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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默默里
一周后,公司再次发文,公布优秀文案征集结果,署名严晓芙的那篇赫然列在榜首。
这是一份员工任意传阅的文件,内容自然是经得起推敲的,实至名归。
只是严晓芙知道,这文案是休假时,严莫给出意见和提点,多次修改出来的。也是因为有他,她对新产品的了解和认识,比一般员工更加通透。
文案征集的热度过去几天就散了,严晓芙工作照旧,但这个曾经籍籍无名的名字闯入众人视线,原来公司里有这么个人挺能写文案。
这只是开始,严晓芙敏感地察觉到这个信号,将在叁亚时做出来的接待方案翻出来再次研究。
哥哥不是那种会手把手教一步步怎么做的人,只给大概的方向和点子,做不好他就会觉得这人不值得教,做得好了,才会正眼看待,多说一点。
搞接待不是她这个级别的员工该做和能做的事,有专门部门负责,但他叫她做整体方案,肯定有他的原因,或许对她有利的只是其中某一个点,但她不知道是哪个点,所以要全部吃透。
这个月末,严晓芙为期半年的实习已满,顺利转正。
新月伊始,她每天关注公司消息,耳听八方,试图捕捉来自海南的考察团队的消息。
后来终于听到风声,数着日子等新下达的邮件或者领导消息,但直到考察队伍莅临,她也没接到什么通知,与这件事沾上任何关系。
唯一的联系就是oa上的日程安排报告,与她熬夜写出来的,如出一辙。
严晓芙不得不在心里嘀咕,合着人给她画了个大饼,她就深信不疑地钻进去了?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结果给他人做了嫁衣,被涮了?
她心情不暴躁,再加上连日辛苦工作,状态便有些稳不住,渐渐闷成了个炮仗,在公司碍于同事情面,还能忍着,回到家就不行了,稍有点摩擦,一点就着。
默禹泽近来日子过得也不舒坦。因为上回在领导面前被严莫讥讽,导致颜面大失,不被公司信任,已经有好多看热闹的人在背后嘲笑他,工作很不顺利。
再加上母亲病重,亟待做手术,却还没找到适配的器官资源,整天愁眉不展。
这样两个人碰到一块,一天一小吵,叁天一大吵。
默禹泽指责她不知道体谅和理解,不能做一个贤内助。
严晓芙听了冷笑,现在两人的经济状况是这样,她有什么资本和力闲下来去照顾他?她努力工作挣钱还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他好?
这一下可踩痛了男人的神经,他歇斯底里,“你不就是想说我没用,我穷吗?你以为谁都像你哥一样,出生就坐在钱堆上,成功信手拈来!”
严晓芙觉得他这想法可笑,哥哥的一切是不是信手拈来,她可比他清楚多了。
当年爸爸决策失误,公司陷入危机,负债百亿,他是怎么扛着压力接手又重新做起来的,她再清楚不过。外人只看到他潇洒风光,却不知背后是他自律、心计和头脑交织付出的心血。
她见过他连着一周每天只睡不到四个小时,车上飞机上都处理文件,几乎睁眼闭眼都是工作,这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他默禹泽就算是生在钱堆上也做不到。
但这不是最让严晓芙失望的,最让她失望的是,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目光短浅,顽固市侩。
他们这才住在一起多久,生活就这样一地鸡毛?
她突然感到厌倦,为回到这个家,以及见到这个人。
眼看高升无望,严晓芙不想那么多,反倒人沉静下来。中午,她到公司餐厅吃饭,还没从大堂门里拐进去,就被人叫住。
“欸,丫头,过来过来!”
声音耳熟,她转过身,“吴先生?”
