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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骨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关山飞渡
我低垂着头,喉间皮肤火辣辣,他是使了劲儿的,杀了我很简单,只需轻轻一捏,我反倒不觉得怕了,心下一片清明,我说:“大哥说的是。”
兄长满意地揉弄我的发顶,像抚摸一只宠物,柔软的发立刻毛躁,他突然又走近,虎口卡着我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甚至还凑近嗅我:“搽了什么香水?”
我回答没有,也许是沐浴露。
想起第一次和阿森接吻,是在春天的田野间,一垄一垄的明黄的油菜花,一人高,我们顶着熹微的阳光,风轻轻拂面,我小鸡啄米般亲了阿森一口,两个人都羞红脸。
再亲一口,我捧住他的脸,舌尖尝试着探出,舔舐他的唇缝,阿森想要躲开,被我死死箍住脸,舌尖钻进他的口,吻了很久。
我闻到阿森身上的花香,已经说不清到底是阿森的味道,还是春天的味道,阿森搂住我,也是像今天兄长这样说着。
我记得我是这样回答的,我说:“我偷吃了阿森的嘴,所以这样香。”
阿森霎时间红了脸。
今日,我对上兄长的脸,他眼中有我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欲望,几乎是身体反射想要挣脱,却挣不开。
他手上用力,又凑近了几分:“嗯?小骗子,你明明偷搽了我最爱的香水,不然我怎么这么喜欢你,你是故意想讨我的欢心。”
这个兄长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我没有解释的余地,唯有看着他,不说话。
他伸出手指顺着我的脸颊,绕到我的左眼,一圈一圈在眼皮上画圈,面色似沉迷:“你真的很美。”
说完,兄长松开我,站远了些,重新笑起来:“眠眠,晚安。”
一夜过去,他更精神抖擞,相较于他,我像一朵蔫儿了的菜花——我在半梦半醒中失眠了。
只是,平日穿惯了西装的宽肩窄腰的肉体,当下套着一副印着广告词的围裙,手里还抓着一把锅铲,眉眼间全是邀功之色。
“眠眠,快下来吃早饭。”
兄长的阴晴不定我心中有了定论,我洗漱完,乖乖坐在了桌前,眼睁睁瞧着他端上来一碗隐约可以称之为面汤的浆糊,没看错的话,还飘着一颗没熟的荷包蛋。
在他一双湿漉漉,满是期待的眼神下,我硬着头皮吸溜了一口,囫囵吞下,说:“好吃。”
这一句“好吃”似乎激发了兄长身体里的“大厨之魂”,一连几天他都亲自下厨,眼巴巴地等我一句“好吃,直接导致我对他放松了警惕,夜晚也睡得上安稳觉,手机的确什么都没拍着,门也没被人推开,我说服自己那晚权当做梦。
只是苦了小铃。
兄长的自信心暴涨,开始对小铃的厨艺指指点点,差点没被他说哭,他说她煮的意面像鞋带,麻婆豆腐可以撞死人,牛排大概是刚从九十岁高龄的老牛屁股上割下。
小铃委屈极了。
话题一转,兄长又拖着凳子,朝我旁边一坐:“眠眠会做饭吗,如果是你做的,即使很难吃,大哥也会装作好吃,一口不剩。”
我动作一顿,摇摇头,他更来劲了,想教我做菜,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不禁想到这几天,他和蔼得甚至有些过分,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几岁的青年,会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综艺,零食渣弄得到处都是。有时在电视上看到有名的企业家,他会拽着我和我说这人私下是个色鬼猪头,仿佛他与我世上最要好的兄妹。





良人(骨科)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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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骨科) 13
我佯装揶揄:“小铃,给男朋友打电话呢?”
小铃几乎立刻承认了,脸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紧张而红透,结结巴巴道:“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小铃是周先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安插在我身边的,我本来只是怀疑,电话内容的冰山一角却让我确定了——挂掉电话前她说:“小姐身体安好,无大碍。”
我自然不会愚蠢到认为是什么亲情,或许是他怕兄长不在的日子,我会给周家丢丑,所以派人监视我。
这样就讲得通了,于是我摆出苦恼的神色,拉过小铃的手:“我有很久没见妈了,我想她。”
小铃实在不是伪装高手,只不过一句话便叫她眼神游移,不敢直视我:“胡女士最近很忙,小姐乖乖呆在这里,很快她就能来见您。”
“我现在就要见她,”我发小姐脾气,往沙发上一坐,“不把她请来,我就亲自去见她!”
