他乔装出宫四处淘腾,知他父亲希望儿子们爬得更高,便跟皇帝举荐他几位兄长,如今皆位高权重。秦孝之心明镜的,这些好只因他懂她,她拿他当友人,当兄弟,而非爱侣,可他知足,此刻脸上满足不像装的。
“她主动提出给我安排女人,我不愿。纸包不住火,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必然牵连全家。可她说,她找的人绝对安全,接着传来卫钦,才知安排的人是你。”
屋里一下安静了。
片晌后,秦孝之才说:“若莲,我不想瞎她的好心,也真真做不到与你交合。她不喜男子是她的事,我愿为她守身是我的事。今夜之事,我会对她和卫钦说,是我真不中用才没成,她应不会怪罪我,卫钦更不会怪你。”
杜若莲苦笑,叹卫钦这人情卖得妙。他早知晓这驸马爷乃痴情种,不会真走那一步,既不得罪二公主,也让她了一大为难,毕竟真和他怎样了,她不知再回宫怎么面对二公主。她原对这叛逆皇女无感,听秦孝之一说,陡然生出些羡慕。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喜不喜欢是一码事,有人痴痴怜爱又一码事。秦孝之也算有情有义,无缘做露水夫妻,交个朋友也不亏。
一番长谈结束,二更铜锣声响,杜若莲打起哈欠,秦孝之提议再找出套被褥,他打地铺对付一夜。杜若莲哪敢让驸马爷睡地面,慌忙间胡乱说:“秦小爷放心睡这儿,奴婢去大监那儿睡。”
秦孝之听之一愣,接着噗地笑出声,“果然卫钦极爱你,他怜心阁的罗汉床上还没睡过女人呢。”
怜心阁,不就在书房边上,原来卫钦每晚都睡在那儿吗?
出门前,秦孝之语重心长对她道:“看你是个实心肠,我多说一嘴。你是皇后的大宫女,应伺机点点她,有些事表面看着好,实则不然,越顺心遂意,越要警惕,切勿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这话与卫钦说的如出一辙,也和他一样没把话说明白。
杜若莲揣着狐疑,秉烛行至怜心阁,房里亮着,叩门无应,蹑手开门进去, 床上被褥平整,一侧屏风后烛光格外亮,映出一个人影。
好像没穿衣服。
情咒 怜我如心·十五
屏风后卫钦刚出浴,听门口有响动,厉声呵斥:“哪个活腻的不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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