只见叁亚一块潜水的游艇主,站在另一侧包厢区的门口,朝她招手,指着包厢道:“你们公司服务员都跑哪去了?点个菜都找不着人。”
严晓芙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在公司食堂的包厢吃饭。考察队伍的领导是政界人士,饭局规格有限制,不能破规定。
也不知道这样重要的场合为什么会出现找不着服务员的情况,但好歹是熟人,严晓芙过去帮忙。
吴先生把菜单往她手里一塞,领进包厢,她就莫名成了服务员。
进了包厢门,她一眼就看到严莫,手臂搭在椅背上正与人聊天,而看到他一旁主位上坐着的人,严晓芙就知道她判断没错,提起弦,装出一副服务员的样子。
包厢里这些人物的资料她都记熟了,有几个甚至在叁亚时就已经见过。在公司食堂吃了几个月的饭,她对饭菜口味也熟悉,于是一边记菜,一边轻车熟路地推荐。
主位那人心思细腻,很快察觉到她似有备而来,来玩笑道:“现在公司里的服务员都这么敏捷伶俐了吗?”
在座见过严晓芙的人笑起来,解释,“这位可是严总的得力助理,在这大材小用呢。”
严莫也笑,“不敢说大材小用,招待何书记,只能说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众人哄笑,严晓芙有些不好意思,头微微低下去,瞧见正经的服务员走进来,便赶紧将手里的菜单交代出去。
吴先生叫住她,“刚是去准备吃饭吧?来来坐下一块。”
她不自觉去看严莫,他把玩着面前的筷枕没说话,她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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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限) 穷凶极恶(十七)
打小跟着爸爸同各路大佬同桌吃饭,严晓芙一点儿也不怯场,从叁亚游玩回来不久,对当地风俗人文记忆犹新,能自然地接入话题,同时又把握分寸,很容易聊到一块。
后来提起公司产品,她更是侃侃而谈,把上回在叁亚哥哥讲过的内容都用上了。因为那次被突然点名产品介绍,她丢了面子,于是她将他的介绍记下,晚上回房后用心钻研了一番,背得滚瓜烂熟。
一切都很契合,仿佛水到渠成,连严晓芙自己也觉得仿佛这事就该她做。
吴先生适时出声,“这么能说会道的人,怎么今天才遇到?放这当服务员,严总你屈才啊。”
“才刚转正的新人,资历还不够到领导面前晃悠。”严莫说。
“我看未必。明明就很适合接待领导嘛,何书记你说是不是?”
经这一顿饭,严晓芙看出来,怪不得吴先生能在这饭桌上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开玩笑,他是这一桌里除何书记外,最有地位和话语权的一位。
何书记笑笑,没有说话,但神情是赞许默认的。
严莫随口接道:“吴老都说行了,那就行,也让新人锻炼锻炼。不过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见谅。”他执起酒杯。
没想到,她会以一顿饭为契机,进入这项工作,而且过程是这样顺理成章。只是不知道这顺理成章,真是这样巧合连成的,还是有人心计划促成。
她抬眼看向主位那边,他头发比上一次见短了一些,似乎是新剪的,更显气势凌厉,熨帖的衣袖卷起来一截,露出结实颀长的小臂,手里捏着酒杯,送到嘴边。
他微微仰头,视线却突然低下来,看向她。
严晓芙慌忙转开眼,也去端面前的杯子,掩饰杂乱的心跳。
工作安排当天下午就下达到她个人,部门领导都开起绿灯,她早早下班。
想到回家,她莫名地压抑,轻快的脚步都缓下来,仿佛这样就能不去面对。
她怀念以前下了班,和小姐妹吃吃喝喝随意疯的样子,虽然那个圈子里的人极近功利,都是塑料姐妹情,但好在自在。
她也想念严宅,泳池恒温26度,房间窗户朝着后院,能看到落日温柔明亮的橙黄色,张阿姨手艺很好,每天早上起床有不同样的早餐……
