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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填记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菱歌泛夜
在纽约的孤独是所有人的孤独,没有人会寻求怀抱和港湾,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那种孤独尚且可以忍受,甚至能够习以为常。可是在这里,在繁华拥簇下,孤独的形状一下变得鲜明可触,变成了北京四通八达方方正正的街道,一告别就是穷途末路。
刘紫荆一边说着告别的话,一边拿起外套,拦住了要赶晚班地铁回宿舍的孟初。一阵暖风吹过来,他提议说:“要不我们随便走走,消消食罢?”
刘紫荆讲着他在美国的一切,也听孟初讲她在北京的生活,如果不是碰巧来了一辆夜字头的公交车,或许他们会一直沿着这条街道走下去,然后礼貌地在某个路口分别,就像所有短暂相遇又交错人生的男男女女,回到自己的轨道。但是那辆公交里的灯光是冷冷的蓝色,它拖着庞大的身躯在空旷的街道上奔驰,好像能够带走一切。它也在街头停泊,发出一声欢快的巨响,那响声轰鸣耳畔,让人很想跳上去,随它要奔去哪里。
刘紫荆冲那辆蓝色的公交车吹了一声口哨,牵着孟初的手在它又一声轰鸣前上了车,俩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又克制不住的笑意,就像孩子预备去探险前的压抑的窃喜。
他们都不知道第一站会是在哪里,而这恰恰是血液都开始兴奋的原因。
窗外的北京是寂静的,路灯湿漉漉的冷光打在夜间工作的施工队和冒着烟的小吃摊上,有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味道。孟初看着窗外,刘紫荆看着她的侧脸,时间好像是静止的,又好像在随着这辆车向前奔腾。一站坐到底,孟初的发丝已经缓缓陷入了身旁为她备着的肩头,街景却看不厌。
直到报站员提醒他们到终点站该下车了,孟初才笑着问刘紫荆,凌晨的北京,他们应该去哪里。
下工的司机像看私会的姘头一般看了他们一眼,扭了扭头,说可以转另一班夜字头公交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
等车的间隙,她凑过去对刘紫荆说,“刚刚那个大叔觉得你老。”笑容很是狡黠。
“可是我觉得你很漂亮。”
他说的真诚,好像半点没有被这个柳树抽新枝的春夜所迷。孟初歪着头看他,又摇了摇头,问了刘紫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之前你为什么不开心?”
“不开心?没有吧。就是觉得有些陌生。”
“我吗?”孟初站在他面前,点着自己的下巴。
“不是…”
“如果我说,是觉得中国很陌生,你会不会笑话我?”刘紫荆说着,自己都笑了。
孟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当兄弟般的安慰。去看升旗真的是个好主意,对面前的这只小海龟来说,那儿应该会有归属感。
那一晚,她和刘紫荆真的走完了半条长安街,在午夜的天安门广场看全国各地和他俩一样的傻蛋蛋各自抱团取暖,一起静候几个小时后的天光大亮。
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的时候,孟初觉得这个决定可太仓促了,一点没有想象中的热血。凌晨时分的北京,即使是春天,也还不够暖。她又困又冷又饿,人在故宫边上,包里还放着本写满怪力乱神的《聊斋》,她有点怕。
拢着刘紫荆的外套,孟初往男性怀抱里缩了缩,睡着了。
刘紫荆一直醒着,天幕下,孟初的脸渐渐明亮,明润,鲜妍明媚,他伸出手来,替她挡住今天的第一缕阳光,就像在呵护初生的花骨朵。
叁军仪仗队整齐地走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刘紫荆自认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由左派,朴素的爱国主义对他来说更像是集体的某种幻想,但是当他置身其中,看着这些和他一样熬了一整夜的同胞们站直了敬礼,他想起小学乃至高中的每一次升旗仪式,有了实感。
或许更重要的是,给他归国实感的人,真实存在。





选填记忆 家宴
贾西贝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眼前是红墙黄瓦,天安门广场赫然铺展在眼前,而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自己正轻轻倚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身上披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
这未太惊悚了。
贾西贝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顺势用胳膊肘顶着身后的胸膛,让自己完全脱离了那个怀抱,隔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程式化地对刘紫荆笑了笑,贾西贝不好意思地说:“男朋友查岗,我接一下。”
电话那头,男声提醒她今天中午还有家宴。贾西贝应了声“好”,就忍不住压低声音,贴近话筒,用气声抱怨说:“孟初好像又回来了一次。”
“我又要给她善后,唉。”
“这次她竟然勾搭了个男的来天安门广场过夜,你说说这,唉唉唉!”
