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侗岸
来。他求之不得。
来。
蚕枝 醒/下
茫茫人海中,只与她进行如天气般不可预料也不可避的情事。
无须连篇累牍的排练与繁文缛节的铺垫。
他于满堂人群里,将对她别有用心。
–
他高一上才搬过来。
他让装修公司把房间打通后再造一个小密室。密室四方无眼,墙壁刷黑,一个木凳。里面上锁后外面几乎没人能发觉并打开。
某一天想死了,这就是他的坟墓。
经历大悲大痛后很难再情绪激昂,于是乐也没那么乐,悲也没那么悲。心总淡如止水,世俗欲望对他而言如同一盘残羹冷炙,饿了还是偶尔要吃。有些习惯如喜洁爱静也在保留。情绪来了还是会波动,不过一会儿就平了。
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因为强烈所以活得洋洋洒洒。
可他对生死看淡、权利看淡、好胜心看淡。看书做题学习已练习得像吃饭一样平常。好像没什么可上心,也没什么可在意。淡得越来越冷,毫无所求。
所以他觉得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杀死自己。他对死的渴望总在深夜,他觉得死已与生命不可分开。
不知何时,冰冷的死去是他唯一的热情。
于是,他总一个人站在站牌尾。
享受孤独。
–
他的成绩最好,所以第一个做自我介绍。
意简言赅。“明白。知道的明白。”
人群中有些人突然轻笑一声。他并不理解,但也不在意地下台。
直到一个女生站上台,声音有些局促,似是尴尬。
“大家好,那个…我叫枝道。是枝叶的枝哈。”
知道明白,像天生一对的名字。他不由放下做题的笔,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大概是看他高冷不好惹,于是没人敢传他和她的流言,不敢说明白是枝道的明白。只说:我知道枝道明白明白。
走进办公室想看一下英语试卷,他死后茉荷总爱酗酒,这次又将他认错。还没来得及推开茉荷,他就看到了她。怕她撞见后乱说话于是威胁她。她倒有趣地胡言乱语,对于生活于忧郁里的他倒是一番新的感观。一戳就破、不经深思的讨好,正因它的荒诞而显得动人。他想:难怪挺多人爱看周星驰的喜剧片。
刀时却不小心…真的不小心割到她了,他一时愣住,随即立刻饱含窘迫地维持他的高冷人设。
“如果你想喝用你耳朵泡的水,你就试试。”
她居然真信了,还怕他。她该有多胆小?
她若在他眼前,他不得想观察她。的确是个很有感染力的女孩,女生男生都爱围着她,听她讲趣事绯闻,个个因她笑得摇头晃脑。他有时也听到几句,竟也轻轻勾了嘴角。若有组伴的活动,不少同学愿意找她。因她热心又积极。总会主动去承受劳累,劳累对她而言更像是糖果。上学也蹦蹦跳跳去,踢着石子去,一点也没有被学习拖垮的学生样。
不满一笑而过,好像受伤对于她是奢侈。他突然想到这句话:世界上有一种英雄主义,即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她是个对生活充满热忱的女孩。
像个小太阳。
她剪了短发。
他无意间看到徐莹揉玩她的脸颊说这个发型可爱。她脸上被揉虐的绯红与眼睛的迷糊,不满地嘟嘴问徐莹。
“可爱吗?”
他恍然间突然酥了,心尖像被她调皮地咬了一口。
嗯。
可爱极了。
–
命运推波助澜。她成了他的同桌,她的惊愕惹他好笑。
他舒坦地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不经意瞟到她正盯着他的腰,是有一股清凉。裸露肌肤是有些不自在,他连忙放下。
他瞟到她又看了一眼。
他的腰。
他握着笔。若有所思。
高冷不过是他落落寡合,孤芳自赏、崇尚孤独,但他不是没有热度。为什么越来越期待上学?为什么有一股炙热的渴望?他逐渐对她有好感、冷意自主地融化。可冷声语气一时改不了,又觉得对她温柔热情太突兀。所以他想慢慢让她适应节奏,让她觉得他其实是慢热。
不过是:
只因她热。
他都已确认了他的情意,她却想走了?他第一次不爽就因她想换座。可他心思淡并没执意,再不舒服她骗人他也认了。他无权干涉她的自由,于是最后结果由她决定,他不会强求。
可是。
枝道…
我放你离开。
是你自己不肯走。
–
他看过日本战国时代叁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与一只鸟的故事。如果杜鹃不啼怎么办?