电梯停在最高层,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来,严晓芙干脆推开应急通道的门,爬楼梯,反正时间还早,不着急做饭。
搁以前,绝对想不到她也有洗手作羹汤的一天,只为了讨好一个人。刚开始学做饭那会还兴致勃勃地叫张阿姨视频指导,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仿佛已经过去了很远。
她沿着台阶,一节一节地慢慢上,接近住的楼层,闻见淡淡的烟味蔓延下来。
默禹泽也抽烟,但她不喜烟味,不许他在家里抽,有时候他烟瘾上来了,就会跑到楼梯道的窗口抽上一根。
这么想着,她听到说话声,应该是有人在抽着烟打电话,再往上,烟味渐重,那说话声也清晰了,正是默禹泽。
楼梯道跑音很厉害,她清楚地听到他的话。
“我也以为自己能少奋斗个十年,谁知道她家里这么难搞,现在还吃我的住我的,我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工作也快丢了,压力大着呢……你让妈再等等吧,叫她安心准备手术,肾源的和钱的事我这边想办法……我现在不能跟她开口借钱,她没钱,肯定是问家里要,家里肯定起疑心,说我是奔着她家钱去的……等到时候我们结了婚,家产自然就有我的了,哪还用得着借钱?再等等吧……再说了,借的还要还……”
扶着楼梯扶手站了许久,严晓芙才想起坐下来,坐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台阶上,小腿僵硬,五脏六腑都拧到一块。
她觉得恶心,也有些难过,不想哭,脸颊却滚下湿润润的水珠。
起先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很震惊,但她突然又仿佛理解了,好像也并不那么意外。资历平庸的普通人想要混到出人头地太难了,再碰上家人重病,事关生死存亡,眼里就只剩现实,还有什么路可选?拿到手里的利益才是最真实的,哪还顾得上吃相?
如果有捷径可走,谁不愿意抓住呢,是她以前太傻,拿感情衡量一切。哥哥说得对,她就是幸福得太久了不知道什么是生活。
她在冰凉的地上坐了许久,几年的感情、相处的种种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她已经不能分辨,他最开始接近时是否已经动机不纯,他平时的温柔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她是不是如自己想象那样爱他,假如今天没听到这样的话,是否能够放下一切,愿意和他过这样的日子?
她想了很久,最终隐隐觉得解脱。
回到家,他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因为上次吵架,两人不愉快了一阵,这是又主动低头向她示好的意思。
她突然想起哥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对你好,对你好,是因为想要加倍地从你这里拿走一些什么,除非是家人。
这几年,他也算得上是卧薪尝胆了,真是下了血本,她不禁冷笑。
餐桌对面的人抬起头,“怎么了?”
她扒一口饭,“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先维持住。”
“钱还够吗?我这里可以想想办法。”
“宝贝,你有没有钱我还能不知道吗,咱不求人。钱都是事小,主要是啊,我妈现在身体不好,想早点看咱俩结婚,怕晚点她撑不住留遗憾……”
严晓芙笑,“是啊,结了婚钱就不用还了。”
他一愣,脸上的肌肉明显僵了一瞬,“干嘛开这种玩笑。”
“我开没开玩笑你不清楚吗?确实,和我结婚,你这辈子,你们全家,应该都不用奋斗了……”
他终于变了脸色,紧张起来,“你是不是听谁在你面前胡说了?哪个混蛋?挑拨暂咱们两个的关系?!”