贾西贝本来还有些心虚,怕他骂她不按时去复诊,但是电话那头的声音还称得上平静,只是多了些严肃,冷冰冰地说:“中午吃完饭我跟你一起去医院,你先赶紧回来。”
贾西贝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眼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一点也不好奇他是谁。探究这个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不关她的事。她也不会像没出息的孟初一样,随随便便就撩上什么人,再随随便便彻夜不归。
刘紫荆站在原地,那通查岗的电话消磨了他的错愕,他现在只想听到孟初的解释,无论版本如何。可她走过来,万分诚恳又万分走过场地对他说,“抱歉抱歉,我上午还有课,现在必须得走了。昨天的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贾西贝就转身小跑起来,冲向了天安门东地铁站。
直到见到酒店大堂等着她的沉粼,贾西贝的一颗心才终于安定下来。这次孟初的归来让她心有余悸,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失重又虚空的感觉了。
“叔叔请客?”贾西贝跟着沉粼的脚步,边走边问。
“嗯,老家那边有个远房亲戚考来北京读研,我爸总得接待一下人家。”
“这样啊。”贾西贝心不在焉地应着。
“那个亲戚和你考的一个学校,以后有个照应也是好的。”沉粼说着推开了包厢的门,里面的人笑容满面地起身,给她介绍,也给那个人介绍。
“西贝,这是沉清越,叔叔表兄的儿子,以后就和你一样,在北京读书了。”
“清越,这是贾西贝,相当于我们家半个女儿。”
贾西贝不住地点头微笑示好,和往常在叔叔家参加的所有饭局一样,保持着她应当展现的礼貌。
沉清越曾幻想过无数次他和孟初再见的情景。
最早的期待是在初叁下学期的开学,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他要拥抱她,敛下她经历过的所有伤痕,尽己所能,让她忘记一切伤害。
之后他如愿考上省重点,他的期待变成了中考放榜时的名字。他在分数排行榜上一路看下来,看到他的名字时就已经慌了。大概率孟初不会发挥失常,他也没有超常发挥,榜上没有她,她甚至没有在这里参加中考。
高中叁年,都没有她。
他记得孟初说的想去的大学,他考上了,新生群里没有她,军训没有她,大学四年,都没有她。
沉清越后来想明白了,或许只有等到他老了,带着儿女回老家,才会在街道上遇见也带着小朋友的孟初,俩个人在夕阳下叙叙旧。她早忘了初中发生的事情,生活也足够幸福美满,他终于可以放下执念,与她话别。
可是午夜梦回,他还是后悔。
他后悔自己不够勇敢,后悔自己提前离场,甚至开始后悔他的喜欢。假如他在初叁开学的第一天穿了校服,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他时常梦见她,有时候很美好,有时候醒来时还在后怕。
来北京,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已经决定一个人这样走下去,读研,工作,相亲,结婚,生子,和她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各自老去。
可是现在随表哥进来的,不是她吗?