织田信长杀了它。丰臣秀吉逗它啼。德川家康等待它啼。
原来平日嬉笑的她哭泣时是这样:眼睛像流水般清澈、明亮,如碧空飞鸟。她的眼泪并不悲伤,更像是发泄。如同歌唱。
他的心肠却意外地被她哭碎。
不过他到没想过竟是她主动提补习。本来他想提的…既然她还说“什么都听他的”。
真合他心意。
勾引她的确需要些小心机。不过没关系,他将是她沉溺的类型。
他在楼梯上看她闻他的衣服。她喜欢这个气味?他有些恼:这是明月的香水,她总爱洗完衣服后喷点。并不是他的体香。可她喜欢,于是他故意弄得他很香。
他有勾引女孩的资本。漂亮的手指、白皙的皮肤、俊俏的脸蛋、深厚的才学、健美的体姿。一旦用心故意摆弄展示,就如锦上添花般难以招架。
不过还需对症下药。
既然每次他一看她她就躲,喜欢他的眼睛?于是眼神学顾隐教的:欲擒先纵、引女入毂,漂亮的眼睛只奉献与她。既然她怕狗,所以他总走在她前面,一面是为保护,一面也故意让她察觉他的体贴。
他不愿明目张胆地主动。因为他认为轻易来的不懂珍惜,得不到的摇尾乞怜。他主动了她不会重视他、珍惜他。所以他要她主动向他表白。
可他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小肚鸡肠。淡然烟消云散,渴望欲火焚身。
看不惯她总和上下桌聊得很欢,还总在中午和男生一起玩游戏。真吵真烦。为什么不跟他聊天?他不比他们有吸引力吗?他明明比他们懂得都多,有眼无珠。所以补习第一条:不准玩手机。
第一次假装酒醉摔倒压在她身上,故意又欲又纯地看她贴合她,故意叫她姐姐。不过这酒的确麻痹神经,后面有些话他记不清答了什么。他意外发现她身上好香。桃子味。他对香香的她欲罢不能。
为什么故意?因为人在意肌肤接触,在蠢蠢欲动上添加亲密会增加暧昧程度和幻想。青春期的她如果对他有了幻想,便会自我暗示是否对他上了心。于是会越想越沉溺,会不停臆想他,由此加深她喜欢他的程度。
这就是勾引。
他为一点一点搜集只属于她的特点与爱好而热衷。更为这些私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欢喜。
那时。他的性欲淡如白纸,即使她裸睡也不起心思。
–
她想亲他。
低头的瞬间,闭着眼他绷紧了全身,心在狂轰乱炸。他想:推开她还是…任她亲?可他本对“亲”印象不好,心里排斥如…如螺蛳粉。
最后只擦过鼻子。
心里一松后,他竟然慢慢涌现失望。
下车时见不少人盯他耳朵,他疑惑地借着橱窗一看。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他居然耳朵通红。他这才发现他对这种事难自制地生理性害羞。可耳红更羞得他顿时想遁地埋头。这不是孤冷清傲的他,太毁面子了。于是在心头严厉警告他要冷静。下次不准耳红。
警告完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居然在想。下次。
没有下次。没有!
不过他又笑了。
这份主动不正在证明:她已经上钩了不是么?
他逐渐融进她的生活,如尝她喜欢的辣。他觉得渴望杀死他的他有救了,他在意他上心他有了意义。
虽然他已不再是他。以前的他不会因镌刻入命,沦陷到数学试卷上的假设字母都是她。不会练几个月的字只因她不想看他笔记,也不会熬叁个通宵把笔记全整理出来助她提高学业。
不过总有意外:卢子谅。恶心东西。
他都没碰过她的手,他居然比他抢先一步。这是他的枝道。于是忍着不爽借口扳手腕。他碰了她一下是么?那他要碰得更多。气息要全部占领。恨不得完完全全。
本来反感游戏。却知道她与他一起打游戏后,他沉默了一会,打开了游戏下载商城。用他的新号登上,通过头像点开她的主页。看她有没有固定队友玩游戏,是男的还是女的。有没有撩别人,有没有游戏对象和亲密关系。除了卢子谅没有别人。和别的男生组队打游戏,他是多余的?