他慌张的样子,像是丢了钱包。
严晓芙放下筷子,“没有谁,我亲耳听到你说的。”
“我……”他定定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色渐渐灰败。
这表情有些好笑,严晓芙就淡淡地笑了,“我们分手吧。”
说分就分。




人间(限) 穷凶极恶(十八)
闻言,默禹泽一下子站起来,急了,“你听我说,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你听我解释……”
她冷冷打住,“你知道我的,做了决定之后是什么态度。”她捻起纸巾擦了擦嘴,“你不是不好向我借钱吗?这些天我在你这吃住,确实也是一笔开销,因为我哥哥,你工作上也损失不少……算是补偿,你开个价吧。”
严晓芙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像极了严莫在办公室对着默禹泽说出那番话时的样子。
那神情和姿态,是他们这样出身优渥,底气雄厚的人独有的。
默禹泽心里一刺,利弊衡量从脑中一闪而过,他开口,义正言辞,“我们的感情怎么能是用钱算的?我是不会接受的……你现在只是在气头上,不理智,先好好冷静冷静,我再向你解释,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对你什么样你还不了解吗……”
严晓芙垂眼,并未看他,“随你吧。”而后站起来,扔下一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这几天我拾拾搬出去,你睡沙发。 ”
态度强硬,俨然是拒绝交流的姿态。
本以为她没有当场翻脸,就还有挽回的余地,谁知两天下来,他百般讨好,她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原先用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的招数全都失效,就好像她忽然之间变了个人,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会拿他当全世界,不在乎的时候,就弃如敝履,看都不看一眼。
默禹泽突然就想到这句话,最后一次,求而不得,被她的高傲刺痛,他终于爆发。
他忽得将面前桌上的东西一把扫落,眼眶都红了,指着严晓芙。
“你有钱,你高高在上,对什么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不在乎,可我不一样!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吗?我妈为了供我上大学,一个人打几份工,睡不好吃不好,积了一身毛病,她现在病成这样,躺在医院动不了,就是累出来的!就是因为穷!”
他嗓子也哑了,声音有细微的颤抖,“我为她着想,为了她好,难道错了吗?我还有的选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配合你,跟上你的消习惯,压力有多大有多累?你没过过那种苦日子,根本就不能理解!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我想过得好一些,我有错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一口气喊完,已经是声泪俱下,一米八几的人,捂着脸弓下身,轻轻颤抖,竟然像个孩子。他越缩越低,最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怒极而悲,哭着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加倍地对你好……”
严晓芙从震惊到难过再到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一个体面要强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卑微成这样,说不难受是假的。
他从来只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却没有提过他的成长经历,和她在一起一定很累吧。严晓芙觉得愧疚,让他触及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然后为之迷惑,不切实际地追求,最后迷惘甚至痛苦。
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也是众多女生爱慕的对象,外形出众,成绩优秀……变成这样,她也有错。
可愧疚同情并不代表他们的感情还能延续,他曾给她依靠和安慰,他们曾毫无保留地分享,某些时刻的悲欢喜乐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但那是从前了。
他们都变了,这份感情也早变了味。
她愿意弥补不经意对他造成的伤害,却不会再用自己的感情做代价。
她抹掉眼泪,冷静道:“你追求好的生活没有错,错的是不该用爱情绑架我,做为你野心的幌子和爬梯。”
“这份感情,我也是真心实意付出的,我没有对不起你……至于阿姨现在的情况……我很抱歉,我会想办法尽一点心意,咱们互不亏欠,好聚好散。”
事已至此,再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段感情回天乏力,走到了尽头,可作为一个男人,生活还在继续,对现实的追求还没到尽头,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已经分析了得失轻重。
再次抬头,他的脸色黯淡而显得模糊,眼眸阴沉却闪着明的光。
“好聚好散也行,我不要钱,但是有一个条件。我的工作因为你们快搞丢了,但是,要是和严氏签了供货合同,就能保住……”
只要能签这个合同,利润巨大无比,他钱也有了,在公司的地位也不一样了,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用再仰人鼻息。
“公司的采购与我无关,这方面我插不上手。”
“不用你插手采购……这事,只要你哥哥同意不就行了?”
严晓芙一愣,“他一向公私分明,是不会同意的。”
他轻轻笑了,笑容说不出的怪异,“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不什么力气,对大家都好……”
半晌,她问:“签了我们就两清了?”
“我保证。”
又一次上到公司28层,境遇却大不相同。
严晓芙没了上回的气势冲冲,捏着手里的文件,只觉惴惴不安,秘书处的秘书也不再对着她一板一眼,而是亲切地唤一声“晓芙。”
因为接待考察团的关系,她最近天天上公司新闻,尤其是战略合作协议备忘录的签署会上,她与何书记握手的合照,被挂在oa首页,已经循环滚动了快叁天,人人都知道她是考察团大佬跟前的红人,这次接待的骨干,炙手可热。
没有预约,电话顺利打进总经理室,她坐在门口稍微等了等,里头的访客一出来,她就被请进去,秘书上完茶,静静地阖上门。
厚实的绵羊毛地毯踩起来没有声音,却让严晓芙更加紧张。
手里签着文件的人半晌没听到动静,只抬起眼皮快速瞥她一眼,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工作出问题了?哪里不顺利?”