“小姐这可不行,”小铃急切得像一个忠心护主的好仆人,膝盖已经落地,“请等小周先生回来吧。”
我冷眼看着,随手掀翻桌上的果盘,发出刺耳声响,一脚碾碎一把瓜果,蹲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不了了,我今天就要见她,给我备车。”
她没有动作,我又往她身边砸了几个纹着花纹的瓷杯,碎片飞溅,有几片飞进我的掌心,血一下子冒出来,滴在地上。
小铃又急又怕,原先急得赤红的脸变得惨白,流着泪:“小姐,我求您了…再等等吧。”
胆子实在小,我挑眉,戏演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小铃,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难为你,我想见我妈,并不是太过分,对不对,”我擦擦发红的眼角,放软语气。
没给她张嘴的机会,我转身上了二楼,辗转难安,妈一定不太好了,怪我没有早点想到,以她的性格,如果得了好,怎么会不叁天两头跑到我这里来炫耀。
如果这是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怎么会…不,这里的人都是疯子,我摸摸自己的唇,那个名义上的兄长,根本就是个魔鬼,他说游戏结束了,那么即将要开始什么?
我要立刻见到妈,告诉她,或许…我异想天开,或许妈仍愿意帮我,毕竟我和妈是一路人,我们在泥潭中共生十八年,血管中流淌着一样腥臭的血。
日头偏西,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停地看向钟表,小铃其间送了午饭上来,我没有动,她再次敲门的时候,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小姐,胡女士来了。”
我用妈最讨厌的野丫头姿态噔噔噔跑下楼。
妈完好地站在楼下,已经是夏天,妈还裹得严实,戴一副黑色墨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珠光宝气,哪里还有一点桃花镇婊子样。
我喊她:“妈,我们楼上说。”
她没有动,小铃端了水来后,进了厨房,她一定在偷听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呆呆地喊了声妈。
“你撒泼打滚一定要见我,为的什么事?”她端坐着,身体僵直,连墨镜都不肯摘。
我低声道:“妈,我不想和这个男人住。”
“什么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他是你哥哥。”她说着,不辨情绪。
“妈,”我要怎么和她说,她口中“你的哥哥”是个十足的变态,亲吻自己亲妹妹,我深吸一口气,“带我走。”
“走到哪里去?”她警告我,“你最好乖乖呆在这里,不然我的是办法对付你的阿森。”
我低估了妈,甚至还在担心她,她这样的人怎么轮得到我担心?她还拿捏住我的弱点威胁我。
妈艳红的嘴唇翕动,吐出令我心惊的话语:“还有一周你就要去见老祖赐名,到时候你就真正是周家人了,眠眠这个人,就死在桃花镇了。”
希望破碎得太快,我一时动弹不得,被夏季的风困在斜落在地的夕阳中,仿佛一座牢笼,直到妈离开,天完全黑下来,魂魄才回笼。
黑夜可怖,窗外绿叶摇曳如鬼魅,我彻夜点亮床头小灯读书画画,一遍遍摩挲阿森赠予我的书,一遍遍用笔尖描绘阿森的面庞,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我在深吻。
——“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了”。
可我不仅已经身处舞台,身后还有无数的手将我拉近,我该如何自处?
我在电视直播上看到了兄长,原来他是去参加了珠宝新品发布会,他套着一身西装,笔挺英俊,在台上阐述新品概念。
我看时,他正介绍到一款手镯,两根一模一样的枝蔓缠绕,密不可分,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共振传出:“这款手镯名为双生,一样的血脉,永生纠缠,孕育罪恶之花。”
灯光汇聚于一身,漆黑的发,漆黑的眼,漆黑的服,这是世人眼中的天才珠宝师周朗,绝艳不可方物,网上的评论已经从精美绝伦的首饰,转移到了他身上。
十七岁考入常青藤名校,二十岁创造出自己的珠宝帝国,各大时装周合作伙伴,没绯闻,人品正,唯一承认过的女友,温岚,意大利华裔画家,端庄大方,一对璧人。
上回出现在生日宴上的女人,此刻被给到镜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含情脉脉地望着台上的兄长。
兄长差人送了一套珠宝给我,正是当季新品,他致电来家,小铃递过听筒,我默不作声,是他首先张了口,不复亲密,宛如工作汇报:“明天会有人接你去见老祖,我在那里与你汇合。”
我试探地撒娇:“大哥,为什么不来接我?”