她的长发烫过,微卷在耳后和肩头;她化过妆,眉毛带着淡淡的棕色;她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笑起来的弧度还是那样,桃李争妍,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北京的春天到了,没有预想的雾霾和沙尘暴,只有柔软的春风,暖暖酥酥的,吹进心里。
她换了名字,好像也不太记得他了。她竟然问他是哪里人,得到答案之后是客套的颔首,就像没有回忆值得唤起。她说的越多,沉清越的心越沉。她连性格也变了,说不出是哪里,听她游刃有余地交际,他就是感到陌生。
她的面容仍然美如神,但原来那个好像永远长着小恶魔耳朵,又娇又媚,永远浪漫主义的孟初在这张脸上消失了。
或许是他认错了,这个女孩真的不是孟初,只是长得太像了。她就是贾西贝,是另一个,不是孟初的人。
他的孟初,无论多少岁,都不会容忍自己变得如此无聊。
他的孟初,应该是那个能够说出,“爱情就是消灭彼此主体性的殊死搏斗”的人。
可是贾西贝,看起来既不会谈论爱情,也不会为了什么殊死搏斗。
想到这里,刚刚开的花都落了。他觉得有点热,热到脱去外套,折起衣袖也不够。
他忍受不了有人顶着孟初的脸这样和他说话,他忍受不了狂喜后渐渐袭来的失落,他忍受不了又一次确认此生不会再见到她,他忍受不了。
在沉清越的心沉入深海,再也听不见看不见席上种种的同时,贾西贝在席上谈笑甚欢。她和沉粼笑着闹着,时不时站起身来给沉叔叔倒酒,吃沉粼剥的虾。
直到,直到她看见沉清越卷起的衣袖底下,有俩排牙印。
她忽而陷入沉默,这沉默沉粼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当她眼睛再度明亮起来的时候,就被沉粼一把拉住了手腕,那力量明明白白,想扣住她,带她离开这个包厢。
孟初反手捉住沉粼的小臂,在半空中放手,为了不让挣脱的动作太明显,孟初伸了个懒腰,轻轻对沉粼说了一句,“干嘛呀。”
没有过多停留,孟初转过头来看向沉清越,细细地看。
他真的没有怎么变。眉毛还是野蛮生长,脸上没有多余的线条,头发也一如既往地蓬松,让人想揉一揉。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更加沉稳了一点点。之前看到他就想和他一起逃课去网吧,现在网吧估计不会去了,课也不会逃,但是还是想和他一起。
孟初有一肚子的话想和沉清越说,除去时时刻刻的眷念,她还留有一部分的负罪感。
当沉粼见到她的第一眼,叫出“贾西贝”这个名字的瞬间,她终于发现了内心深处,她留给自己的逃离所有负罪感的机会。
试想一下,一个小女孩在她心中无忧无虑地长大,眼中只有自然万物,没有故事,也没有爱恨。这个小女孩的意志是如此强大,在被唤名字的瞬间就从她的身体里破土而出,从此浴雪浴风,占据了她的一切。
这些年,她为探寻自己而抹消自己,瓦解自己的心智,让渡自己的肉体,让久违的轻松从头到脚贯穿全身,她则躲藏起来,在思维的最深处,回避一切的罪。
她为的不过是假装饶恕自己,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
现在可以予她审判的人就静静坐在那里,她再也不能龟缩回去。
孟初拿起桌上的酒,走到沉清越旁边,一边倒酒,一边凑近他的耳朵,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清越,好久不见。”
放下酒瓶,孟初翩然离开饭桌,在包厢内的休息室坐下来。
等沉清越来找她。




选填记忆 选填记忆
沉清越一迈出饭厅,衬衫纽扣的间隙就插入了一只手,将他整个人往下拉,唇瓣接踵而来,在他的脸颊和下巴流连,一处一顿。
看着放大的孟初的眼睛,沉清越疑心刚刚席上的一切都是假象。
那只停在他胸口的手拉着他不断前进,一直走到包厢里的洗手间,咔嗒一声,反锁了门。
在洗手台上,在镜前,沉清越看到了自己的脸陌生到不像他自己。
犹恐相逢是梦中。
孟初坐在洗手台上,手从沉清越的颈后穿过,停留在一直想揉的黑发里。她的腿大张,交迭在沉清越的腿后,整个人微微后仰。她的舌尖顶入,任凭沉清越在口腔攻城略地,剥夺呼吸,承受正面不断入侵的深吻和男性气息。
可不断的敲门声把沉清越拉回了现实里。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分开交缠的颈,望向门口。