“不是。”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走近到桌旁,才想起坐在一边沙发上。
“哥……”她踌躇着开口,却看到他指节下的笔尖抖了抖,白纸上的字扭掉一画。
他放下笔,终于直起身看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什么事?”




人间(限) 穷凶极恶(十九)
半晌,她缓缓将合同放在桌上。
他又瞅她一眼,才拿起来,视线扫过封面,将内容迅速过了一遍,冷冷地提了提嘴角,又放回桌上。
“他叫你来的?”
严晓芙没说话。
他靠着椅背,没有看她,感叹一样,低声道:“你倒是为他尽心尽力地好。”
严晓芙解释,“他……妈妈病危,很需要钱,他工作快保不住了。”
“所以你要我可怜他?”他手指扣了扣桌子,“用公司的利益。”
她无话可说,只能实话道:“拿到合同,我和他就两清了。”
他垂着眼睛,没什么反应,半晌,冷冷一笑。
“哪怕一拍两散,你也要为他铺好后路,真是尽了心思……你说,你自己的事,从来都不来求我,为了他,却愿意接二连叁的低声下气,我倒是不明白了,他不是一向挺聪明的?怎么甘心放弃你这颗大树?”
他眼梢扬起淡淡的讥讽,“他找到更好的下家了?”
严晓芙脸上火辣辣的,摇头说:“我们不合适,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他幽沉冷静的眼里终于有了波澜,只是一眨眼,又平复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踱到窗户边。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b市的南江一角,宽阔奔涌的水面似一条随风飘动的缎带,沿着自有的轨迹,漫漫前行。
以前,爸爸也在这间办公室办公,她从小就上来在这里玩,里面装修换过几次了,上好的檀香木桌椅却一直还在。
就是现在坐着的沙发,扶手隐蔽处还有她那时候刻下来的划痕,已经很淡了,但她还是能找出来。
她在这沙发上玩的时候,就经常看见爸爸站在窗边这样望,最开始她以为是放松休息,就像她上学,老师说低头写一会儿作业要起来活动活动,看看远处,对眼睛和身体好。
后来她懂长大一点才察觉,爸爸通常是心情不好或者烦闷的时候才站在这里。
而如今,那身影仿佛只是变得更加高挑修长。
天色是阴沉的,这样高的楼层也没有透进多少光亮,反倒映着黯淡的天幕,低沉灰暗。他站在清寂的背景里,人也显得寥寥朦胧。
他说:“你来找我,你知道我会同意。”
他又笑了一下,“连默禹泽也知道。”
“我……”严晓芙莫名地鼻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说她其实是想好了交换条件才来找他,说她对默禹泽已经没有感情……他会信吗?
他侧过脸,“合同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心里猛地一震,严晓芙捏紧了沙发扶手,半晌,都没有起身。
没听到动静,严莫转过身,见她低着头,一动不动,于是自嘲地笑了笑,“合同总该要找律师看一看才能再说签……”
她却抬头,看着他,鼓足了勇气一般,“我……我其实有交换条件。”
他静静站在办公桌旁,也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接受?”
她闭了闭眼,“因为是我……”
敲门突然响起,声急促而清晰。
“请进。”
秘书推门探出身子,“严总,第7会议室那边人已经到了,您看……”
会议定在16点,现在已经是16点10分。
严莫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严晓芙,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对秘书道:“走吧。”
忙完又已经错过饭点,秘书送来的外卖已经冷掉,他草草垫了垫肚子。司机习惯性地将他送回公寓,快到路口,他却突然变了主意,回严宅。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他也懒得通知准备晚饭,车停在楼门前,张阿姨迎出来,却喜笑颜开地说,“小姐回来了,做了饭,等你一起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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