他不知该气还是该松。
可刚进队伍就听她夸恶心东西厉害。他气得酸火直冒。厉害?他要是天天打他绝对比他厉害一百倍。于是撑着男人的自尊说上错号了,用顾隐的号充充脸。可他本就不会。既然“不会”就要好好利用。他耍计一直不会让她一直跟着他带他照顾他。最后因为“不会”毁了她跟他别人玩游戏的兴趣。
还不错,这个小心机。
不过…就因为毁了她的游戏体验就躲他、拒绝和他一起玩、不理他。
她太过分了。
然后。他就撞见了恶心东西背她。本来做这么多就想让她主动表白,结果最后是他受不住她被别人抢走,胁迫她和他谈恋爱。
也逼他下定决心主动亲她,只能轻轻一碰。他才意识到原来她是甜的。于是试探啄第二下,真甜。没有第叁下,因为她突然反吻他。他吓呆了,呆后竟觉得又害羞又兴奋。他在心头连忙默念:明白,你不能耳红。你不能。你要记住,你是处事不惊的忍者。
可是。
这次她竟然直接伸了舌头…
生疏的他差点因不会换气离世人间。
他好像越来越幼稚了。
还好她喜欢。
–
她非要口是心非。
他洁身自好又专情温柔。她凭什么不跟他谈恋爱?
他不逼她。因他深知距离产生美感,若即若离会让她产生患得患失的危机感。他要逼她认清她的心,也借“一夜情”给了她台阶下。因为女生不愿意,即她心里并不反对她和他更进一步。只是她需要借口,需要你给她各种理由,她需要欺骗,需要你把后来出现的行动都给予合理的解释。
他会变成她喜爱的类型。她若爱主动强势,他愿意被动示弱。尽量不逾越她,她说禁止他可以压抑。
他本也纯良,也冷如雪梅。
她却勾发他的潜欲。越潜的东西越浓。至冷不了炙热,压抑的释放只能放纵。禁欲的人一旦反弹,气势轰烈犹如生死一场。
物极必反。压抑得过冷,现在反而暖到扭曲的炙热。
温情脉脉将他腐蚀又将他养育。
他也越来越喜欢肌肤相触。这是难以自持的快感区。
一个耳红的少年被情欲投喂。
喂了还在发饿。
–
她不该把一个纯情男孩发展成色情狂。
更不该在他眼前与别人勾勾搭搭,肌肤相亲。他提醒她多少次了,她却老这样不知好歹地总当耳旁风。蠢东西。宠得她的确不知身份。她忘了全身每一个器官细胞只能由他侵吞入腹。
她的手还有胆搭在别的男生肩上,为别的男生撑伞。骗他。
真可爱。
她太可爱了。
可爱到这一幕令他五脏鼎沸,骨头作响。胸腔的火旺得如一场火葬,黑色烟灰填满了他的喉腔。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从顾雷身上拿的。
他低头点上,火星烧红了他的脸颊,瞳孔里冒出猩红一点。
仰头。他轻吐烟息,白雾渐渐吞掉了她走上楼层的背影。
黑沉的双眸随之移动。
如一只沙漠秃鹰,盯着旱地上的将死之人。
叁叁:本来算一章。写着写着发现越写越多…这章可能会捉虫。下章就是香喷喷的肉和解释啦。两人分手不是因为这个,虐点还没来呢,都还没开始虐明白…误会肯定会解除的,情侣之间有误会吵闹是正常的事。
怎么说的:我们肯定苦难,但绝不赞美苦难。
不看虐的朋友建议自动跳过。不要看了虐还来骂我哦~首先我心理很正常,写悲惨故事的千千万,难道每个都不正常?还有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蚕枝 柔/上
她进了卧室,换去湿漉的校服穿了身米色夏季睡裙,裙尾至膝。喝了杯热水后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脚踝。青色残存。刚走动时还有轻微疼痛。
她给他回了信息:你过来吧。
嗯。
她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突然传来敲门叁声。心莫名略加速,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眼,手轻轻放在门把上,顿了下,低眸开了门。
门外低头的少年下意识抬额望向她,眼里死寂如灭。他很快低下头藏好眼神。
她拿了双新拖鞋。“你来了?”