对面翻动纸张的声音静下来,一时默然,他在思量要不要直接挂掉我的电话,这样不太足够的耐心却让我放下一颗心,我说:“知道了,大哥。”




良人(骨科) 14
兄长到底没来接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家管家送我到了老宅。
小铃自从那天后,对我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我却什么都无所谓了,乖乖穿上他们准备好的衣服,带上兄长送来的一套双生花。
那是一栋比周家还要大的别墅,阴沉沉的檀木色,像一尊棺椁,两行煞白路灯仿佛白灯笼。
屋内不时有笑声,延伸出来的露台被乳白窗帘遮住,高大繁茂的树立在那里。
我走上前,管家替我推开门,一扇我认为的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瞬间静默了,他们好像知道我的到来,屏住呼吸,一张张脸,一种种神色,我无暇顾及,环顾着寻找兄长。
没有,他没有来。也是,已经换了一个人了。
我不知是放下心还是感到烦闷,轻轻叹了口气,换上笑脸,有仆人下来叫我再等上片刻,老祖方才醒转。
我点头。
面前衣香鬓影,年轻漂亮的面庞,端着体面的笑,妖魔鬼怪不过如此,我倒不怕,找了个角落坐下,那些人的视线明里暗里追着我。
我不想出错,有人有办法让我出错,我不明白孩子的恶意为什么这样大。
几个女孩说说笑笑在我旁边落座,她们手中端着香槟,不喝,偶尔摇一摇,有个靓丽极了的女孩凑上来和我搭话:“你叫什么?”
我抬眼,回她一个笑:“老祖还没给我赐名。”
她被什么滞住了似的,一秒后反应过来,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另一个女孩骂了句“狐媚子”。
我的笑又大了几分,她们想干什么呢,左右不过想欺负我,言语上行动上,像动物世界里,刚融入集体的外来者,排外是一定的。
“你还笑!”那个骂我的女孩瞪大眼,一杯酒眼看着就要泼到我脸上,一个男孩站出来制止了她。
“周一,你干嘛?”
被叫做周一的男孩夺下酒杯,低声说:“这好歹是叁堂哥的妹妹,收敛点。”
提到兄长几个女孩面色难看,却有人不服:“周一你和叁堂哥关系好,就更不能护着她,她…”
“别说了。”周一喝停她,拉着我走开。
我还笑着,几个女孩看我的脸色更加乌云密布,这下好了,我成众矢之的了,我看着这个男孩高高的单薄的身体,忽然与一个人重迭。
已经走到露台,我猛地抽回手。
周一也不尴尬,回头抱歉地说:“你没事吧,几个姑娘不太懂事。”
我说谢谢,转身要走,他喊住我:“哎…别回去了,你的衣服都湿了。”
低头一看,可不是吗,不知什么时候泼上去的香槟,我骗他说要去洗手间洗洗。
周一很好骗,还给我指路,我走进黑暗,没有去洗手间,而是推开一个露台的门。
那棵树就在这里,深吸一口,再叹出去。
只要躺平了乖乖给她们欺负就好了吧,孩子恶作剧般的心态,我想周一不出现的话,那杯就会泼在我的衣服我的脸上,她们看我出丑会开心大笑,我嗤笑,幼稚。
平复了心情,我不准备走了,这时有烟味飘来,我看向左边,一个猩红的点在半空明明灭灭,一会儿它移动到右下方,是主人摘下烟。
衣角摩挲声,风声,脚步声,树叶抖动声,呼吸声,越来越近的烟味。
冰凉的指尖碰到我的手背,我弹跳开,那人锲而不舍,握住我的手腕,一个柔软的东西飘落掌心。
一块手帕。
“擦擦。”因抽烟而沙哑的嗓音,是兄长,即使一片黑暗,我也能感到他锋利的目光,一把刀似的剖开我,挖出我那颗知道他秘密的心脏。
我紧攥住,修剪整齐的指甲掐在肉里,那个红点又飘回远处,他再次开口:“回去吧,老祖在找你了。”
果不其然,我刚到大厅周一就急忙过来,告诉我老祖在找我。
我整整衣襟,跟着仆人上楼,推开一扇门,一股带着腥甜的药味充斥鼻间,我忍不住皱眉,仆人已在身后催促。
踏进去,一位耄耋之年,头发花白,皮肤松垂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我,她身旁还立着一位精瘦的八字胡男人。
只见他端详我半晌,朝老人点点头,老人这才喜笑颜开,招我去她身边,我乖乖地伏在她脚旁,她伸出皱纹遍布的手,抚上我的脸,眼中是贪婪青春的光。