等孟初转过头来,沉清越离她更近了,强大的压迫力让她只能双手后撑,才不至于倒在身后的洗手池里。沉清越加大了俯身的幅度,并且轻轻握住她落在身后支撑着的手,在她耳侧低声问:“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孟初有些错愕,她勾搭过不少男同胞,急色的人不消多说,这样略带些痛苦的质问超出了她的意料,好像她不该吻他一样。
“我曾为清越努力过好彼此的一天,请你继续这样爱他。”沉清越低沉的声音自语似的,重复着她留下的话,听起来就像一个久久负重沉默的灵魂在不断下沉,一下子把孟初拉回到那个冬日。
“我有好好照顾自己。但是,爱自己真的好累啊。”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好像一个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在看见灯火人家时全盘放松,任凭自己倒地不起,等候着热量和搀扶。
“孟初,你吻我是什么意思?”他问。
沉清越注视着孟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但终于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倏尔回手,倏尔起身,倏尔后退俩步,离她几步远,自嘲地笑了笑。
他没有说给孟初听的是她留言的前面半句,因为他觉得孟初说的不对。
势均力敌的爱情才是消灭彼此主体性的殊死搏斗,而他是战俘,早已将自己舍弃,对方或予或取,他甘之如饴。最怕的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宣战,没有应战,他举起军旗,却发现自己独自一人。
沉清越打开刚刚被孟初反锁上的门,沉粼就在门外,审视的目光把孟初从头看到脚。
孟初在这样的目光下迎头顶上,坦坦荡荡,刚刚她可什么都没干成。虽然沉叔叔的父亲是外公的老战友,虽然读高中她就寄住到了沉家,但是和沉粼关系好的是贾西贝,并不是她,她想干什么沉粼还管不着。
沉粼很快就敛了自己的脾气,转身去安慰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沉清越。他拍了拍沉清越的肩,跟他道歉,说我们家这个妹妹就是这样子的,有时候做事情有点出格。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她也不是故意的。下午我爸带你去学校见导师,你先进去饭厅再吃点东西吧。
沉粼的口条流畅,好像做这样善后的事情已经是轻车熟路,但他也有过慌乱的时候。
“孟初”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是很惊吓的情形。那时候他还在读大学,放假了在家里科学上网,孟初走进来,直接坐在他大腿上,问他在玩什么。他还记得那个笑容,孟初看着空荡荡的电脑桌面,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接着按了快捷键,调出了他刚刚关闭的,公交车上男女交缠的av画面。
“原来表哥喜欢这样玩啊。”孟初说。
那时他尚且不知道同一张脸会有怎样天翻地覆的差别,他承认被她迷惑,也以为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示好终于得到了回应,不管怎样,他当即热血沸腾,打算将随意闯入门户的女妖就地正法。可是孟初看见他的生理反应,给了他一个“不过如此”的眼神,就从他腿间跳下,门甩的砰砰作响。
那也只是其中一面,他见到的更多的关于“孟初”的东西是痛苦。当孟初的神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贾西贝”就会出现,代替孟初生活一段时间,七年过去,贾西贝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也好久没有见过“孟初”。
有很多医生警告过,他们说,长此以往,主人格会有被抹杀的危险。可是沉粼不知道孟初还愿不愿意成为她自己。甚至,在见证孟初所承受的那么多的痛苦之后,他都不确认自己期望哪一种结果。
在孟初最绝望的时候,她去过la的folsom street.
那里有串联起的群交用的小房间,通过迷宫似的过道相连,房间的门一律半开着。她不留姓名地待在其中一个里面,等待接触陌生的肉体。只有通过完全放弃自己的神,将自己变成一具只追求快感的肉体,她才能短暂逃离,不再被囚禁在自己的面目,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身份里。
成为孟初的代价太大了,她何苦要为做今天这个她而受苦受难?