他直径走进。“嗯。”
她趁他换鞋时不由打量他的全身,疑惑地皱眉。“你过来没带伞吗?怎么湿成这样?”
“没找到。”他背朝她冷淡地摆好鞋,声音潜静。
她正要说什么,他突然转过身,只低头盯着她的小腿。
他问她:“腿还疼吗?”
她偏了偏脸,眼眸轻凝。“你…知道?”
他轻轻抬头,目光似漫不经心,瞳孔却如锐爪般盯着她。
“去哪了?”
她抿了下唇。知道他过来肯定是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他知道她腿疼,那也看到了她和卢子谅…她心虚什么?她不是他:有一个情侣头像、还可以说“爱”的家人姐姐。陪她也不知道去干什么…现在不好多认干妹妹、女徒弟的男生有这个套路?表面亲戚情深、朋友相称,其中心思谁都清楚。
烦。
她真不愿恶意揣测他,可他每次都露出马脚让她不得不这样去想。不想还好,想到这她心口就猛然来气,气涨汹汹已将她全面烧毁、扭曲。
生气像自饮毒鸠却要他人痛苦。“我说过我去山坡了。”
本来她心就烦,被他这一刺激,原想倾诉求慰,突然变得更想一个人去静静,所以才去的山坡。
“一个人?”
“嗯。”
“没有别人?”
“嗯。”
他不说话了。
以为她在骗他?她看他俊秀的眉眼,轻挑眉。
“你呢?那你去哪了?”
他沉默地看她,似是与她对峙,如兵帜于狂风中无声喧嚣。
她闭了闭眼,随即转身走向厕所,到门口时停下侧身看向他。
“你头发湿了会感冒,进厕所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他没有动。
她缓缓走回到他跟前,抬眸一眼,猛地扯住他的领口,他踉跄向前一步她才放了手。他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进厕所。
他站在镜前,她沉默不语给他吹头发。柔软的黑发起起落落,她盯着镜中少年,如剥皮挖骨地铢称他的面容与上身,手指轻柔地划抚头皮。还没吹干,她突然按下按钮,热风一下停了,她置在柜上。
于是扳过他的身子,没有多余话,轻扇了他一巴掌后,双手急然捧握他的脸颊。他错愕地愣了。她仰制地盖上他的唇。
右手按下他的后脑,她踮起脚尖,又张掌抚摸他的脖颈,唇舌如飓风般刮碎他柔嫩壁腔。他被迫前倾弯低腰身,被她渐然紧逼于墙壁。她像霸据领地的狮子,咬烂了他的儿子。
咬他舌尖。他疼得下意识蹙眉“嘶”了声。
她撤离唇域,按住他的脑勺,额抵着他的,眼睛盯他如蛇。
“你不陪我那陪谁去了?”
他呼吸不稳,心口起伏。“…茉荷。”
“陪她干什么?”
他轻轻用鼻尖摩她的脸颊,犹豫会儿说。
“今天,是我哥的祭日。”
“那我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说呢?明白,茉荷到底是你什么人?”
她轻轻看他一眼。“不要再只给我一个结果。我要过程。”
她这人其实蛮不爱直言她不喜欢某样东西,就像不喜欢徐莹说她枝老二也憋着不说,不想和他同桌就偷偷摸摸去换座扯谎,不喜欢茉荷和他的互动刺眼亲密就装不在乎。她现在发现她要改正这个性格缺点:过度大度。明知道对方做了她不喜欢的事,却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对方难堪。
可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委屈求全?