她被仆人推至楼梯,所有人停下,我那今夜一直躲在暗处的兄长也露面,解开袖口扣子,冷冷注视我。
“周希,”老祖赏赐我名字,“这孩子就叫周希。”
我应该跪伏下去谢恩,像旧社会的奴仆,于我而言也没什么,可是周朗周希,月朗星稀,我终究要去做围绕别人的星星了吗?
阿森呢,我的阿森,还在傻傻等着我做他的月亮,我忽然不想跪拜,我伫立,直到底下有人交头接耳,老祖看我眼神不霁,兄长上前双手搭在我肩头,使了劲儿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深深跪伏,叩头谢恩,以后桃花镇的眠眠就此死亡,不再活着了吗?
不,我会铭记于心。
老祖回了屋,楼下又渐渐恢复热闹。
兄长把名叫周一的少年喊去门外,眼神没有分一丝给我,随后弯腰进车,飞驰而去,一如我们第一次见面。
或许是得了什么命令,这些人不再来打扰我,只远远用眼神窥探,我望过去,她们又慌忙移开。
我和周一坐在柔软的沙发,一边喝饮料一边谈天,他是个倾诉欲很强的孩子,眉飞色舞同我说了很多。
他既不聊自己,也不过问于我,他兴奋地谈论周朗,说他是长辈口中所有小辈人的楷模,说他如何优秀,而他又是如何敬仰他,眼中光芒不啻于粉丝见偶像。
我一边敷衍地点头称赞,一边望向沉沉黑夜,来了周家以后,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与黑夜为伴,有时候反倒觉得阳光太刺眼,以至于隐隐抵触。
我不由得又想起同妈的谈话,一默,放下杯子,对周一笑道:“堂哥,我想回去了。”
周一呆愣一瞬,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我话太多了,走吧。”
上了车,我闭目养神,从半睁半阖的缝中看到,周一时不时偷瞄我,我觉得好笑,冷不丁开口:“堂哥,看我做什么?”
他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不过很坦然:“因为,你是这么多妹妹里,最漂亮的一个。”
这下换做我呆愣,漂亮吗,我抚摸上自己的脸,曾经也有一个少年这样真挚地夸过我漂亮,只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听见我自己轻声说:“阿森,我好想你。”
从老宅回来后,妈来见过我一次,还是上回那身打扮,太热了,看得我邪火直冒:“妈,你要是来向我贺喜,那大可不必。”
她手上戒子又多了几个,神情倨傲,我想是我受到老祖认可,她又从周先生那里得来的好处,呵,我是什么宝贝疙瘩。
我是愤懑的,因为我对她还有一点期待。
可她什么也没说,坐了几分钟便走了,像是来检查我的死活。
我枯坐屋中,从中午直到天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我想,答案是无解,在我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于是我想到了读书。
兄长的想法头一次和我不谋而合,在一个枯燥的午后,他终于想起他还有这样一间宅子,久违的汽车轰鸣,他走进来,带着夏日热浪,面孔是难以消融的雪山。
他不爱笑,不像另一个他。
他除去外衣,换上鞋,无声地走来我面前,我尊敬地朝他行礼:“大哥。”
他低低应声,眼神很快从我身上掠过,我们坐在桌的两面,仿佛在对峙,他推来一本资料,没有开口,在另一头静静注视我。
我翻开,是学校的资料,我很开心,但仍然装作懵懂:“这是…”
“送你去读书,”他眸色平静,“我看你很喜欢看书。”
“多谢大哥。”我很乖。
他吝啬多说一句话,点点头,就要往外走,走到玄关,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多去看看老祖,她很喜欢你。”
这是这段时间我和兄长唯一的会面,之后我忙于学校的事,由于是周家人,即使是插班生,也很快被安排好,第叁天我就去读书了,看着学生证上大大的“周希”二字,我皱眉狠狠合上。
高一下学期的课,我根本一窍不通,到底是想送我来读书,还是想送离我,不让我继续发现他的秘密?