贾西贝没有情感,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但贾西贝永远开心快乐,这,就够了。
沉粼深吸一口气,面对着孟初的脸显现出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前尘往事都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他微笑着握住孟初的手腕,告诉她,下午必须得去医院复查了。




选填记忆 日光月光
医生看到孟初来复查的时候很惊喜,状态这样好,算是这几年难得的。但是临了了,医生还是单独拦下了沉粼,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孟初这个妞妞不太老实,配没配合,还要另说。
沉粼出诊疗室的时候,孟初正坐在软皮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指头。他走过去,蹲下,看看孟初交叉成双的手指,又看看孟初的脸,老父亲般欣慰地笑了笑。下午的日光带了温度,照在沉粼的脸上,温温柔柔的。孟初看沉粼这样笑,就知道自己又蒙混过关了。
一时俩个人都很开心,面对面傻笑。
出了医院,门外刚好停了一辆公交车。孟初不想再多走几百米去地铁站,这趟车也能直达学校,所以她拉着沉粼就上了车,等沉粼想拒绝的时候,车已经开动了。
沉粼没有多抗拒坐公交,但他确实不想和孟初一起坐公交。特别是现在人多,他得站在孟初身后护着的时候。孟初看到他的电脑屏幕后,回头对他说的话,不允许他这样做。
孟初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上车就拿手机出来刷微博,屏幕上一条条蹦出唐仕羽的消息,她看得乐不可支。
唐仕羽发了一张小时候在城市广场拿玉米粒喂鸽子的照片,照片明显裁剪过,只有唐仕羽和鸽子,可是孟初还有印象,完整版是她肩膀上停了一只鸽子,正害怕着,唐仕羽抓了一把玉米粒,打算把那只鸽子引到他手里。
那个瞬间由小姨的相机捕捉,事情他们俩早都忘了,看到照片,听到故事,才好像又有了儿时的记忆。
反正孟初一直记到了现在。
她打开p图软件,把那只鸽子覆盖上了一个大字——“我”,又在唐仕羽的身子底下p上一行白色花字“快到碗里来”,然后转发加评论:“哥哥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动作一气呵成,很符合她资深“羽毛”的设定。
“羽毛”是唐仕羽粉丝的名字,她很久之前就认领了粉籍,坑底躺平。
孟初只顾着偷笑,丝毫没有察觉到沉粼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瓷白的脖颈暴露,双耳在微醺的黄日下好像变成了透明的,只有粉色的绒毛真实可见。
一个急刹,孟初撞进了沉粼的怀里,她握杆握不稳,索性抓住了沉粼弯折在上的手臂,继续玩手机。她现在很舒服,就像身后有个巨大的人型靠垫,怎样玩耍都行。
沉粼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在微凉的春日里显得很不可思议。不止是头上,还有后背胸前,全身上下。看着孟初,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曾经看到过的,特摄拍出的场景,穿着校服裙子的女生以及西装革履的通勤男。
他真的不是变态啊!
但是孟初欺人太甚。她随着车的停走摇晃着身体,圆润饱满的臀若有若无地擦过他,沉粼缴械,诚实地起了生理反应。
等到孟初终于察觉的时候,顶在她腰间的硬物已经很大了。她起手机,回头看了一眼沉粼,这一眼既有嗔怪也有嫌弃,让沉粼更硬了。
嫌弃归嫌弃,孟初还是很诚实的,保持着背立的姿势,反手向后摸索。
沉粼干咳一声,慌忙拉好了自己风衣的衣摆,藏住了孟初作乱的手,也藏住了他支起的帐篷。
孟初了点力气拉下那拉链,手心的触感却是湿漉漉的。

表哥已经疏解过一次了吗?
那为什么还会这么硬?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反应的?
掌下滑腻的触感让孟初抽出手,她看也没看,就直接把手上粘连的东西擦在了沉粼深蓝色牛仔布衬衫的衣角上。
“表哥好像用不着我了。”窗外车里是那样吵,但沉粼听得很清楚。她轻声说完,就找了一根杆靠着,目光再没回来。太阳的光照在她脸上,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完全被纷乱的思绪占据。
沉粼想起月光下一张同样的脸。
孟初刚到他家那阵子,总在夜里哭泣,放声大哭。
沉家上下,上到他的博导老爹,下到钟点工阿姨,都没往“生病”那方面想。之前那边把孟初托付过来的时候就交过底,他们只当孟初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难过罢了。所以头几夜他爸爸妈妈还轮番去安慰,后来倦了乏了,也就任她哭去,买了耳塞,再不管了。
后来他放假回家,妈妈担心他夜里因此睡的不好,和他讲了孟初近几天的情况。言语里有关心,更多的是嗔怪,他听着,都觉得妈妈好像因为这件事突然变得有些刻薄。
说来也奇怪,从那天起,孟初夜里就不哭了。沉粼没有见到妈妈口中她崩溃的样子,只觉得妈妈是夸大其词,或许只是看出来了他对孟初的好感而已。
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他起夜去客厅喝水,看到坐在阳台飘窗的孟初,才知道所言非虚。
她因为压抑哭泣的声音和抑制不自觉的抽动而全身颤抖,满脸都是泪,满头都是汗,鼻头红得像能渗出血,嘴唇却苍白如纸。月光下的女孩子好像一碰就会碎成几瓣,而他打开冰箱拿水的动作显然惊扰了她,他不敢再动,也不敢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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