暧昧是煎熬的一场猜心大戏。以前不刨根问底是因为处于暧昧期不好意思直白,又以为不会和他谈恋爱,她觉得没意义,所以更不想问清楚。
可他软硬皆施逼她同意了恋爱。于是恋爱的欢愉使她忘却了疑心的痛苦。
她习惯把不开心迭起来放着等待消化,以为就能永保快乐,以为这就是乐观派。却忘了堆得越多从不是像冰一样就化没了,而是像个垃圾库,里面只有恶臭的坏情绪。
原来从头至尾,她的不开心从来没有被消除。如果一个悲伤事件点燃了导火线,她的忧郁就跟鞭炮一样,一个连炸另一个。那些存有疑心的过去,也全给炸醒了。
所以人有时特别快乐,有时就特别难过。
她缓缓松开捧他脸颊的双手。
“我看见她坐在你腿上,你说她喝醉了。好,我信。徐莹说你和她初中就是情侣,你说她不是你的前女友,我是第一个,她只是家人,好我信。在两个说法里,我总是倾向你。可是我发现一味信任只是加剧了失望,我装不下去也不想再贱到连你说谎都爱了。”
因为喜欢所以信任依靠你,也因为喜欢所以猜测怀疑你。因为喜欢我卑微退让,也因为喜欢我强横占有。
我因你。
永远活在矛盾里。
她盯着他的眼睛。“那天夜里,你在电话里说爱她。”
他只是认真看着她,缓缓张口:
“我的双胞胎哥哥顾隐,叁年前死了。茉荷是他的女友,每年这时候我和她都要去看他。茉荷在他死后神受了刺激,每次发病都以为我哥还在。所以她经常认错人。”
“你…不是顾隐?”她被真相冲得震愕。
他握她的手,神色清平。“我是顾深。”
顾深。记忆里寥寥的顾深?他不是顾隐,所以他不是“隐茉”?头像其实是他哥和她?那补习呢?可为什么别人都以为他是顾隐?双胞胎?这什么东西。脑海不停跳跃、旋转。浆糊…她现在全身如被劈开,僵直了身躯。
“可是…那天我听你说…”她艰难开口。“爱。”
兄弟俩喜欢同一个?
他忽然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他缓缓闭了眼睛,细嗅她。
“手机号和手机都是我哥的。我哥临死前让我照顾她,我一直充当她发病时在电话里诉爱的‘顾隐’。这段话是他死前对她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所以她一发病就只问这些,我习惯了,那晚下意识回的,醒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摸她的脖子,盯瓷砖的目光如一道冷烟。
“枝道。以前你越问、我越害怕,所以才含糊地回你。我怕说茉荷就要说顾隐,说完顾隐就会说到家庭。可你总会知道我家境不堪,我也不想你继续误会我和她了。所以我想坦白一切。”
他的声音缓慢,像是艰难。“我配不上你。”
她的心轻轻一抖。
“枝道,你平和阳光,我其实抑郁自卑。所以我非常厌恶我。我家贫穷,家里只能供我哥一个人上学,直到初中我和我哥交换上学,我才第一次进教室,可暴露了就会退学,所以我只是顾隐的影子。我哥想卖酒挣钱供我高中一起读书,结果喝酒前感冒吃了颗头孢意外去世了。”
“生我的男人叫顾雷,明月出轨,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搬到了明月租的房子。她有别的家庭再也不会管我,顾雷喝了酒只会找上门来打我和要钱。我从小被家暴长大,腰上那条疤就是他弄的。之所以让你陪我,其实是因为我害怕一个人睡。”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发尾,如枯萎的罂粟。
“我是被放弃的人,从小到大我都被忽略被讨厌,我没有一件东西是新的,永远只能捡别人不要的。现在我一无所有,我太害怕失去。”他的目光如大石压霜。“枝道,我只有你了。我怕你因为我的原生家庭会离开我,怕你家看不上我。我只是想在你心里是完美的,因为我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看到他的身子在抖,话也轻颤。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难怪他们都不要我。”
她顿生母性的怜爱,为他的遭遇与求慰触动,手忍不住摸他的头。
“哪啊?明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要你。”
她想:家境在恋爱里依旧拥有分量,他因为自尊心不愿直说原来是怕她一直追问到他引以为卑的家庭。茉荷是他哥的女朋友。他原来过得很不好,他原来是脆弱皎洁的顾深。被家暴、十厘米刀疤、一个人住、捡荒。要经历多少心灰意冷才会变成孤冷敏感的明白?说他配不上她,他怎么会这样想呢?太令她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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