兄长的意思不言而喻,不过我不笨,别人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装作不知道。
课上得百无聊赖,几个星期的时间,我已经开始学会逃课,在最无聊的数学课上逃去操场吹风,画画。
草坪很大,风很干净,我坐在楼梯最高阶上,轻而易举地想起桃花镇的田野,那里有花,有鸟,有风,有阿森,有尽管不如意但很快乐的日子。
我提起笔,低头唰唰画着,一颗球重重砸过来,我的画被砸落地面,笔也折了。
一众肇事者在旁边笑,我认得其中一个女孩,是上次宴会对我恶语相向那个,我不打算理会,拾起破裂的画纸,转身离开。
他们却不如我愿,挡在我身前,打了我。
即使几个孩子的劲根本不能和桃花镇流氓比,却还是在我的脸上留下浅浅的掌印,我的头发被他们揪乱,可笑我心中偏偏清醒得很,我侧卧在地,拳头和脚砸在我背上,我连防卫动作都不屑做出。
很久以后,我在金光一片的心理问诊室里,回想起这个周朗所有折磨我的计划的开端,突然揪住心口的衣领,张大干涸苍白的嘴,像一条搁浅的鱼,重重呼吸。
当一个人放弃了反抗的权利,默默为疼痛窃喜时,她就已经趋于变态了。




良人(骨科) 16
究竟哪一个想要我的命,又是哪一个在最后关头赶来救我?我无暇思虑。
这是头一次,他们,一同在我面前承认了对方的存在,他们互相感知且厌弃。
而我也终于明白为何他这样讨厌我,因为是我把另一个恶劣的周朗释放,然原因,他没有告诉我。
放过我已是他最大让步。
屋内明明不冷,我的手却在细微发颤,一向讨厌的中药也成了暖身良药。
林中那些男人后续如何处理我不知道,一想起另一个周朗的目的,我便不寒而栗,他说要把曾经遭受过的,一一偿还,给兄长,亦是给我。
我甚至不知该如何去保护自己,又该去寻求谁的帮助,躺在床上,看着肘弯处突然冒出的几颗红点,心头无力海潮般涌来。
这座城里隐藏太多秘密。
从小到大我和阿森有过很多秘密,比如那个脑袋后有一个血窟窿,暴毙在河中的男人。
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庞大的漩涡,如果说我在桃花镇的生活像一株野草,蓬勃生机,一刻不停地生长,那么周家便像泥潭里的曼珠沙华,妖冶可怖,仿佛不在人间,脚踏淤泥,深深陷入地狱。
这里没有丑陋的人,反而干净整洁,人人衣冠楚楚,待人彬彬有礼,但揭开表面,却是腐肉,望而却步。
这里真的是人间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桃花镇和阿森。
那个周朗此刻正如幽灵般匿于暗中,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有什么样的端倪,这一切都该有个开端,想到这里,我找出了周一的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坐公交,人声嘈杂,挤在车厢,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出门前,小铃给周家打了电话报备,才允许我独自出门,下车后,我在b大校门口买了两份早餐。
周一在画室,见我来,起身笑着接过我的早餐,没架子地啃起来,面前是一幅简单素描,一个女孩子,他挠挠头:“送给别人的生日礼物,怎么也画不好。”
我说:“我帮你画吧。”
他睁大眼:“希希你会画画?”
“一点点。”
就这样我们在画室聊起这幅画,后来说来说去,不出所料地绕不过兄长。
“叁堂哥也画得一手好画,七岁提笔就能临摹奔马图,”他偷看我,“不过自从十二岁那年他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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